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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商》-------说说我坑蒙拐骗收古董暴富的往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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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 20:20:23 |只看该作者
不知道高强什么时候怀疑上我和他妹子在谈恋爱。心生疑窦后,高强就留起了心眼,观察上了高霞。有那么一天,我和高霞通电话时被高强逮个正着。不难想像,当时的高强会气成什么样子!他一定认为我是在利用高霞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难免对我产生无比的愤怒,痛恨我的心计。
  站在高强的角度这么去琢磨我也是正常的,换作我们也会去这么想,可以理解,但是受冤枉的那个人可是我了。如何洗清我的冤曲就得靠高霞了,取绝于她会如何与高强解释。为此,高霞和高强之间产生了第一场战争,高霞后来对我说,那是她第一次违抗、抵触她的二哥。她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量,居然也敢顶撞起高强来。
  高强说,他不反对高霞谈恋爱,但必须要反对高霞和谈古谈恋爱,理由是谈古并不爱高霞,只是想以高霞为跳板来接近高强来学习古玩知识和经验。
  高霞据理力争,说高强说得完全不对,理由是谈古并不想回来继续干古玩,他打算明年让高霞随他一起到江苏打工。
  各执一辞,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理由,谁也说服不了谁,事情闹得有点僵。高强很火,就叫高霞回乡下去,不要在城里待了,也不想再管高霞的事。高强说的当然是气话,前面已经交待过,高强这个人很聪明,也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他有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很顾及亲情,不然也不至于做了别人家的儿子后还想到自己的弟弟妹妹的幸福。
  要是以往,高强说让高霞回到乡下去,高霞心里就会惧怕,毕竟在城里的日子比在乡下种地强多了。但是现在,高霞不这么想了,她想的是外面更大的世界,还有她喜欢的男人,小夫妻式的甜蜜生活。因此,高霞还就真的不上班了。在家等着,也不去店里,到了晚上就给我打电话。
  那时,我们厂门口是小卖部,里面有公用电话,我要打电话都去那里。高霞要打电话就在青龙巷的杂货店里打公用电话。我和高霞一般都约定好时间,打过去就能通上话,就像自己家装的电话,也挺方便。有时为了给高霞省电话费,她打通后说个几十秒钟时间就挂断,然后我再拨回去。那时的长途电话费比现在可要贵好多,但热恋中的男女是不会顾及这些的,拼着命地打,一个月工资就差不多一半用在电话费上了。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的声音以及生活细节和甜言蜜语。电话越是这么打着,双方就越觉得不是滋味,恨不能明天就能在一起。
  高霞说,不管了,要当面向二哥说马上就去江苏打工。我没同意,我是顾及高霞的父母,不想让我以后的日子不好过。那可是未来的岳父岳母,背上拐人家女儿的名声会被拒之门外的。如果那样,我父母亲也不会好过到哪去,得低头面对高霞的父母。
  高霞主动躲在家里不肯去上班,这回轮到高强抓头皮了,这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妹子也横起来了,公然与自己对抗。但高强是兄长,是老成持重之人,他不会与高霞一般孩子气,事情想下回头,还得去哄高霞来上班。
  高强自己不会上门去请高霞,那样的话威信就大大打了折,所以他同老三说,“老三,去把高霞喊来上班,成天窝在家里干什么?”
  老三就说,“我哪叫得动她啊,她什么时候听过我的,从来都不听我的,只听你的。”
  “她怎么就不听你的了?”高强沉着脸说。
  “就是不听,不光不听还每天都要同我吵,我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老三朝高强望了一眼很快又避开低下头去说。
  “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平时的小聪明哪去了?”高强严肃中透着强制力地说。
  “那我只能说是去试试,不一定能喊得来,喊不来你可别怪我。”老三嘟啷着,语气中有无辜又有无奈。
    回到家里。
  老三就冲高霞发脾气,说高霞不回去上班让自己整天被高强骂。高霞不理老三,任由他说。说着说着,老三见高霞没反应也就没了折,最后摸出一百块钱来拿在手上对高霞说,“你去上班,这一百算是我送你的,怎么样?”
  高霞看了一眼钱,无动于衷!把老三气得暴跳如雷,又是东南西北地骂了一通。结果还是一样,高霞置之不理,晾着老三。
  到最后,高霞才表了态说,“要回去上班可以,二哥不能管着我和谈古的事。”老三说,“这事我可作不了主,你自己同二哥说去,他同意我没意见,我才懒得管你同哪个结婚。”
  高霞便说,“二哥不答应我就不去上班,反正我想好了,去江苏打工比这还快活一点。”
  “快活个屁,你晓得什么啊,每天要上班十个小时,你以为是在家里啊,六、七个小时,看看电视就算上班了。”老三说。
  “不快活你怎么也想出去?”高霞顶了老三一句,就这句把老三给彻底地顶哑了,一时找不到话来反击。
  
  这个事情后来的发展大大超出了我的想像力!
  就让我简单地说一下事情经过吧:高强不松口答应高霞与我谈恋爱,高霞就可着劲地对抗,也不去上班。这高强放不下自己的亲妹妹,放不下她将来的幸福,所以他让步了,这可是破天荒的事,要知道高强是从来说一不二的主,尤其是在自己弟弟妹妹面前。在我眼里,高强纵有一千个理由让我排斥他,但高强为弟弟妹妹的这颗心我很欣赏,这是绝大多数人很难彻底而真心做得到的。
  高强妥协的条件是让高霞打通我的电话,然后由高强和我在电话中沟通一次。起先,高霞不知高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敢答应,后来经高强细说然后又征得我同意才答应。
  “谈古,你是不是真心喜欢高霞?”高强在电话中问我。
  “是真心的。”我如实回答。
  “就没有其他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
  “你自己清楚啊。”
  “我真的不清楚。”
  “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要说破了,说破了也没意思不是。”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那是不可能的,我已经想好了,就在这边干了,以后带着高霞一块过来干,”我解释说,“再说了,那事我已经答应过你,写过保证书,我早就彻底地打消了念头。”
  “没有最好,如果让我发现你有的话你知道这个后果是什么……”
  “我知道,强哥你放心,我只想和高霞好,不会有什么目的。”
  ……
  电话中又扯了些,都是类似的内容,记不住了,前后有五分多钟的样子。整个过程中高强就是警察,我是个嫌疑犯,由他盘问我。问来问去也没问个实质性的东西出来,高强也就算了。
  就这样,高霞重新回去上班,我们继续恋爱。可是没过多久,这高霞又变化了,不肯上班,一门心思想出来打工,扰得高强很是没辙。高强是明白人,知道高霞出来打工一是图个热闹,二是谈古这小子在外面,至于钱是挣不了多少回去的,说不定还野了心。高强想,与其这样还不如把高霞留在自己身边干,也有个照应。想到这里,高强就想到了我,想要我回去干。
  我本来对收古玩已经死水微澜,经高霞把高强的意思一转达,我这心马上就死灰复燃成熊熊熊大火之势。我承认,我根子里已经喜欢上了古玩,那感觉就好像自己的血液流出来都是古铜色,散发着古书籍的气味。这比喻有点过,也是侧面来阐述自己对古玩的喜欢程度。
  高强虽然主动开了口让我回去干,但我不相信高强骨子里是相信我的,即使我回去了,他还会像防贼一样地防着我。在高强眼里,只有兄弟姐妹和父母是值得一级信任的,还有就是妻子、妻舅以及弟媳、妹夫这类算是二级信任,其他人一概为外人,永不信任。我分析了一下,这可能与干古玩这行当有关,雾里看花,时时防骗。
  现在,高强主动提出让我回去干,这是好事情,但回去后又能取得多少高强的信任度呢?还会不会再遭弃用?我想终南山下的那些唐代文人们可能就是这种心情,仰首岂盼被皇帝老儿录用,又怕得不到信任起不到栋梁之用。
  想了好几日,我才决定回来再干。先不管未来与高强的关系如何,学到真本领才是重中之重。古人说,技不压身,身有一技吃遍天下等等都是硬道理。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天天与高霞在一起了,免去了思念之苦。
  想好了,那就回来吧!
  辞工,买火车票……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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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 20:21:07 |只看该作者
我再一次低估了高强。
  我回来后,高强并没有让我立即跟着老三干,而是给我下了一道命令,让我回乡下同我父母说明我和高霞之间的关系,然后让我父母去高霞父母那提亲。我们这不叫定亲,叫“看门”,性质与定亲是一码事。看过门,就算是半个亲家了,不比结婚证书弱多少。
  我当然明白高强的心思:想入行取得他的信任及真传就得正儿八摆地成为他的妹夫。
  我虽然从内心里很是反感高强的做法,但想想这也是好事,终究得与高霞定亲的,迟定不如早定,定了亲就有机会吃禁果,吃了禁果天王老子都管不着,合情合理合百姓世俗观。
  定亲的事就不多说了,比较顺利,就是花了我父母亲五千多块钱,我心疼,希望自己早日能挣到钱来报答父母双亲。
  定亲后,吃饭就名正言顺地与老三、高霞在一起了,但只局限于吃,不含住。我还是回自己的窝住,不合适在高霞那住,得顾及老三的感受。不用使劲想都能想到,老三哪能乐意我住在高霞那?还有高强,那就更不用说了。在定亲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我和高霞都没有做出越轨之事,最多就是避着人亲亲摸摸,这点是现在的年轻人不敢想像的。时代不同了,观念更新,没有对与错的标准。
  我问高霞,“喂,你为什么喜欢我?”
  高霞让我猜,我哪能猜得出,她就说,“你有文化,长得也帅,又不懒,通情达理。”
  “我那中技文凭也算有文化?呵呵。”我乐着对高霞说。
  “那当然算了,很难考的,我们班上有个成绩非常好的人也考了中技,一般人都考不上的。”高霞一本正经地说。
  “高霞,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我问这句话时过多地可能是生理需要,有些急。但高霞在这事上显然比我考虑得成熟,她说,“我想最少得过三、五年吧,我们要先挣钱买套房子,谈古,你说对不对?”
