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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商》-------说说我坑蒙拐骗收古董暴富的往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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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3 08:41:23 |只看该作者
(插一段高强的往事,喜欢高强的人可以仔细看一下。)
  
  
  
  
  公元一九六五年严冬,故事的主人翁出生在一个僻静的小村子里,他就是高强。在高强出生前,他前面已经有了一个哥哥叫高刚。对当时的家庭而言,二个孩子还不算吃力,等到老三高猛和老四高霞出生后,这家里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高强的童年基本上是在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中度过的,直到到一九七六年,文革结束。也就是在这年,高强的母亲因病突然去世。原本贫困的家庭更加度日如年,一家兄妹四个饿得个个皮包骨头,衣不裹身。
  
  高强有个姑妈早年嫁到外村去了。这姑妈原先生过一个女儿,得脑膜炎死了,以后没能再怀上。高强父亲就问自己的妹妹有无意思从自己一堆孩子中领养一个过去,好歹都是自己家人,血浓于水,也就跟亲生的差不多。高强的姑妈就和自己的男人商量,经男人同意这事就算定下了。接下来就是领养哪一个孩子的问题,原先定的是老三,因为老三那年才六岁,孩子小带大不生份。
  
  高强的父亲也没什么意见,领个小的去总比领大的要负担轻些,大的眨眨眼个子就长高了,成为家里的劳动力挣工分那是指日可待之事。可这老三也不争气,到了姑妈家后成天就知道哭,白天哭夜里哭,哭得死去活来的非要回家。姑妈一见这状况没得办法只好把老三送了回来。
  
  没办法,孩子还得送一个出去,老大高刚显然不合适那就送老二高强吧。这高强当时已经有十一岁了,知道了一些人事,也明白父亲的苦心,所以他咬咬牙就跟着姑妈走了。那时候的孩子出门少,隔几里地到别的村都叫出门,不像现在的孩子,点点大就出市出省。因为出门少,我们那时候的孩子前脚迈出村后脚就想家,很速度。不想的有没有呢?我想可能有,但是微乎其微。
  
  那高强想不想家?他想家时有没有哭呢?答案是肯定的。记住这点,很重要,我个人认为这对高强以后坚强的人生之路起了重要的作用。虽说是在自己亲姑妈家过日子,但还有姑父是外人,比不得在自己家自由,事事都得小心些。再说这姑父原本对领养过来的孩子也说不上欢喜,总的来说心里还是平静的,好歹也算是有个后人,以后可以养老送终。但他和高强生活一、二年之后观念大大改变了,觉得高强这小鬼很懂事,事事都为父母为家着想。出门进门都是爸妈地喊,当着外人面也从不说姑父姑妈,一律称爸妈,这让老俩口从头发梢到脚跟都顺畅。气一顺,人就舒服,人舒服就把高强当亲生的一般对待。
  
  姑妈家虽说不富裕,但相对于高强自己家那个草窝来说,这里算不上金窝银窝也算得上是铜窝铁窝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可惜好景不长!
  高强十四岁那年,姑父在一次开山放炮中出了意外被飞石砸中脑袋当场撒手而去。家里当家的男人突然一走,这家里的日子就没法过了,情况急速下降,就像隆秋的气温,一天一变化。
  
  这一年,高强读初一,想着家里日子过得够苦的就想辍学帮着姑妈干点农活挣个七分工,但他这个想法被姑妈拒绝了!姑妈苦口婆心地劝着高强说,“小强,你爸把你交给姑妈,姑妈就要对你负责,把你养大成人,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只要你肯读就让你一直读下去,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日子不会过不下去的。”
  
  见姑妈说得如此真切,高强也没再坚持辍学之事。到了第二年,村里分田到户了,这下子更坚定了高强辍学的决心。他赖在家里死活不肯上学,姑妈拿他也没办法,就说,“小强,你真不想去上学我也不逼你,但是你不能没有手艺,你得学门手艺以后也好成家立业。”
  高强原本是想辍学之后帮着姑妈操持家里繁重的农活,结果又被姑妈托人问到了一个师傅学习木匠。那时学徒不是现在,可讲究了,一是时间上要学三年;二是一年三节不能少了师傅的;三是还得帮着师傅干农活;四是全年无工钱,有的还得往师傅家送油送米。
  以前学徒为什么要这么久?
  因为以前农村的手艺人不是专职一年四季干的,只是农闲时有需要才有活干,平时很少上工。这样一整年算下来也干不到三分之一的时间,三年加一块也就最多一个整年。总的来说也不算太长,只是苦了徒弟,得受三年规矩。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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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4 07:49:54 |只看该作者
  因为以前农村的手艺人不是专职一年四季干的,只是农闲时有需要才有活干,平时很少上工。这样一整年算下来也干不到三分之一的时间,三年加一块也就最多一个整年。总的来说也不算太长,只是苦了徒弟,得受三年规矩。
  
  我后来跟高强后面学习古玩,在高强的潜意识里还有这三年观念,因此在头三年里我的工资是比较少的,到了满三年之后才涨了工资而且高强说还会有年终红包,只不过我没拿过,因为还没到发红包的时候高强就出事了。
  
  高强学木匠的师傅姓王,里王村人,当年四十岁左右,他也挺喜欢高强的,每次见我面都说,“你的师傅高强当年跟我学木匠那真叫听话,别看年龄小但从不让我操心,只是他后来不愿学了太可惜,可惜了一个好徒弟。”
  我就开玩笑地说,“王师傅,人家不跟你学木匠是对的,不然就做一辈子木匠了哦。”老头听我这么说就不乐意了,放下脸说,“做木匠有什么不好,好歹是门手艺,手艺人吃百家饭,到哪都不怕饿着。”老头说得很认真,表情一丝不苟,我就同他打呵呵而过。
  
  关于高强离开王师傅转到古玩上来这事我就是听王师傅说的,也是在高强出事后我特地跑去拜访王师傅,了解了一下高强的过去。下面要写的这些,第一手资料都来自王师傅,在此要感谢王师傅,因为有他我才能更全面地去了解高强的过去,了解他是如何走上古玩这条道路的。
  
  人的命运都有很多偶然的机会,这些机会完全可以改变你的一生。关键是看你想不想把握这些偶然的机会,想不想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高强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过什么样的日子,所以他把握着一个个看起来不是机会的机会,一步步走过来,走得并不轻松。
  
  话说有一次,高强跟着王师傅在县城里帮着印刷厂打造一批办公桌椅。这是包活,不是上工,没有东家管饭得自己烧。饭是高强烧,菜是高强洗,然后师傅烧菜。吃晚饭,高强就得洗碗筷。洗完后再和师傅干二小时的活,干完活后高强还得烧水,水烧好后再帮师傅打洗脸水,最后轮到自己洗,这一天才算结束。
  因为灰尘太大,干活的地点不在印刷厂里面,而是临时租的厂边一个破旧的天井屋。天井屋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三面围墙,院子角落处有个小木棚,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屋子里是没有厕所,大解得去街边的公厕,小便就在院子里来,都是爷们关系不大。
  
  有天中午,王师傅对高强说,“小强,我上街去买些铁钉回来,你自己先刨着。”说完这话,王师傅就骑着自行车上街去了。高强刨了一会觉得肚子疼就想大解,感觉很急,去街上的公厕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高强就跑到了后院,就着小木棚后面搞了一下。完事后,高强边拎裤子边伸头朝小木棚里望了望,看看里面都堆着些什么玩意。看来看去也没什么东西,一堆破酒瓶还有一些木制废弃物,乱七八糟的。高强的目光扫来扫去就扫到了拐角处一个破瓷器,二截的。他走进去捡起来看了看,上面画着刀马旦人物,看着挺舒服,所以他就没扔拿了回去搁在干活的一张台子上。
  王师傅回来后看见这个瓶子就同高强说,“这破东西哪捡来的?扔了吧。”高强就指着瓶上的人物画说,“师傅,这上面画的是三雄战吕布,画得真好。”王师傅看了看瓶子,又说,“好看是好看,但破成二截了又有什么用,这种瓶子是摆着看的,不是装东西的,破了就一无用处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瓶子呢?
  我没见过,也无从细知,只能从王师傅简单的描述中猜测应该是康熙或是光绪仿康熙时的大瓶,上下接口,接口处常见分离断开。再具体些是什么样的大瓶就不晓得了,当然这也不重要,我们知道是个青花大瓶就行。
  
  再说这高强,休息时就老爱盯着这瓶子看,王师傅也不知他琢磨啥,以为这孩子喜欢骑马打战的古人物书。过来二天,王师傅上街回来后就笑咪咪地对高强说,“小强,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东西。”
  高强见师傅手中拿着一本连环画《大破天门阵》,他就有些不解了,这师傅为何给自己买本图画书?王师傅看高强没有表现出意想中的兴致勃勃劲也纳闷了,难道这小强不喜欢图画书?所以他就直接问了,“小强,你不喜欢?”
  为了不伤师傅的一片爱心,高强装作说,“喜欢的。”然后接过连环画翻了起来。王师傅说,“先干活,到晚上没事你睡床上再看吧。”
  
  到了第二天,王师傅发现高强还是在工作之余对着那个瓶子发呆。
  “小强,这瓶子上就一幅画,我给你买的图画书上有上百幅画还抵不上这一幅?”王师傅不解地问高强。这高强也没拐弯抹角就实话实说了,“师傅,你发没发现那图画书上的人没这个好看?”
  王师傅就笑了,说,“还不一样是骑马打战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这瓶子上的画面大些,然后是青色的。”
  高强一本正经地说,“不对,师傅,你看啊,那图画书上的人和马画得太像了,没有这个上面的舒服,瓶子上的才越看越有味,看不厌。”
  师傅一听就糊涂了,说,“你这小鬼说倒话,东西画得像还不好看?”高强也不知道如何向师傅解释就嘿嘿笑了,其实那时他心里有感觉,缺的是见识和知识,表达不出来而已。
  
  
  高强一本正经地说,“不对,师傅,你看啊,那图画书上的人和马画得太像了,没有这个上面的舒服,瓶子上的才越看越有味,看不厌。”
  师傅一听就糊涂了,说,“你这小鬼说倒话,东西画得像还不好看?”高强也不知道如何向师傅解释就嘿嘿笑了,其实那时他心里有感觉,缺的是见识和知识,表达不出来而已。
  
  这可能也是人的一种天性和悟性,有这份上天所赐的聪明伶俐再加后天的努力和钻研成就一翻事业是正常的,不成功只能说是努力不够,业荒于嬉吧。
  
  再说那天下午,高强和王师傅正在屋子里埋头干活时,打屋外经过一中老年人,约五十上下,他朝屋子里瞅了瞅之后走了进去,然后递根烟给王师傅说,“师傅,你这刨花可以给我点不?”
  王师傅一抬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独眼的男人,看打扮也是城里人,衣服干净而整洁,人也还斯文,就说,“这刨花是印刷厂的,你得问他们给不给你。”
  “我不要多,就抱点去引引火烧煤球。”来人说。
  “那行吧,你就抱点去,别让印刷厂人看见了。”王师傅想了想就答应了。
  “谢谢了。”来人边说就边去抱刨花。
  
  可王师傅发现来人原本是要低下身去抱刨花的却躬着身子不动了,那架式就像是突然折了腰似的,但细看之下又不像,因为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残的青花瓶子。看了一会,来人直起腰来问,“师傅,这件东西是谁的?”
  王师傅用手指着高强笑笑说,“我徒弟捡来玩的。”
  “我姓李,木子李,县油厂的会计,”来人说,“师傅,同你商量个事,你这瓶子能卖给我吗?我买去玩玩。”
  还没等王师傅接话,高强就说了,“我不卖的,我自己要玩。”
  李会计听高强说得挺认真的就笑了,说,“你这小鬼也是的,这个有什么好玩的,这样吧,我给你买副好军棋,再买副扑克牌跟你换,你看怎么样?”李会计原以为自己这招拿来对付高强这小鬼头十拿九稳,可这高强偏偏不吃这套!
  
