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于江湖 发表于 2009-12-30 06:17:34

随着四散奔逃的人群,陈恭澍迅速离开现场,同时,他看到兰子春、王文等人或骑车、或步行,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绕了几个路口,陈恭澍从西头进入煤渣胡同,安然的回到了北平站,见到了毛万里。毛很高兴的对陈恭澍说,听到枪声了,想必是“恭澍兄”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陈说现在还不知道结果,得赶快了解。
毛说这你就别管了,休息一下,我去找人打探。
这一下午陈恭澍如何睡得着!好不容易到了傍晚,毛万里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令陈恭澍非常沮丧——王克敏仅左臂受伤,同车的日本浪人山本荣治则当场毙命。
第二天,报纸上刊出消息,除山本荣治以外,另有13人在战斗中受伤,但没说具体是哪一方面的人。
陈恭澍不知道的是,就在出事的当天下午,为了“安定人心”,王克敏带伤召开了记者招待会,以表示自己“安然无恙”,“政权”仍处于稳定中。
陈恭澍是职业特务,比毛万里要敏感得多,深知从今天开始,马上就是一场全城的大搜捕。
因此,他从毛万里家出来,临走前告诉毛,自己要出去一趟,今晚不回来了,不要为他担心。
多亏了王天木大哥当年的教诲,让陈恭澍结识了一大批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等,陈跑到他熟悉的八大胡同,以“大款”的身份,忍了两天两宿。
到了第三天,陈恭澍与毛万里通了一个电话,毛一听是他,马上说你快回来吧,有急事。
一见面,毛万里就说幸亏你那天走了,当天晚上日本鬼子就来了,你没有报临时户口,一旦查出来不得了。
另外,天津站有一封电报给陈恭澍,陈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当天参加行动的突击队员,只回去了5个——第一组组长兰子春和组员徐自富失踪!
同时,戴笠从南京来电,除对陈恭澍等人的“忠勇除奸”表示嘉勉外,令陈速回天津,另有要事。
行前,陈恭澍再次约见了张作兴和齐庆斌二人,来的却只有齐庆斌一个人,带来了一个令陈恭澍万分焦急的消息——武老在大搜捕中被抓,现下落不明,为避免连累,张作兴已经连夜逃往天津。
至于卞队长,由于武老的线索中断,已经无法兑现当时的承诺了。
1938年4月1日,陈恭澍返回天津,依然没有得到兰子春和徐自富的消息。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通过各种渠道,陈恭澍方才得知,兰子春和徐自富已经牺牲了。
——当天的枪战中,兰子春受了轻伤,但他在高度精神紧张中并没有感到,一路骑着自行车回到客栈才发现受伤,于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不虞有他。一会儿。同组的另外两人先后归来,其中一人说要去串个亲戚,因此逃过一场大难。
当晚,日本宪兵循着血迹追踪而来,逮捕了兰子春和另一名组员徐自富。在审讯中,二人均坚贞不屈,未几,在北平英勇就义。
至于武老,陈恭澍很多年以后才得知,其夫妇二人被逮捕以后,均受尽酷刑,但坚不吐实,几个月后被放了出来,武老已经被折磨得“不复人形”,不久即含恨去世,其年轻的妻子则不知所终。
“王克敏”案到此为止。虽然多有损失,但平心而论,在危机四伏的敌后,陈恭澍等不顾个人安危,以拼死一搏的勇气,狙击汉奸,不失为豪杰之举。
此战过后,陈恭澍“辣手书生”的名号不胫而走,好比逍遥津大战之后的张辽,华北群奸,“闻其大名,小儿不敢夜啼”。
7年之后的1945年12月5日,时任军统局北平站督察的齐庆斌亲自拘押了王克敏,为自己的铁哥们陈恭澍出了一口恶气,同时被逮捕的还有殷汝耕等汉奸共14人。
1945年12月 25日,王克敏因鸦片烟瘾发作死在狱中,这样一个恶名昭彰的人物,居然被他逃脱了“显戮”,实在是不公平。
陈恭澍的故事,暂时只能写到这里,因为再往下已经进入全面抗战时期,而特务处也在1938年改建为军统局,但此前的许多事情还没有讲,如果顺着陈恭澍的事情一路讲下去,等再回头说其他事情的时候,读起来难免会有一种时空倒错的感觉。

因此,为了叙事上的条理性,陈恭澍的故事暂且打住。

但在这里,必须对一个人的结局做出交代。

这个人就是王文。

从前面的叙述中,我们可以看到,在陈恭澍出掌平、津两站期间,共主持了“张敬尧”案、“吉鸿昌”案、“石友三”案、“殷汝耕”案、“王克敏”案等5起行动案件,除“张敬尧”案以外,王文深度参与了其后的四个,如果不限于“四小杀手”的话,王文也无愧于“杀手”的称号。

王文,原名王文翰,天津宝坻人,1909年生,1934年加入特务处北平站,系天津站 “情报组”组长吕一民的表弟。后王文任天津站行动组组长、“滦榆游击司令部”直属大队长。

前面说过,王文的家,是宝坻的一个富户,因此,当“滦榆游击司令部”成立时,便将本部设在了其家中。后来日本鬼子攻下宝坻后,将王文家的老屋一把火烧成了白地。

抗战开始以后,王文继续在敌后开展特工活动,1939年9月,王文在北平被捕,同年就义,年仅30岁。

王文的弟弟王文璧,则于狙击王克敏之后不久的1938年8月,在宝坻对日作战中牺牲。

忘于江湖 发表于 2009-12-30 06:17:57

"郑苹如案"

郑苹如是牺牲在四十年代上海秘密战中许许多多烈士中的一位。
  
  郑苹如生于1918年,父亲郑钺曾留学日本,娶了一位日本太太,所以郑苹如是个混血儿。
  
  郑钺与中统特务陈宝骅(陈是陈果夫、陈立夫“二陈”兄弟的堂弟)是很好的朋友,由于这个关系,郑苹如与陈宝骅也走得很近,后来成为中统特工,并接受了刺杀丁默邨的任务。
  
  按:以上是较为大众的说法,笔者认为,郑苹如究竟是不是中统特工,还有疑问。个人倾向于郑是基于民族义愤,主动请缨刺杀丁默邨的。
  
  刺杀的经过,网上材料很多了,大体是抄来抄去,每抄一次,佐料就多一些,戏剧性就多一些,还着意加上了某些"香艳"色彩,什么某特务爱上她,到行刑时下不去手等等。把苏妲己的故事都安到郑苹如身上了。
  
  说这些话的人,我只能说他们既无人心,也无脑子。
  所以这些不再赘述,大家只要知道郑苹如是抗日先烈就行了。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郑被捕后,汪伪当局曾找到郑的父母,说可以释放郑苹如,以此要挟郑铖出任伪职,其父母均严词拒绝。
  
  这叫精神!这叫气节!
  