  “对,对,这是当然的,我们俩努力挣足三万买套房子。”我附和着说,目的是让高霞高兴,她一高兴我就有机会亲亲。这女子思想很传统,虽说定了亲,轻易都不让亲。
  男女之间的事不是要说的重点,就不多说了,几句带过。还是来说说营生的大事。
  第一次入行,我对高强是畏惧、仰慕、崇拜之情;第二次入行,我对高强的看法有了改变,畏惧减轻,仰慕依旧,崇拜无存。我已经清楚了高强的为人处世,表现上还装作挺畏惧他,内心不再那么惧怕。这么说倒不是因为我是他准妹夫了,而是我想彻底了,没什么好怕的,最坏的打算忍痛割爱古玩,带着高霞远走高飞外出打工。这是心里的一个底线,尽量不走到这一步为最好。所以我重新给自己定了位,“多看多听多干少言少坐”十字箴言铭刻在心。总归一句话,低头做人,抬头看天。
  不下乡的日子,我就在古玩店里泡着,这泡着的学问可大得去了。可以直接掌握一手知识。比如,真假货的对比,比如古玩的分类,再比如行情价格……高霞不懂古玩,但她知道每件器物的价格,开价多少,最低要卖多少。这对我来说就是如获至宝,此等行内之事岂是外人所能详知。
  还能说什么,偷着乐呗。
    要说收货的事挺多,逐个说的话就是写日记流水帐了,那得几十、上百万字都说不完,这显然不行,也不好看。我要说的都是重点,也就是能影响到我人生的主要事件。
  
  那天,我坐在店中正看着高强放在店里的书藉,门开了,走进一个中年人。我抬头看了一眼,此人乡下人衣着,脚上的解放胶鞋还沾着黄泥巴。
  “老板,你看看这个东西你们要不要?”来人从蛇皮袋中掏出一件沾满泥土的瓷器放在桌子上。
  我看了看那东西,不认识,没见过,形状如水瓢,又不完全像,因为水瓢只有一个手柄,而这件器物不光有手柄还有一个环形的耳,有点像现在的那种带耳和手柄的锅。我问来人,“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来人摇摇头说,“不认识,你都不认识我哪能认识。”这人也挺聪明的,从我的问话中居然听出了我也不认识这器物。
  “那你从哪得来的?”我问。玩古玩的最怕的事情是听故事,最想的事情也是听故事。怕是因为一不小心就着了故事陷井,想是因为可以借助故事知道器物的来源从而对器物的真假判断、断代起个侧面作用,或者说可以为自己的判断加点筹码。
  “挖地时挖出来的,”来人说,“我觉得你们可能会收这种从地下挖出来的东西,所以带来给你们看看。”
  听说是从地下挖出来的就有了兴趣,我又仔细看了看器具,那时道行太浅,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只知釉是白釉,凸纹饰,工不细,还破了个口子,底部无釉无款识。综合来看,这东西不值钱,刚要说不要,但转念一想,毕竟是从土里挖出来的东西,万一又值钱岂不是太可惜了?于是我对来人说,“老板不在,你先等一下,我打个电话给老板。”来人说好的,就在椅了上坐了下来等。
  我走到柜台边给老三打了个传呼。我没呼高强,因为我知道高强去上海了。等了几分钟,老三没回传呼,我又追了二次,都没回。这么一搞就是二十分钟过去了,来人有点等不及了,问我,“你老板什么时候能来?我还得赶车回去,晚了就没车了。”
  我见他着急,就说,“那你先回去吧,明天来一样的。”来人见我这么说就有点情绪了,说,“我从乡下大老远专门为这个跑一趟不划算,又是车钱又误工,家里事多着呢,你看着给吧,不行我就拿回去了。”
  他都这样说了,我想想就给他一点钱买下来吧,于是我说,“那给你十块钱好了,我也不知道值不值钱,老板又没在。”
  “开玩笑,我大老远跑一趟才给十块钱,还不够我车钱呢,”来人提高噪门说,“十块钱我还不如扔到河里去。”
  “那你说多少嘛。”我想了想说。我当时真实的想法就是,这东西是个鸡肋,可要可不要,要的目的就是碰碰运气看是不是个漏。
  “一百,给我一百我就算了。”来人边说边伸出了食指对着我高举着,足足有三秒钟不舍得放下。
  “一百太贵了,回头老板要骂死我,算了算了,你还是拿走吧。”我也没说谎,也是实话一句。
  “那你怎么说也不能只给我十块钱吧。”来人让步说。
  “二十,行的话你就把东西留下,不行我也没办法,我又不是老板。”
  “太少了,再加点。”
  “三十,行了吧?”
  “六十,我们乡下人不容易,穷啊,你就多给点不会亏的,这东西保证是地下挖出来的,你看这上面全是土,洗都洗不掉。”
  做生意讨价还价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关键是看东西值不值得去费这个口水。当时我也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所以价格出得是很低。听来人说只要六十,我心里就基本有个数了,心想,五十元肯定能拿下。如果是个不值钱的东西那我就自己认了,出的是自己的钱,不让高强出钱。如果值大钱那可是立了一大功,会让高强对自己亲近点。亲近比什么都强,会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真才实学。
  “老板不在,我真的作不了主,”我说,“要不给你个五十吧,我就替老板作次主,不行我就真的没办法了。”
  乡下中年人想了想,没再坚持什么就同意了。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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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 20:25:46 |只看该作者
这人刚走没几分钟,老三就回了传呼,我告诉他人走了,东西收下了,让他回来看看,老三说好的。
  没过多久,老三就兴冲冲地回来了,口中还叼着香烟哼着小曲,那得意劲仿佛在说,高强不在了,这我说了算。
  老三看了看那器物也不认识,说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老三说了一句话让我很兴奋,他说这可能是宋代定窖白瓷。
  “老三,你确定吗?”我很激动地问。我那时已经知道宋代五大官窑和八大民窑。五大官窑的记法还是老三教我的,他说很好记,“你的官哥均定下了,汝、官、哥、钧、定就这么容易。”
  “吃不准,从器型上判断不了,没见过,”老三说,“但从釉的颜色和纹饰工艺上来看像,具体还得等二哥回来看才能定,你多少钱收的?”
  我说,“我给了他五十。”
  老三说,“五十是可以的,就算不是定窑的也没关系,钱少,当是买个假货学习一下也是值的。”老三这么说是不想给我思想负担。
  “假货?”我有些担心地说,“那人说是挖地挖出来的。”
  “许多福家的暖炉还是挖宅基地挖出来的呢,哈哈,”老三笑着说,“这个你还信?”
  老三这一笑倒是笑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这事有点悬了,十有八九又是一个带故事的仿品。但是我想想又不对,你说要仿吧就仿个大家熟悉点的器物也好卖些,仿这么个东西又没人认得,还有就是没必要还弄个破口子,沿着破口又来条不长不短的冲线。这事多少有点不合常理。不过,话又说回来,世间万事万物都无绝对的定论,造假者高手如云,除了工艺高,那揣摩人的心思也是高,造假者大脑一根筋地就迎合着一些人的心里去造假,不怕你不上勾,不怕杀到猪。高仿杀大猪,低仿药小鱼,都是生存法则。
  东西已经收下了,想也没用,只能是等高强回来下盖棺定论了。就在我这般想着时,老三又蹦了了一句,“我看还是像定窑货,你看这印花就像定窑的一模一样。”老三的话又让我充满了希望。
  “你说的是真的?”我连忙接话问老三。
  “但是细看这缠枝纹饰又太浅太模糊,不如定窑的清析。”老三又否定地说。这老三也是半桶水,说话没个准头,他说话没准,搞得我一会开心一会沮丧,一会天堂一会地狱。这心忽上忽下的多累。
  “老三,你别这么折磨我好不好,你就说是真不真开不开门吧。”
  “我看一半对一半,这东西要好眼力,我承认我达不到。”
  “那强哥能看出吗?”
  “说不好,他也不一定能看得很准,走眼的时候也多,”老三笑着说,“哈哈,当然比我还是强很多,不然他怎么指挥我呢,是吧。”
  我心里想,这话要是传到高强耳朵里,看你小子还笑得出来不!
    过了二天,高强从上海回来了。照惯例,我和老三都要在第一时间将近几日收到的东西给高强掌眼。我没敢抢先把那“定瓷”拿出来,先让老三把收到的鼻烟壶、老书柜、双系壶、四系壶、帽筒等一一拿上来让高强掌眼,然后估个卖价交待给高霞,如果有高价位的老货,高强就自己当场带走,不会放在店里。
  看了一通之后,都处理完了,高强说,“这几天累死了,我回去睡觉了,你们没事多待在店里,别到处瞎混。”看高强要走了,我才拿出那件“定瓷”来让高强掌眼。
  “二哥,我看这东西是定窑货。”老三还没等高强发表定论就心急地抢先说了。我揣摩老三的心里无外乎这么想的,先蒙,蒙不对再说,万一蒙对就会得到高强的表扬。人都是有虚荣心的,老三也不例外。
  “这怎么可能是定窑瓷!”高强瞪了老三一眼说,“你怎么学的?”
  “你看这釉白的,不是定窑的窑口吗?”老三小心而轻轻地问。
  “定窑的胎色偏黄,釉色为米色,你看这件的胎色明显白中闪青,肯定不是定窑货。”高强肯定地说,“还有,你们俩个人都记住了,‘蜡泪痕’和‘竹丝刷纹’是辨认定窑瓷的重要特征,这个得牢牢记在心里。”
  老三吃了高强一闷棒不吱声了,我的心也冷了半截,这五十块钱看来交学费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既然如此了,也不必郁闷,换个思路,那就趁此机会向高强多多学习一下。想到这里,我问,“强哥,什么叫蜡泪痕和竹丝刷纹?”
