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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任福建省政府主席的,是湖南人刘建绪。
刘建绪,1892年生,湖南醴陵人。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三期炮兵科毕业。
刘建绪是“湘军”的二号人物,何健配合蒋介石“剿共”的时候,刘是何健的左右手。1936年冬,刘建绪被调任闽浙赣皖边区绥靖公署主任,驻浙江衢县。1937年,何健被内调为内政部长,随即又给放到抚恤委员会主任委员的冷板凳上。从此,湖南与何健、刘建绪没有关系了。
在淞沪抗战中,刘建绪部作战英勇,赢得了“善战”的美名。此后,刘被任命为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25集团军总司令。
刘建绪接替陈仪,也是机缘巧合。
因福建各界“倒陈”的风潮越来越盛,老蒋不得不考虑“换马”,在一次会议上,蒋提出此意。当时与会的军令部次长刘斐,是刘建绪的同乡,趁机建议说,刘建绪现在浙江,邻近福建,何不让他去接替陈仪。蒋认为可以考虑。
据程星龄回忆,对此,蒋曾征询过陈仪的意见,陈仪认为,“自己主闽七年,各方面初具规模,良不欲让CC分子或复兴社分子继任。刘建绪正好是个无依无靠、而且比较接近自己的人,可望其‘萧规曹随’,因而欣然表示同意。”
后来,刘斐曾对程星龄说,“恢先这个光杆司令,迟早会丢掉,不如趁此机会落得个比较体面的下场。
刘斐说得一点不错,对于老蒋来说,让刘去福建,正好夺了他的兵权。另外,因当时各部部长、各省政府主席没有一个湖南人,还可以借此市恩于湘籍军人。
1937年9月,刘建绪走马上任,就任福建省政府主席兼保安司令,仍保留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的虚职。
陈仪终于走了,可以搞高诚学了。
好几年过去了,军统在福建的组织,又是新人换旧人了,此时军统在福建的负责人是易珍。
易珍,1905年生,湖南醴陵人,武汉中央军校五期毕业。
武汉中央军校即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张超就是这里出来的。在第五期中,最出名的学生是后来成为著名诗人的臧克家;另外还有一位女生孟庆树,单听她的名字,可能大家不太熟悉,但是她的丈夫,我们曾经多次提到,那就是王明。
刘建绪来到福建以后,吸取陈仪的教训,主动修复同军统的关系,并请戴笠增派得力人员来福建工作。
此前,由于福建独特的“一省两站”的设置,造成南、北两站矛盾深刻,打得不可开交。据余钟民回忆,“1943年5月,我去建阳见戴笠,他特别问到南、北两站的矛盾情况,我以中间态度如实地做了回答。我建议把省府调统室改组,派一个外省人来负责,以调统室掩护南北两站的活动,并可起调和作用。”
戴笠听了觉得有道理,即让军统局人事处处长龚仙舫挑一个外省人,到福建省接替现任的调统室主任吴贞。
龚仙舫,1905年生,湖南石门县人。武汉中央军校六期毕业。
在军统当中,龚仙舫是个很出名的人物。其实龚自从进入特务处,一天外勤都没干过,先是当秘书,然后替戴笠当了一辈子的人事处长,是个纯“业务”干部。龚仙舫之所以出名,不在于他干过什么“大案要案”,而在于1946年3月17日,他与戴笠同机遇难。从此,只要提到戴笠之死,必说龚仙舫。
与龚仙舫类似的还有刘启瑞,这位北京大学毕业的高才生,从进入特务处,一直给戴笠写大报告,直到抗战胜利以后,才被“外放”到南京,当特务处南京办事处主任,负责军统迁回南京的事务性工作。然而,正是此君发现了戴笠的坠机现场,就此在现代史上有他一笔。