1940年2月,郑苹如烈士在上海从容就义,行刑的就是军统叛徒、刽子手林之江。

次年,郑苹如的父亲郑铖因思念女儿,抱恨而终。

1944年1月19日,郑苹如的弟弟、空军飞行员郑海澄在保卫重庆的空战中牺牲。

1944年8月7日,郑苹如的未婚夫、郑海澄的战友王汉勋在执行任务时牺牲。

郑苹如一家,可谓满门忠烈!

  1966年,郑苹如的母亲木村花子在台湾辞世,享年80岁。蒋介石亲题挽联“教忠有方”。
    郑苹如出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色戒》,其故事原型被认为取材于“郑苹如刺丁案”,这大家都知道了。

郑苹如的妹妹郑天如曾公开抗议,并呼吁大家“切勿把片中沉溺情欲无法自拔的女主角,与历史上大义赴死的抗日烈士郑苹如画等号”。
  
  张爱玲是否画了“等号”不重要,关键是我们不要去画这个等号就是了。
  
  另外,不知道大家看没看《色戒》的原著,如没看最好看一下,因为李安加了很多自己的东西进去。
  既然说到这了,就再说几句张爱玲。
  
  张爱玲是抗战期间躲在“孤岛”上海弄文学的一个,当时像她这样的作家有一批,出于这个原因,解放以后,张爱玲的作品也不太受人关注。
  
  张爱玲“暴红”是改革开放之后的事,连带着她那个汉奸情人胡兰成。
  
  要说谈世界观,以我们今天的标准来衡量张,那显然是两股道,没法谈。但即便以当年而论,至少要说张爱玲这个人,起码是民族意识不够鲜明吧。国家都这样了,还有闲情逸志风花雪月,还讽刺某个女作家长得好不好看。

不怎么样!
  
  张爱玲的祖父张佩纶是李鸿章的女婿,所以张爱玲多少有点贵族血统。弄得眼高于顶,一般的人是瞧不上的。
  
  按:张佩纶属清末的“清流派”,这一派都是翰林,大都属于那种志大才疏的人,今天骂这个,明天损那个,就一样,没有什么实际工作的能力(张之洞是个例外)。让他们去负实际的责任,一定锛事。
  
  张佩纶就是这么个人,整日里大言不惭,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他看得上眼。结果被人下了套,在中法战争中(1884年)被派到福建督战。这些人哪会这个,吹牛是可以的,打仗是不会的,结果打败不说,他自己还闹个临阵脱逃,丢人丢到了家!
  
  笔者不太喜欢张的作品,应该说运用文字的能力还是挺纯熟的,但一味地哀婉绮靡,气象不高。

既然说到张爱玲,就不能不说胡兰成,这个男人对张关系太大了。
  
  对此,许多人不免腹诽:你张爱玲爱谁不好,偏要爱一个汉奸;爱也就罢了,还爱得死去活来。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似乎天生就招女人喜爱。
  
  我们可能都会有这样的朋友,或者认识这样的人,本人其貌不扬,也不一定有多高的社会地位、也不见得多有钱、也没见啥大本事,就是找女人一门灵。今天找一个,明天换一个,女人跟了他好象还挺美,拣了个宝似的。
  
  这个,只能解释为——这种人的“性商”比较高、他身上从骨子里渗透着一种吸引女性的东西。
  
  没辙,这个不是生气的事。你有本事,但你找不着对象。
  
  胡兰成就是这么个人,而且他的“性商”可以说高到了极致,接近无与伦比的程度。
  
  更厉害的,胡兰成有才。
  
  胡是个大才子,典型的江浙才子。
  
  关于胡的情事,大家去看《今生今世》就行了,没看过的网上有,这里就不多说了。
  胡兰成在海外名气很大,尤其是日本。他涉猎很广,不光会写散文,还是个学问家,其学说是成体系的。

但我认真看了的只有《今生今世》,感觉也是那种腻腻歪歪、粘粘呼呼,不爱看。
  
  这里只就他当汉奸的经历,简单介绍一下。
  
  胡兰成是浙江人,燕京大学肄业。
  
  1939年,汪精卫在上海召开伪“国民党全国代表大会”,成立所谓“中央党部”,胡任其机关报《中华日报》总主笔。1940年—1941年,还曾兼任汪精卫伪“国民政府”宣传部政务次长(即常务副部长),后因卷入伪政权的派系斗争,不但给撤了职,还关了些日子。
  
  这就是胡兰成的汉奸经历,满打满算三年,时间不长,但足以把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1944年,胡在上海认识了张爱玲,1947年分手,也只有三年,但足以影响张的一生。
  
  凡跟了胡的女人,鲜有时间长的,唯一的例外是最后一任太太佘爱珍。
  
  按,佘爱珍的前夫吴世宝,原来是上海滩的一个“小猪猡”,后来成势,并参加“76号”,成为汉奸,以后我们会提到他。
  
  1945年抗战胜利以后,胡兰成潜逃到老家浙江,并辗转于上海、香港等地,1950年前往日本定居。
  
  1974年—1975年,胡兰成曾有一个很短的时间到台湾任教,但终因观感太坏,被轰回日本。当时台文化界曾有人撰文《汉奸胡兰成速回日本去!》
  
  1981年,胡在日本去世,终年75岁。
  
  这样一个于公理、于私德都有所亏欠的人,居然得享高龄善终,也算奇事一桩。
  

忘于江湖 发表于 2009-12-30 06:18:15

“中央党部刺汪”案


汪精卫这个人一生经历极为丰富,撇开最后当汉奸不说,前半生,端的是丰富多彩。比如,汪精卫虽然是一介书生,却曾经当过刺客、也曾经遇刺,而且遇刺一回还不够,还要来个两回。