  “不换!”高强回答得很坚决!
  “为什么啊?”这李会计就不解了。
  “我说过了,自己要玩。”高强重复说了一遍。
  “这有什么好玩的,真是个小鬼。”李会计有些发毛地对高强说,“叫你师傅说说,这种东西是小鬼玩的吗?”
  “你都能玩我怎么就不能玩了?”高强反驳道。说得李会计一点脾气都没有,只好讨饶地说,“好好好,我不要了,这总行了吧,真是吃不消你这小鬼。”王师傅在边上听得直乐,也不生气,反倒为自己立场坚定的徒儿感到高兴。
  李会计束手无策之下抱着刨花就走了。
  
  到了第二天下午,这李会又过来了!王师傅就说,“李会计,你不能天天来抱,要抱就弄个麻袋来一次性多装点回去,也省得让人看见不好。”
  李会计一听,乐呵呵地说,“今天不要刨花,就是来玩玩。”
  王师傅听说人家不是冲着刨花来的就觉得自己讲话有点过了,挺不好意思的便陪着笑说,“那你坐,别站着说话。”
  李会计人是坐下了,眼睛总瞅着那个破瓶子,瞅了一会忍不住问高强,“小鬼,这瓶子还有半截哪去了?”高强用嘴朝台子下面呶呶,意思是告诉李会计另半截在那呢。这李会计赶紧起身离坐,弯着身子在台子下面取出了另半截瓶子来。
  “可惜了,太可惜了,这半截怎么这么破……”李会计边看边口中喃喃地自言自语。王师傅忙着干活,也没仔细李会计还说了什么,反正看他痴痴呆呆望着那二截瓶好长时间,那眼神和高强的眼神如出一辙。这让王师傅很是不理解,难道这破瓶子还有魔力不成?别急,等活干完自己也瞅瞅去,试试到底有无魔力。
  
  “小鬼,你要什么东西才肯换?”李会计放下瓶子凑到高强跟前和言悦色地问,问得有点小心,怕一不小心触毛了这小孩子。
  “你去百货公司买吧,那里有很多瓶子,还是新的。”高强替李会计出起了主意来,他那时还不清楚古瓷与现代瓷的概念以及区别在哪里,可爱地认为很多瓷器上都会有这种人物画。
  高强这么想没事,倒是把李会计搞得哭笑不得。
  
  李会计见拿高强毫无办法就去打王师傅的主意,他拉着王师傅的手走出大门,走到胡同拐角处小声说,“木匠师傅,同你商量商量,你能不能叫你徒弟把那瓶子卖给我啊?”
  王师傅摆摆手说,“这事我作不了主,那小鬼脾气倔得很。”
  李会计苦着脸说,“你就帮想想办法呗,你是他师傅说的话他总得听吧?”说这话时他也成了个孩子,一脸的稚气。
高强这么想没事,倒是把李会计搞得哭笑不得。
  李会计见拿高强毫无办法就去打王师傅的主意,他拉着王师傅的手走出大门,走到胡同拐角处小声说,“木匠师傅,同你商量商量,你能不能叫你徒弟把那瓶子卖给我啊?”
  王师傅摆摆手说,“这事我作不了主,那小鬼脾气倔得很。”
  李会计苦着脸说,“你就帮想想办法呗,你是他师傅说的话他总得听吧?”说这话时他也成了个孩子,一脸的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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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会计,你怎么也像小孩子似的,一个破瓶子有什么好要的?”王师傅不解地问。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我给你五块钱你帮我拿到瓶子可以不?”李会计急躁地说。王师傅一听,乖乖,不得了,一个破瓶子能值五块钱?够我师徒俩发狠干二天的工钱了,这城里人不会是在逗我玩吧?
  这王师傅愣愣地想着,但看在李会计眼里就产生了错觉,以为钱少了,他便咬了咬牙说,“木匠师傅你也别犹豫了,我就痛快点给你十块钱,成,你就替我拿瓶子去,不成我走人。”
  王师傅这才反应过来人家并没有骗自己,这事是真的。他笑咪咪地点着头说,“好说好说,你站在门口等我,我进去说说看。”
  
  王师傅进到屋子里就对高强说,“小强,那瓶子人家出十块钱的高价来买你就卖给他算了,听师傅的话,十块钱可以买七八十本图画书够你看了。”高强听了师傅的话也没作声,默默地刨着木板。王师傅说他当时也看不懂高强是什么心思,但能感觉到高强的不舍之情。我现在分析一下高强当年的心情无外乎三点:一是高强舍不得;二是师傅的话不能不听;三是十块钱确实也诱人。
  高强不作声,王师傅接着又说了一句,“小强,拿上这十块钱回头买点肉回家给你妈吃多好,总比对着这个一无用处的破瓶子强多了。”
  
  可能是王师傅这句话彻底打动了高强,他也觉得母亲有肉吃比什么都强,因此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高强一点头,王师傅脸上立马笑逐颜开走到门口唤进了李会计。这李会计虽说付了昂贵的十块钱,但脸上看不出丝毫不爽,春风满面地从裤兜里摸出二张五元纸币来,在把钱递给高强还是王师傅时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钱递到了王师傅手上。
  这王师傅也厚道,不占徒弟便宜,转手就递给了高强。
  
  在李会计伸手去抱瓶子时,高强的眼睛始终盯着他看,目光中流露出的全是依依不舍的情愫。看高强如此地喜欢这瓶子,李会计也不忍心了,就劝说着,“小鬼,别不舍得,你什么时候想看就到我家去看,走,我带你去我家认个门。”
  高强望了望王师傅,目光中在征求师傅的同意。
  
  王师傅说,“小强,你去吧,快去快回,去别人家要懂礼貌,别捣乱。”师傅开了口,高强脸上就阴转晴跟着李会计出门而去。沿着胡同往里走,到尽头后朝右拐个弯就进了李家巷,再往里走百来米就到了李会计家。
  进得门去,李会计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中的瓶对高强说,“小鬼,以后晓得来了吧,不远。”高强点点头,然后四下打量着也没见李会计家有瓷器瓶子,他就问,“你家一个瓶子都没有啊?”按高强的想法,喜欢瓶子的人家里一定是有很多瓶子的。
  “瓶子我多得是,”李会计说,“不过今天不能给你看。”
  “为什么?”高强仰起脖子问。
  “因为我马上还要回去上班,改天你过来我让你慢慢看,保管你看个够。”李会计神神秘秘地说。高强听他这么说就走了,时间耽搁久了也不好,师傅那还等着去干活。
  
  再说说这李会计的情况。
  我没见过这位李会计,我跟高强学徒时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我所知的情况都是后来听人所说整理出来。据说这李会计是古玩世家,父亲就很喜欢古玩,但只是喜欢不交易,因为当时的社会大背景不允许。到了李会计这一代也只是喜欢,收得多,卖得少,也是社会大背景所限制。喜欢也是偷偷摸摸地买些玩玩,并不能公开买卖。有了这些限制性,这李会计的日子过得并不富裕反倒拮据,有限的工资除了吃喝都淘了古玩。说起这李会计以前在城里也算有名气,古玩圈里那些人喊他李瞎子,当时齐名的还有西城的小白脸,东城的老孔和北门的狐狸,这李会计是南门,就这样东西南北都齐了,好像是金庸的小说似的,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这般写着我感觉自己有点像说书的了,连哄带骗读者似的,好不真实。
  回笔再说这城里老古玩的四前辈中我只见过小白脸一人,当时他还在世,和他聊过些往事。此人很能侃,天上地下没他不知之事,有的说得靠谱,有的说得就相当离谱,就当听着玩不太当真也就图个乐子。
  
  下面按规矩来称呼,这李会计就叫瞎子李了,有点不敬但也是出于尊重事实、出于叙事需要,望李前辈地下有知莫怪。
  
  瞎子李并非天生独眼,年幼时与隔壁小孩子玩耍时被棍棒戳伤了一只眼。这事要是搁在现在那可了不得,计划生育后哪家的孩子不疼得跟祖宗似的,含口里都怕化了。但以前孩子多,顾不过来也没太多讲究。眼睛瞎了一只,读书成绩再好也没用,进不了大学门。瞎子李初中毕业后不久就早早地招工进了单位。后来跟着单位上的老会计学习,再后来单位上照顾进了办公室。关于这事也有版本说是瞎子李的父亲送了油厂厂长一老银锭才解决的,无证据可查。我是半信半信,那年月行贿之事还是少的,不抵现在,出门三步就能遇见行贿受贿者。
  
  因为瞎了一只眼,破了相,这老婆就不好找了。娶农村的吧户口不对,以后孩子非农户口解决不了;娶城里的吧高不成低不就,太差的不想娶。一路耽搁下来就过了三十。那年月,男女过了三十就不是剩男剩女这般简单了,那叫老男老女就歇菜、没了戏。再后来,瞎子李就弄了个相好的,这辈子总算把那方面的需求给解决了。没老婆孤家寡人倒落得个自由,最大的自由就是财务彻底的支配权。
  