听了戴笠的意思,龚仙舫觉得,刘建绪是湖南人,最好派一个他的同乡前去,比较相宜,于是他推荐了自己在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的学长易珍,得到戴笠的批准。
龚仙舫的想法,确实很对刘建绪的路子。余钟民回忆说:“易接调统室后,颇得刘建绪的器重,凡易所提出的要求,大都得到通过。”
从张超被枪决,特务们已经隐忍了5年,机会终于来了。
事有凑巧,高诚学任县长的福安县有个甘棠镇,镇上有个大家刘氏家族,其先祖是汉高祖第四代孙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的后裔,就是其墓中出土了轰动一时的“金缕玉衣”、“长信宫灯”的那位、刘备自称“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阁下玄孙”,也是指的这个刘胜。
刘建绪知道福建人乡土观念很重,于是就说自己也是福建人,先祖就是从福安县甘棠镇迁移到湖南的。
这下就好办了,特务们先是鼓动甘棠镇的刘姓“乡绅”请求刘建绪到老家祭祖,接着又派人制造流言,称高诚学在福安有种种“不法”行径。于是,刘建绪便以“祭祖”的名义,到福安进行“暗访”。
1943年11月21日,刘建绪到达福安,立即有人拦车“控告”高诚学,刘当即下令将高扣押。
据余钟民回忆,起初,刘建绪是打算将高解省“法办”的,“而军统特务调查室主任易珍和王调勋找刘建绪带去的军法官何绍兰再三商量后,终以‘私藏枪弹,图谋不轨’的罪名,判高死刑,并由易珍捏造情报谓,‘有土匪(指高的旧部)要在赛岐截劫人犯’等语,决定就地枪决。“
11月22日,刘建绪回福州,“卫兵在后押高同行,当走至叉路时,刘往西行,而高被押向北。高自知性命难保,乃脱下金戒指一枚送给卫兵,意在请求方便减少痛苦。果然高被押至刑场,即被枪决。”
至此,张超被杀的两个仇人谢荫坡、高诚学均被“制裁”。
很奇怪的是,直接导致“张超事件”的始作俑者林荫,却不在戴笠的“制裁”之列。非但如此,林荫还参加了此后一系列“为张超报仇”的活动。
据余钟民回忆,在谢荫坡被杀的同时,“曾与张超密谋倒陈的一批人,也不罢休,仍图伺机称兵作乱。当张超被杀后,郑德民、葛越溪等人曾逃往福清乡下。不久,郑德民、林沧圃约林荫和王瓒河到福清海口,计议再发动军事叛乱来打倒陈仪,并为张超报仇。郑等四人同到海口一个高山庙里,烧香摔碗宣誓,公推林荫为大哥,筹划组织武装,进行倒陈活动。”
也就是说,张超被杀之后,林荫不但没事,反而被张超的旧部引为“同道”,个中缘由,不得而知。
此后,林荫任家乡平潭县的军事科长,1941年12月升任平潭县长。1947年,林荫当选为“国大代表”。平潭解放后,林荫退驻马祖,曾任台湾国防部情报局马祖第二工作站站长,少将军衔。1963年退役,1979年病殁于台湾,享年71岁。
至于陈仪,离开福建,先是被任命为后勤总司令,陈力辞不就,后任行政院秘书长,接着又改任党政工作考核委员会秘书长,用曾任福建省政府主任秘书的钱履周的话说:“这个委员会是重庆最闲散的机构”,明显是准备让陈仪就此终老的。
世事难料,谁也想不到,抗战胜利,台湾回归,陈仪还会迎来自己的“第二春”,并引发了至今还在争议的“二二八事件”。
不过,不管到什么时候,陈仪的身边,似乎总有一个人,在窥视着他。
这个人,就是戴笠。
对此,陈仪又何尝不知。杀张超,为自己树了一个一生的死敌,这个扣,如果不能解开,那就是一个“死扣”。
陈仪很想解开这个“死扣”。据余钟民回忆,“陈仪曾想通过徐学禹(曾任福建省政府委员、建设厅厅长,陈仪的智囊)拉拢严灵峰,希望严能主动去见陈仪,但为严所拒绝。”
后来,陈仪又打算通过余钟民和马凭祖给戴笠传话,希望与戴“谈一谈”。对此,戴笠的回答是“不要来”。
