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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刀口十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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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棋摊十年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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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4 04:14:07 |只看该作者
这天一早,刘文军从磷肥厂下夜班回来,直接跑到我家。我们匆匆吃过早餐,就一同前往体委。



此时虽然才刚刚9点,但球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棋迷。其中不少人还是我们俩的拥趸呢,看见我们之后,纷纷打招呼。我看到在这深秋之际,仍然有这么多人一大早就来看棋,心中很是热乎。



球场上立起了一块超大的棋盘,负责挂棋的工作人员是两位热心的老棋迷:胡尚友和叶泽发。他俩正把棋子一个一个摆好,还不时地跟台下熟悉的棋友开着玩笑。赛场设在体委二楼一间办公室里,窗外架起了高音喇叭,负责唱棋的是向德鸣老先生。我和文军上到二楼一看,老张、刘正信、胡元发、张金波、廖启元、尹业勇、谢润生、胡德章、黄剑波、刘仲甫等老一辈棋手都早早到了,在二楼走廊上享受温暖的阳光,个个笑容满面,谈笑风生。向德鸣老先生坐在室内,在试着扩音器的广播效果,同时不忘拿张金波开两句玩笑:“同志们注意了,下面由我们的杀猪佬、红尖刀张金波同志给大家作报告。。。。。。”众人哄堂大笑,球场上观众们也轰然一声乐成了一锅粥。这时体委尹长海主任、张守国副主任与何正华上楼来了,何正华笑道:“张金波你这回可要争点气,听说潜江的高手要来,你可不要又是鬼的胡子——死须(输)啊!”在我们湖北方言里,“输”和“须”是同音的,因此才有了这样一句歇后语:鬼的胡子——死须(输)。张金波不以为忤,笑指胡元发、胡德章二人:“鬼的胡子在这里呢,他们两个都姓胡啊!”两位老胡可不是省油的灯,马上反击道:“你个臭棋篓子,还敢说我们?”众皆大笑。



此时我看见一行四人走进了灯光球场,在那里驻足不前,看着楼上这边。其中有一人还伸手指着楼上,对同伴说着什么。我拉了拉文军的衣袖,道:“你看,那是不是黄少华来了?”


刘文军闻言望去,笑道:“不是他是谁?他带了三个人来了,我一个都不认识呢!”我回头说道:“黄少华把敌人引来了啊,大家快来看!”一众老棋手听了都中止了谈笑,凝神细看。张均安手扶着栏杆,气定神闲地微笑道:“那个四十岁左右的就是赵生成了,旁边那个年轻的不认识,应该就是杨和平吧?你们有没有谁认识?”我说:“不认识,等我下去打听一下。”胡元发道:“对了,你们小点子去打打招呼,少华和你不是朋友吗?”我和刘文军往楼梯口走去,回头笑道:“他叛变了,我去把他的头割下来!哈哈!”


诸位一定有些不解:黄少华是仙桃市人,为何却与潜江市的棋友反而要熟悉一些呢?这有地理位置上的原因。当年宜昌——黄石高速公路还没有修建,318国道由东向西贯穿仙桃全境。黄少华的家乡——毛嘴镇位于仙桃市的最西端,紧挨着潜江市。他要到仙桃城区,需要坐一个多小时的班车(约50多公里);而去潜江只有10多公里,骑自行车也只要20分钟就到了。所以他平时经常到潜江找当地棋友切磋,潜江的棋友也偶有到毛嘴镇回访的,这样他们的关系反而比较亲密一些。当时,相邻县市之间比赛很少,棋手们限于经济原因又很少出门以棋会友,所以造成大家彼此很少交流,互相之间并不摸底。地区运动会潜江无人组织而没有派队参加,想来当地高手很是郁闷。这次,黄少华透露了擂台赛的消息,而且听说欢迎外县市棋友攻擂,赵生成、杨和平两位近年在潜江炙手可热的棋手不禁动了心,要来仙桃攻打擂台。


少华远远看见了我和文军,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潜江的朋友。”一指其中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小个子,“这位是赵生成。”我笑着对赵生成点点头,正欲伸出手去跟他握手,却见其态度傲慢,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脸上也无笑容,更别说有握手之意了。我心中暗自恼火,伸出一半的手也缩了回去。少华又介绍旁边的一位蓄着小胡子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位是杨和平,杨哥。”我侧身看这位杨哥是何反应,杨和平倒是十分和蔼,笑咪咪地主动伸出手来,与我和刘文军一一握手:“早就听少华说过你们两位了,仙桃的后起之秀啊!”



大家寒暄过后,少华旁边一位戴眼镜的矮个子笑容可掬地朝我伸出了手:“小贺,还认识我吗?”



我定睛一看,还真认识!我数年前刚刚学棋的时候日夜泡在俱乐部棋室,这位仁兄也是那里的常客呢!当时我也和他下过几盘,被其杀得大败亏输,却不知是何方神圣。我连忙紧紧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几下:“哎呀!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你哥子也是潜江的吗?”少华笑道:“这是张哥,张平。是我们毛嘴的,在棉花采购站工作,棋也下得满好的。”我大笑:“不用你说啊,我早就领教过了。前几年在俱乐部,我可是被他杀惨了!”张平笑着连忙摆手道:“现在不行了!连少华都下不过你了,我哪里还是对手?”