当刺客的那一下,就此奠定汪精卫一生的革命本钱。

遇刺的两回,第一回有点冤,第二回可是咎由自取。然而,最终真正要了他的命的,却是第一次、即今次要说的“中央党部刺汪”案。

谈到汪精卫,真的有一种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这么老资格的一位“革命家”,最后居然落水当了汉奸,想起来都替他惋惜。


不过,这也是他长期亲日的必然结果,否则,不至于在中央党部替他“一生的政敌”蒋介石挨枪子儿,所以说冤也不冤。

按:在国民党内部,乃至往前回溯到兴中会、同盟会、中华革命党等等,其高层人士中,相当多的人都有深厚的日本背景,首先就是中山先生。更有大批的留日学生,如黄兴、蒋介石、汪精卫、胡汉民、戴季陶、阎锡山、何应钦、白崇禧,等而下之的,包括我们前面提到过的殷汝耕、王克敏,军统内部的王天木等等,就更多了。我们前面说了,之所以八年抗战中会出现那么多汉奸,与当时政界的中、上层有一大批亲日派,有直接的关系。

1935年11月1日,国民党在南京召开四届六中全会。这次会议,实际上是此后不久召开的国民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准备会议。

会议地点在南京中央党部大院。第一天会议的程序是:

8点:与会人员到中山陵“谒陵”,然后回到中央党部;

9点:准时进行大会开幕式,听汪精卫做报告;

开幕式结束后,大家在院里照合影;

10点半开始大会的预备会议。

当天,蒋介石于8点前到达“总理陵堂”,结果蒋发现他居然是来的得最早的。过了8点,“中委”们才陆续来到,而且许多人很不严肃,没有按事先的通知要求着礼服,穿中山装的、制服的都有,居然还有人穿着便装就来了。

蒋介石非常生气,但碍于正置身中山先生陵园,不便发作。

8时20分,谒陵仪式结束,蒋介石一怒之下,把他事先定好的讲演也取消了,坐上车就走。

在返回中央党部的路上,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辆出租车从后面很快地追上来,在超车的过程中,还有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往回看。蒋介石发现了,觉得不对头,于是叫慢点开,让出租先过去。

开了一段,赫然发现那辆出租居然停在路边等着他们,蒋大怒,令人下去盘问,一问,对方说是记者。

一个记者的车、还是辆出租,敢超蒋介石的车队,还窥视、守候,想干什么?

但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总不能因为超了你的车就抓起来吧,只得作罢。

回到中央党部,汪精卫的开幕词很短,只有20分钟就结束了,大家下楼来到门前的台阶上准备合影。

第一排已经摆好了椅子,正中,自然是蒋介石和汪精卫,在第一排就座的还有林森、张静江、孙科、戴季陶、阎锡山、张学良、张继等等。

大家都坐好了,蒋介石却迟迟不露面,汪精卫让蒋的侍卫长王世和去请蒋“莅临”,等了半天还是没来。

汪精卫只好亲自去请。蒋说,今天秩序太乱,我觉得要出事,我不去了,你也不要去。

蒋不愧是军人,第六感官很灵敏。

汪精卫则不以为然,说这么重要的场合,咱俩都不去不太好。

说了半天,蒋就是不动地方,汪精卫只好自己出来,坐在中间。记者们对着第一排围成一个半圆形,嘁哩咔嚓一通闪光,9时35分,摄影完毕。

汪精卫站起来正准备转身,此时突然一个记者跳了出来,高呼“打倒卖国贼”,随即掏出手枪,冲着汪精卫就是三枪,汪应声倒地。

以事出突然,大家都惊得目瞪口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衮衮诸公,此时都露出了原型。据当时的记载,国民党元老张静江“滚到地上”,孔祥熙居然“钻到汽车底下”,不知道是确有其事还是糟改“大家”。

这个时候——挺身而出的,居然是文人张继。

忘于江湖 发表于 2009-12-30 06:18:39

张继,与唐朝某著名诗人同名,1882年生,河北南皮人。

这个南皮是个很有名的地方,晚清名臣张之洞祖籍就是这里的人。

张之洞是同治二年恩科的探花;他的堂兄张之万更了不起——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丁未科状元,

这两科都很出名,说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丁未科厉害,并不是因为张之万这个状元,而是因为这一科出了个李鸿章,不过当年他的名次比张之万可差远了——二甲第十三名进士!

同治二年恩科的状元叫翁曾源。翁曾源是翁同龢的侄子,著名的“叔侄两状元”传为佳话。翁曾源患有“羊角风”,一发病就口吐白沫、人事不知。事有凑巧,正好殿试那天精神抖擞,把张卷子答得无懈可击,一举抡元。

所以,和张之万那一科相同,同治二年恩科也不以状元闻名,出名的是探花张之洞。

从二张兄弟起,南皮文风大盛,张继就出生在南皮的一个世家。1899年,张继赴日本入早稻田大学学习经济。在日本结识了孙中山,遂“投身革命”。后来,因与邹容等强行剪去留日学生“监督”姚文甫的辫子,张继被驱逐回国。

回国以后,张继与黄兴创立华兴会,提出“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纲领,1905年加入中国同盟会。作为国民党元老,张继成为与胡汉民、汪精卫、张璧齐名的“南胡汪、北二张”之一的人物。

辛亥革命以后,张继任国民党北方执行部负责人,李大钊同志就是由张继介绍加入国民党的。

特别值得一提的,张继是故宫博物院的创始人之一,为故宫博物院的创立以及重要文物的保全起到过重要作用。但他与另一位国民党元老、故宫博物院第一任院长易培基不大对付,时有龃龉,到最后居然出以政治手段,结果弄出了“故宫盗宝”的惊天大案,易培基竟至抱恨而终。

其中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隔了多年之后,依然是各执一词,政治家的政治手腕,原不是我们这些晚生后辈可以置喙的。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参看吴祖光先生的父亲吴瀛老先生的《故宫尘梦录》。

关于张继,有很多话题,比如他的“惧内”、比如他家公子闹出的那桩很出名的命案,奈何离题万里,不说也罢。

但有一点必须要说,张继是一个极有胆识、有担当的人。1904年,华兴会在长沙组织暴动失败后,张继作为一个书生,曾“手持双枪”,冒死护送黄兴突围。

l947年,张继病逝于南京,葬于北京万安公墓。

扯远了。

却说1935年11月1日,汪精卫被刺,当时已经53岁的张继,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从背后死死抱住了年轻力壮的刺客,旁边的张学良上去一拳将刺客手中的左轮击飞。