  高强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起身转到后面一个柜子抽屉里找出一片古瓷片标本来,他指着残片对我们说,“这种面上的积釉仔细看像不像人的眼泪痕迹?”
  我和老三点点,表示很像,确实也像。
  高强看老三点着头就指责老三说,“你也好意思点头,这不都跟你讲过么,就是不长记性,那心思成天都在台球室,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这东西不是我收的。”情急之下,老三赶紧往我身上推责任。我也老实地承认说,“是我收的。”
  高强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指责我,还是继续指着瓷片说,“看到这些暗环状纹路没,这种是瓷器成型时的旋坯痕,这就叫竹丝刷纹。”
  我和老三很虔诚地点着头。
  高强停了一下继续说,“当然,光看一、二个特征就草草断定一件器物是显然不对的,要从整体的器型、纹饰、胎质、釉色、火石红等等去综合判断才能下结论,即使这样,有时也还不能草草定论,因为瓷器的各个窑口烧制的东西有很多共同特征,只是一个表现得明显,一个表现得不明显,需要细细去辨认。就拿这定窑来说吧,要说的东西很多,像划花、刻花、印花都是一步步在原工艺基础上发展而来,这些工艺上的特征可以作为断代的依据之一,但是不能全依赖这个依据来断代,必须要多种依据并用,都对上了才能下结论。反正你们要学的东西还很多,要用心慢慢去学,我才学一成不到,可以想像你们还有多少东西要去学。”
  高强说,听得我如饥似渴,都是我很想听到的,好不容易逮个机会,我不能轻易错过,高强刚一停下,我就发问,“强哥,那你接着给我们说说定窑的纹饰吧?”
  “这个今天就不说了,我累了,”高强说,“关键是定窑货在我们这边很少,它是北方窑口,在河北,你们先不着急钻研这个没多大关系,留着以后慢慢学。你们要多学学多看看景德镇和龙泉窑口的东西,这是经常性碰见的。还有谈古,你要多向老三学学一些古玩的基本知识,不懂就要问,千万不能一知半解就装懂了。”
  我知道高强这话是有感而发,暗示我擅自主张收货的事。高强说得对,这也是给我敲了一个大大的警钟,看来我那十字箴言得加上“不作主张”四字了。我是在人家屋檐下,拿着人家的工资,替人家办事,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这点是我欠考虑的了,很不妥当!一定要引起重视。
  我当即表态说,“强哥,这东西我收时就想好了,如果是真的就给店里,如果不真又不老,我当交学费,让我拿回家放在床头天天看,以此提醒自己做事要小心,不能麻痹大意。当时那乡下人要走,老三又不在店里,我怕错失了机会才擅自作主收下了,钱是我自己出的。”
  “多少钱?”高强问。
  “五十。”我照直说。
  “这次就算了,钱算在帐上让老三回头给你。”高强没加思索地说。
  “这样不好,我还是拿回家吧,当个禁示牌也好。”我极力想自己承当责任,损失与店里无关,这样做心里就不会太别扭,否则那就是欠高强的。
  高强又草草地看了看那器物说,“这货不是定窑的可以肯定,不过工艺有点像枢府瓷,但也可以肯定不是枢府瓷,只是像而已……这样吧,你自己看着办,想留想拿走都由你,反正就五十块钱的事。”
  高强说完就走了。
  既然高强表了态那我也就用报纸把那东西包包准备带回家。老三劝我说,“谈古,算了吧,你又没钱,二哥钱多得是,算他的,我现在就给你五十块。”
  我一意孤行,没听老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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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读者可能还没明白我讲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其实谜底就是,这是个漏,不大不小的一个漏。有人可能要问,既然是漏难道高强当时没有看出来?答案是肯定的,高强没看出来。当然,我就更不可能看得出来,我是当警示牌拿回去家提醒自己的。
  我分析了一下当时高强之所以打眼的原因可能有以下几点:
  一、 高强刚从上海回来,又在前面掌眼过很多货,人很疲乏,急于回家睡觉,有些心不在蔫;
  二、老三脱口而出的“定瓷”干扰了一下高强,转移了高强的注意力;
  三、高强当年对瓷器的鉴定工夫还没有达到很高的高度;
  四、五十块钱太小儿科,没能引起高强足够多的注意力;
  五、器物的确不是定窑货,这个准确无误的判断也分散了高强的鉴定力;
  六、器型的陌生让高强一时在脑中没有找到参照物;
  七、高强已经看出了一点眉目“枢府瓷”,只是他当时没有在器物上找到“枢”或是“府”字,让他的念头一晃而过。
  八、器物是个残品,不是全品,高强潜意识里对价格不感冒,少了兴趣。
  
  
  以上八点都是我现在私自揣摩而写,高强当时到底怎么想的,我想也不外乎这些,可能不全有,但肯定与这几条有关联。那我当年收到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后来,我是一清二楚了。
  这东西叫匜(yí),也就是古人用来盛水的器具,据说很早以前中国就有了,有青铜类的,也有陶制的。古代的陶制品渗水,不是实用具,多作为明器来用。到了宋以后就有人以瓷来制匜,款式与花样还挺多,器型不同,大小也各异,与青铜时代有大不同,但用途大体一样,用来盛水盛汤类。
  再说这匜放在我那,后来高强也没问过,谁也没提。时间久了,我觉得是个累赘,就扔在一个木头箱子里,箱子里还有那件膺品暖壶和一些高强给我让我学习的瓷片标本。几年后,当然被我从箱子里翻了出来,一看,傻了眼了,这东西明明是元代卵白釉瓷嘛。一眼就认得真真的!虽说有瑕疵,但也把我乐得不行,可以说是意外之财。话说到这里就不能不提提卵白釉瓷。
  高强当年也没说错,枢府瓷是卵白釉瓷中的一种,是元代朝廷在景德镇定烧的一种高档瓷器。因为传世品以元代最高军事机构“枢密院”定烧的卵白釉瓷为多见,枢密院定烧瓷在盘、碗器的纹饰中印有“枢”、“府”二字,名气属它最大,有人就挑名气大地说,以显示器物的尊贵,所以卵白釉又称之为“枢府”釉。
  高强当年没在匜上找到“枢府”的字样也是对的,因为不是所有的卵白釉瓷都是烧给枢密院的,也有民间烧的实用器。民用器当然在工上无法与枢府器相比,所以显得粗糙,让高强当年在判断上出现了偏差,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卵白釉是在宋代景德镇青白釉的基础上发展而成,其色白中闪青,呈失透状,与鸭蛋壳色的颜色相近,所以被人形象地称为“卵白釉”。高强当年说的也对,卵白瓷偏青,定瓷偏米黄,能一眼分辨。
  我所掌握的知识很有限,关于卵白釉就不再多说了,相信大家已经知道这个故事中的主要道具是什么,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就行。
  再说说这个漏到底值多少钱呢?当年我是半套房的价格出手的,记忆或许有些许误差,大体上如此。如果要是今天,价格应该翻几翻是没什么问题的。
  古玩这一行就是如此,要心态好,可遇不可求。你说你成天做梦要捡漏,二十四时睡着梦也梦不来,该遇到什么样的货是缘份,不是你的注定与你擦肩而过。
  有些东西,你看到了,很想得到,一番讨价还价,没谈拢,一犹豫,回去时再来时,东西已经归了他人。也没什么遗憾的,终究无缘份。
    说到缘份的事就继续再说一个事,这事有点神奇,没办法解释,只能是用缘份来概论了。
  话说那一天,我和高霞在店里打扫卫生,整理店铺时来了一位客人。这客人肥头大耳的,一看就是个款爷。高霞一见来客人了就向前问,“你好,需要买什么我给你介绍介绍。”
  “这是高老板的店吗?”客人一开口说话我们就知道他不是本地人了,口音不对。
  “是的,你找他有事吗?”我接上话说。
  “高老板让我在这等他,他一会就到。”客人微笑了一下说,然后又问,“这里可以抽烟不?”我笑笑说,“当然可以,请便。”
  我说完把客人引到八仙桌前坐了下来,高霞就给客人泡上了绿茶。这客人摸出香烟来叨在嘴中没续火,因为他的眼睛落在了八仙桌上。看了一会,客人说,“这八仙桌真不错,可惜了……”话没说全。
  “可惜什么?”我脸上保持着微笑问。
  “没什么,没什么。”客人有些顾虑不肯说。
  “有什么说什么,没事的。”我说。
  “那我就直说了,这桌子工不错,木质也好,就是年纪不大。”客人说。我懂他的意思,也没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这是规矩,高强不在,自己说话万句都得小心,万一客人是来套话的,一不小心就漏了嘴就坏了大事。
  我琢磨着高强快到了,就对客人说,“你请慢用。”说完就到门口去了。我这是有意与客人保持距离,这也是必须的。高强肯定不愿意看到我和客人在店里有说有笑的,这是表面现象,背地里我是不是想与客人套近乎拉关系?难免高强不会这么去想。所以,有些事情做久了,自己得会去琢磨,不能事事都得高强来提醒。
  我在门口没站一会,高强就来了,迎头就问我店里是不是有个客人在等他,我说有,然后就与高强一道进到店中。我看见高强走过去朝客人握了握手,寒暄客套了几句话后就谈正事了。声音很小,我又不宜靠近,只能站在柜台里面一只眼睛看电视,一只眼睛斜瞅着高强和客人;一只耳朵听电视,一只耳朵半句半句地招着他们的谈话。
  虽然我很想听他们是怎么谈生意,怎么交易的,但是没有高强的吩咐,不光是我,包括高霞和老三都是不允许靠近的。这事高强不只叮嘱过一次,对于这种规矩我们当然会强记在心。
  我辛苦地听了个大概,说的是一只翡翠镯子的事,起先没怎么想,后来等高强从口袋中摸出镯子时我突然感觉到非常眼熟,一下子就想到了老孔家的镯子,难道被高强收回来了?疑问归疑问,我当然不便去问高强,那样岂不是自讨没趣?傻子才会干这种蠢事。我有办法去查证此事,那就是老三。我坚信这事老三不可能不知。
  客人仔细仔细地看了看手镯,然后从包中取出很厚的一沓钱出来,钱是报纸包的,高强也没数,就接过来就放进上衣口袋中与客人一道出了门。
  晚上吃晚饭时,我就直接问了老三,“老三,强哥把我们卖掉的那只翡翠镯子是怎么买回来的?”老三我这么一问,以为是高霞告诉我的,当即瞥了高霞一眼,那眼神仿佛就在说,“高霞你真多事,什么话都说。”
  我说,“老三,我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怎么收回来说说又没事,当是学点经验喽。”
  “还怎么收呢,当然是加钱了。”老三没好脸地说。
  “加了多少?”我好奇地问。老三没吱声,闷头吃饭。我又追问了一句,“到底加了多少嘛?”