少华拉了一下我的衣角,示意我到旁边说话。我与他走到一边,少华道:“赵生成、杨和平想报名攻擂,没有什么问题吧?”我说:“有什么问题?欢迎啊!”少华道:“他们想早点上场,免得在这里白等。”我说:“行,我去说说看。”少华点点头,我就朝体委楼上走去。上了二楼,胡元发等人纷纷问道:“怎么样?”我说:“赵生成、杨和平要攻擂,还想优先让他们攻呢!”张均安、向德鸣等老棋手与尹、张二位主任、何正华商量一番,决定让赵生成第一个攻擂,由刘正信守擂。何正华嘱咐道:“老刘你可要小心行事啊!”刘正信不慌不忙地说道:“放心,我赢不了他还守不和吗?和棋就算他攻擂失败了嘛!”老张道:“话是这样说,可别忘了人家是先手呢!”刘正信大手一挥:“说句老实话,我还只会走后手。你要我拿先手也是白拿,我还不会走呢!”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紧张的空气一下子冲淡了许多。



我走到刘正信身旁,悄悄在他耳边说道:“老刘,让我先上吧?”



刘正信闻言侧脸看看我,问道:“为什么?”



我低声道:“那个赵生成,我看了他就不舒服,一脸的傲气。”



刘正信把我拉到一边,小声但很郑重地说道:“你是我们仙桃的希望啊,怎么能随便动气呢?心平气和才能够把棋下好啊!再说了,我先出马,万一输了棋,你在台下也可以看清楚他的棋路,再上场不是更有把握吗?”



我听他说得有理,也就不再坚持,道:“稳一点啊!”老刘拍拍我,笑道:“你还不了解我?我可是出了名的牛皮糖啊!就算输,我也要把他磨一层皮!”我咧嘴乐了。


张均安朝我努了一下嘴:“你去叫赵生成上来吧!”我答应一声,飞也似地奔下楼去。



上午10点,比赛正式开始。老向在高音喇叭里一介绍攻擂的棋手是潜江名将,观棋的棋迷们迅速安静下来,有人开始互相打听:“这个赵生成是不是潜江的冠军?”还有的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肯定有两把刷子!”有人对刘正信表示怀疑:“怎么叫刘正信打先锋啊?他那个棋没有杀伤力啊!”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我与胡元发站在一起,闻言相对而笑。老胡对我说道:“你别说刘正信呢,他的棋可不是容易赢的!”我深表赞同:“我最怕的就是你们两个,不和我对杀,专门打太极拳。游斗到残局,多一两个小兵,或者多我一个士象,就被你们磨死了。”胡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丝缝:“你还怕吗?”我老老实实说道:“怕!不服不行。”胡元发道:“还蛮谦虚的呢!”我道:“老胡啊,我几时不谦虚了?”胡点了点头,道:“好像你比赛还没有赢过我吧?”我说:“是啊!你的反宫马我没有办法啊!怎么破解?”最后这句就有点嬉皮笑脸了。老胡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我的反宫马是斗功夫的棋,你呀,还嫩了点啊!先把马炮棋过了关再说吧!”我一听此言,细细品味之下觉得倒是颇有道理,不禁发起呆来。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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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赵生成与刘正信已经交火了。赵也不了解刘正信,故没有采用中炮开局,而是走了一步炮八平六,以平稳的仕角炮起手。刘正信应以卒3进1。双方开局都比较谨慎小心,均不敢贸然出击,而是深沟高垒,先扎好营寨再徐图进取。十多个回合过后,仍然是势均力敌,盘面平淡如水。



张金波不知何时来到我和胡元发的身边,看到进入中局黑方丝毫未落下风,不禁眉开眼笑:“这个赵生成是怎么回事?跟刘正信走得这么平稳,拿什么赢棋?我看他只怕要错拐(湖北方言,意为出事、糟糕)!”胡元发也称赞道:“刘鬼胡走得滴水不漏啊,有点鬼气!”这时我见刘正信有一步进炮封车的棋,就问道:“老刘这时走炮2进4封车不是很好吗?”张金波一看,说道:“是啊,封住他的车,红棋很难开展啊!”胡元发马上看了我俩一眼:“炮2进4是什么臭棋?要封车应该是炮2进5啊!你两个怀货!”此时正好广播里传来老向略带嘶哑的声音:“黑炮2进5!”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刘正信选择了炮2进5封车。别小看这一步之隔,其中差别甚远呢!黑方炮伸入红棋的布置线,有力地钳制了红棋子力,同时不让红方左车拐弯而出,确是好棋。我不禁连连点头:“好!确实比进4要好多了。”张金波虽然想和胡元发斗一斗嘴,却也一时难以开口。胡元发斜着眼瞥了一眼红尖刀:“怎么?不服气?你这个怀货,人家刘正信比你强多了!”张金波瞪眼看着胡:“你说什么?他比我强多了?你说的是比你强多了吧?”胡元发笑道:“他和我差不多呢!反正比你强!”张金波愤愤不平,但又不如胡能言善辩,气得摇了摇头,走开了。我看他俩斗嘴斗得好玩,道:“老胡,你净欺负老实人。你看,这下金波生气了吧?”老胡笑道:“生啥气?都是死脸、绝脸!”