这时,汪精卫的卫士才赶到,两枪将刺客打成重伤。

枪法还真不错——这么近的距离,居然没伤着张继。

最先赶到出事现场的,是汪精卫的夫人陈璧君。

此时汪精卫自忖必死,于是说:我为革命,死而无憾。

陈璧君是一个性格非常刚强的人,生死关头面前丝毫不露小女子态,只是说:“四哥(汪在家里行四),你放心吧,你死后有我照料儿女。革命党反正要横死的,这种结果我早已料到。”

这时蒋介石也赶来了,汪精卫对他说:“蒋先生,你今天大概明白了吧,以后的责任,要你一个人来负了。”

蒋介石一条腿半跪下来,握住汪精卫的手说:“不要紧、不要紧,不要多说话。”

陈璧君也是“老革命家”了,当年曾“毁家纾难”,在国民党内很有声望,论资格还老于“后起之秀”蒋介石。因此毫不客气地对蒋说:“蒋先生,你不要汪先生干,汪先生可以不干,何必用这种手段!”

几句话说出来,抢白得“蒋先生”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里“搓火”又不便发作。

据陈公博回忆,当时还是他亲自给中央医院打的电话,说了半天,对方才肯出诊。

医生半天不来,汪精卫就那么躺在地上,蒋介石和陈璧君就那么站在旁边等着,另一边还躺着一个刺客。

——要说这事也够新鲜的,国民党的第二号人物出了这么大的事,医院居然还敢推三阻四,今天的我们,真是不可理解。

这时,大家忽然发现孔祥熙“失踪”了。

找了半天才发现孔祥熙在汽车底下,出不来了——进去的时候出以慌乱,多小的“空”都能钻进去,出来可就不行了。找了几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拽出来,把马褂的袖子都给拽撕了。

检查结果,汪精卫身中三枪——刺客一共就开了三枪,由于是抵近射击,三枪全部射中,而且还有“绝”的——

刺客开枪的一瞬间,汪精卫正在转身,因此这三枪,有从后面打进去的,也有从前面打进去的、还有从侧面打进去的,你说这三枪挨的,一点不糟践。

后面的一枪最轻,打穿了左上臂,属于贯穿伤,处理一下伤口即可。

前面的一枪就有些麻烦,射进左眼外角下颧骨(我博客里有照片),做了三次手术,才把把子弹取出来。

问题最大的是侧面的一枪,从右背射进,可是子弹却怎么也找不到。没办法又送到上海一家法国人办的医院,结果发现子弹正好卡在肋骨上,伤及脊椎。

以当时的医疗条件,医生认为取出子弹难度很大,且有生命危险,建议保守治疗,用药物控制,并保证30年不会出问题。

——殊不知,9年之后,正是这颗子弹,要了“汪逆精卫”的命。

忘于江湖 发表于 2009-12-30 06:19:01

与汪精卫同时被送到医院的还有刺客,当时,卫兵们从他身上搜出一张“晨光通讯社”的记者证,姓名是孙凤鸣。另外,只搜出一颗用于自杀的鸦片烟泡和六角钱,可见刺客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做这件事的。

汪精卫被刺,日子难过的却是蒋介石。

用陈公博的话说,大家都怀疑这件事是蒋先生的特务队干的。

“蒋先生的特务队”是蔑称,指的就是戴笠的特务处。

想想也正常,谁都知道“蒋先生”和“汪先生”不对付,汪先生遇刺,那不是蒋先生干的还有谁?别人谁有这么大胆子?

再说了,照相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席,显然是事先就知道有事要发生,再明显不过了。

其实,这件事真是冤枉了“蒋先生”。试问,蒋介石要刺杀汪精卫,在哪儿不行,非得在中央党部?什么时候不行,非得在中央全会开会的现场?蒋介石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无奈这种事无法辩白,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蒋介石“哑巴吃黄连”,背了个天字第一号的巨型黑锅。

要想撇清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破案。

据说当时蒋介石就把戴笠叫来痛骂了一顿:“人家都打到中央党部来啦!每月几十万元法币给你们,就为酿出这等祸事吗?”

当天,一向冷静、讲究风度的蒋介石,居然用冷水冲头,可见“搓火”到了极点。

确实,一个国民党的“中常会”委员、中央政治会议常委(不要说还是国府的“行政院长”),居然在自己家里被人行刺,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这都是一个笑话。

既然是“笑话”,就有人在等着看结果。

有的记者去采访国府主席林森,林说:“外边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是替蒋先生掌印把子。”

还有记者去问国民党元老吴稚晖,吴“顾左右而言他”,说:“我是无锡人,无锡有108个烟囱,全国都像无锡,做到实业救国就好了。”

当然了,也有一些人颇为关心——都是些吃特务饭的。

宪兵司令谷正伦找到桂永清商议,怀疑是康泽他们干的。

陈立夫也在自己的内部进行追查,他手下不是也有个特务机构么——叫“中央党部调查科”的。

当天下午,蒋介石召集相关人员开会——都是形形色色的特务——有陈立夫、有宪兵司令谷正伦、有教导总队长桂永清、有黄埔同学会刘健群,还有复兴社的贺衷寒、康泽、邓文仪等等。

蒋介石大发脾气,又提起他今天从陵园到中央党部路上遇着记者出租车的事说了一遍,指责宪警工作失误,要求抽调得力人员参与侦破,经费由军政部拨用,限一星期查出头绪,一个月内破案,否则,今天到会的人全部撤职查办。总之,不惜人力物力,必须早日破案,“以正视听”。

蒋介石还要求,每天要派人去中央医院探望汪精卫伤情,并向他汇报情况——其实,探病是一方面,关键是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在往医院跑、谈些什么、是不是又在往我身上“泼污水”!