  瞎子李以前跟着父亲后面也学了点古玩知识,看了一些书,但没怎么钻进去搞。父亲死后,自己没老婆孩子,清闲的日子多得无法打消便一头钻进古玩里面去了,这一猛子扎进去后就与他父亲没二样,一发不可收拾。光看书死研究没用,得有东西上手玩、练眼力。可父亲留下的那些东西大半被红卫兵破四旧给毁了,少数的藏着埋着涂漆掩盖的终究是太少,根本不够看。家里没多少,买又不能买,那怎么办?那就跟着红卫兵后面捡碎片,特别是那些瓷佛像,好多身子碎了头还好好的,趁人不注意捡起来揣口袋中带回家偷偷把玩,以此来解渴。特别是那年月最火的大明永宣青花瓷片,捡多少都不嫌多,只苦于别人的眼睛不能多捡。
  
  对一个孤身一辈子的男人而言,这份爱好的情愫不比终身伴侣来得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这种说法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得到的,如果你热衷于某项事物多年,你就不难理解了。
  
  文革结束后,这场发生在中国的关于“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浩劫才算彻底地结束,虽然文物买卖在法律上并没放开,但已经有人按奈不住偷偷地在地下交易了。瞎子李也开始活动开来,偷偷买了一些把玩。什么古瓷、古玉、古铜件、古银器之类的都有,五花八门。
  
  如今的古玩市场浩浩荡荡如大海,货主出售的绝大部分都不是真正的古董,各种门类的仿制品充斥眼目,周末上地摊时一眼望去目力所及之下能扫到几个老货已经很难。现在古玩市场玩的就是考验买主过硬的眼力和拣漏的本领。货主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货品的年代,但别指望他们会老老实实地正面回答是真品还是赝品。碰上眼力好的人看出了门道,货主便会笑着夸赞“眼力不错,玩多年了吧”随即才会以工艺品的价值重新和你论价。眼力差些的人比较犹豫,货主依然笑着劝你说“东西依我看是大开门,要不你再仔细看看”说得让你云里雾里不得要领,货主要的就是你种状态。
  
  瞎子李那时玩这个就比现在人运气多了,一是好东西多,不似现在民国货成了流通主流;二是仿品少,最多是老仿,清仿明、宋,宋仿商周、汉之类。但那时也有难处,信息量小、资料少,不及现在十分之一、二,要断个代什么的难度比现在大。现在比的是断新老的眼力,那时比的是断代的眼力,时代不同PK的方向也随之变化。PK的赢者就是种金钱和乐趣的双重喜悦,玩的就是这份与众不同。
  
  20世纪80年代初期,随着改革开放这股春风的强劲刮起,古玩市场开始复苏,在西安、太原、北京等地都曾出现过古玩鬼市,凌晨挑灯交易,天晓即散。遇到文物管理和警察来时便作鸟兽散。我们这里是小地方,没有出现过鬼市,古玩的大动向基本就掌在瞎子李、狐狸、小白脸和老孔这四人手中,暗地吃货或是有东西流到外地也必经过他们几个人之手。外地淘宝者偷偷而来悄悄而去,人不知鬼不觉的,找的也是他们中的人。
  
  四人之间既是对手也是朋友,比眼力、比藏品、比实力都是暗中较劲,不明干。明干要出事的,一不小心警察就会找上门来,多少都是麻烦事。这点他们很清楚,该抱成团时还得抱成团,得知哪个吃到了出土的货时口风也紧,不往外说,久而久之就成了行规。现在玩的人多了,全奔钱去,行规也在慢慢淡去,都嫌按规矩出牌太累,还是按商业、市场规律去办事更顺畅。
  
  再说高强,自从那天离开瞎子李家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没再去过,因为每天的时间都挤得满满的除了睡觉全是在干活,更主要的是他没见着瞎子李家里有啥好看的瓷器,眼未见,心不思。就像人家当你面夸哪个姑娘多水灵、多俊俏,你没见过,听后便随风而逝,没这心思。如果见上了情况就大大不同,可能还得患上相思病。

  中国人就是喜欢讲究四啊八的,比如四大美人,四大金刚、四大名著、八仙过海等等,选了三和七感觉就不爽,凑都得再凑一个上去。
  回笔再说这城里老古玩的四前辈中我只见过小白脸一人,当时他还在世,和他聊过些往事。此人很能侃,天上地下没他不知之事,有的说得靠谱,有的说得就相当离谱,就当听着玩不太当真也就图个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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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厂的活干完后,王师傅就和徒弟收拾东西回家了。临走前,王师傅把工具绑在自行车货架上然后掏出四毛钱对高强说,“小强,我骑车带东西回去,这钱你拿着,一会去汽车站坐客车回家。”
  高强没伸手接钱,而是说,“师傅,我身上有十一块钱,一块是我妈给的,还有十块是卖瓶子的,我不用你的钱。”师傅就说,“傻小鬼,你的钱归你的钱,我给你的钱是我的,回家你妈要问的到时你得说。”
  高强还是没有伸手接,而是说,“师傅,我知道怎么同我妈说,钱就不用给了。”王师傅笑笑,对自己的徒弟打心底里很满意!
  
  王师傅走后,高强去百货公司挑了半天,最后选定给姑妈买了一瓶麦乳精,然后又买了一斤多肉就坐上汽车回家了。回家后,高强就主动把卖瓶子的事同姑妈说得清清楚楚的,钱的来路是大事,先打消了姑妈的顾虑。
  当妈的见孩子孝顺心里也挺乐的,但嘴上还是说,“小强,以后不要给妈买营养品,太贵了,妈的身体用不着补营养。”高强就笑笑,也不多说话,心里头也开心。
  话说到这里时,高强还没和古玩扯上什么关系,大脑中也没有古玩这概念。年龄小,经事少,有些事情还需要时机。
  
  高强回家一天也不闲着,当妈的干什么他就跟着下地干什么,种田、挑粪、锄草样样都抢着干,从不偷懒。有天下大雨实在不能下地干活,高强就去了隔壁邻居家找一老头下象棋。下了几盘棋之后,高强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时就看见了老头家条案上的一对三星人物帽筒。什么是三星呢?就是福寿禄三星。当时高强脑子里就机灵上了,城里那李会计不是喜欢人物瓷器吗,何不把这个买去再卖给他?想到这,高强就很开心,也没多想什么就问老头帽筒卖不卖?老头家里穷,都没油下锅了,就问高强出多少钱。高强想了想说十块钱一对,老头很高兴,当场就同意了。
  
  据后来高强自己说,他当时是这么想的,上次那个破瓶子卖了十块钱,这回是两个瓷器还是完整的,怎么说也不止十块钱吧。高强越想就越高兴,跑回家取钱去了。上次还留下几块钱,再加上自己平时存下的几块钱,加一块也就够了。
  付了钱,那对帽筒就归高强了,他生怕姑妈知道此事就偷偷地用蛇皮袋装着藏在床底下。当夜,高强激动得一晚上都没睡好觉,想着明天一进城就能换钱回来这事得多乐啊。
  
  第二天一早,高强就坐上客车进城了。当他找到瞎子李家时发现大门紧闭着无人在家。高强想这人肯定是上班去了,就坐在门口等。到了中午,瞎子李下班回来了,见门口蹲着一个人低头好像是睡着了,他就用手推了推。高强被惊醒了,吓了一跳,当即下意识地就去找蛇皮袋,那是命根子丢不得。还好,蛇皮袋还在自己二腿之间紧紧夹着。
  “小鬼,怎么是你啊?”瞎子李见是高强就问了,“蹲在这干么呢?”
  “等你。”高强揉搓着眼睛说。
  “想看我家的宝贝了是吧?”瞎子李想当然地说。
  “不是,我是给你送画人的瓷器来了,两个呢。”高强喜滋滋地说。瞎子李一听这话,赶紧开门把高强让了进去,然后说,“小鬼,以后这种话不能乱说的,让人听见就麻烦了。”高强当然不懂,就问,“有什么麻烦?”
  “这瓷器是古董,不能买卖的,”瞎子李说,“古董你懂吗?”
  
  对古董高强是似懂非懂,但他还是选择了点头。瞎子李就让高强把东西拿出来看看。当瞎子李看到那对帽筒时就笑了,“小鬼,你这东西是哪来的?”高强扯了个谎说,“我自己家的,我妈让我带来卖给你。”
  “那你带回去吧,这东西我不要。”瞎子李笑眯眯地说。
  “为什么?”高强感到很意外!
  “这对是帽筒,东西是民国的,不值钱,家家户户多得是,我不要。”瞎子李解释说,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他感觉眼前这个小鬼有点意思。
  “民国?”高强问,“孙中山那个民国?”
  “对,你很聪明,”瞎子李夸着说,“民国就是一九一一年至一九四九年之间,这个时期的瓷器不值钱。”
  高强好像有点明白了,敢情这人要的是唐宋明清那时候的东西啊,这得向哪去找,几百上千年的瓷器不早就破碎了,这世上还会有吗?想到这,高强就问,“那我上次那个破瓶子是哪朝代的古董?”
  “大清康熙年间的,那东西还不错,就是太破了些,不过可以当标本。”瞎子李说。
  “大清康熙的瓷器最值钱?”高强好奇地问。
  
  “当然不是,更好的还有大明永乐、宣德的青花,那才更值钱。”瞎子李说,说的也是实话。那年月不像现在,淘货的要求降低了,努力地淘个清三代玩玩就算是幸运了。八十年代初,清三代的东西多,玩家当然追求的就是永宣青花以及宋元名窑瓷。
  “大清康熙的瓷器最值钱?”高强好奇地问。
  “当然不是,更好的还有大明永乐、宣德的青花,那才更值钱。”瞎子李说,说的也是实话。那年月不像现在,淘货的要求降低了,努力地淘个清三代玩玩就算是幸运了。八十年代初,清三代的东西多,玩家当然追求的就是永宣青花以及宋元名窑瓷。
  
  这些话现在我们听起来就很容易理解,但对当年的高强而言就无疑是本天书,是地下大溶洞,根本没法找着入口处。这知识可以慢慢再学,眼下得把这帽筒给解决了,否则自己的钱可就完了。
  
  “李会计,我这对帽筒你就收下了吧,我送都送来了,我便宜点给你就是了。”高强央求着说。但他没想到瞎子李说,“小鬼,我也不骗你,这东西就算你白送我,我也不会要,你还是拿回家去吧。”
  白送都不要,还能让人家掏钱来买?!
  