这时,黄少华、张平、杨和平、刘文军来到了我们身边看棋。杨和平眯起眼睛看着大棋盘,良久吐出一句:“你们这个刘正信很厉害啊!”胡元发笑道:“当然厉害了,不然怎么守擂呢?”杨和平瞟了老胡一眼,好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他在仙桃能排第几?应该和张均安差不多吧?”胡闻言冷笑道:“怎么能和老张比?我们都比老张差个档次!”黄少华傻头傻脑地插了一句:“老张现在应该是退步了吧?我也和老张下过几盘,他好像也没有占到多大便宜呢。”胡元发道:“玩棋是玩棋的下法,比赛是比赛的下法,不一样的。”我趁机吓唬黄少华,也是有意说给杨和平听:“刘正信平时经常输给我啊,我又总是输给老胡,老胡在老张面前是几乎不开张的!”黄少华听得一愣一愣的,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杨和平目光闪烁,仔细盯着我的眼睛,想弄明白我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性。我一脸天真无邪,眼神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闪避。只有张平和刘文军在一旁露出狡黠的笑容。


大棋盘上的局面此时掀起了高潮:刘正信虽然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但“树欲静而风不止”,赵生成却全无和棋之念,着法强硬,一心要挑起对攻。在赵的一再挑衅之下,刘不免也动了肝火,强行进车欲捉死赵的一匹马。赵生成被逼上梁山,只得弃马抢攻。局势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刘多子,赵有攻势,但是急切间难寻杀路。两人都放慢了行棋速度,每一步都是绞尽脑汁,力求完美。我看着盘上这生死系于一线之间的复杂局势,不由心中暗暗叫苦:对杀非老刘所长啊!怎么刚才还是风平浪静,一转眼就电闪雷鸣了呢?


我想起了一件事,偷偷拉了一下黄少华的衣服,然后走到球场一角。少华跟着我走过来,我问道:“少华你和我是不是兄弟?”黄少华一惊:“当然是啊,那还有啥说的?”我说:“那你告诉我,赵生成后手喜欢走什么开局?”少华道:“他有时候走反宫马,有时走屏风马。”我再问:“那杨和平呢?”少华道:“先手喜欢走仙人指路或者中炮,后手最爱走屏风马左马盘河。”我说:“好!知道了。”同他又一起返回刚才看棋的地方,再度观战。


却见胡元发满面春风,对我说道:“你看,赵生成走错一步,被刘正信守住了!”我不由大喜过望,定睛朝大棋盘望去,就见刘正信子力全部回防,将城池守得风雨不透,红方虽然还有些许攻势,但已是强弩之末了。只要黑方不出大漏勺,胜利将只是时间问题。我吃惊地问道:“怎么一转眼就被他守住了啊?刚才不是还挺危险的吗?”杨和平懊恼地说道:“老赵走错了一步棋,不然的话还有赢棋的机会。”胡元发点头道:“是,他不走错的话,还真的难说呢。”说着说着,大棋盘上的形势越来越明朗,刘正信稳住阵脚之后开始了凶猛的反击,一招狠过一招,红方已是在劫难逃了。



杨和平叹了口气,不住地摇头。黄少华安慰道:“输赢无所谓嘛,反正是来玩一玩的。”杨和平又摇了摇头,脸色很是难看。我乘机落井下石:“杨哥,我帮你上去报名,接着攻啊!”杨和平摆手道:“又不是我们的专场呢,还是你们自己人先上吧。我们说不定等一下就回去啦!”


突然,广播里面传来向德鸣老先生颇具感情色彩的声音:“红方认输!黑方守擂成功!”球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欢呼,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起初只是稀稀拉拉的几声,后来全场观众一齐拍起手来,还有几个大嗓门高声叫好。确实,刚才红方弃子猛攻的时候,大家几乎是鸦雀无声,都为老刘捏着一把汗呢!

我兴奋地朝二楼跑去,想去表扬表扬老刘的精彩表现。杨和平等人也跟在后面,可能是去安慰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赵生成吧。当我冲进赛场的时候,见刘正信与赵生成正在复盘探讨得失,张均安站立一旁,偶尔出言发表意见。输了棋的赵生成面无表情,刘正信虽然不动声色,但眼中却充满笑意。最为高兴的是向老,他乐呵呵地看着我,说道:“杨和平呢?叫他准备继续攻擂!”



话音未落,杨和平等人已经走进屋内,杨接着老向的话茬说道:“不早了,我们要去吃饭了。下午再说吧!”老张抬腕看了看手表:“呀!十一点都过了,我得回去吃饭了!”