确实,汪精卫一出事,中央医院立马变成了“临时中央党部兼行政院”。汪精卫不是一般领导,出了事,大家都得拎着东西去看。不要说还有各种各样的人士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往医院跑,有的是探病的、有的是看情况的,陈璧君安排人接待,忙得不亦乐乎。

蒋介石特地请各派系首脑代表他前去看望汪精卫,同时侧面向陈璧君解释:“这事真不是蒋先生派人干的,保证限期破案。”云云,并请陈壁君派人参加侦破,以示坦白。

次日,汪案特别侦查处成立,下设4个组:
  
第一组是戴笠的特务处;

第二组由教导总队桂永清负责,以教导总队中的复兴社基层骨干为主;

第三组由宪兵司令部谷正伦负责,由宪兵、中央军校中的复兴社基层干部组成;

第四组由中央党部负责。

在特务处召开的汪案特别侦查处成立大会上,与会者对案情进行了分析。军校八期毕业生吴幼元,当时在教导总队任职,参与了侦破。据他回忆:大家分析了国内外各种政治势力的情况:

“国内方面:

共产党:经过长期作战,伤亡惨重,只求整补自安,不会寻找麻烦,也不会采用刺杀个人手段。

民主党派:没有这样大的魄力和胆识出此下策。

国民党内部:胡汉民的两广集团,目前政治、经济都很困难,不会向中央挑衅。

地方势力:如山东韩复榘,也只是与日本人暗中勾结,已派部队进行监视,不可能刺汪。如云南龙云、四川刘湘、贵州王家烈,以及西北地方实力派,虽对中央怀有二心,但与汪无宿怨。

国际方面:

意大利帮我建设空军,但又与日本互通情报,出于某种动机,刺汪或有可能。

德国情况和意大利一样,一面助我训练新军,一面又偏袒日本,曾卖军火给西北地方实力派,反说中国人不争气,有可能参预刺汪案。

俄国人(当时对苏联通称)是第三国际总部,企图中国赤化,经常在边界挑衅,阻碍中国统一,但不会采取暗杀手段。

日本,侵占我东北四省后,网罗汉奸,进行颠覆活动,是最大的敌人,很可能收买亡命之徒,进行暗杀、破坏活动。”

但以上说的都是可能,没有任何证据,目前,唯一线索应从孙凤鸣和晨光通讯社入手。

问题是——孙凤鸣已经死了。

忘于江湖 发表于 2009-12-30 06:19:21

遇刺当天,汪精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窃思本人生平并无私仇。而最近数年,承乏行政,正值内忧外患重重煎迫之际,虽殚心竭力,而艰难周折,外间何从得知?倘因此误会,致生暴举,于情不可无原。拟恳请国府,将牵连犯人从宽赦免。”

然而,汪精卫的慈悲心肠已经无济于事。

孙凤鸣所中的两抢都在胸部,送到医院时已经奄奄一息,为了掏出口供,特务命令医生尽全力抢救,即便如此,孙凤鸣始终处于昏迷状态,于11月2日凌晨3时许死亡。其间,孙曾在弥留之际说了“中央军校”、“姓张的”等几个词,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根据这唯一的线索,特务们把目光集中到了“中央军校”。

所谓“中央军校”,其实就是当年的黄埔军校——1928年,蒋介石以中央军事委员会名义,将已经迁到南京的黄埔军校改名为“中央陆军军官学校”。

按:从“黄埔军校”到“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其实远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热闹着呢,最极端的时候,在武汉、广州和南京同时出现了三个“黄埔军校”。这事,以后讲“黄埔军校”的时候再说。

中央军校的教职员工及学员有4000多人,特务们大海捞针一般地挨着个核对,最后列出十多个姓张的作为嫌疑人。

其中,特务们发现有一个有少尉张某比较可疑。

张某是安徽合肥人,二十五、六岁,由于其妻没有工作,生活比较拮据,但一个多月前,张家忽然雇了一个佣人,其妻还添置了不少新衣服,其消费水准与收入水平明显不相称。另外,其妻有时几天不归,行迹亦有可疑之处。

当时中央军校教育长是张治中,特务们在未向校方通报问题的情况下,秘密拘捕了张某夫妇,并进行隔离审查。

前面我们曾经说过,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夫妻双方同时被捕,因为分别询问,两下一凑,破绽立现。

经过对张某两口子的讯问,发现双方供词彼此矛盾、互相出入之处颇多,如介绍人、结婚时间、地点,都对不上号,立即将张某夫妻关押起来。另外派了两个特务假扮夫妻住进了张家,守株待兔,等着有人来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11月3日夜,接到上海来的一封电报,内称“母病速归”四个字。

特务们问张,张说母亲在合肥,上海没有亲戚。又问其妻,也说上海没有亲戚。

——张某夫妻没有反侦察的经验,他俩是不知道上海有电报来,照实供认的。

至此,特务们认定,此事必然与汪案有关联——孙凤鸣说“姓张的”,很可能就是这对夫妇。

于是决定放鸟出笼,送张妻去上海。

事实证明,特务们还比较专业,张某夫妻正是本案的第一和第二个关系人。

为保证着唯一的线索不断线,行前,特务们做足了文章。为避免出事,先打电报给上海,派大批人到车站迎接。包了整整一节车厢,派了四十多个男女特务随行陪同前往。另外找了一只小皮箱,装进好几十多斤乱七八糟的东西,让张妻下车时拎着——这是因为,一般人如果在提着重物的情况下,是无暇东张西望的,避免暴露。另外还有两位女特务扮作佣人。

11月4日下午上车,5日上午,整整一车厢的特务随着张妻到达上海。

张妻出站没走几步,就有一辆黄包车悄没声地来到她面前,说“请上车”。

价钱也不讲,也不说拉到什么地方——典型的地下工作者的接头方式。

随行的两位女特务马上说:“小姐上车吧,把车帘挂上。”这是避免她看到外面,走漏消息。其他的特务,有坐人力车,也有打车的跟在后面。

车子到某酒店门口停下,张妻下车,一个穿长衫的人来将其接到早已订好的房间。

“女佣”对“长衫”说:“小姐车上着了凉,你去买点阿司匹林来。”

“长衫”一下楼,马上被特务们拘捕。

忘于江湖 发表于 2009-12-30 06:19:37

“长衫”是本案的第三个关系人,一经拘捕,即刻招供。不过他是个“打杂”的,并不了解多少内情,只知道张妻经常到这家酒店来。几天前,说她又要来,两天前就订好房间,至于张妻是干什么的,“长衫”并不知道。

再问“长衫”的上线,说是“五洲药房”某人。

接着抓——第四个。

“五洲药房”说了,自己是交通员,上线叫何圣明,但何圣明是干什么的、住哪里统统不知道。

再问。“五洲药房”又供出一个人来,说有一个拉黄包车的,大家都叫他“林大哥”,有时也交代他预订房间、买车票、船票等等。

特务们一听,马上联想到在火车站的那个车夫——第五个。

抓来一问,原来这个车夫并不是“林大哥”,但他知道“林大哥”的住处。

完了!一个人带出一串来——

特务们直扑林家。“林大哥”不在,其妻说:“老林去太古码头接客,回家时间说不好。”

特务给她一块钱,请她把“林大哥”找回,说是“南京来人,已送到老地方,请他去接一趟”。林妻心想这一块钱挣的可是忒容易了,高高兴兴地就去了。

这帮子特务是真够坏的,就这么“蒙”老实人!