  “你问这么详细干么?又不是什么好事,打听个屁啊。”老三很不情愿提这事。
  “你神气什么啊,我只是好奇问问,不说拉倒!”我故意拿话呛老三,这下他受不了我的罗嗦说,“加了一千。”
  我小小地一吃惊,说,“这么一转手就加了一千啊,那老板心也太黑了,这东西本来就是我们卖给他的。”
  “你以为加多少,不是二哥面子大,人家开口是要加三千的,少一分不退。”老憋了憋嘴角轻蔑地瞅了我一眼。
  我没再说什么,心里想着这高强真是不简单,听老三的描述就知道这镯子值大价钱,我要啥时练到这功夫就美了。
  话说到这,这故事还没完,如果是这样还算不上什么缘份,真正缘份是几年后,我再次拥有了这只手镯,当然,这是后话。这缘份能用什么来诠释?没法诠释,只能归功与上帝老儿,是他老人家的意思:天意不可违!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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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 20:30:50 |只看该作者
时常想起从前那些收货的日子是件苦中作乐的事情,一件件先人们所持有之物历经岁月之后辗转到了自己手上,那是种幸福。幸福过后,总有种压力,一种责任,总感觉这些东西不能毁在自己手上,一定要保管好。毁了是种对古文明的大不敬,这是种崇拜之情。偶尔失手打碎或是碰坏一件古玩,内心都会自我深深地遣责,不是因为钱财,而是那种毁坏性的犯罪感。我个人不喜欢那种一味地只为钱而不顾文物古迹安危的交易。商人以利为重,这是生存与行业的基底,但是钱财要取之有道,古玩交易勿冒毁坏之风险而为之。
  ——(摘自本人笔记)
  
  日子在忙碌而又轻松中如河水般流淌着,老三不下乡还是在台球室里混着,偶尔也去录像厅里转转。遇到好的天气,又不下乡,我就会和老三一道上街逛逛,只要上街就难免碰上地主那帮人,那是地道的一帮子“街主”,站街的时间比警察值勤还多得多。这些人站街一是混时间,他们觉得这大好青春必须尽情挥霍一空;二是吃拿斗殴。小混混有自己的哲学,出来混靠脸面,哪来的脸面?斗殴是唯一途径,狠者胜者脸上描金,弱者败者抹灰。物以类聚,胜者坐拥城区,跟班小弟一群群成乌鸦之势。我想,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各地情况都差不多,改革的关键时期,企业调整、转型,失业率之高都是特定时期的社会现象。
  那天下午三、四点光景吧,老三硬拖着我去台球室开几球,我想手上没事可忙就同意了。走到台球室门口就遇上了地主,带着四、五个小兄弟站在那旁若无人地大声笑谈。走近时才闻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刺鼻酒气,看来中午没少喝。见此状,我就想回去不玩了,遇上这帮人没事都能生出事来,最好是绕道而行。我正想着,老三却主动上前与地主打起招呼来。
  “地主,在干嘛呢?”老三主动说,边说边掏出香烟来挨个递给那些小兄弟。
  “是你啊,老三,又来撩老板娘了是吧,哈哈,你狗R的小心折了腰。”地主边说边来摸老三的头,老三一扭腰如泥鳅般避开了。
  “中午又在哪宰猪吃饭了?”老三问,“看你一个个喷着酒气,小日子过得就是有滋味。”
  “那当然,那些乡下猪不宰白不宰,逮着就跑不掉,晚上还有得吃。”地主喷出一口烟雾得意地笑,笑得一脸的横肉更加让人起疙瘩。
  “晚上又去哪喝?”老三羡慕地说。
  “去小里屋陈司令家,你去不?要不要哥哥我带你一块?”地主说完用手指将烟蒂弹了出去,正好落在一个少妇的头上落了下来,惹得一群小混混哈哈大笑。那少妇看了一眼地主,没敢吭声加快脚步离去。
  “去啊,当然去,就怕你不带兄弟去喝。”老三生怕错失了良机,赶紧说。
  “行吧,一会就走,陈司令买菜去了,让我们在这等。”地主说。
  老三说,“好咧,就在这等了,我哪也不去。”说完,老三才想起我来,用手指着我问地主,“我是俩个人,还有一个,能一起去不?”我刚要说,我不去,你们去。地主说,“二个人怎么了,三、五个都没事,我地主一句话的事,人多才热闹。”
  这时,边上一小混混瞧着机会挤上去说,“大哥,我也带个人去行不?”地主斜视了一眼那家伙问,“男的女的?”
  “男的。”那小混混说。
  “滚你妈,一边去,当老子是救助站的啊。”地主一句话把那家伙冲得远远站着,不敢再罗嗦。
  地主朝我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用手指着我说,“这不是高强的妹夫嘛,上次……哈哈……还好还好。”这家伙肆意地笑着,然后朝我走过来伸出手……
  我伸出手去同地主握了一下,说,“地主好,久仰你的威名。”
  “扯鸡B蛋,”地主一甩头说,“我哪有什么威名,早就臭名昭著了。”
  “嘿嘿……”我朝地主笑笑,除了笑我也不晓得说什么,不熟悉他们说话的套路,乱搭腔没意思,搞不好还可能惹毛这些鸟人。
  “别罗嗦了,高强妹夫,等下一起去!”地主一挥手说。那感觉他就是老毛,大手一挥,百万大军下江南去荡平蒋家王朝。
套用一句文言文酸一下:这陈司令又是何许人也?
  据我后来掌握的情况简单说一下这个人。陈司令大名陈列文,外号陈司令,家住小里屋村,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开始做木头生意,家产很厚,具体多少说不上,也没法打听,只听说是乡里首富。最开始富起来的一批人,脑子都好使,灵光,为人也圆滑,管你是黑道还是白道,用得上的都是正道。当然,前提是你用得上,用不上就一边凉快去,不会正眼瞅你一回。通俗地说,这些人就是以前的暴发户。这词有点贬义,不太好看,呵,但有人就喜欢,显得自己财大气粗。各人所好,这是没办法的事,性子使然。这陈司令黑白道都有往来,当然不可能不认识地主,地主也乐意与他这种有钱人打交道,缺钱也有个借处。说是借,那还款的日期就别指望了,猴年不会月,马月也不存在。
  介绍完了,接着上面继续说——
  我们一干人在台球室外面等着,大概到了四点半左右,陈司令来了,一脸弥陀式的笑,双下巴随脚步微微地颤动。
  “司令来了,兄弟们走,向司令家喝酒去。”地主又是大手一挥说。
  “走走,都去都去,热闹一下!”陈司令挥着手招呼众人。一行人就走到了街上,结果有七、八个,人太多,陈司令的吉谱车坐不下,又打了一辆夏利出租车,这才全队伍浩浩荡荡杀到乡下去了。一下车,那阵势就像当年的红卫兵上门来抄家。
  陈司令买了好多菜,还有一箱子白酒。
  我就郁闷了,这帮子鸟人中午刚喝得晕熏熏的晚上还能喝吗?这才几个小时的时间。陈司令不愧是乡里首富,那房子盖得就是有气势,四层楼,每层都有二百来平方,外墙瓷面砖,内墙刮瓷,这档次能抵得上城里的宾馆。我心想,要是有这房子在乡下,城不城里的就无所谓了。我如果有这房子,立马就和高霞成亲,洞房花烛、百年好合。
  我正想着,地主从后面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左肩说,“大学生,想什么呢?看上陈司令家的房子了?”这蛮夫眼还真毒辣,一眼就猜出了我的心思。看来当头的都不是偶然,而是种必然,脑子好使外加一定的环境与后天的作为。
  “没想什么,呵,我不是大学生,”我摸出烟烟来递给地主说,“我只是中技毕业哦。”
  “什么中不中技的,这是兄弟我不懂,只晓得你是个文化人,老实说,高强妹子是不是看中你这点了?”地主开着玩笑说。
  “呵呵,你真会拿人开玩笑,我哪知道。”我敷衍着说。我很怕地主会提以前那件事,很没面子不是。
  “去年那次没找着你,否则你这小白脸上说不定就有痕迹了,哈哈,运气,我也没做成恶人,我和高强的关系你知道的,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有事招呼兄弟一声,没有摆不平的。”地主借着酒劲还是提了那事。我笑笑,没接话,任由他口沫横飞地说。我说地主精明就在此,他很会利用能用得上的关系,主动接近我无非是瞄准了我身后的主子高强。看上高强无非就是高强的钱,对于高强这个人,我想地主与他性格相冲,想好到哪去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们正说着话,老三过来了,神秘兮兮地凑着地主的耳根说,“老大,陈司令家有个古董,你帮我问问卖不卖。”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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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 20:31:28 |只看该作者
“什么玩意?值钱不?”地主问。
  “值钱,不值钱还用麻烦你地主哥,我自己就直接问了,”老三说,“你跟我进屋来看。”
  地主就跟老三进屋去了,我也跟着走了进去。发现老货,我们应该无孔不入,这是高强说的。
  进到屋里,老三用手指着八仙桌后条几上的一大块落座屏风说,“就这个东西,老大你看好看不?”