老向在广播里通知大家:中午休息,下午一点钟准时开赛。



走出球场,少华邀请我和文军跟他们几人一起去吃饭,我谢绝了他的好意。喝酒这种事情我虽然喜欢,不过也要看是和什么人喝。假如桌上之人各自心怀鬼胎,讲话又言不由衷,这酒还是不喝的好。我拉上刘文军到我家里吃便饭去了。


下午不到一点钟,球场又聚满了棋迷,人数比上午更多了。我老师严小毛也骑着一辆载重“永久”跑来了,他一如既往地是满面笑容,跟相熟的棋友们热情地寒暄着。那时候,他已经从胡元发、刘启华等人所在的轻工业局调了出来,在仙桃一中任高中毕业班的数学老师,工作繁忙,平时已很少出来下棋了。他为人正直热情,性格又爽朗,人缘很好。由于他相貌俊朗,留着一抹小胡子,所以有很多人都亲切地称他“严胡子”。当然了,这“胡子”二字也带有几分调侃(含有“鬼的胡子”之意)。



严小毛看见我和刘文军,叫道:“徒弟,你有没有打擂呀?”我答:“还没有呢,我先坐山观虎斗!”刘文军笑着说道:“等他们都杀得精疲力尽了我们再上。”严小毛道:“不行,我得报个名,不然等一下没机会啦!”我不解:“怎么呢?”严小毛叹了口气:“唉!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呢。”文军道:“你现在可真够忙的,连出来下棋的时间都没有了啊!”小毛连连摇头:“忙啊,忙得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哪还有时间下棋呀?这不,今天还是偷偷溜出来的。我赶快报个名,下一盘就回去了。”刘文军哈哈大笑道:“那你还是别报名了吧!”小毛诧异地看着他:“为啥呀?”文军道:“你只下一盘,那不肯定就是输吗?要赢了才能下第二盘啊!”小毛笑了:“无所谓,输就输,关键是得过把瘾。”突然压低嗓门,神秘地加上一句:“说不定我连赢三盘呢?”我说:“三天不拿针,手也生。你现在老不下棋了,说不定一上去就被人家打个闷宫呢。”小毛佯怒道:“不说好话,乌鸦嘴!”刘文军笑得合不拢嘴:“胡元发不是被别人搞过一次‘马闷宫’吗?”


我和严小毛倒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典故,觉得很有意思:从来都是用炮去打闷宫,怎么会有“马闷宫”之说呢?当下兴致勃勃地要刘文军讲一讲详情。刘文军未曾开言就捧腹大笑了一通,笑得几乎岔气,揉着肚子说道:“哎呀,我笑不得了!肚子笑疼了啊!”我和小毛越发的心痒难搔,连声催促道:“快说,快说!”文军好不容易忍住了笑,这才一五一十慢慢道来。



原来,胡元发的棋艺不俗,却是个出了名的急性子,走棋飞快,特别是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更是不假思索,巴不得一棍子打死对方。有些人摸准了他的脾气,就是败局已定也不投降,专等着拣他的漏。而不幸的是胡元发也多次被敌人用这种方式偷袭得手。话说在一次比赛中,老胡开局就占了优,中局经过一番漂亮的转换,形成了马三兵仕相全对马士象全的必胜之势。老胡得意洋洋,一边敦促对手交枪,一边哼起了样板戏,走子如飞,拼命地冲兵。对方悄悄地把老将坐出,封住胡的帅门,然后一匹马儿左跳右跳,跳到了卧槽的位置,一声“将军”,生生地把红帅闷死在九宫之中。就这样,老胡闹出了个“马三兵输给单马”的超级笑话。胡的老冤家对头王生祥总结道:“这主要不怪胡元发,他最怕人家打他的闷宫,这盘棋对方没有炮了,他也就放松了警惕,谁知道马也是可以搞闷宫的呀!来来来,我教你一句口诀:撑起羊角士,不怕马来将。以后记住了啊!”把胡元发弄得哭笑不得,只有自认倒霉。自此以后,关于“马闷宫”的笑话就流传开来。