女人叫了辆黄包车在前边走,一帮子特务在后面偷偷跟着,同时派人先到太古码头隐蔽。

到了码头,林妻走到一辆黄包车前,与车夫说话,想必这就是“林大哥”了。

先期到达的特务们已经了解清楚,有艘香港来的客轮,在广州、厦门停靠过,马上会靠岸。

船到,有三个客人走在旅客的最后面,“林大哥”迎上前去,其中一人说:“来了三个人,再叫两个车来”。也不讲价钱,拉车就跑,直到张妻最初入住的酒店。

特务们早已密布整个饭店,扮成茶房的特务引导三人到三楼。来人问,为什么上三楼? “茶房”说:这几天二楼没有房间。

三人来到三楼315房间坐下。当“茶房”再次去送开水时,一人正在打电话,“茶房”说电话坏了,请到办公室去打。

——自然,电话已被特务事先掐断。

三人似乎已察觉到有点不对头——其中一个人问:“今天是什么戏?票可以买到吗?”

这个显然是在对暗号——“茶房”不知怎样回答,只好说:“可以买到。”

对方一听马上关门动武,三人将“茶房”按在地上一通狠揍:“你是什么人?”

“茶房”也很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厉声喝道:“不许喊。”随即用毛巾捂住“茶房”的嘴。

此时,守候在在门外的特务听到房内有异动,立即将门撞开,掏出手枪说:“不许动!”

此时,三人中的一人,慢慢退至窗口,跟着突然一窜,跳出窗外,摔在马路上,特务们追下去时,已经摔死了。

据被逮捕的另外两人供认:

他们在香港、广州、汕头、新加坡都有据点,上海、南京有工作组,摔死的就是上海组负责人。

南京组负责人叫华克之。南京的晨光通讯社,就是他们掩护工作的据点。

“林大哥”是他们的交通员。

至此,特务们大获全胜,在上海,一共逮捕了六个人——“长衫”、“五洲药房”、火车站的车夫、“林大哥”以及坐船来的两人。连同张妻,一同解回南京审讯。

忘于江湖 发表于 2009-12-30 06:20:00

公平地说,从办案的角度看,上海的一路,已经够利索的了——从11月5日到上海,仅用了10天时间,到11月15日已经抓回了6个人。

然而南京这边更快,不待上海的一路回来,已经查出了指使者华克之!

南京的晨光通讯社,早在出事的当天,由于从孙凤鸣的身上搜出了一张“晨光通讯社”的记者证,已经被特务们搜查过了。

搜查由警察厅长陈焯、宪兵司令谷正伦亲自带队,前往陆家巷23号晨光通讯社搜查。可以想见,等特务们赶到,晨光通讯社早已人走屋空。只剩下几张办公桌椅和文具用品。另外有一大堆纸灰,而且烧了以后,还经过反复翻弄,十分老到。

在现场勘查中,有一只旧信封引起了特务们的注意。信是从江苏扬州江都寄来的,收信人叫华克之。

特务们分析,江都可能有晨光通讯社的人,于是在11月2日下午派人到江都,按发信地址找到一个“黄先生”。

特务们事先早已设计好,假装很熟稔地问:“南京的人回来了吗?”

“黄先生”也是个没有任何反侦察经验的人,一看对方单刀直入,心想肯定是自己人,直截了当地实话实说:“回来了,昨晚到的,今早去的东乡洪家,那儿可以暂住。”

特务们说,那我们说去“洪家”。“黄先生”说:我陪你们去。

到了“洪家”,见到两个人,神情紧张,一见有陌生人来就准备动武,可想而知他们不是训练有素的特务的对手,连同“黄先生”一同被逮捕。

据三人供认:晨光通讯社经费由王亚樵提供,负责人为华克之,华于11月1日上午已经离开南京。

至此,“中央党部刺汪”案已经破获,共逮捕有关者14人,刺客孙凤鸣已死。主谋王亚樵在逃、华克之不知去向。

经审讯,大体搞清了此案的来龙去脉。

王亚樵,生于1887年,安徽合肥磨店乡人(与李鸿章是一个乡的)。王亚樵参加过同盟会,曾在家乡起兵响应辛亥革命,事败后组织名为“安徽斧头帮”的帮会组织,逐渐成为职业杀手。

华克之,1902年生,本名张建良,江苏扬州人。早年加入国民党,南京金陵大学肄业,曾任国民党南京市党部青年部长。

孙凤鸣,1905年生,江苏铜山县人,原十九路军六十一师中尉排长。“福建事变”平息后,蒋介石命令六十一师调南京整训,六十一师在未到达南京以前,师长中途不辞而别,抵京后,蒋介石下令改编,校级军官另调其他部队任用,尉级军官送中央军校洛阳分校受训,士兵由教导总队接收,名为改编,实系吃掉。孙风鸣就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了部队,并认识了华克之,后又加入了王亚樵的“安徽斧头帮”。

华克之、孙凤鸣的共同理想是刺杀蒋介石,于是,他们设想在南京建立一个通讯社,一方面掩护身份,另一方面,记者采访经常有接近高层人士的机会,可以就便下手。 

关键是开办资金怎么解决,他们想到了王亚樵,适逢王亚樵也以铲除蒋介石为己任。于是王找到了曾发动“福建事变”事败的李济深和陈铭枢。李、陈一听极表赞成,于是资助5000元港币,托王亚樵转给华克之,作为活动经费。