  这话让高强彻底地傻眼了,人家白送都不要的东西自己可是花了十块钱收来的!那就是说自己的钱花了冤枉钱?这下该怎么办?但又不能对人家说这东西是自己花钱买来的,否则就不诚实了,出尔反尔不是。想到十块钱没了高强就心痛不已。十块钱不要说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来说,就是对当时的大人而言也不是小钱。那时很多农村家庭的存款都上不了一百元,报纸上宣传万元户就像宣传比尔盖茨一般给力。在农村发现一个万元户就像在芝麻堆里找到了一颗绿豆。
  就拿瞎子李来说吧,那时他的工资也不过每月三十几元,这还算中上等的收入,一般人根本达不到。如果高强把情况如实同瞎子李说清楚,然后跪下来求求他,可能这事也能解决。但高强还是个孩子,更多的是胆怯和害羞,所以他选择了默默离开,甚至忘记了要看看瞎子李家的宝贝这种大事。十块钱对一个孩子而言,这压力是太大了些,可以理解。
  
  再说高强提着蛇皮袋灰溜溜地回到了家中,锁上房门躺在床上郁闷不已。想来想去,他觉得不能接受这种结果,得想想办法。卖的路子显然行不通了,剩下就是退货的路子可以试一试。如何退货是个问题,得找个好的借口才行。想来想去,高强就想到了一个借口,但也不知道行不行得先去试试才知。
  
  高强到隔壁对卖帽筒的老头苦着脸说,“叔公,我昨天买的那帽筒要退给你,我也是没办法。”老头就问,“为什么啊?”
  “我买帽筒的钱不够,在我妈妈的箱子底偷了五块钱,我怕她知道就麻烦大了,想想还害怕,所以就想退给你算了。”高强故意怯怯地说,老头一听,这事可不舒服,到手的钱哪能这般轻易再拿出去呢?但不肯退也不好,隔壁邻居的每日都得见面,而且与高强还是一对棋友,这事真不好办。
  “那你就同你妈说,钱买帽筒了,把帽筒给你妈不就得了。”老头想了想就想到了这句话,说这话就代表他是真不想退货。
  “不行的,叔公,我妈肯定不同意,”高强摇着头说,“这事也怪我,昨天赢了棋一时高兴就从心里冒出了这念头。这样吧,我也不让你吃亏,总共十块钱,你退我八块好了,剩下二块钱就当是送你了,怎么样?”
  
  老头一听,人家白给二块钱也不好意思要啊,但不要这心里也确实是屈得慌,所以老头就说了,“按理说我要退给你就不能少你二块钱,但是我也没有十块钱,昨天晚上村头的篾匠黄七斤来讨正月里上工的工钱,我给了他二块钱……”高强也不知这叔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这都不重要了,反正少要二块钱换个安全退货就行,所以他说,“叔公,我都说过了只要八块,那二块不要了,没关系的。”
  “那我以后有钱再还你,你不能同你妈说哦。”叔公顾忌地说。
  “那二块真的不用给了,我只要八块,这事也不会让我妈晓得,我怎么会同我妈说呢,是吧?”高强说得很清楚,目的就是打消老头的顾虑从而使得自己尽快拿回八块钱。
  “那好吧,你去把帽筒拿来还我,我进房给你拿钱。”老头无奈地说。高强就满心欢喜地回家取帽筒去了,那感觉就如同把帽筒卖给瞎子李的感觉一样,心情相同,只是获利不同罢了。
  
  这是高强第一单自己经营的古玩生意,结果是亏了本,但让他知道了一个事实:不是所有的瓷器都值钱!
  
  退了帽筒之后,高强越想越不死心,就想在哪去找几个老瓷器来转手卖给瞎子李,把亏掉的二块钱给赚回来。其他地方又不熟,那就先从自己的村子里下手,挨家挨户去转悠,看着厅堂上摆着的陈设瓷器在心里先记下。转一圈下来,瓷瓶是发现不少,但没有一个与自己的那破瓶子是一模一样的,这下就让高强心里犯了难,收还是不收?能不能收?
  直到此时,高强才意识到一点那就是必须要先学会看古董才行!不懂古董怎么能收古董?又怎么能赚钱?所以他决定去拜师,这师当然就是瞎子李了。那瞎子李肯收高强这个徒弟吗?这个高强心里没有底,他和瞎子李没交情,又不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半点关系都沾不上。再加上瞎子里是城里人,高强是乡下人,这城乡区别还是蛮大的,心里上也处劣势。
  
  要不要去拜瞎子李为师这事高强想了好多天,想来想去的结果还是决定先去探探路再说,到时见机再行事。此时的高强并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以后要吃古玩这碗饭,他想到的只是业余学学,业余干干挣几个钱来贴补家用。他也没想到学这个比学木匠难得多,花的时间也要多得多。更没想到为学这个而放弃了学木匠。什么事情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船到滩头自然直,迎头而上就是四字真诀,无它!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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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kaixin 于 2011-4-4 15:58 编辑

[继续高强的往事]
  

  关于高强的故事,并非我所亲历,很多是综合各方面的信息整理所得,在叙述时请允许我适当地虚构些现场的情节,活跃一下气氛,这样也是为了文本好看些,不枯燥无味。
  
  又到了一个下雨天,高强决定进城去找瞎子李。想了好久,这事不去不行,去后才能死心。
  进到城里后,高强算算时间瞎子李还没下班,所以他在街上闲逛了一番,捱到午饭时分,高强感觉差不多了,这才去了李家巷。进得李家巷,高强这心就有点扑腾了,他吃不准瞎子李一会对自己什么态度,人家会不会不鸟自己呢?如果不鸟自己那只有灰溜溜地回去了。
  
  瞎子李家的门是虚掩着的,高强轻推一下就进去了,一看厅上没人,高强正要转身出来时听见从厨房里传来了动静,他便进入到厨房中。
  瞎子李正在弄午饭,感觉后面有人,猛一回头见是高强就说,“小鬼是你啊,不声不响的吓死人。”高强听了想笑没敢笑,强憋着,这一憋心头的怯意倒是散去了许多。
  “小鬼你来找我有事?不会又是乱收什么瓷器给我吧?”瞎子李半开着玩笑问。高强摇摇头说,“我想看看你家骑马打战的瓷器。
  

  这下瞎子李听明白了,敢情这小鬼还真恋上刀马旦人物瓷器了,小小年纪有这心倒是值得表扬表扬。瞎子李说,“这个容易,我先吃饭,吃完饭拿出来让你好好看看。对了,小鬼你还没吃吧,来,一块吃点。”高强哪好意思吃别人家的饭,更何况乡下人都说城里人小气,一粒米都舍不得给别人。
  高强便说,“我吃过了,刚才在街上吃了五个包子。”这明显是假话,高强哪舍得花这钱,而且是一口气吃了五个包子。瞎子李当然也听出了高强所说的是假话,但没点破,觉得这孩子挺懂事的,就说,“没关系,再吃一点好了,就算陪我这个小老头子吃点呗。
  听瞎子李这么说,高强犹豫了,他原本不觉得怎么饿,这么一说还就真觉得饿了。他还在在考虑时,瞎子李走过来拖着高强把他按在了厨房里小方桌的椅子上。高强想,都被人家按在桌子边了那就不用客气,吃吧,吃到自己肚子中才叫实惠。

  
  吃是吃,但不能多吃,吃一小碗是个意思,吃多了就明显戳穿了自己刚才吃了五个包子的谎言,再说也不礼貌,这是在别人家。高强三分钟不到就扒完了碗中的饭,客气地叫瞎子李慢慢吃。瞎子李知道高强没吃饱,一个正发育中的大男孩哪能吃这点饭就饱了?不可能的事。所以瞎子李叫高强再盛一碗,这高强死活不干了,等着瞎子李吃完,然后抢着把碗筷给洗了。
  这半小时下来,瞎子李对高强凭添了几分好感,感觉这孩子真不错,既懂事又勤快。想到这,这瞎子李的心中难免对自己膝下无子有点伤感。这是我猜的,没实证,但你们可以当真。
  
  吃完饭后就得进入主题了,看古董。
  瞎子李带高强进入到自己的房间里,高强看到房间里摆放着三个大立柜,全上了锁。这高强就不解了,印象中别人家都只放一个大柜子,这老头一个人还放三个,有这么多衣物要放吗?想归想,不能随便乱问,静观。
  瞎子李用钥匙打开了第一个立柜,高强伸头一看就突感到眼前一亮,青花花的一片全是瓶罐,他叫不出任何一个器物的名字,但不妨碍他的直觉,除了好看还是好看,好看就想伸手去触,手到半途又缩了回去。
  “怎么样?”瞎子李问,“小鬼,好看不?
  高强没直接回答瞎子李,而是问,“我能摸摸不?

  瞎子李说,“摸就不要摸了,看看好喽,摸不摸都一样的,你又不懂。”这瞎子李也挺小气的,硬是不舍得让高强摸摸,心疼、害怕有什么闪失。

  
 高强听说人家不让摸也就忍住不摸了,挨个细细看着那些或骑马或站立的舞枪弄棒的古人,他也不知画的是什么故事,又是哪个朝代的故事,只是感觉自己很喜欢,看着就来劲。
  虽说这高强看不懂,但瞎子李他懂,就对高强说,这些都是刀马旦人物,这是三国桃园三结义,那是薛仁贵征西,这是无双谱,那是……这是康熙本朝的棒槌瓶,那是明代嘉靖的青花罐……说者滋滋有味,听者心服口服。
  
  瞎子李的东西平时都锁着,除了他自己一般不给人看,今天难得来了一个无利害关系的小观众也打开了瞎子李的话匣子,越说越来劲,也不管高强听不听不得懂。明白或不明白,瞎子李都在说。与其说是在说给高强听,不如说他在展现自己收藏的乐趣。平时都是一个人躲起来自娱自乐,今天有个旁人在,又是个不用防备的旁人当然兴致高,说得天花乱坠。
  
  “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高强看了一会就有了疑问,有疑问就直接问了。他觉得太难了,都是一百多年以上的东西,还是瓷器,没破损跟新的一样能不难么,也不知这人是不是在骗自己。想想也不对,人家没必要骗自己。多好的一个人,不关给饭吃还给好东西看,看了还讲解给自己听,自己怎么能怀疑人家呢。高强这般在心里遣责了一下自己。
  “哪来的?当然是收集来的喽。”瞎子李说。
  “收集?怎么收集?买来的吧?”高强直来直去地问。
  “小鬼,别乱说话,出门后不能对别人说我家有这些东西,晓得不?”瞎子李小心地交待着高强。高强又不懂,就问为什么,瞎子李叫他别问为什么,反正不要说就是了。
  
  看完第一个柜子,高强就还想看第二个柜子里又装着什么样的宝贝,这下瞎子李不让看了,说一次不能看多,下次再看,再说了自己还要洗衣服,洗完衣服得去上班了。高强为了能看到第二个柜子里的东西,就对瞎子李说,“李师傅,我帮你洗衣服吧。
  “哪能让你洗衣服,你一个小伙子也不合适,别胡闹快回家去吧,一会没客车了。”瞎子李劝着高强赶紧离开,到这会他才觉得这小鬼有点烦人,缠上自己的藏品了,不是好事。

  
  再说高强通过一个小时来和瞎子李的接触之后,感觉眼前这人很好亲近,眼里也没有半丝看不起他这个乡下孩子的意思,便不怕瞎子李了,就说,“你让不让我洗衣服都得让我再看一个柜子,不然我舍不得离开这里,看过后才死心自然会走。
  高强没想到自己这句话把瞎子李给搞毛了,一下子火冒三丈。瞎子李用手指着高强说,“你这小鬼对你好一点还瞪鼻子上脸了?你现在就给我走,以后别来了,我不欢迎你,没见过你这种年轻人,整个一不讲理!我欠的还是差你的?