听了刘文军的描述,我和严小毛放声大笑,想像着当时情景,直觉得无比滑稽。正是:“非常欢喜非常恼,不着棋人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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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人一起上到二楼,见张金波、胡元发早已到了。张金波在那里纠缠老向,要报名攻打刘正信的擂台。老向说道:“人家外地来的棋手都没有攻,你瞎掺和什么?”胡元发道:“他不服刘鬼胡,要上去较量一下呢!又难得拿个先手。”张金波道:“我倒没有那个意思。”胡元发笑了:“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张金波被他逼得急了,道:“我就是那个意思,怎么样?我先杀刘正信,你再上来送死!我把你们两个通通。。。。。。”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下,“通通格机格机!”严小毛乐了:“那好,我再上来把你也‘格机格机’!”胡元发又是摇头又是撇嘴:“你两个啊!我把你们好有一比。”刘文军马上接口道:“比做什么?”胡元发笑道:“三百钱的猪娃!”我与文军不解其意:“什么意思?”老向铿锵有力地接上下半句:“好大的一张嘴!”我和刘文军相视一笑:“渊博啊!今天我们又学了一个新名词。”胡元发笑道:“够你们学的呢!”我道:“那是那是!”张金波哼了一声:“胡元发你要不服气的话,我们就裁缝打架——试一烙铁!”严小毛怂恿道:“元发,你怕什么?试一烙铁就试一烙铁嘛!先搞个内部比赛。”张金波坐到棋盘边,朝胡元发叫板道:“来!你这个鬼的胡子!我们这样吧,谁输了就把老帅翻个面,输两盘就把双仕翻面,输三盘就把一路、五路、九路兵翻面。”胡元发想起了什么,突然笑道:“你不记得了?有一次你输得太多,把棋子翻了一多半,搞得我都认不清楚谁是谁了!”张金波冷笑道:“你只怕记错了人吧?我几时输给过你这个怀货?你记不记得在王生祥家里,是谁输得把棋盘都掀了跑掉啦?”胡元发有些尴尬:“那次是家里有事嘛!我老婆打电话找我。”张金波得意地笑了:“你只怕你老婆,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老向落井下石:“不是怕老婆,是怕书记!胡经理虽然是经理,也要受他家金书记的领导啊!”严小毛严肃地点头补充道:“这说的是句实话呢,胡元发最怕金书记,是我们棋界有口皆碑的事情。”老胡脸都被他们说红了,忙转移话题:“杀猪佬,来来来,我给点辣汤辣水你喝!”说罢在张金波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正要开战,老向看了看手表说道:“时候不早了,马上就开始比赛啦,你们还是不要玩了吧。”张金波仍然要求攻擂,严小毛说道:“好吧,我也报个名,就排在金波的后面吧!”老向说道:“那都不是问题,就是不知道杨和平他们还来不来攻擂呢?”胡元发道:“要不这样吧老向,您看观众都来了不少了,也不能要大家白等。我们就先开始吧,等一会如果杨和平来了,安排他优先上台就是了。”老向点头称是,盯着张金波道:“你是不是要上?要不让贺进和刘文军他们俩上吧!你是主力队员嘛。”张金波道:“您不知道啊老向,我老婆在商品市场上摆摊,我下午是一定要给她送晚饭的,下完了棋就得回去做饭了。贺进他们有的是时间,还是让他们等等吧。”我也不想这么早就上场,而且还是攻自己人的擂,于是说道:“是啊,我还是晚一点上吧。金波要给老婆送饭,严老师要回去备课,让他们俩先上呗!”



胡元发歪着头看着张金波,脸上似笑非笑:“原来你也是个怕老婆的,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张金波道:“我怕她个鬼!难道不给她送饭,让她饿死不成?”老向道:“好了好了,贺进你去把刘正信叫上来吧,他在一楼何正华家里。”我答应一声跑下楼去。
刘正信在何正华家里坐着,正和张均安、何正华几人在说说笑笑,我进门说道:“快上去呀,来了个外地高手,现在要攻你的擂呢。”刘正信问道:“哪里的啊?”我说:“杀猪的!”何正华乐了:“张金波啊?哈哈。”老张问我:“潜江的杨和平他们回去了吗?”我摇摇头:“不知道啊,我没有跟他们一起吃饭。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回去的吧,等一下可能还会来。”何正华起身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我们上去。”



上得楼去,张金波朝刘正信道:“刘鬼胡,本来我是不想打你的擂台的,但是没办法呀,他们看见你赢了赵生成,都吓得不敢上了。看样子只好让我来收拾你啦!”

刘正信道:“他们都不敢上,那是因为他们都很明智啊!谁知道还是有不怕死的啊!”胡元发插嘴道:“他是刘胡兰。”

张金波笑道:“我跟你讲,你刘正信的棋有几斤几两,我们都是一伸手就能摸到骨头的。”

张均安道:“算了,不要卖嘴了,开始吧!”

老向于是广播道:“下面攻擂的是——张金波!”

两人相对坐下,老向看着我们,道:“你们还不出去,是不是等我拿扫帚来扫啊?”

众人立即作鸟兽散。房间里只剩下老向、老张、何正华以及两位对局者。



我们下了楼,来到球场上,观看大棋盘。只见张金波起手走了炮八平四,刘正信应以卒3进1。原来张金波是个左撇子,每每从左到右走中炮和过宫炮,让许多人不适应。严小毛笑道:“杀猪佬这招有个名堂:神仙怕左手。”我问道:“这又是什么典故呢?”严小毛道:“金波打麻将的时候,如果手气不好,摸牌时必然嘀咕一句‘神仙怕左手’,有时也会被他摸到一张好牌呢!”我等不禁莞尔。

这时,有两个小青年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在我们旁边站下。前面一人生得面皮白净,脸上长着一个硕大无朋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后面一个皮肤黝黑,脸上生满青春痘。这俩人是仙桃象棋界真正的后起之秀,高鼻子的是杜卫星,长青春痘的是刘文军的胞弟刘建军,我们都叫他小军。杜卫星在面粉厂工作,小军当时还在三技校读书,他俩是小学同学,关系很好,在棋界也已经崭露头角,只不过因为起步稍晚,水平还不如我和刘文军。后来,他们都曾经获得过仙桃市冠军,这是后话了。