有了经费,还要有人担保。按照当时的规定,申请成立通讯社须有“殷实铺保”、“连环铺保”即保上加保,同时再加上一位科长以上的在职官员作保,方能领到许可证。

华克之通过熟人,上下疏通,很顺利地办妥了通讯社的手续,批准的时间是1934年11月。登记表上注册社长胡云卿(华克之),总务主任兼编辑主任张玉华,采访部主任贺坡光,记者孙凤鸣。

按:晨光通讯社出了事,铺保自然也跑不了。结果一查,晨光通讯社的铺保是建康路一家照相器材商店,两个月前倒闭了,主人去向不明。

连环铺保是香港一家衬衫厂,据特务们在香港调查的结果,该厂在三个月前迁往广州,广州一查,根本就没这个地址。

只有保人倒了霉,不知道华克之他们怎么托到中央党部的一个科长做担保,供称是为友人所骗,当即被撤职查办。

晨光通讯社开办以后,几乎一年时间,华克之、孙凤鸣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下手,此时经费已堪堪用完。适逢国民党召开四届六中全会,二人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遂决定不顾一切,由孙凤鸣做博浪一击。

当天的目标,本来是蒋介石,但蒋比较敏感,于是孙凤鸣临时决定刺杀抗日态度同样消极的汪精卫。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特务们从上海抓回的人当中,有一个叫王宝珍的,其真名叫崔正瑶,江苏仪征人,她就是孙凤鸣的妻子。崔正瑶于1938年,在南京沦陷前夕被杀害。

在审讯的全部过程中,特务专门请陈璧君派人参加,以证明此案与蒋介石无关。

在本案的叙述中,大家可能会注意到,笔者始终用“特务们”指称所有参与“破案”的人员,而没有明确地说“特务处”。

这是因为,“中央党部刺汪”案在中国现代史上是一件非常有名的大事,流传下来的史料甚多,惟其如此,令人莫辩真假。尤其是各色人等的回忆,彼此矛盾、互相出入。按军统方面的记载,比如沈醉先生的回忆录,此案完全是特务处破的,跟其他三个组毫无关系,而教导总队的说法同样言之凿凿,各种细节跃然纸上,编是编不出来的。

这个,作为后人的笔者无法分辨,只好以“特务们”概言之,好在这并不重要。

“中央党部刺汪”案的另外两名“主谋”,华克之后来投身革命,成为著名的传奇人物。解放后,华克之同志曾任中调部副部长,1998年逝世,享年96岁。

抓不到华克之,戴笠的手指向了王亚樵。

忘于江湖 发表于 2009-12-30 06:20:16

5、“王亚樵”案

王亚樵是个很出名的人物,网上资料很多,我就不更多的写了。只说点大的,白川义则知道吧?

不知道?

侵华日军在中国一共就死了六名“大将”军衔的高级军官,白川义则就是其中之一。

1932年4月29日,这一天是日本天皇的生日——由王亚樵策划,由朝鲜人尹奉吉在上海虹口公园将白川义则炸死,同时被炸伤的还有日本驻华公使重光葵。

重光葵这个人,大家应该更熟悉——1945年9月2日,时任日本外务大臣兼大东亚大臣的重光葵,代表日本政府在美国海军“密苏里号”战列舰上签署了日本无条件投降书。

戴个高礼帽,穿身燕尾服,手里拄个拐棍的那个跛子,就是重光葵——“密苏里号”那么高,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的!

对于王亚樵,戴笠并不陌生。

早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初期,戴笠就曾给王亚樵打过下手。

从1916年戴笠被学校开除,到1926年在毛人凤的指引下走上“革命道路”——到广州考取黄埔军校,戴笠曾有长达十年的时间在“打流”。换言之,从20岁到30岁这一生最好的十年中,戴笠是在无所事事、一事无成中度过的。

也无妨说,戴笠用了十年的时间为他的后20年的“辉煌”在打基础,他是在上“社会大学”。

这十年,戴笠什么都干过、但什么都没干成,用“吃嘛嘛不香、干嘛嘛不成”来形容一点不过分,自然,戴笠也曾经加入过帮会组织。

戴笠发迹以后,对于早先的困顿,并不讳言,并声称自己是在用艰难困苦来探求“革命的道理”唯独对于曾经加入过帮会组织这一点,绝口不提,而且在日常的言谈举止中竭力掩饰帮会习气和做派。

其实大可不必,在那个年代,年轻人拜个“老头子”是很普遍的事情,戴笠就曾经加入过王亚樵的“团队”,属于几等角色不清楚,但一般认为,戴笠与王亚樵曾经是结拜兄弟,可见在帮中的地位不会很低。

时过境迁,十年之后,彼此都是一番新天地了,王亚樵成了令人闻之胆寒的“民国第一杀手”,手下的“徽帮”在上海称王称霸;戴笠则成了复兴社特务处处长,令人谈虎色变。王亚樵以铲除蒋介石为己任,戴笠的职责却是“保卫革命领袖”——当年曾发过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结义兄弟,也只能是反目成仇。

1933年5月12日,戴笠逮捕了王亚樵的弟弟王述樵,以警告王亚樵。

很有意思,王亚樵是专杀人的,王述樵却是当时一个小有名气的律师,哥俩的生活道路,反差直如此之大。

王述樵的老师是著名的沈钧儒先生,沈当时是“全国律师公会”会长,为此,沈曾以全国、上海律师公会名义,在报纸上发表声明表示抗议:“王亚樵犯罪,其弟王述樵何罪?兄有罪不应罪及其弟。”

戴笠以王述樵要挟,托人与王亚樵谈判,王亚樵则提出:“如戴笠真是准备和解,先给我办两件事:第一,随我吃饭的人太多,要解散他们非 100万元不可;第二,对南京、苏州、上海各地,凡所逮捕我的人,一律释放。如你做到上述两件事,我决只身到南京请罪,表示我的诚意。

据说,这两条戴笠都同意了,但又提了一个条件——要求王亚樵对“西南反蒋派”(即胡汉民、李济深、陈铭枢、李宗仁、陈济棠等等),不管是谁,杀一个就行。

——好比林冲要上梁山,先递个“投名状”来。

王亚樵大怒:说“雨农不是来和解,是来陷我于不义、陷党国于分裂。头可断,决不做此反复无常小人之事。”并给蒋介石写了一封信,称“如不释放我的人,誓与你周旋到底。”