  见瞎子李发怒了,高强这才发觉自己说漏嘴了,一下子慌了神,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如何来解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整个人傻了。

  
  高强后来说,他师傅为人很好,但脾气很怪,一会晴一会阴的,让人难以捉摸,所以得顺着他说话,不能反的来,否则要不了三秒钟,他准恼羞成怒。
  我私揣,这可能和瞎子李的生活环境有关,长期以来单身,孤家寡人一个,冷热唯有自知,对人情世故更是看得就相对比较透,太透也就极端些。人只有在充分享受到家庭温暖时才能活得有滋有味,才能精神百倍地一头扑入红红火火的生活中去。古语说,家和万事兴,这话虽然土得掉渣,但是真理,得信。
  高强发着愣,瞎子李就用手来推高强走出房门。高强想,不能这样走,得解释清楚了才能走,所以他说,“我不走!我……”话才说了半句,一紧张下半句没及时说利索。瞎子李听高强说不走,更来气了,用力推搡着高强出了房间。推出房门后又继续推出了大门,可怜的高强站在巷子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还想向人学艺呢,这还没开口就把师傅给得罪了,还没得解释的机会。
  瞎子李把高强推出家门后啪地一声把大门给关上了!
  这人的脾气是有点邪门!
  
  也怪高强太年轻,不会说话,否则事情也不至于如此糟糕透顶。见人家把大门都关上了,高强彻底地丧失了底气,垂头丧气打道回府。这事暂时就算撂下不能去想了,还是回家跟师傅老老实实学木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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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kaixin 于 2011-4-4 16:04 编辑

再说这高强回到家里后,还真暂时断了学古玩的念头。开头想学古玩也只是一个偶然的想法,谈不上踌躇满志,从县城回来后也谈不上万念俱灰。他觉得古玩这东西太深奥,很难学,这是其一,其二是师傅不好找,没几个懂的。更主要的是对古玩的交易情况狗屁不通,卖给谁,又能赚多少钱一年,不知道。家里的情况高强很明白,除了穷还是穷,作为家里的唯一男人,急需挣钱养家。木匠学出来最起码每年还能挣个一百来块钱,这可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如果再带个徒弟干,那可是纯挣二、三百块钱一年的事。
  
  农闲时,高强还是跟着王师傅出门给人上工,学着木匠的手艺活。在一家落魄的大户人家上工时,高强就发现这家厅堂的条案上摆着一件粉彩大瓶,画的也是人物。休息时,高强特地仔细看了看,画的是无双谱,有众多人物:如洗夫人、孙策、郭子仪等等。高强当时并不知道这叫无双谱,只是听瞎子李说过一回,叫什么谱,没记住,但不这妨碍他清楚这个大瓶是个好东西。
  
  那什么又叫无双谱呢?在此大概说一下。
  《无双谱》刊刻于清康熙,共有人物四十名人,绘者是绍兴人金古良,镌刻者是朱圭。原本是清初浙派的版画,刻工精美,人物生动传神。后来这些图就慢慢被搬用在瓷器工艺图案中。除了人物画之外,每个历史人物旁还题有书题,以此来介绍人物的小传。自康熙朝开始,无双谱人物渐渐成为瓷器上常见纹饰,道光、同治粉彩瓷中尤其多见。因为画工生动,深受民间喜爱。
  以上说的是《无双谱》又名《南陵无双谱》,因为初画者金古良别号南陵而得名。后来又有楚北人书臣著《楚北无双谱》二十六人,以及康书臣大令所增《无双谱补》三十人。
  
  东家几天的活很快就干完了,高强和王师傅回到家中,然后等待新活干。高强心里一直纠结着要不要把看到的这个瓶子讲给瞎子李知道,他是怕了瞎子李说来就来的脾气,有点不敢惹了。想了几天之后,高强还是鼓足勇气进城了,他决定这事还得告诉瞎子李,不为别的,就冲那瓶子太好看了,应该让瞎子李收藏着,放在别人家不懂得欣赏有点可惜。
  
  进城后,高强照旧捱到午饭时间才去的李家巷。到了瞎子李门口时,高强见门锁着,就在门口来回徘徊等待屋主人回家。走着走着,高强觉得腿有点酸,就蹲在门口的石阶上晒起了太阳。这太阳暖洋洋的,一晒人就迷糊,犯起困来。于是高强就合拢双腿,双手交叉在膝盖上,然后脸扑在手上昏昏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瞎子李才回来。事后高强才知,那天瞎子李没上班,去别的地方玩去了。这瞎子李回来后见门后蹲着一个人,好像睡着了,就用手摇了摇问,“喂,喂喂!你怎么在这睡上了?”
  高强被惊醒了,睁开惺忪的双眼一看是瞎子李,一时心怯没说话。
  “是你啊,小鬼,怎么睡在这了?呵呵,睡得还挺香的嘛。”瞎子李很热情地同高强说着话,仿佛已然忘却了前不久发生的事。
  
  虽说瞎子李表现得热情,一点都不凶,但高强不敢轻举妄动,他吃不准这瞎子李的脾气,所以小心谨慎地说,“我在等你,等着等着就睡去了。”
  “又来看我家的宝贝?”瞎子李问。
  “不是。”高强快速地否定了。
  “不是?”瞎子李不信,“是就是嘛,别不好意思。”
  “真不是,”高强说,“我是来同你讲,我看到了一个好看的瓶子,不过不是青花的,是好多种彩色的那种。”
  “知道了,你说的是粉彩。”瞎子李淡淡地说,语气中没有表现出来一点对这瓶子的兴趣。原因大概就二个方面,一是高强说好看不代表真好看;二是粉彩对瞎子李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那你要去看看不?”高强就问。
  “不去,我没时间,忙着呢。”瞎子李说,这话也让高强好生失望,自己大老远花钱买车票进城来,好心没办成好事,心里有落差。但高强转念一想,不能就这样算了,得劝瞎子李去。
  怎么劝呢?抓耳挠腮地想想,有了,多夸夸那瓶子来打动瞎子李。高强便说,“那瓶了上的人物图案你家有,叫什么谱,你上次说过的我忘了,画得比你家的还好看,瓶子又大,你不去看真可惜了。”
  
“你说的是无双谱?”瞎子李便问,那样子表示出有点兴趣了。高强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叫无双谱,所以他说,“我得进去看看你柜子的瓶子就晓得了,那上面画的人跟你那个好像是一样的,只是颜色不同。”
  “你该不是想看我柜子里的东西才故意这么说的吧?”瞎子李也挺孩子气地问高强,他这是以成人之心去揣摩孩子之心,也说得过去。
  “不是,”高强委屈地说,“就开那个我看过的柜子,另外二个不开。”
  “好,进屋说。”瞎子李打开门让高强进去了,然后又开了房门二人进到房间里。当柜子门一打开,高强就用手指着一个青花观音瓶对瞎子李说,“就是这个瓶子上的人,越看越像,也是单个的人,不是打战打在一起的,每个人边上还有许多字。”经高强这么一说,瞎子李基本上也就确定那人物图就是无双谱了,接下来他还得进一步确定一下瓶子的大小,然后脑子里想想大概是什么器物,又是哪朝的瓷器。问清楚了才好决定跟不跟眼前这小鬼去看看。
  
  问了一通后,这瞎子李心里就有数了,想去看看。但瞎子李心里想不通,这小鬼为什么会专门跑来对自己说这事,难道是为了拿点好处费?想到这,他就问高强,“嘿嘿,小鬼,你不会凭白无故跑来跟我说这事吧?想要什么好处就直说,先难不为难,丑话说前头。”
  高强还真没想过要拿什么好处,那时他还比较纯洁,不知道凡事都讲究交易,所以他又委屈了,边委屈边说,“我没想过要你什么好处,就是想来告诉你这事。”
  “真的?”瞎子李还是不相信,“不可能吧?”
  “当然是真的了,你什么都不用给我。”高强说。
  “我还是不信,哪有这种事。”
  “不信就拉倒,你真不去我就回家了。”
  “别,别走,我跟你去。”
  
  这二人说话不像是成年人,完全是二个孩子的腔调。我是没见过瞎子李这个前辈,写时还真拿不准他的性格,应该是那种孩子气的类型,外带几丝神经质。这么说有点不敬了,为了写实也没办法,请师祖地下有灵原谅徒孙了。
  就这般,瞎子李就跟着高强乘大客车去了乡下。
  
  这瓶子吧我猜应该是那种二百件到三百件这般大小的嫁妆瓶或是赏瓶类,加上五颜六色的粉彩摆在家中是还好看,即使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的大老粗也不觉得瓶子难看,抽空还会瞅几眼。因此,瓶子收得也不太顺,原因就是因为好看,画得热闹,卖家就舍不得出手。加上买家出的钱少,卖家就更犹豫不决地不想卖。
  那后来又是怎么买定的呢?
  