一大帮人在球场上站着,一面关注着棋局的进展,一面东扯西拉地说着闲话。突然杜卫星对我说道:“你看,黄少华也跑来了。”我扭头一看,见黄少华、杨和平、赵生成和张平一行四人走进了球场,少华和杨和平脸上微微泛红,显然是喝了两杯。我对卫星说道:“你上午没来,他们早就到了,都攻了一场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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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和平来到我面前,我发现他不仅脸红了,而且脖子、耳朵都是红的。我问道:“喝得不少啊?”杨和平笑道:“唉!一斤白酒三个人分的,张平滴酒不沾。我大概只喝了二两酒,少华和老赵喝的多点。”文军道:“看你这个情况,你要是不说的话,别人起码以为你喝了一斤呢。”杨和平道:“没办法,喝一口酒都是这样。要是真的喝一斤的话,脸上反而不红了,会发青。”我说道:“唉,还是你幸福啊,我们喝了酒想脸红都红不了。”胡元发接过话头,趁机道:“为什么说你们都是死脸呢?”刘文军望着我,挤挤眼:“好,这下讨了一句好听的。”我不以为意,问杨和平:“喝这一点点应该没事吧?还攻不攻擂啊?”杨和平道:“既然来了嘛,也还是要过一过棋瘾啊!就麻烦你帮我讲一声,尽量安排我早一点下。”我说:“这没问题,优先让外地朋友攻擂嘛!我这就去说。”

我来到二楼对局室外,敲了敲门。何正华把门打开,问:“什么事?”我说了杨和平要优先攻擂的事,何正华道:“没问题呀,就让他下一场上来。”我探头进去想看看对局进程,却见张金波全神贯注地俯身在棋盘上,一颗大脑袋恨不得伸过河去,而且慢慢地左右摇晃着,脸上神情十分肃穆。熟悉张金波的人一看便知,这说明他的形势占了上风,正在谋划怎样出手呢。再看刘正信,面色平和,双目低垂,有如老僧入定。我随即退了出去。

下了楼,我遥望大棋盘,果然是红方子力占位较好,无疑将会有多兵之利。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张金波下一步将会如何扩先。

我对杨和平道:“说好了,这盘棋一下完就轮到你。”杨和平微笑点头,眼睛望着大棋盘,低声道:“不知道我等一会究竟要对上哪一个呢?”赵生成一撇嘴:“管他呢!对谁不是下啊?好玩的一个事,那么认真干嘛?”黄少华道:“我看这盘棋张金波有希望赢。”胡元发道:“那不一定啊,刘正信鬼得很呢,挨得起打。”严小毛有不同意见:“再怎么能挨打,棋不行了也没办法啊!”我说道:“现在还难说啊,不过这棋我倒是愿意下红棋。”胡元发乐了:“你不傻呢!谁不愿意下红棋呀?只不过红的好下是好下,能不能够赢下来还是个问号。”我说:“金波憋着一股气呢,你说他水平不行,不是你和刘正信的对手,他起了杀人之心啊!”接着我把刚才见到的情形给他们讲了一下,听到张金波的脑袋伸过了河,恨不得要碰到刘正信了,众人都知道他这个招牌动作,不由得都笑了。严小毛道:“他把脑袋一伸过去,对手心里就要发慌了。”

果不其然,张金波走出了一步非常漂亮的回马金枪,令黑棋进退两难。这步回马可以说是此局面下最有力的手段,一边咬着黑方的中卒,一边暗伏围困黑方巡河车。我细看之下,发现刘正信很难兼顾,不由暗暗点头,道:“好棋,好棋!走得真好!”

刘正信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中卒,大车逃命要紧。张金波夺取中卒之后,几番运马腾挪,各子占据好位,再从容不迫地挺起中兵渡河作战。观战众人心里明白:刘正信此番恐怕是难逃劫数了。

我对严小毛道:“奇怪呀,金波这盘下得怎么这么好呢?几乎是滴水不漏啊!”严小毛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俩水平本来就差不多啊!再说金波拿个先手,刘鬼胡这盘开局就略亏了点,中局走得又不够积极,输也正常得很。顺风棋谁不会下?”我说:“要是我上去呀,优势也可能会想着怎么弃子攻杀呢,呵呵。”严小毛道:“所以嘛,赢棋不闹事!你有好多的输棋都是因为胡乱弃子才走输的,你还好意思说。”我苦笑:“唉!我的残棋不过关啊,有时候总怕正常走下去赢不下来。”胡元发听了我们的谈话,来了一句:“从师不高,学艺不精啊!这只怪你跟的师父水平太臭了。”严小毛和我听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张刘二人都加快了行棋速度。经过一番大的交换之后,盘面形成了红方车马三兵(其中还有两兵已渡河)对黑方车马卒,而黑卒还没有过河。刘正信又象征性地抵抗了几手,爽快认负。

杨和平问我:“我现在可以上去了吗?”我说:“去呀,去把张金波干掉!”杨和平谦虚地摇摇头:“你们一个个都下得这么好,我哪里能干掉他呀?”胡元发道:“都有机会,都有机会!仙桃、天门、潜江这几个地方的水平一直都是差不多的,再说你还是先手呢!”