至此,王亚樵与国民党当局彻底决裂。1933年秋,蒋介石悬赏百万买王亚樵的项上人头。上海是待不下去了,王亚樵化装成码头工人逃离上海潜赴香港,行前给戴笠写了一封信。

【雨农老弟惠鉴:

  江浙战败偕君等去穗复命,尔后分道扬镳各奔东西,辗转十年。北站刺宋、庐山刺蒋,数案共发,当局震怒,悬赏百万购亚樵之首甚急。

亚樵乃一介布衣寒士,辛亥以来以身许国,复兴中华。历受总理遗训,奔走国民革命致力北伐,生死早已置于度外。

尔来数年,东倭日寇侵华紧逼,强占东北,入侵华北,大片国土沦没,民族危亡迫于眉睫。一·二八淞沪抗敌军兴,亚樵附十九路军诸公骥尾,率义军抗日救亡,炸毙日倭侵沪大将白川。而执政当局久持不抵抗政策,迷恋内战,夙怨耿耿,限制国人抗日,遂有北站、庐山违命之举。

君等钟爱亚樵,出面斡旋,约亚樵归顺当局,常老带转之事实难从命,君等所持者私义,亚樵所守者公义耳。

亚樵与当局无归顺与否之存在,愿诸君代达,如执政当局苟能改变国策,从而停内战,释私怨,精诚团结,共赴国难,亚樵当只身抵阙,负荆谢罪。

亚樵何去何从在于当局,否则誓与周旋到底,悬首都门又何足惜。匆匆布达。

亚樵 书】


到1935年,“中央党部刺汪”案发作,王亚樵兑现了他“周旋到底”的誓言,也该是戴笠让他“悬首都门”的时候了。

忘于江湖 发表于 2009-12-30 06:20:38

根据供述和原有掌握的情况,戴笠先是通过特务处香港站,与香港警方交涉,于11月23日羁押了王亚樵的得力干将余立奎、胡大海和周世平等三人,接着以首都警察厅名义行文港英当局,要求引渡三人回国受审,被拒绝。

对此,戴笠表示:“此案关系我国法权与国际地位甚大,不可畏难却顾,不了了之,以免歹徒得以侥幸苟免,甚至以外地为阜逃薮,而肆无忌惮,益为猖狂。”

于是,戴笠派特务处副处长郑介民、书记长李果湛带着陈质平等大批特务赴香港,聘请英国律师与港英当局打了一场历时8个月之久的官司,最后以胜诉告终,于1936年6月将余立奎、胡大海和周世平三人引渡回国。

余立奎、胡大海和周世平等三人被捕,王亚樵羽翼尽失,尤其是他手下第一悍将余立奎,在国民革命军中当过师长,忠心耿耿,智勇双全。失掉了余立奎,留给王亚樵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了。

眼看香港也不安全了,王亚樵又跑到了广西,托庇于李济深、陈铭枢之下。

按:上世纪初的广西,有两个特点:

一是基本上相当于独立王国——完全由桂系把持。这个“桂系”一说又复杂了,包括“老桂系”和“新桂系”,包括西南反蒋派与“桂系”的关系,也包括李济深究竟算不算“桂系”的人,还包括陈铭枢这个广东人(陈是广西合浦人,原属广东)为什么会和李济深搞在一起,还发动了一场“福建事变”,等等,足够写几本书的,大家有兴趣自己去网上搜吧。

由“桂系”把持的广西,基本上形同化外,“中央”的话是不听的,所以,到了当年的广西,基本上跟出了国也差不多。

第二个特点,桂军厉害,桂军能打仗是出了名的。

当然,广西的很多地方文风也很盛。有清一代,一共只有两位“连中三元”的状元,其中之一是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状元陈继昌,陈继昌就是广西临桂县人(另一个是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辛丑科状元钱檠,江苏苏州人)。

这个广西临桂县了不起——清朝的4名广西状元全部出自这里。李宗仁、白崇禧都是临桂人。我们这边,38军军长李天佑上将也是临桂人。

再说王亚樵,跑到了广西,戴笠还真难办,当年的特务处在广西的力量还很薄弱,也没有派出的站组,还不如在香港好找。

戴笠的目光,盯在了余立奎身上。

戴手下有个特务叫陈亦川,以言语便己、头脑灵活著称。陈是安徽人,戴令其以同乡的身份去劝说余立奎:如果交出王亚樵,马上放你出狱。陈亦川去了,结果被余一口拒绝。

一计不成,陈亦川又生一计——何必在余立奎这一棵树上吊死。余的太太(也有人说是如夫人)叫木兰——这名字起的,也许是化名吧。一直住在香港,其生计仍由王亚樵负责,如能将木兰“搞掂”,王亚樵岂不是手到擒来?

戴笠深以为然,但这个任务陈亦川是完不成的——戴笠派出的,是广东文昌人陈慈,也叫陈质平,后来当过上海区书记,我们原来讲过的,令陈慈尽快接近木兰。

陈慈年轻的时候长什么样不清楚,从老年的陈慈看,怎么样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等等也沾不上边,不过可能人家不靠这个。

不管人家靠什么吧,反正陈慈很快就与木兰成了好朋友,并劝木兰:你要救你的老公余立奎,只能把王亚樵交出来。

并劝木兰到南京去探望余立奎。

这边的陈亦川也没闲着,天天在余立奎耳边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你在这儿为王亚樵拼命、蹲监狱。听说你被捕后,王亚樵已经跟木兰勾搭到一块儿去了,你觉得你值么?”

余立奎是一条硬汉子,讲究义气,坚决拒绝出卖王亚樵。但什么事也架不住天天有人在你耳边说,结果他对木兰起了疑心,当木兰来看他时,余立奎拒绝接见。

陈亦川骗完了余立奎,又调过头来开始骗木兰:“余立奎说只有你知道王亚樵的住处,你如果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领我们去把王亚樵捉来,把他换出去!”

木兰提出要见了余立奎再说,陈亦川说:“可不是我们不让你见,是余立奎不肯见你,说你不把王亚樵捉来,就甭想见他!”

木兰信以为真,于是答应带领特务去抓王亚樵。

琢磨起来——这两个姓陈的特务,真够坏的,轮着番儿地骗人家余立奎两口子,看来好人当不了特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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