多少年之后,毛森在回忆录中说“戴本人胸襟宽宏,至死从未再提敌视陈仪”,其实不是。
余钟民说:“军统特务自张超事件发生之后,一直对陈仪采取不合作态度。而且军统也掌握了陈仪与日本勾结往来的材料。虽然碍于蒋介石,不敢公开揭发和打击陈仪,但也常常给陈仪增添不少麻烦。”
添麻烦归添麻烦,直到戴笠死于飞机失事,他也没有找到报复陈仪的机会,不是戴笠不想,而是他办不到。
戴笠办不到的事情,毛人凤替他办到了。
只是,那还要在很多年之后。
“抗日杀奸团”(以下简称“抗团”)这个章节,我一直在犹豫是写还是不写。几次都已经开始写了,想想终又搁笔。
其一,抗团的老战士祝宗梁老先生曾以《抗日杀奸团回忆录》为题,写过一篇很详细的文章,记载了当年的奋斗与牺牲。笔者再写,不仅多余,而且作为后人,怎么也写不过当事人啊。
其二,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抗团的许多老人,对于军统这个组织极端厌恶,尤其反感别人将他们与军统联系起来,因为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曾经因此付出过代价。作为笔者,雅不愿在他们的晚年,再拿这件事去刺痛他们。
尽管如此,还是觉得,中华民族的这些英雄儿女(当年的抗团成员,基本是中学生,甚至还有小学生,名副其实的“小儿女”),出于民族义愤,奋不顾身地、自发地投身到抗日救亡的运动当中,做出了连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人员都难以完成的惊天动地的事情,许多人付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有的人落下终身残疾,其献身精神,真可说感天动地。
尤其值得一提的,抗团中的许多人都是富家子弟,其中有的,家里的亲属就有大汉奸。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背景,能够义无反顾地投身抗日,其献身精神,令人难于想象。另外,抗团做的许多事情,是载入史册的,像刺杀程锡庚一案,牵动了英日两国的交涉,日寇因此而封锁了天津英租界,在抗战史上是轰动的一件事情。为此,特地搜集了许多资料,上海的一位“关爱抗战老兵网”的志愿者,还为笔者提供了祝宗梁老先生的回忆录和其他信息,看了之后,深感抗团的事迹不容埋没,每个人都有责任宣传他们。
思来想去,还是要写,只恐笔者的一支秃笔力有不逮。
说起来,“抗日杀奸团”的性质,最初的时候,跟刺杀杨永泰、刺杀唐有壬的“中华青年锄奸特务队”,以及其他爱国组织,并没什么区别。只是,抗团从成立的一开始,就处于特务处的深度干预、“运用”之下,这也是后来抗团的性质引发一定争议的原因所在。
说起抗团,就不能不说曾澈。
曾澈,1913年生,浙江瑞安人。
曾澈参加特务处的工作甚早,据喻耀离回忆,1932年8月,他从特务处毕业,分配回家乡江西做情报工作。1933年夏天,喻耀离被任命为江西站副站长兼临川办事处主任,办事处书记就是曾澈。
但喻、曾二人搭档的时间不长,曾即被调到老蒋身边。喻耀离则升任江西站站长,兼任江西绥靖公署新闻邮电检查所所长,当时担任江西绥靖公署党政科科长的,就是周念行。喻耀离说。他与周念行的工作,“互为表里”。
周念行,1897年生,浙江江山县吴村乡人。
周念行也是江山文溪高小毕业生,与戴笠、毛人凤、王蒲臣等既是同乡、又是同学。
周念行的父亲是一个本分的农民,因此周的胆子也很小。辛亥革命兴起,青年人兴起一股剪辫子的风潮,谁不剪,就是“保皇党”,戴笠等等早早地剪了,周念行也想剪,可是又怕回去了父亲责骂。