老胡一提到先手,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连忙一阵风似地往楼上跑去,其速度之快令所有人都为之瞠目结舌。

我气喘吁吁地冲进对局室,拉住张金波问道:“杨和平攻你的擂,他要是走中炮你准备怎么办?”金波后手特别爱走屏风马,不假思索地回答:“屏风马呗!”我告诉他:“你可不要走左马盘河哦,听说那是杨和平的拿手好戏!”金波一惊:“哦?你不说我还真的准备走左马盘河的呢!那我就走平炮兑车算了。”张均安出主意:“不如走左象横车吧!一来比较冷门,二来这个布局我和你下得很多,你应该有点心得吧?”张金波一拍大腿:“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好,就走这个!”老向一摆手:“小声点,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杨和平已经走到了门口。老张和老向起身欢迎,双方热烈握手,金波也伸出大手与他握了一握,道:“向你学习啊!”杨和平连连摇手道:“哪里哪里,我们是来取经的,是来向你们学习的啊。”何正华道:“客气话就不要多说了,大家互相学习吧。上场一把刀,手底下见真功夫!”说罢拍了拍张金波的肩,又道:“除了老向以外,我们的人全部出去,好不好?”张均安马上响应道:“对,我们的人都出去,不要影响他们下棋!”

我们全部离开了对局室,里面仅剩下两位对局者和担任裁判、负责报棋的老向。现在回想起来,不得不说那时候我们的工作做得很不细致,竟然没有人提议将棋谱记录下来。这样,很多珍贵的资料就白白流失了。当年我自恃记性好,有许多的对局都没有作记录,这么多年下来,有好多极有价值的对局再也无法回忆得完整,殊为遗憾。

只听老向对着话筒说道:“下面,由潜江市名手杨和平同志攻擂,守擂的是上一场获胜的我市名手张金波同志!”话音一落,球场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棋迷们为能够欣赏到这样高水平的比赛而兴奋不已。

那一局棋,杨和平起手来了一个兵三进一,让我们赛前的准备全部落空了。我与老张相视一笑,心中不由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本来,仙人指路也是很常见的大路棋,可是事先的准备如果被对手有意无意地避开之后,心理上还是会有少许挫败感。当然了,这是我自己的感受,至于张金波是否受到了影响,那就无从得知了。他考虑了一小会儿,还是以最常见的炮8平7——卒底炮应对。杨和平走了一步相三进五,张马8进9,杨马二进三,张炮2平5,杨炮八平六,张马2进3,杨马八进九,张车1平2,杨和平走了一步仕四进五,张车9平8,杨车一平二。

我心中激动起来,忙问严小毛:“红棋这样走是不是有问题呀?”严小毛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有问题!红棋怎么能这样下呢?大子出得慢,阵型明显有破绽嘛!”我又问道:“那黑棋现在应该要走卒7进1了吧?先弃后取,再车2进4,不是马上要反先了吗?”严小毛道:“那还用说?肯定是走这一步啊!”

众人情绪被调动起来,议论纷纷,觉得张金波这下子机会来了。过了一会,却迟迟没有听见老向报棋。刘正信突然对大家说道:“我跟你们打个赌,张金波肯定不会走这步。”胡元发听他说得如此肯定,不禁问道:“为什么呢?”刘笑道:“水平差嘛!要是知道这样走的话不早就走了?他肯定在想别的棋。”张均安乐了:“你刚刚被人家打下来,一转眼又说他水平差!哈哈,都是嘴巴功夫。”刘正信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赢了我,也不能代表他水平高啊!”

张金波果然对这个局面缺乏足够的认识,他循规蹈矩地走了车2进4巡河,令战机稍纵即逝。杨和平立即走车九平八邀兑,张金波车2进5兑掉,红马九退八吃车,黑再走车8进4巡河。红方开始了第一次长考。

我看了点名堂出来了,原来金波的指导思想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啊,和棋也可接受。作为守擂的一方来说,和棋就完成任务了,当然也是无可厚非的。

大家都在议论杨和平下一步会怎么走,我的看法是杨没有好棋可下,必然会选择炮二平一兑双车,将进入漫长的无车棋。将来红方的中兵会被消灭,黑中卒渡河威力较大,但红子力灵活,也可抗争。此局战线很长,对双方的马炮残局功夫要求较高。众人认真研究了一会,均赞同我的观点。我说:“张金波的马炮棋还是不错的,起码比我强多了。”胡元发也认为金波的马炮棋说得过去,这盘棋应能立于不败之地。

经过一番长考,杨和平无奈选择了炮二平一,张车8进5兑,杨马三退二,黑炮5进4打中兵,杨兵七进一,张卒5进1,杨马二进三咬炮,张炮5平7,杨炮一进四,张象3进5,杨马八进七,张卒7进1邀兑。

看到这里,胡元发笑道:“这步兑卒走得好!”

我问道:“怎么个好法啊?”胡解释道:“你看,黑棋的双马都不活,中卒又不能够渡河,因为怕红棋炮一退二打。”我点点头。胡继续说道:“这步兑卒以后,中卒可以放心大胆地过河了,而且将来把高象收回来以后,边马可以通过马9进7的路线立即参加战斗,全盘都活了。”我很是佩服,道:“真的呢,红棋的右马被压得死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出去啊!”