  那时候乡下人没什么经济来源,一亩三分地变不来现钱,又不能像现在这样外出打工或是在家搞搞副业,怎么着也能搞点钱过日子。现在的农村人再穷都穷不到哪去,过去的农村人再富也富不过城里人,所以乡巴佬这词听起来杀伤力极强。我读书那会,还经常听到城里的同学讽刺乡下来的学生,一吵嘴就说“乡巴佬”,自尊心受不了,但又改变不了出生地这个事实。
  
  瓶子的主人生活的村子是个山多田少之地,吃粮基本上靠国家计划粮供应,每月凭计划去粮站买米,这是议价米,便宜。如果不够吃又没计划,那就得买高价米吃了。全家人都窝在家里,肯定不够吃啊,平时就节约着吃,能省则省。你说这钱嘛,少点就将就着过了,这口粮没有可不行,饿着慌。瞎子李一个人过,口粮有得多,所以他用粮票去换瓶子,就奏效了。估计这位祖师爷也不是头回用这招了,否则口袋中也不会随身带着这么多粮票。
  交易都是在偷偷摸摸中进行的,外面人一概不知,就是主人家的小孩子也得全支出门去玩,不让等在家里。交易完后,东西得装在看不见的破麻袋中带出村子,不能明目张朗地吸引别人的眼球。时代不允许,政策的放开都得有个过程。
  
  收了东西返城,瞎子李那心情就不一样了,乐呵呵的,随手就给了高强二块钱。高强想要这钱,但又不能要,因为自己说过不计报酬的,不能说话不算话打自己耳光。所以他得拒绝,拒绝一次不行,还得三番五次地拒绝,以此来表达自己的诚心诚意。
  高强拒绝得越凶,这瞎子李也就越开心,说明这小鬼和自己有缘,还真不是冲钱来的。小鬼不要钱,但钱还得要给人家的,哪有光干事不给钱的,所以瞎子李就对高强说,“这不是工钱,是车票钱,拿着吧。”高强就说,“车票来回才八毛钱,得找你一块二。”
  瞎子李说,“一块二你先留着,下回看到好东西再坐车来通知我,这样就相抵了。”这话说得多好,高强没有任何顾虑开心地收下了二块钱,除去八毛还净赚一块二,这可是师傅一天的工钱。
  就是这一块二毛钱又勾起了高强想学收古玩的念头,因为这钱来得太快,比学木匠强多了。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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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故事为我离开古玩行、高强翻船、高强的往事、我的起步……敬请关注)
  
  
  
  这话从兔爷的口中说出来听在我耳朵里死活不是滋味,算了,也不能反驳他,当是风吹过。我帮着程刚拎着塑料桶朝路边的车子走去。太阳当空而照,已经显示出几分夏日的毒辣威力来了。
  我想,我们离那狠狠的高温天气不远了。
  
  上了路边的车子后,兔爷喊我同他坐在后排,然后他叫程刚从车子后备厢中取出了一件瓷活。兔爷说,“小谈,我们今天的道具就是这件小花觚,你来断代,断得准我请你吃饭,断不准你请我吃饭,如何?”
  我一听来劲了,先不论输赢吧,反正这事挺合我口味的,不枯燥,有味。但我一想就又有了疑问,便问兔爷,“这没有标准啊,我一会断准了你可不能顾及自己的脸面不承认哦。”兔爷哈哈大笑说,“我还能赖你区区一顿饭?再说了,这标准有没有不重要,说得在理就是标准了不是。”
  我一听这事也靠谱,自己得认真看看,不说显摆吧,也不能让兔爷小瞧了自己。这事还关乎着高强的面子,我是他带出来的弟子,走哪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一眼基本上已经能认出这个花觚的年份了,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多看了几十秒钟,从器型、画工、青花发色、胎釉、底足等各个方面都在大脑中快速地过滤了一遍,跟脑存的信息量进行了比对。然后我放下了那个山水人物花觚。
  
  “看完了?”兔爷问。
  “嗯。”我问,“哪个先说?”
  “我先说,依我看是开门的康熙本朝之器,底款‘康熙年制’四字楷书写得苍劲老道,青料下沉,算是一眼货。”兔爷说,说得很肯定。
  听兔爷说得如此肯定我心里就犯嘀咕了,难道凭他多年的眼力还真看不出来这东西非康熙本朝之器?我犯嘀咕不是怀疑自己的眼力,而是琢磨不透兔爷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在有意让着我,或者说在考我。不管是哪种情况我拿定主意就来个实话实说,按自己的想法说,“兔爷,我和你的看法不一样哦,我看是光绪仿康熙。”
  “哦?”兔爷装模作样地问,“你是看年款有问题?”
  “不是,年款仿得很像,但整体上看和康熙之器还是有差距的。”我坚定地说。
  “比如说……”兔爷问。
  
  “比如说吧,这釉水就不对,康熙釉水肥厚而圆润有明显的玻璃质感,再看这件花觚,虽说釉水也不错,但和康熙时的釉水一对比差别就能显现出来。”我说了第一个看法。
  “好,第一个算你半对。”
  “为什么才算半对?”
  “因为年月长了,有些器物表面会在日常使用擦拭中磨损花了,这样看起来就显得釉水不是很足,这种情况也是有的,不能作为重要断代依据。”兔爷说,“你接着说第二点。”
  
  我没和兔爷理论关于釉水的事,接着说了第二点看法,我拿起花觚指着上面的纹饰说,“康熙青花山石的画法主要是二种,第一当属斧劈皴,第二就是披麻皴,这件花觚用的是斧劈皴,但不细致,那种先涂抹渲染再重描线的画法效果没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样使得青花发色的层次过于单调,没有那种三层、四层甚至更多层次之分,而且渲染时笔法显得有点笨拙,顺序感没表现出那种精道手法;再说这树木画法也欠缺,纵观康熙瓷器上树木画法大体有这些特征,夹叶、点叶、枯枝,而且是共存的时候多,高低错落有致组合得很完美,很少见单株,又以松最为常见;枝干苍老有力,画法老道,松针染法更是如水墨效果,润笔为青花的高峰,前无古人后未见来者。综合来看,光绪仿康熙时期的青花在画工上就有很多地方显得力不从心了。兔爷你说呢?”
  
  “继续往下说。”兔爷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既没肯定也没否定我的说法。我一听心里也就有个差不离了,那就接着再往下说,“再说说这修足吧,康熙时器二层台底旋削时齐平硬折方形或略圆,再看这件,硬折不够规整,显然是胎质硬底不够造成的,此胎比康熙本朝的糥米胎就显而松得多了,也无晶莹之感,细看之下就没有那种让人心里折服般的感觉。”
  
  我说完后用眼睛瞅着兔爷看,等着他来表态或是反驳。
  我没想到,兔爷听后没反驳而是鼓起掌来。兔爷边鼓掌边说,“小谈你果然眼力不错!我没看错人,今天我要好好地请请你,咱们叙叙。”
  “不用往下说了?”我有点臭美上了,还想再说几句,借机显摆,能得到前辈的肯定这种机会太难得了。兔爷摆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足够了。”然后兔爷转头朝前排的程刚说,“开车,去龙凤吃饭去。”
程刚一发动引擎,车子缓缓地起步沿着来时的公路返城了。因为刚受了夸奖,我的心情非常好,心里无形中也放松了对兔爷的警惕性,还和兔爷继续有说有笑地聊着天。聊着聊着,我一机灵想到了高强,感觉自己又做错事了,所以对兔爷说,“兔爷,今天我们见面的事不要同强哥说好吗?”
  “怎么了?”兔爷不解地问,“你不已经离开他了吗,怎么还怕他?”
  “不是怕不怕的事,”我解释说,“这是尊重,我刚离开那里就和其他古玩商搞到了一起,你们圈子里的人关系又是那般微妙,这事传出去我多少都显得不厚道,这是人品问题。”
  “我懂了,不说就是了。”兔爷打消我的顾虑说。
  
  说话工夫,车子就进了城,然后在龙凤酒店门口停下。我和兔爷走下车子时就听见兔爷对程刚说,“今天没外人,停好车过来一起吃饭。”兔爷说这话我硬是没听懂,明明我就是个外人怎么能说没外人呢?
  进得包厢后,兔爷让我点菜,我推脱说不会,其实也是真的不会。如果说在大排档或是小饭馆的话我倒是熟悉,可这是大酒店我吃得少,见着那些菜名就发晕了,哪会点。兔爷就挨个给我解说菜名,问我这个吃不吃,那个吃不吃,我想,这份热情已经抵达了他的底线吧。这份热情把我弄得手足无措起来,很腼腆地婉言制止了兔爷,然后由他随手点了几道菜。
  点完菜,程刚停好车就进来了,我发现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对我的敌视,这让我很费解。难道是我让程刚产生了错觉,让他以为我和他在兔爷面前争宠了?这事搞的好没根据。
  事实上我猜的没错,程刚对我的敌视也没错,这一切并非空穴来风,只不过我当时忽视了兔爷的用心所在。而关于这一点,程刚应该是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几次都没给我好脸色看,现在想想太正常不过了。
  
  那接下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呢?
  那天边吃边聊中,兔爷再次提到问我接下来怎么办,有何打算。
  兔爷的意思就是说我该从事什么工作,以什么为生。我告诉兔爷说准备出去打工,过几天就走,也就一星期之内吧。兔爷就说,让我别走,跟着他干。他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反正我需要工作,他需要帮手,两全齐美的事。
  我对兔爷说,这事万万不行,我离开高强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将不再从事古玩的营生,出去打工,现在要跟着兔爷去干,这种事肯定不会的。
  兔爷周全而耐心地解释说,他不是要我留在本地干,而是去省城。兔爷在省城有个古玩店,需要找个可靠又有一定眼力和办事能力的人去打理日常事务,他挑了好久都没找到这个人,直到我的出现。
  兔爷说完这个后我仿佛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一次次和蔼可亲地对待我的目的在于此。看来这世上还真没有免费的午餐!我猜想,兔爷一定以为这事十拿九稳,我当时算是落魄之人吧,有这么个好机会还不感谢于他?但结果不是他所想。你们可以想像得到我拒绝兔爷后他是什么样的心情,脸色转瞬间就由轻松变得凝重起来。我理解他的不爽,同时更希望他理解我。
  
  那顿饭吃成了上下二段,上半段轻松愉快,下半段生硬难咽。
  临离开前,兔爷叫我再想想,考虑考虑给他答复,我为了让他心情缓和些就答应说让我考虑一些日子。其实在说这句话时,我已经想好了,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去过我那单调而平静的日子。人不可能做到与世无争,陶渊明大师也做不到,更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只能说是尽量去无争,将自己纷乱之心收敛些,安静地活着,活出自己的乐趣来,足矣。
  
  虽然我的未来已经变得越来越渺茫,但我相信自己与其不愉快地继续干下去还不如平静地生活下去。不管如何,路是自己选的,该面对什么样的风雨,过什么的日子都不能怨天尤人,生活还得继续下去。二十几岁的我对生活并没有太多的研究,只是傻乎乎地过着日子,以前是,以后也还是。这是个不需要大谈抱负的年代,活出自我就已经很出彩。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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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4 08:18:29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kaixin 于 2011-4-4 16:08 编辑