  “一幅山水画带个木架子而已,一般般,我看不怎么样,”地主说,“这东西也值大钱?”
  “值多少钱我现在还说不好,得回去问我二哥,但我猜这东西价格不低,别小看它,差不多有我们三个人加起来这么大年龄。”老三用手指沿着地主、我还有他自己这么笔划了一圈。
  “才几十年,那值个屁钱啊,你小子少蒙老子。”地主不屑一顾地说,“要上千年的东西才值大价钱,以为老子不懂啊。”
  “你可别小看才几十年,”老三压低声音说,“这东西如果是真的,那价格真不低,你知道不,这可是名人画的瓷板画,还有这架子,红木的,你看这雕工多精致。”
  “那你能看出真假吗?”地主问。
  “这个得放低点看,要看后面,这条几太高了。”老三摇摇头说。
  “那还不容易,我们给它搬到八仙桌上看不就行了,”地主说,“来,动手,傻站个屁啊。”
  老三摇摇手说,“别动,这东西贵,不经东家同意是不能乱动的。”
  地主说大大咧咧地说,“扯J巴蛋,来,我们搬就是了。”老三见地主真要动手,赶紧伸手拦住了,说,“老大,真不能乱动,我不骗你,等会问过东家再说吧。”
  地主说,“你小子事真多,那就听你一回,这事等下再说,放心好事了,包在我身上,小事一桩,只要到时别忘了兄弟我的好处就成。”这地主大话已经说在这了,不仅说了大话而连自己的好处也明说了,他说完就和那帮小混混站到门口去找过路女人调味去了。我和老三留在原地没舍得走,继续研究那嵌瓷屏风摆件。
  我仔细打量着瓷板上的粉彩山水画,线条流畅,色彩交融透亮,远山白云雾霭之中洽似仙境,画中一老者骑驴慢行,突显出了画的意境深远。题款为二行诗,字体刚劲丰腴;落款为“野亭汪平”;印款“平山”二字。再看那嵌瓷的木雕,有纹饰有镂空,工艺之精美令人折服。
  “这野亭汪平是哪个?”我轻声问老三。
  “我记得是珠山八友中的一个,但愿没记错,”老三说,“就算记错了,就这瓷板上的画工和这红木的雕工,那价钱也不会低到哪去,就怕这东家不会卖。”
  “还没问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不肯卖?”我迷惑地问老三。
  “看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吧,也不看看这东家的身份,没听地主说啊,那可是乡里的首富啊。”老三羡慕地说。我觉得老三这话挺有道理,看来这主难缠。
  当然,一切都没开始,结果到底如何还得看地主,毕竟地主是有奶便是娘的人,为了目的随时随地都可以与人翻脸,六亲不认。这就是小痞子的习惯。当然也有特例,那就是他们遇到了道上的生死之交,这又另当别论。
这边天还没黑,那边就开始喝了,头几道菜一上桌没几分钟就扫光,到后来菜越来越多,这才慢慢摆满桌。喝酒时好生热闹,一大圆桌人挤得满满的,喝得那才叫天昏地暗,就像农村人摆喜酒时拼酒的场面,到最后还划起拳来。这帮小兔崽们,喝就喝呗,要比酒量就尽管比,倒吼了起来。
  喝着喝着,一个出去吐了。
  喝着喝着,一个当桌趴下了。
  喝着喝着,一个借口出去上茅房就没再回来。
  我是从来不喝酒,自打上桌就滴酒未沾,老三酒量还可以,加上中午没喝,一直在挺着没倒下。喝到最后,也就老三、司令、地主和一个小混混还在撑着未倒。我想,这么喝下去的结果十有八九是全趴下。我对他们拼酒没兴趣,谁醉对我而言都一样,我的眼睛只盯着条几上的那个嵌瓷屏风,那才是我关心的大事。老三和地主喝了酒忘了问,我想这样不行,得提醒一下他们。
  “老三,让地主问问那老货卖不卖,别只顾喝酒。”我凑着老三的耳根说。老三当即明白了,站起来对地主说,“老大,我要出去方便,一起去不?”地主说,“好,一起去,看你小子会不会吐酒,哈哈,司令,我盯着这小子,你们慢慢搞几杯。”
  说完,地主和老三一前一后吵吵嚷嚷地出门了。一会工夫,俩人便返回了,我晓得老三借这机会肯定提醒了地主。果然,回来后的地主没有坐回原位,而是装模作样在地上活动一下手脚,走了一会才在古屏风前停下来。
  “地主,继续喝,站那干什么。”陈司令在喊。
  “陈司令,你这个东西不错啊,挺好看的,兄弟我喜欢,要不出点钱给我算了,等兄弟我结婚时放在洞房中也臭美一下。”地主用手指着屏风对陈司令说。
  “来,喝酒喝酒,讲什么屏风啊,”陈司令岔开话题说,“今天只喝酒,不谈别的。”
  “不行!”地主大声说,“酒当然要喝,这个也要讲,哪个叫兄弟突然来劲看上了呢,哈哈……”
  “你先坐到桌子上来再说。”陈司令说。
  地主听陈司令这么一说以为有戏就坐回到了原位。他没想到,陈司令接下来的话让他大失脸面。
  “兄弟,不是哥不舍得,这东西真不能卖。”陈司令对地主说。
  “操,传家宝啊,这么金贵?”地主沉下脸来说。他可能压根就没想到,一向很给他面子的陈司令居然拒绝了他,而且是当着众人的面。
  “那倒不是什么传家宝,”陈司令说,“只是这东西我是花了大价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景德镇一朋友处匀来的。”
  “什么大价钱,你说个数,怕兄弟我赖你钱啊?”地主说,“我是没有你有钱,但兄弟也是说一不二的人,说了什么就什么样。”
  “对对,陈司令可以相信地主,他是老大,没点信用还怎么带着兄弟们出来混啊。”老三帮着腔说。我没说话,用眼睛冷静地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据我当场观察的结果来看,地主很难说动陈司令。一是陈有钱,不在乎以心爱之物来换钱财;二是陈知道地主这种人,说是卖可能就是白送了。陈当时并不知真正的买主是我和老三,我虽然猜到他有可能的担心,但我又不能说这东西是我要买,如果那样就给了陈拒卖的借口,也穿帮了地主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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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 20:32:08 |只看该作者
“这东西我真不能卖,”陈司令尽量以缓和的口气说,“地主你也知道,我们的关系铁得很,平时在哪遇到就哪请你喝酒,也从不把你当外人,我也是太喜欢这东西了,老话说君子不夺人所爱嘛。”
  “那是君子,”地主哈哈大笑说,“我是草苞,不是一个档次的,我既然都开了口总得给兄弟点面子吧?”
  “真不是面不面子的事……”陈司令脸色变得有点难堪地说。
  “我说是就是,兄弟几个说是不是面子的事?”地主带着七、八分酒劲开始耍横不讲理。蛮横无理是他们吃饭的惯用手段。
  “司令,给老大点面子,多少钱讲个价卖了算了。”一个小混混帮着腔说。
  “对,值多少钱照直说,太贵可能地主就不要了呢。”老三也帮着说。老三可能没有琢磨到陈司令的心里想法。试想一下,就算当时陈司令开价五万八万的地主会不要吗?价开得越高地主越会要,值钱还不来劲?价格合适,地主转给我们,价格不合适,地主就会借机自己留着,反正值钱玩意,用面子换来的,不费力气。至于给陈司令的钱,地主无非就是拖着,能拖多久算多久,给不给,又能给多少可能连地主自己心里都没数,这就要看陈司令的运气了。运气好可能收回一点本钱,运气不好就是竹蓝子打水一场空了。陈司令多精明,这道理他能悟不透?
  “平时来吃吃喝喝可以,钱不凑手来找我借几个花花也可以,唯独这件事兄弟我真不能答应你。”陈司令说,脸色越来越难看,虽然有酒劲的宣染仍能轻易露出深层的纠结与不快活。本来热热闹闹的场面经此一搅和突然间冷清了下来。这多少让人有点始料不及。
  地主始料不及,我们始料不及!
  我们始料不及倒无所谓,顶多劝劝他们暂时不谈,先喝酒再说。但地主始料不及就不痛快了,以为丢了大面子。血可以流,刀可以挨,这面子一丢以后还怎么混?
  “看来今天陈司令是不会把东西卖给兄弟了?”地主突然收住了大嗓门,改成慢条丝理的口吻。
  “这东西真不能卖,我费了多大劲才搞来,你是不知道。”陈司令苦着脸说。
  “不卖没关系,东西是你的,我们又不能抢,对不对?”地主说,“走人,兄弟们,多谢了陈司令的酒肉,改天回请你!”说完地主就站了起来,众人醉的装醉的清醒的半清醒的都相互提醒着站起来准备走人。陈司令一看不对啊,原本自己盛情款待没捞到好却落下了不快活,这岂不是得不偿失?所以他赶紧圆话说,“兄弟们别着急走,要走也得喝完了酒再走也不迟,你们说对不对?”