这时戴笠来了,二话没说,“咔嚓”一剪子就把周念行的辫子给剪了。前面说过,戴笠帮王蒲臣打过一场架,王以此一辈子认戴笠做大哥。这回戴笠又是一剪子,其敢作敢为、唯我独尊的那股劲头,同样给周念行以很深刻的印象。
不过,别看周念行此时不起眼,日后,周却是同学们当中最早发迹的。从文溪高小毕业后,周考入衢州第八中学。毕业后去了日本,入明治大学政治系学习。
1926年,周念行归国,适逢北伐,周随军攻克湖北黄陂之后,就地当了县长,并提携当年的同学毛人凤在他手下当一个科员。而另一个同学戴笠,此时才刚刚跑到广州,正准备参加军校六期的补录呢。
此后,周念行又先后任浙江遂安县县长、安徽贵池县县长等职。1934年,周到庐山求见蒋介石,打算收编湘西土匪陈渠珍的残部(陈渠珍也是个奇人,沈从文曾经给他当过秘书),在九江旅馆与戴笠不期而遇。此时的戴笠,在特务处干得风风火火,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听说老同学居然是留日回来的,怎肯放过,当即请周加入“团体”。
就这样,1926年就当上了县太爷的周念行,跑到戴笠手下,当了一个秘书。
周念行是明史专家,在军统,周基本上扮演戴笠的“国文教师”的角色。日后,周念行还曾为有志于研究明史的张学良“伴读”。
接着说曾澈。
1933年6月,征得老蒋同意,戴笠在蒋的侍从室下边,成立了一个侦察班、一个警卫班,每个班都是15个人,30人均由特务处抽调,专事“护卫领袖安全”的工作。
侦察班的班长,前面说过,就是军校二期生、广东人黎铁汉,副班长则是四川人陈善周,戴笠在军校六期的同学。警卫班的班长,则派了戴笠的另一个六期同学罗毅。
另外,侦察班还有一个书记,就是原临川办事处书记曾澈。
戴笠搞的这两个班,用现在的话说,属于“双重领导”,在业务上,服从于侍卫长指挥,此时是老资格的军校一期学长宣鉄吾。但在编制上,人员仍隶属于特务处,工资也从特务处领,只是从侍从室领点津贴、补助、服装费什么的,基本上相当于戴笠给侍从室义务打工。
在戴笠,当然不会干赔本的买卖,之所以这样做,第一,保卫老蒋的安全,本就是特务处的职责;第二,侍从室位置重要,在老蒋身边安上自己的人,随时报告消息,心里踏实。因此,戴笠不但白干活,而且精英尽出,派去的基本都是军校同学和“浙警”正科毕业、又经杭训班训练出来的特务,像我们前面提到过的李翰廷、张毓中,都是这会儿派进去的。
与此同时,戴笠征得宣鉄吾的同意,还推荐了3个军校同学作为正式的“侍卫官”,这3个人是张业、莫钧和娄建如。这样。他们与侦察班、警卫班一起,“成了领袖内外围都有警卫的生力军,这样戴先生不但达成了护卫领袖的夙愿,又有忠贞又为的干部,日夜随侍保护领袖之安全。”
这样一来,戴笠是合适了,但从黎铁汉等人的角度看,就十分委屈。侍从室是一个很大的机构,负责的工作很多,其中专事安全的这一部分人,就叫做“侍卫官”。由于侦察班和警卫班是在侍从室的“体制外”运行的,因此在侍从室的花名册当中没有这些人,也就没有“侍卫官”的名义,更谈不上军衔、职务等等。薪酬也不一样,据张毓中回忆,正式的侍卫官,工资比他们多两倍呢。
张毓中是在福建事变之后被派到侦察班的,他说:“侦察班的‘班’和军队当中的班、排、连的 ‘班’,是截然不同的,这‘班’原是日本宪兵队特务工作的名称,因侍从室从来没有侦察班的编制,既然担负领袖警卫之任务无以名之,就姑且以‘班’为名了。”
人事管理是有其规律的,无论什么时代,任何一个单位,如果其内部的人员身份和待遇不同,时间长了,都会出问题。何况是“护卫领袖”这么大的事,大家承担的责任是一样的,身份却不同,待遇也不同,工资收入还差了一大块,搁谁也得有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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