当天下午回家之后,我就开始收拾行礼准备去昆山,去我以前做工的地方。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二件事要办,一是回家看看父母;二是把最后的帐目同老三交待清楚。这二件事都很重要,父母为了高霞的事以及我从事古玩的事一直怨言不止,这回放下古玩不做了也算是对二老有个交待吧。帐目是小事件,我想高强根本就不会把这点微不足道之事看成是个事,但作为我而言,干净出门是份内之事,这也是我跟着高强以来一直的习惯,在财物上一定要分得清清楚楚,勿以蝇头小利而为之。
  
  回家之前也就是当天傍晚,我去了老三的住处。老三见我面时愣愣地盯着我,那表情尤其古怪。我问老三,怎么了?
  应该问你自己怎么了,你发什么神经,说不干就不干了!老三冲着我挥舞着双手发泄着他心中对我的不满。

  唉,这事说不清楚,就算是我的一时冲动吧。我无法同老三解释清楚自己心中的感受,只能是这样说了。
  是你自己不想干还是我二哥不想让你跟着他干了?老三换种角度问我,这话让我有点感动,说明老三是真的关心我,没枉了几年来的兄弟情义。
  是我自己的原因,不关强哥的事。我解释道,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就别问了,越问越烦人不。
  好吧,你鸡 巴蛋不说我也不勉强,你一直比我有心计,也有主张,我希望你这次选择是对的而不是错的,但是有一点你鸡 巴不地道,把我拖回来干你自己却跑了,这算哪门子事?老三说,说得也挺宽宏大量。我向老三陪着不是,说这事以后有机会再解释,现在没到说的时候,说了半天老三才算平熄了心头上的不快活。

  
  老三问我接下来干什么,我说去外面打工,老三说我如果在外面混得好的话就来电话,他也还想出去,因为他对古玩这行越来越没兴趣。我劝他不要有此想法,要多帮帮高强,高强是他二哥,迟早不会亏待他的,只要老三自己好好干下去。
  交待完帐目后,准备离开时我对老三说,老三,有件事情我忍了忍觉得还是有必要同你说。我说这句时表情比较严肃,老三就问,什么事?
  你怕强哥不?

  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如果你以后发现强哥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劲你一定要冒死相劝,一定要,记住了。我说。

  
  不对劲是什么意思?老三没听懂。
  比如说上别人当,然后又和法律上的事有纠葛之类的。我解释说。
  谈古,你真能说笑,老三嗤了嗤鼻子说,我能劝二哥?怎么劝?再冒死也是白死,他能听我的?少挨他骂就不错了,还劝他?
  关键时候得靠亲兄弟,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劝的,这种事要么不出,出了就是大事,一辈子的事,反正你听我的就没错。我继续劝说着老三。但老三根本听不进去,他反劝我说,谈古,你就别瞎操这鸟心了,二哥能有什么事?你有那精力还是努力去找份好工作,然后带我一起出去混,这才是正事。

  我说,找工作当然重要,但这事也很重要,你一定得记住。老三嫌我烦,就说,别扯这些没来由的话了,晚上我请你吃饭,我们喝点清小酒,这日子越过越没劲,他奶奶的,总看不到希望在什么地方。

  

  老三的话显示出了他对生活的迷茫,其实也是我的迷茫,我们都年轻,年轻得不会支配自己的左右腿,向左向右还是向前,条条大道都迷雾茫茫,除非等太阳升空后再上路。但那一天又是哪一天?四十岁?五十岁还是六十岁?生活总在莫名的拐弯处同年轻的我们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
  
  世间万物有沉即有浮,沉沉浮浮中皆是生命的运程,也是一个人的历程,有些事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有些事并非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们要做的就是去寻找,而不是等待。寻找才是生活的真谛,一个一个地去接近那些目标,由远及近,一切就会变得清晰起来。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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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4 08:20:22 |只看该作者
 在离开县城去昆山前,我去了一趟乡下看望我的父母。按楚霸王的话来说这叫“无颜以对江东父老”,意义没法和项霸王相提并论,但内心是一样的。混得如此之差见有何脸面父母,虽说父母不是外人,不讥笑犬子,但那种无声的期望值更让人纠心。
  
  我简明扼要地把近况和将来的打算说了一遍。
  父亲朝我吼道,“你还有脸回家来?老婆跑了,自己又混成一副无精打采的死样,你以后的日子还怎么混?”我不作声,我已经作好充分准备受骂。
  母亲原本也是想说我来的,见父亲骂得挺凶就不忍心再说什么,反倒劝着父亲说,“老谈,算了吧,孩子也知道错了,他这不是离开古董行了嘛。”父亲冲着母亲说,“他早就该离开古董了,那是正经人干的事么,当初死活不听我的,现在好了,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了吧,老人讲话就是不听,非得等头撞个大包才知道痛,何苦呢。”
  母亲摇头叹气地劝我说,“孩子,你也不要怪你父亲罗嗦,他也是为你好,你混得差我们做父母的心里能不难受么,你就让他说几句吧,自己老子说你不怂。”我点点头,很乖巧,不乖巧不行,这个坎得顺利迈过去,躲是躲不掉的。我知道他们发完心中的不满就好了,我是他们的骨肉,再差也是心头肉。
  恼怒一阵后,二老的心气平和了好多,没再像开头那般气虎虎,特别是我父亲,一口一口地抽着闷烟,也不再想说话。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诸多的无奈和力不从心,我理解他老人家也想从心底里帮衬儿子一把,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我从口袋中掏出一沓钱来递给我母亲,这是高强给的三千多再加上我自己存的一些,一共五千块钱。我对母亲说,“妈,这是我存的一些钱,你收着吧。”母亲问,“你哪来的钱?”我说自己存的。还没等母亲伸手接过钱去,父亲就插话说,“这点钱你自己存着好了,出去也要花钱,只要自己有脑筋,钱放在哪都一样,别乱花就成。”
  我把钱强行塞到母亲手中,原以为这样她就会收下了,没想到第二天出门时,母亲又把钱塞到我包中,让我自己拿到银行去存。临走前,父亲出门干活去了,母亲送的我,满眼的关切和疼爱,我没流泪,但忍不住鼻子酸酸的。这是一种无声的鞭策,二十八岁的我已经不用父母再多说什么,自己早该知好歹,识大体了。一切都在不言中,走吧,去挣钱娶亲、赡养年迈的父母才是王道。
  我只在家中匆匆住了一晚就返城了,然后准备坐下午的火车离开,这都是提前计划好的行程。我没打算去向高强辞行,也没打算让老三来送我,感觉心里有障碍似的,具体又说不清道不明是啥障碍,有点堵吧。
  
  我沿着楼梯往我的住处走时,在楼梯口拐弯的走廊处迎面碰上了程刚。
  “你这是干嘛,一大早去哪了?”程刚问。
  “有事?”我没回答他去哪了,懒得说。
  “我找你个鸟事,”程刚没好气地说,“是老板问你那事想好了没有,让你给个回话。”
  “不是说好让我考虑一周时间么,这才二天着什么急啊。”我也没好脸色给程刚,不是一路人,说话都呛着慌。如果有可能,我宁愿一辈子都不想见到这种人,烦!特别是那天又是那种糟糕透顶的心情,更是没兴趣与他多说什么,多说一字都觉累得慌。
  “这种事情行就行,不行就拉倒,还要考虑一星期时间?”程刚拦着我的去路说。
  “你起开让我过去。”我朝程刚叫道。
  “你不给句痛快话我是不会放你过去的,除非你能干倒我。”程刚说,简直就是一幅不讲理的样子。我恨不得自己手中有把枪,抬手就给他一颗子弹了事,或者说自己就是楚霸王在世,一拳过去就让他满面开花找不着北。但这只是幻想,不着边际,现实的做法当然是我还得忍忍,先支开他再说。
  “这样吧,程刚,”我转念一想说,“你先回去,我明天下午在家等你,到时一定给你个百分之二百的答复,干还是不干都明说,不拐弯抹角。”
  “好,希望你说话算话,否则明天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丢下这句话,程刚让开道走了,我朝他的背影真想啐一口,想想还是算了,无任何意义的事还是少做,抓紧时间收拾东西走人,此地不宜久留。
收拾完日常生活用品后我就拎着东西下楼了,过程是偷偷摸摸的,瞻前顾后地生怕被程刚发现。这贼做得不伦不类,四不像。走在大街上原本想去银行存钱的,一看时间不早了,又怕生出什么意外来就直接坐上三轮车去了火车站。
  直到坐上火车,我这颗悬而未决之心才算是安定下来。我朝车窗外狠狠地望了几眼心中默默地说,“再见了兔爷,祝你好运。”
  
  心事两头堵,眼下这头是解决了,未来的那头还是渺茫如雾。不想这么多吧,想也是白想,索性闭上眼睡一会。说是闭眼,其实满脑瓜子想的还是自己的事,想这些年到底干了什么,值不值?又假想如果这些年一直在外打工,又是一种什么结果?思前思后思左思右都毫无头绪,纯粹是瞎折腾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越是说不去想越是想,头都炸了。
  
  
  到了昆山后,我直接去了原先那家工厂,可人家说是淡季,不要人,没办法又找了家台湾人办的中小型工厂,做的还是车工。这是本行,是手艺活,也是自己出门的底气所在。
  我原以为自己能很快忘掉古董,忘掉那些脏兮兮的老货,但是很难,总在不经意间想起那些往事,想起高强和老三,很想知道他们的近况。走路时都低着头习惯性地在地上找着瓷片。工业区里哪会有老瓷片啊,除了水泥地就是土石,这个我知道,但是习惯性的没办法。
  
  就这样,度过了三个多月才慢慢把自己的心收回来,慢慢地稳定了。我想,等自己彻底地定下心后就可以给老三打电话了。给老三打电话不是喊老三过来同我一起干,而是想打听一下他和高强的近况。以前不敢打电话只因怕老三一劝我就忍不住跑回去重操旧业。
  我知道自己对古玩的那份厚厚的心思,比单相思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些老物在我眼里不只是器物那么简单,而是文化的传承有序,是厚重的历史,是未知而远去的祖先气息。靠文字传播的历史信息好解读,但不完全真实,那些或多或少都掺杂了著者的感情色彩以及受时代的干扰、当时统治者以及民众的喜好,而文物传承的文化是最真实的,解读也难得多,就是这难字充满了乐趣。我迷恋这些,迷得一塌糊涂,这是幸福也是痛苦。
  