  “喝好了,谢谢陈老板,”地主说,“兄弟们走人!”这话的前半句地主是微笑着对陈司令说的,后半句是拉长了脸对手下混混们说的。这变脸的速度那可不是一般的快。有点像阴阳脸,半张阴半张阳,一侧身阴阳都出来了。
  “真要走的话你们等等,我给你们打电话叫二辆出租车来接一下。”陈司令边说边走到条几边去拨电话。他拨电话时,地主一行人就走到了门外去了。我走在最后,很想问一下陈司令那东西值多少钱,忍了一下怕不妥,就罢了。
  走到门口后,我们一行人停下了,黑灯瞎火的没车确实走不了,就站着等陈司令喊的出租车来。没人说话,都闷声等着地主开口。地主也不开口,拉着脸,看来这酒劲让他脾气上来了。这时候哪个要去招惹他肯定没好果子吃,让他自己憋着。
  我们等车时,陈司令出来挨个递烟,然后告诉我们,车子已经在路上了,一会就到。我们接过烟后都没敢吱声,陈见无趣,就说回家帮老婆收拾碗筷去,让我们自己慢慢等。我想,陈的心里肯定也充满怨气,只是不便表达出来。
  小里屋村离城里不远,二十来分种后,车子就到了。
  “你们几个上那辆车,我和他,还有他坐这车。”地主用手指指我和老三对其他人说。转眼之间,众人就都上了车,回城。
  在车上,地主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仍然一言不发。我和老三坐在后排也不作声,都怕触及地主这个不清楚有没有定时的炸弹。十几分钟后,车子进了城,司机问在哪下,地主说百货商场门口下。
  见我们的车在百货商场门口停下,后面的那辆车也停下了。车停后,地主也说付车费的事,拉开车门就出去了。老三也跟着钻出了车门,我问司机多少钱,司机说陈老板会付的。
  下车后,那些喝得东倒西歪的人中就有人问地主,“老大,现在去哪玩?”
  “玩你妈个B,喝成这样了还玩个屁,快回家睡觉去!”地主朝他们一瞪眼说,显然胸中还有闷气。
  “那我们也回家了。”老三朝地主说。
  “你不能走,”地主说,“我今天为你的事丢人了,你好歹得慰劳兄弟一下吧?”老三一下没明白地主的话中之意,所以呵呵笑着问,“怎么个慰劳法?”
  “我们俩找个地方爽爽去。”地主说。老三这下是听明白了,地主是要他出钱去找小姐玩玩。老三那天身上没带钱,所以他就直说了,“改天可以不,今天没带钱。”地主一听不高兴了,“耍老子是吧,天天收货还会身上不带钱?”
  老三翻出裤兜衣兜朝地主说,“真没带,不信你看。”地主就把目光转向我问老三,“那他呢?”
  那天,我是带了钱的,但我和老三现在是亲戚,怎么能出钱让老三和地主去干这种事,情理上通不过。但我又不好骗地主说没带钱,一时就愣在那没说话。
  “书呆子,快把钱给老三啊,还愣着干什么?”地主呕了一口酒气说。我很反感地主的这种行为,那脸、那语气真的让人很恶心,一时来气就没理他。地主见我不理他,就更火了,一个箭步走过来抓起了我的衣领问,“书呆子,你什么意思啊?”老三见情况不妙,赶紧过来拉着地主的手说,“地主,你把手松开,有话好好说。”
  “松个屁,老子今晚就想打人!”地主穷凶极恶地说。
  老三放开了手,转身快速跑到绿化带上找来一块石头捏在手上朝地主吼道,“地主,你敢动我妹夫一下,老子今天就叫你脑袋开花,你信不信?”听老三这么一说,地主放开了我,转身朝向老三冷笑着说,“没看出来啊,老三,长本事了,敢跟老子横了!”
  我趁机也跑到绿化带上找来一块石头捏在手上,朝地主怒目而视。我想好了,只要地主一动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拍他一脑门再说。那几个小混混见我们这般,也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全围了上来,一时也不顾自己站不站得稳了……
  地主看我们手上都捏有石头,再加上自己酒喝得有点多,琢磨着真动了手万一挨一石头不划算,眼珠子一转说,“同你们开玩笑的,你们还当真了,我和高强是什么关系,怎么可能动他的弟弟和妹夫,你们说是不是?”
  我和老三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眼睛还死盯着地主以防他突然袭击。
  地主见我们不说话,就转身朝几个东倒西歪的手下怒吼道,“看什么看,还不滚回家去睡觉!”说完,又朝我和老三举起手打个手势皮笑肉不笑地说,“拜拜”就走了。
  看他们走远,我和老三才扔下手中的石头回家。
  我心有余悸地同老三说,“好险,真干起来我们俩个都不是地主的对手。”老三说,“怕什么,反正都那样了总不能让他明摆着欺负。”
  我说,“老三,你觉得地主只是吓吓我们还是真想动手?”
  老三一脸不在乎地说,“管他呢,真动手他也占不了便宜,二哥会收拾他的。”
  “二哥收拾地主?”我不解地问。我心想,平时高强不都是靠地主出面打架的吗,怎么他能收拾地主呢?
  “对,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二哥有两个手下吗”老三说。我想了想,好像老三是说过半句,就说,“那次你是说过半句,我以为你说的就是地主这帮人呢,怎么了?”
  老三说,“二哥有二个保镖,是市里的,平时见不着人,只要二哥一出门,二人总有一个会跟着去,有时二人也一起跟着,那可是二个厉害的人物,地主算什么,不值他一手一脚就摆平了。”
  “你见过他们的真功夫?”我更加好奇地问。
  边走边说就到了青龙巷口,“当然见过,”老三说,“你回去睡觉吧,这事以后再说。”我们就在巷口分了手,我回我的住处,老三朝巷子里走去。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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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老三特地对高强说了陈司令家的屏风。老三细细地描述了一般,然后我又作了补充,之后,高强说这八成是个好货,应该是珠山八友中最擅长山水的“传芳居士”汪野亭手笔。具体的还要看到东西好上过手才好确定。
  那怎样才能让高强看到东西?这是个问题。我们说了地主曾向陈司令提出购买而遭拒绝的事,但没提地主对我和老三发飙的事,怕引起没必要的麻烦。高强没安排我们如何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只是说让我们暂时不要插手此事,等等再说。我想高强心里肯定有主意了,只是瞒着我们不说而已。这就是真实的高强,他的心思一般人看不懂。如果让你看懂,他也就不是高强了。
  高强会不会走地主这条线?
  我和老三都想到过这一点,俩人暗地一分析估计极有可能。如果走地主这条线,在利益驱动下,如果地主拿不到货肯定会来硬的,这样显得不厚道。毕竟与陈司令无冤无仇的,为一个古玩而让人蒙受重大损失,怎么说都是下下策,于心不忍。
  老三与我的想法有分歧,他的意思是说,管它呢,这是地主和陈司令之间的事与我们无关。但老三忘了,事件的源头在我们这,“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道理浅显易懂。
  一天过去了,没有关于嵌瓷屏风的消息……
  七天过去了,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十来天后,我们等来了高强的一句问话,“你们两个跟地主差点动手了?”
  老三说,“动手是没动手,只是那家伙喝多了想拿我和谈古出气。”我以为高强会责怪我们在外边惹是生非,没想到高强说,“以后遇到这种事,你们站着别动,跟人家动手自己受了伤或是残了怎么办?打打杀杀那是流氓干的事,是无能者所干的事,你们与他们不是一个档次的,明白?”
  “那就站着让他打?丢人不?”老三不同意高强的说法,又不敢大声,所以嘀咕了一句。
  “你就确定他敢动手?”高强说,犀利的目光落在老三脸上,老三立即闭上了嘴。
  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事是地主他主动向高强说的,地主说自己那天酒喝得太多了,太冲动,挺对不住高强的。高强当时笑笑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就等于什么都说了,地主是明白人,高强也是明白人,明白人与明白人打交道就不需要太多废话,言简意赅,能省则省。古人是惜墨如金,他们是惜言如油,这比喻我觉得蛮好,你们认为呢?
  高强那天为什么同我和老三说事是有原由的,因为他要带着我和老三去地主家。去干什么?看嵌瓷屏风!我当时心里一颤,觉得这地主还真有几分本事,居然把司令家的东西弄到手了?其实我错了,我们看到的那座屏风并不是陈司令家的那块,也就是说地主弄到了另一块来给我们看。
  “高老板,实在不好意思,那陈司令手上那块就是不舍得给我,这块是他托人从景德镇搞来的,说是同一个人的手笔,”地主对着高强解释说,“你看看这块怎么样,能值几个钱吧?”
  高强没接地主的话,而是对我和老三说,“你们俩个过来先看看,看完说说各自的看法。”
  我和老三靠近嵌瓷屏风前前后后地仔细端详起来……五分钟后,高强问看得怎么样了?老三让我先说,我说,“你是师父,你先说。”
  老三说,“平时好事就没见你把我当师父让着我,这事倒喊我师父了。”我还没回老三的话,高强冲着老三说,“罗嗦什么,快点说。”
    老三像老干部作报告似地先清了清嗓子说,“这东西不好,第一、东西看新不老,贼光很明显;第二,瓷板不平整,侧看这面一点都不平滑,中间明显拱起;第三,面上还有缩釉和黑斑;第四,这木座也不像是红木的。我说完了,谈古你接着说。”
  我也清了清嗓子说,“我赞成老三前面说的三点,我再补充几点,第一,画工明显不足,线条不连贯有明显的犹豫停顿,这点与我们在司令家看的那块不同,应该是后人所仿;第二,瓷板发色暗灰,颜色不透明没有晶莹剔透的感觉;第三,印款也不同,那块是平山二字,这块是平生二字。我也说完了,不知对不对,请强哥分析一下。”
  我们说完,高强笑了,扭头问地主,“听见他们说的吗?”地主皱着眉头问,“他们没看错?”高强说,“基本上正确,只有一个细节谈古说错了,平生和平山都是汪野亭的印款,其他几点说的都对。”
  地主听完就怒了,说,“妈的,好个司令,不给就不给,拿个假玩意来骗老子,哼哼,有戏唱了。”
  我和老三没接地主的话,这是地主的事,我们不能煸风点火。高强当然更不会轻易发表意见,只是很冷静地微笑着。
  “那这玩意能值几个钱?”地主最后问。
  “三、五十块钱吧。”高强笑了笑说。
  “就值这么点钱?”地主不死心地问,“你们几个看得准不?别冤枉了司令,到时就闹笑话了。”
  “好,那我就让你死心,你过来我指给你看。”高强对地主说。等地主靠近屏风时,高强指着画面对地主说,“粉彩瓷画有个特征,经过几十年以上的氧化后彩面自然会氧化出一种彩色光,就像我们小时候抹的蛤蜊油的蛤蜊壳里面那种发亮的彩光,行内话叫蛤蜊光,侧面看会很明显,彩越厚的地方越明显,再看这你这个,表面只见贼光不见蛤蜊光,年数肯定比你我都年轻,定定是现仿品。”
  高强说到这停了一下,见地主没接话又继续说,“这种蛤蜊光是由于釉上彩瓷中含铅的原故,再具体的原因我也说不上了,专家们都是这么说的。”
  “那十有八九是假的了?”地主咬了一下嘴唇问。
  “呵呵,不是十有八九,是百分之百的仿品,”高强说,“我还有一个有力的证据,只是要破坏一点木座,如果你愿意负责任的话我就说,不想破坏我就不说了。”
  “奶奶的,一个假玩意还谈什么破坏不破坏,一把火烧了还嫌麻烦,你看着办吧,怎么做你做好了。”地主很恼火地说。
  “东西是你的,我们不会动手,得你自己动手。”高强说。
  “好,我动手,你说!”