  慢慢地,我感觉自己每天能克制自己想古玩的时间越来直长,越来越久……直到有一天,车间主管叫我去老板办公室里拿张图纸下来,事情又发生了变化。
  在这之前我没去过老板的办公室,一个基层的操作工没机会去。办公室是由一大间分隔成的里外间,里面摆放办公桌,外间是沙发茶几,中间隔开的是一组古玩架。我扫了一眼,看见架子上摆了一些古玩,有瓷器、木雕摆件和青铜佛像,有点杂,也不便太细看,但就是这匆匆忙忙一扫眼也让我顿时热血沸腾,神经一下崩紧了,很兴奋。
  我向老板要了图纸后按理说是及时退出,但自己的双脚硬是不听话,迈不开步子了。我忍不住懦懦地问老板,“老板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古董?”我问得很小心,生怕他一口拒绝。台湾佬抬头朝我看了一眼问,“你也懂古董?”
  “不算懂,老家有个同学是做古董生意的,经常去他那玩玩。”我半撒谎地说,在陌生人面前没必要说自己懂行,低调比高调强。
  
  “那你还是懂一点的,你就看看吧,”老板说,“不过你只能看一会,不能耽误做工。”
  “不会的不会的。”我说这话时脚步不听大脑支配自作主张地移向了古玩架。我挨着看了看那些藏品,脑子中过滤着,这是明佛像,这是宣德炉,这是紫檀摆件,当看到瓷器时心里颤了一下,感觉不对劲,犹豫着回头又问朝老板问了一句,“老板,这个五彩玉壶春瓶和这个青花高足碗我可以拿下来看一眼不?”
  “别乱动,那可是罕见的二个元朝东西,贵着呢。”老板拒绝了我。没办法,我只好把脸凑在瓷器上睁大眼睛仔细看,一看有意思了,蒙人的玩意,二个仿品。再回头把前面的几个东西又看了看,一大半做旧的新货。
  看我盯着古玩架不放,老板起身朝我走过来问,“你这么喜欢啊?”我嘿嘿地笑了一下,继续看。
  “我这东西不错吧,全是老古董哦,这个二万多买的,这个八万多,还有这个六万多……”老板用指着同我说。一般人是不愿意告诉别人东西多少钱买的,我猜台湾佬那天是想在我这大陆仔面前显摆显摆,所以才说了价钱。但他说的那几样值钱的东西没一样是开门的,这就让我很是郁闷。郁闷要不要告诉他,我很是后悔自己看了这堆玩意,要是没看不就天下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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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转念又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个晓得这台湾老板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说不定他就是按仿品的价钱买来摆谱的呢?强忍了一下,我笑笑离开了办公室。
  
  说来也怪,自从看了那些仿品后我这心又不宁了,老想着这台湾佬八成是吃药了。但人家吃药关我什么事呢?我对自己说,“谈古啊谈古,你真能瞎操心,大老板不在乎这点钱,当玩玩,装装门面罢了,他自己都不当回事你急个毛啊。”这样想着又过了几天,想想还是不对劲,总感觉不说出来要憋死,一口气上不来。说句实在话,这次真的不是显摆自己的眼力有多好,就是觉得造假、售假者太可恶。打个比方说吧,你见有人行凶,虽然你无勇气、无力量去阻止什么,但从骨子里来说你是有正义感想报案的,只是犹豫着是否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为实在不关你的事。你就会纠结,然后还无端恨自己巧遇上成了知情者。你也恨罪犯,但你也惧罪犯,你是矛盾的。
  这种矛盾的心理只能靠时间来化解,随着时间的流失很快就会好起来。我就是这般想的,忍着忍着一直没说。
  
  在厂子里,因为我比较文气、为人也尚可,加上科班出身的专业技术强于一般农民工些,所以车间主管和我的关系走得比较近。那天,主管的儿子满周岁,很高兴请了工厂里几个管理层人员去酒店热闹一下,除了干部还有我这个普工,台湾老板也很给面子,他也去了。那天也太巧了,我刚好挨着老板坐,有些拘禁。开始我都没打算要提及什么古董的事,几两酒下肚后,人也放松了,不再那么拘束。
  
  就在我敬老板酒时,他自己提到了古董的事,他说,“我认得你,就是那天去我办公室看我那些古董的小伙子,是吧,我那些古董怎么样,高档不?”
  我笑笑,没直接说高不高档的事,而是问,“傅总,你那些东西哪买的?”
  “怎么?你也想买个玩玩?呵呵……”老板呵呵地笑了,笑中带着几分无坏意的调侃。
  “你不是说很贵嘛,我哪买得起。”
  “当然贵喽,就我那架子上的东西值二、三十万呢。”老板酒兴中带着几分得意说。
  “嘿嘿。”我边笑边摇了摇头。这个动作被台湾佬捕捉到了,他问我,“你笑什么哦?”
  我说,“傅总,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同你说,按理说我是不该多这个嘴的。”老板就问,“什么话你说。”
  “依我来看吧你这些东西大部份都不对。”我借着酒劲脱口而出。
  “不对是什么意思啦?”这家伙可能真不懂,刚入行的。
  “我的意思是说你的东西不老是新的。”我解释道。
  “怎么可能哦,我是通过朋友介绍买来的。”
  “在哪买的?”
  “朋友的朋友家中喽。”
  “你被骗了,那几个瓷器全是新货,不值钱。”
  “你胡说什么,你又不懂!”老板生气了,面露不快。我见自己多事了,赶紧补话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自己猜的。”
  
  台湾佬没再理我,直到酒足饭饱后离席我们再未说一句话。这也正常,我只是个小普工,他是老板,同我说几句话还是没话找话来说的,结果让我这个愣头青坏了心情。这就是我的年轻加酒劲犯的错,如果换作现在的老谈是不会说出如此言语的。有人会问了,老谈,明知是假的也不说啊,太不厚道了。可能你说的对,但是没有仿品的充斥就没有古玩圈的存在,发现一个说一个我也说不过来,也不宜说,说了就损了卖家利益。我也是受害者,但在古玩圈里,利益受损只能怪自己眼力不济,售假正大光明,这事并不邪。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有人哭,有人笑,几家欢喜几家愁,我早已见惯不怪了。
回到工厂宿舍里,我进行了反思,觉得自己行事好点冒失了,原本好意但人家并不领情。我对自己说,下不为例,要改改这好冲动的坏毛病,以免今后祸从口出。就在我以为这事了了时,台湾佬却主动来找我了,这是个意外。消息是车间主管带给我的,他说老板叫我去他的办公室,我想这下完了,肯定没好事,保不准是捅了马蜂窝。我当时就想,这台湾人真够小气的,不就是好心提醒你不要吃药么,至于这么跟我过不去么?你还想真放一万只马蜂来蛰我啊!
  我忐忑不安地进了办公室,老板见我后没有表现出敌视的眼光,而是笑咪咪的。这下让我不解了,他葫芦里装的是佳酿还是马蜂?
  
  “你坐下说话。”老板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客气地对我说。等我坐定,他迫不及待地问,“你以前在老家做什么的?”
  “在微电机厂上班。”我说,也不算撒谎。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古董买假了”老板咪着小眼睛迷惑地问我。
  “对不起傅总,我是酒后胡言乱语,你别当真。”这回我学乖了,不蛮撞。头都撞一回南墙了还不学乖就是傻蛋了。
  “你去把架子上的那个玉壶春瓶拿下来。”老板同我说。我迟疑了一下照办了,转身从古玩架上小心地取下瓶子然后轻放在办公桌上。
  “你别放下,上手仔细看看。”老板吩咐道。
  我上手看了看说,“从纹饰、釉里红呈色以及修足来看都像元末五彩,你说得应该没错,有一眼。”我说完了,可对面的人不乐意了,把咪着的小眼睛腾地撑开了,瞪着我问,“我是该相信你酒桌上说的话还是相信你现在说的话?”
  我被盯着有点心虚,吃不准老板是何意思,面觑觑而迟疑着没及时接话。见我不说话,他又接着问,“你说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说别人的东西不值钱吗?特别是说的还是自己的老板,你说会吗?”我还是没说话,在静观其变,探探对方的真实意图再说。
  “我想来想去认为你是肯定看出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不妨说来听听。”老板说得很认真,值得相信是句真话。
  
  “其实嘛,”我说,“傅总,我也看不太准,东西是有一眼,你告诉我一下,这几样瓷器都是一家买的?”
  “对,一家买的。”
  “你相信一家能有这么多好东西?是不是巧了点?”我稍作暗示地说。
  “巧不巧我不知道,买回来后我找人看过才付的钱,我自己不懂。”老板说,还摊了摊手,感觉有点无奈。
  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应该同老板说实话了,人家诚心,我也得拿点诚意出来,我便说,“傅总,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吧,但不一定对,仅供你参考好了。”老板点点头后我站起来走到古玩架前说,“桌上的元代五彩玉壶春瓶和架子上的明洪武青花执壶以及元青花高足碗都属于现代仿品,形似神无,胎、釉、色、画工各方面有一眼但细看又都不到位,最少是可疑。”
  “你怎么看出来的?”老板问,“难道这些真品你都见过?”我摇摇头说,“我也没全见过,但我见过很多类似的仿品,大同小异,仿得再好仔细看都有缺陷,不可能仿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原来这样……”老板沉着脸自言自语。
  “怎么了?”我下意识地问。
  
  老板说,“前些天,有个新加坡客人看中这个瓶子,当时说好先拿回去过二天付钱给我,谁知过来二天他把瓶子退回来了,说什么自己一时资金紧张暂时不考虑买了,我当时就有点生疑,他还缺这几个钱?原来问题在这,他是看出问题来而又不好同我说,唉,这事办的,好像我在骗他了,这仿品真是害人不浅啦。”
  “嗯,是的,仿品能害死人。”话到这,我顿了一下,无心的一句话竟让我联想到了方腊剑上,想起了那个跳楼身亡的无辜老头来。我知道台湾佬不是那老头,不至于为这点钱想不开,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劝一下,“傅总,以后买东西得小心点了,到处都是药。”
  “以后不玩了,我找他退钱去,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老板气呼呼地说。我连忙劝道,“傅总,按大陆古玩圈的规矩,一般买定离开的货是不带退的,除非事先说好可以退,要是看走眼只能自己认了,当交学费。”
  老板不听我的劝,反而怨声载道地说,“我才不管你们这么多规矩不规矩,我是要找他们的,你说这事气人不气人,哪有这样子做生意的啦。”
  
  我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干坐着听他罗嗦,事情到此,我都没意识到会有什么后果可言。年轻啊,经历还是太少,阅历太浅。偶尔头起个包,手流点血都是很正常的,痛多了才知道什么叫锥心刺骨。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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