  “你把架子背后夹板的木条撬开,如果瓷板背后有筋痕就是老的,没有筋痕就是新的。”高强很淡定地对地主说。
  地主还真从厨房拿来一把菜刀,几下蛮力就把后板打开了,盯着看了看一脸迷惑地问高强“什么是筋痕,你看这上面有没?”
  高强保持着良好的微笑说,“当然没有了,有还不是老的了?以前的瓷板制坯是手工,现在大多是机制,手工制很难让板面不变形,面积越大变形就越厉害。所以,以前的人就在瓷板背面塑以加强筋,阴干后想办法再切去,这样就留下了加强筋的痕迹,明白没有?”
  地主点点头竖起大拇指说,“高老板,高人,这行饭也只有你能吃,换我这种大老粗哪能记得这么多,太烦人。”
  “行,那我们就走了。”高强拍拍地主的肩膀说。说完我们三个就走了,老三在前,我在中,高强在后。转身时,我看见地主拉了高强的手一下,然后轻声问,“那东西还要不?”
  高强轻声说,“我是肯定要的,你自己使劲去吧,出了任何事与我无关。”听高强这么说,就证实了我和老三先前的猜测,这地主难免又要作孽了。地主的作孽与高强在背后的推力有着极大的关联,我很想劝高强放手,但终究因资历不够格没说出口。即使说出口,我想高强他也不会听我的,因为他叫高强,我叫谈古。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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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 20:33:29 |只看该作者
大约过来一周左右时间,我们终于见到了那块嵌瓷屏风,很可惜变成了一块残品!这让我们心疼不已。这个结果让我们很意外很沮丧,我能看出高强脸上弥布的无限懊悔。那种悔意是对金钱也是对古玩的一种深深的惋惜与自责。我想,在喜爱古玩这一点上我与高强是相通的,只有真切地喜爱上了才能全身心投入,从而在某一行上干得有声有色。可以说高强是新中国成立后在古玩上赚钱的第一批人,但他陷得太深,以至最后无法自拔毁了自己,这是后话,暂且放下不表。接下来说说地主获得这块屏风的悲剧经过——
  我不知道高强当年对地主承诺的酬金,或者说与地主谈好的交易额是多少,我只能私下猜测那个数不会低。地主在面对高强出的金钱诱惑下暴发了混子的职业本性,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块屏风弄到手。明着抢当然行不通,这会吃官司、坐牢,地主心里很明白,必须要陈司令乖乖地交出屏风来才是上策。当然,这当面的怒火还是要发一通的,算是前奏,也算是给接下来的事情作个暗示。
  想好了,地主就带着几个兄弟打上出租车直奔陈司令家。挑的时间是晚饭前后,这个点,人们一般都在家窝着。地主让出租车在屋外等,几分钟就出来。干这种事,地主很有经验,时间不能太长,要给当事人一顿“猛棒”,吓完就走人,留着大大的空间让当事人自己去想、去琢磨。
  下了车,地主一行直扑陈司令的屋子里。陈正和老婆在吃饭,见地主怒气冲冲地进来吃了一惊,赶忙放下碗筷起身招呼地主。
  地主把那新仿的屏风扔到地上后劈头盖脸地就指责陈司令来,语气如机关枪一般狂扫,扫得不给对方任何还手的机会。
  地主怒斥说,“陈老板,你说我们关系铁是吧,你就拿一个假货来蒙兄弟?你当兄弟没文化、文盲一个,不识金香玉,好蒙、好骗,你这哪有半点兄弟情份,整个就是欺负人不是。这事别说是我,换我手下这些兄弟都做不出来,这叫什么,打人脸,晓得不!我是没文化,但我不会受人明摆着笑话,哪个让我丢人,我会让他丢大脸。古人说,以德报德,以恩报恩,以仇报仇,我书读得少,但这个我还是懂的。书读得少是我的错,但也不能这样让人明着欺负不是……”
  还没论陈司令辩解,手下那帮小混混按设计好的套路就嚷嚷上了,“老大,少跟他废话直接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对,给他狗日的一点厉害瞧瞧!”几个人起着哄,挥舞着双手。
  “放肆!”地主朝着自己兄弟大吼一声,“我是那样的人吗?啊?……人家不义,怎么来骗我是人家的事,我地主绝对不会朝自己的兄弟下手,这叫义,明白不?”
  几个混混退后一步,干立着,暂时沉默……这也是设计好的,就像拍戏,得一个镜头一个镜头过,不能抢戏。
  都说完了,这回该陈司令为自己辩解几句了,陈苦着脸说,“地主兄弟,这个是仿品啊,我真不知,你说你也很喜欢这类东西我就特地让人从景德镇买来的,我要知道是个仿品还会送给你么,这也太小器了是不?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真不知这是个仿品,我和你一样,也是被骗了,回头我就去找那个朋友,让他换一块真的给我。这次真是对不住兄弟了,改天我去城里大请兄弟们当是陪罪了,你看可以不?”
  “吃就免了,我们没你有钱,但一天二顿酒还是有得吃的,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地主朝陈就说了这么句,然后大手一挥对手下兄弟说,“走,回去喝酒,别耽误人家吃饭!”
  陈司令这心还在怦怦跳,没平静下来,见地主一行要走,也不知啥意思,在后面追着说,“地主兄弟,你等会,来了就玩会再走嘛。”地主也不理他,出了门坐上了出租车,呯的一声就关上了车间。车子发动,屁股一冒烟,走了。
  陈司令站在屋外好半天还没缓过劲来,他头大了,大如篾盘!
回来后,见陈司令没什么反应,地主首先想到的就是对陈司令的人身安全施施压,时不时叫手下的小混混对陈司令进行骚扰,或是对陈的车子扎胎、放气等等行径,但效果都不大。这让地主有些心急,就改换手段来治陈司令。
  地主得知陈有个儿子在城里中学念书,便指使人去学校威胁陈的儿子,威胁没用,后来还动了手,但陈没有像往常一样地来求地主出面摆平,而是叫派出所的民警出了面。地主想,这办法也不行,三番五次去搞一个孩子没什么意思,只是在拖时间,要快就得再玩点狠的。
  陈司令做的是木头生意,车子出境必须要过木竹检查站这一关。来自木材产区的人都知道这一点。要过这个检查站可是有大讲究,有后台,有实力,顺利通过。反之呢,随便找个理由就把你车子扣了,扣一天、二天算是运气,车子是运输户的,扣在那是当然得算工钱。运气不好,扣个一周、半个月时间,还得缷超方的木材,没收、外加罚款,总之得把货主搞得焦头烂额不可。木材老板都怕过这一关。怕归怕,但又不能不过这一关,生意还是要做的。因此,地主这些混混也瞄上了这道卡,替人押车过卡,押一趟多少钱。小混混押车,不给检查站人好处的,凭的就是面子,不给面子那好办,你有家人吧,瞧好了,别出事。还有就是千里之外的运输,得走火车皮,这火车皮可紧俏了,不是什么时候要都能订上,得预订。没关系的十天半个月也别想订得车次,慢慢等就是了,等得你黄花菜都凉了也无人可怜你。
  地主见不玩点狠的陈司令不肯就犯,就想到了木竹检查站。地主想,你陈司令在检查站不是有关系吗,不是吃得开吗,那就让你过过看。
  陈司令一个车子在木竹检查站被拦下了,好话说尽,脸皮卖光都没用,说是有人举报车子超方了,上面直接下的命令,不敢不听,这次不能睁只眼闭只眼放过了。陈司令想,自己是超方了,可以前每次也超方的,不超方哪挣得了钱。这时,陈司令都没想到是地主捣的鬼,也不好意思去求地主帮忙,自己花钱了事,这趟生意就算是白忙乎了。
  这边车子被拦了,那边火车站车皮的事一拖再拖,找关系也没用,塞钱都不好使了,这让陈司令好生不解、好生郁闷。
  正束手无策时,小六来电话了,问,“陈老板,你需要押车的还是需要订车皮?哈哈……需要时同哥们打个招呼呗,哥们替你办了,不用太客气。”
  陈司令这才恍然大悟!这小六子是谁啊?地主的把兄弟。
  这事还不明摆着是地主在幕后导演的?地主的目的何在,这陈司令还不清清楚楚。得知事情的真像后,这陈司令就火了,但拿地主没办法,只能在家自己生自己的闷气。陈的老婆见自己男人低头垂耳唉声叹气,就问,“是不是车皮还没着落?”
  陈回答说,“车皮个屁,都是地主那孙子在背后搞的鬼!”
  “地主和你不是兄弟嘛,他搞你做什么?”女人不懂,这般子问。
  “兄弟个屁事,什么鸡B子兄弟,还不是看老子有钱,能请他喝酒。”陈火花塞似地朝着老婆就喷上了火。
  “你朝我发什么火啊,有能耐你找地主去啊!真是的。”女人也不示软,反冲起自己男人来。
  “找他有屁用啊,他要这个古屏风,能给他我还不给了。”陈司令纠结地说。
  “我就知道是为这个破东西,上次喝酒也是,你们还闹得不快活,还有前几天,地主找上门来了,也是为这东西,一而再,再而三的,你烦不烦啊,给他算了。”女人劝着说。
  “你就知道给啊给的,败家子,你懂什么!”陈继续朝老婆身上散发着自己心中多日来郁结的怒气。
  “什么值不值勤钱的,你那整车整车的木材堆在火车站那就不是钱了,”女手挥舞着手走近屏风气愤地说,“就为这么一个东西搅了生意,值当不?”
  只听见“叭”的一声,屏风被女人失手从条几上挥倒,落在了八仙桌上……陈司令赶紧向前扶起那宝贝,一看,傻眼了,三道裂纹跃然刺入眼中!气得陈转身抬手就朝女人脸上来了一巴掌。可怜女人脸上立显出五道红红的掌印来。挨了打的女人只能蹲在地上哭,还不能还手,因为自己闯了祸事。
  陈一看,心爱的宝贝已经这样了,那就打电话让地主来看吧,要不要随便他,也省了一桩麻烦事。
  地主听说东西坏了,就电话问高强,高强说,残是残的价,拿来吧。
  
  (注:这个事件就此收笔,下回说到一个更大的物件。。。。且听小老头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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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在前走,我在后面跟,我们俩都已经疲惫不堪。
  “谈古,你走快点,天快黑了。”老三在前面停下来催我。
  “不行了,累死了,都连走几个村子里了,一样东西没收着,好没劲。”我在后面回应着老三。
  “别废话,快点走,说不定前面的村子里就有好货等着我们呢。”老三以精神胜利法鼓劲着我。我说,“好咧。”就加快了脚步跟上了老三。跟了上去后我粗喘着气问,“老三,这是今天最后一个村子,我们不再找了吧?”
  老三说,“都二天了,一件像样的货都没收着,回去也不好交差。”我抹着脑门上的汗珠子说,“我们努力过了,没货收也是没办法的事,就算把命拼上也不抵事,没货就是没货,对吧?”
  我们边说着就边进了村子。老三摇摇手中的空旷泉水瓶说,“没水了,先找户人家要点水喝,渴死了。”我也渴得厉害,懒得接话,见路边正好有个老奶奶在自家门口扫地,便走过去喊了一声,“老奶奶你好,能向你讨点水喝不?”
  “屋里有,你自己倒吧,热的凉的都有。”老奶奶客气地说。
  老奶奶住的房子很古老,凭我的目测得有一百来年,按古玩的说法就是“这老货开门到清晚期”。房子是晚清、民国那种带天井的江南标准建筑,屋内天井下铺满了青石板。石板与石板的缝隙间长了些许短短的叫不出名的小草,随处可见斑斑点点的苔藓。站在天井下,抬头便可见鲁迅笔下的“四角天空”。房子为砖木结构,正面斑驳陆离灰不溜秋的古砖彻成的墙面,石灰已经大片大片地剥落。屋内的板壁也是黑乎乎的,横梁与楼板的拐角处,全是燕子世代留下的巢穴,破损的、只余痕迹的、完好的都见证了屋子主人不同的历史。所有的生命都一样,在历史的长河中一茬接一茬按自己物种的空间沿续着,它们只是不能像人类一样以文字的方式记录下来,但它们留下的都是历史痕迹,这些痕迹在考古学上佐证了人类的历史。我们应该感谢这些曾经和人类一同并存在地球上的生灵们。
  “老三,这老奶奶家八成有老货。”我在打量一番之后轻声地说。
  “什么八成啊,你看看眼前这对太师椅,多罕见的宝贝,啧啧……”老三边说,边啧啧个不停,那口也不干了,水也不喝了。
  “红木的吧?”我一支半解地问。
  “什么红木啊,”老三压低嗓门轻轻对我说,“这可是名贵小叶紫檀木的。”
  “不可能!”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三个字。我知道小叶紫檀的名贵,而且是收了一年多的古玩还未见过这么大件的紫檀,真有点不相信老三说的是事实。我看了看那对太师椅,颜色为紫黑色,几何形镂空椅把,雕花镶石椅背,古色古香古韵十足。老三用手抬了抬椅子后朝我伸了个大拇指,意思是在说,这东西地道,货真。我们都迅速兴奋起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内心激动不已,那感觉这东西就是囊中之物了。
  老三朝我往老奶奶方向挤挤眼神,我当即便明白了老三的意思,他是想让我去同老奶奶闲聊几句,这是长期配合的默契。这样做的好处有二点:一是拖延时间出来给老三验货;二是侧面了解物主人的家世,类似于收老货时听故事。
  “老奶奶,你家房子真大啊。”我穿过天井走到门口边朝老奶奶笑着说。
  “这破屋子再大又有什么用,不值钱,都不人愿意住了。”老奶奶停下手中的活说。
  “你们家以前有人做官的吧,”我保持着良好的笑容问,“不然哪有钱盖这么大的房子。”
  “做官的没有,”老奶奶摇摇头说,“我太公公那辈以前在扬州、上海一带做生意,后来客死在外头家道就不行了,我嫁过来时,家里只剩下这座破房子,什么都败光了。”说完,老奶奶脸上布满了惋惜之情。
  “都败光了?就没留下什么老货?”我乘虚而入地问。
  “老货?”老奶奶没明白。
  “就是古董。”我和言悦色地解释说。
  “有是有几个不值钱的东西,早就卖掉了。”老奶奶说。
  “哦……那您再想想还有什么值钱点的没卖的古董……”我拖着话音等待老奶奶说。这时老三也走了过来,老奶奶看见老三手上的旷泉水瓶子是空的,就问,“你没倒水啊,茶壶里有凉的,暖水壶里有热的,自己倒没关系的。”
  老三听了老奶奶的话后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还真忘了倒水。老三憨憨一笑说,“倒水不急,呵呵,老奶奶,你家这对椅子卖不卖?”
  “不卖!”老奶奶果断地回答,没作半点犹豫。
  “为啥?”我和老三同时问。
  “别提了,就为这对椅子都差点闹出人命来了。”老奶奶愁眉苦脸地说。
接着,老奶奶在我和老三的纠缠下同我们说了一段关于卖椅子的经历——
  老奶奶嫁过来后生了六个子女,五男一女,女儿已经出嫁,五个儿子也结婚了四个,只有老小土富没成家,和父母吃住一窝没分家。在农村,没分家就等于钱财共用,财产共有。另外四个儿子分别叫:金富、木富、水富、火富,加上土富,金木水火土都齐了。当时我就在想,要是再生一个儿子的话那该叫什么富呢?想归想,终究没问,也不能这样问。
  一年前,有个外地来的收古董的人就看上了老奶奶这对椅子,经过讨价还价最后双方同意以二千元成交。看到这,有人难免会想,“紫檀椅子才二千元,谈古你说胡话吧?”,别急,这话还没说完,呵呵。老奶奶的男人已经过世了,她自己和小儿子又不懂,这个价钱是正常的。也该那收古董的倒霉,他付了钱后自己拿不动,就到村子里请了二个劳力一人一张扛出去,这动静搞得有点大。就有好事者把这情况告诉了二儿子木富,说你家卖了个大古董,好几千呢。这二儿子一听,不得了,赶紧跑回家。等他回到家时,收古董的人和二个劳力已经走了。这木富本想回家是分钱来的,听说东西不在了,这可不行,没东西就就很难分到钱,有东西在就不一样了,不分钱就不让卖。想到这,木富就想去追回太师椅,但又怕自己一个人身单力薄不济事,就喊了金富、水富和火富,四兄弟玩命追去。
  追到公路边,终于追上了收货人。兄弟四人顾不上喘气就拉住了收货人的手说,“这东西不能卖,是我们兄弟几个人的,土富一个人同意不算。”以一抵四,收古董者岂能奈何得了,没办法,只能随四兄弟返回村子里。
  返回家中后,老奶奶和小儿子土富一看到几个兄弟都在,就明白了。老奶奶拗不过几个儿子,就说,钱不分,退钱,货不卖了。几个儿子一看老妈语气坚定不移,心想那就等您老人家过世再说吧,反正东西在就是钱在,分不分以后再说。
  家里人就算是达成协议了,暂时不卖,钱退给收货人。但是这收货人急了,原想捡个大大的漏,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搅了局,心里暗暗叫亏。懊恼没用,还得想办法把这货收回去才是正道理。在那种情况下还想收货那只有一个办法,加钱,加到兄弟几个没矛盾为止。想到这,收货人就把其他几个兄弟叫到一边去说,“这样好了,我再拿出二千元钱出来给你们四个人分,你们四个人就不要说话了,让我把太师椅带走,这样总行了吧?我父亲就是喜欢这种椅子,我买回去孝敬老爷子,也算尽点孝心,你们哥几个就成全我好了。”兄弟几个一合计,觉得这人也挺大方的,出手就是加二千,反正自己有钱分那就让他收走得了,一对黑不溜秋的椅子,放着也是放着,说不定以后小五土富不肯卖了,一直留着,那样自己还一分钱搞不到。
  原本事情到此也就解决了,收古董的付钱、拿货走人便是了,岂不料又生出事端来。也活该那家伙倒霉,付钱时差了五百,身上钱不够了。这家伙怕夜长梦多,急得不行,就和兄弟几个商量,先把东西带走,明早再送五百块钱过来。这兄弟几个又不傻,哪会同意?当天这事就搁下了,收货人只好赶回城里与伙伴碰面拿钱。
  结果这事还真夜长梦多,又生出是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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