红兵三进一,黑象5进7,红马七进六,黑卒5进1,红马六进七,黑象7退5,红兵一进一?这步棋显然随手了,应走马七退五不让黑方跃马,局势尚可。

张金波心明眼亮,马上走了马9进7,准备下一手马7进8咬双。

杨和平又一次陷入深思之中。确实,这种局面别说要努力谋胜,就是谋和也没有那么容易啊!我们这时才松了一口气,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人人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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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杨走了一步炮一进三牵制对方跳马,张金波补士4进5静观其变。杨和平按捺不住,走马三进一,张随即走前炮平3威胁红的过河马,杨只好炮六平七保住。见此情形,张金波干脆简化局面走炮3退3打马,杨炮七进四。这样一来,黑方取得了以双马炮对红方双炮马的兵种配合优势,并有过河卒助战,前途光明。接下来,张金波轻轻地横了一步卒,走:卒5平6。这步棋同样获得了胡元发的认同。他认为:一来这步平卒可以限制红方将来走马一进三跳出,二来给黑马7进5借咬炮之机直扑卧槽预留了通道,确有一箭双雕之妙用。我听得连连点头,觉得马炮棋的运子真是大有学问。

黑方平卒以后,杨和平迟迟没有动子。细看之下,红底炮孤掌难鸣,缺乏支持,边马又无出路,确实难走。看来只有走炮七平六了,这样既可以避开黑马7进5的先手,又可强渡七路兵。但如此一来,又将放黑方3路马出笼助战,局面更难把握。

无奈之下,杨还是选择了平炮塞象眼。黑马3进2,红兵七进一,黑马2进1消灭红方边兵,同时保留下了自己的1路边卒,此卒在后边的进程中将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

黄少华见此,不由对赵生成道:“看来这盘和平也没有什么希望了。”赵生成自我解嘲地笑道:“他是看见我没有开和,他也不好意思开和呢,要陪我做伴,一人带一个鸭蛋回去作纪念。”少华与张平不禁失笑,张平来了一句:“我们仙桃的鸭蛋可是世界闻名的呢,沙湖咸蛋沔城藕,都是出口换外汇的。”少华道:“潜江的‘园林青’酒也是天下闻名啊!”赵生城道:“对,我们就用‘沙湖咸蛋’回去下‘园林青’吧!呵呵。”

我见赵生城虽然态度傲慢,但遭到挫折后面不改色,说话颇有风趣,倒不失男儿本色,心下不禁对其产生了几分好感。

此时,就听老向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红方兵一进一!”我们不由得面面相觑:这不是白送吗?

赵生成摇头道:“杨和平不耐烦了,这个兵弃得一点用也没有。”少华道:“他的马出不去呀?”赵生成道:“现在的情况下,马就算是跳过去又能有多大作用呢?还不如赶快把一路底炮调回来防守,争取和棋。”少华说道:“他现在的思路哪里会往和棋方面去想呢?和棋跟输棋有什么不同啊?还不是攻擂失败。”赵生成道:“话是这么说,但棋是勉强不得的啊!这样子蛮干只有死路一条了。”

黑方马7进9,红马一进二,黑炮7进2,红马二进一,黑马9退8踩炮,红炮一平二,黑马1进3,红兵七平六断黑方马道,黑不慌不忙冲起边卒,走卒1进1,准备渡河作战。胜利的天平完全倒向了张金波这一边。

几位仙桃的棋手都很欣慰,开始讨论张金波能不能够连胜三场而夺得擂主之位。此时有多人表示要接着攻打张金波的擂台。严小毛急眼了:“喂,你们都别争来争去的,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刘正信道:“你上午来都没来,还先来后到呢!”严小毛道:“关你什么事啊?你又没有资格再上去攻擂了!”我肯定要为老师说话:“大家别争!我作证,他已经报了名的,连这一场都是让杨和平先上的,所以下一轮应该轮到他上了!”张均安也说道:“小毛上去攻擂有点把握,张金波有点怕他。”胡元发笑道:“那好吧,我跟在你后面,你要赢不了的话,我就去收拾杀猪佬。”刘文军捅了我一下:“你怎么不报名?”我看看胡元发,心中颇为忌惮:“有点怕老胡啊!再说,如果严小毛连胜,那我上去不是攻师傅的擂吗?我还是等一会再上吧。”我们正在商量着,只听一人说道:“那我就排在胡元发后面好了,我专门克他!”

众人循声望去,见说话之人黑瘦黑瘦的,四十出头的年纪,正站在一旁抽着烟,他右手几个手指头被香烟熏得黄黄的,尤其是食指和中指,有的地方竟然熏得发黑了。那人脸上见不到一点肉,双目却炯炯有神,满是精悍之气,正是我市名将王生祥。这位王生祥是仙桃棋坛一个颇有人缘的人物,急公好义,慷慨豪迈,性格又十分直爽,说话直来直去,全无半点小儿女的惺惺作态,因此无论老少都喜欢与他交往。当下胡元发笑道:“王鬼胡,你还不是我下饭的一碗菜?”王生祥把手一摆:“我看你是不知日夜,在这里发梦呢!”说罢哈哈大笑。

另一位老棋手尹业勇看到王生祥突然出现在球场,眉开眼笑地问道:“王鬼胡,你不是大忙人吗?今天怎么有时间来?”

王生祥在自来水公司上班,当时已经下海,主要是承包一些建筑工程中的水暖安装,有时忙得不亦乐乎,连下棋也顾不上了。听到老尹相问,王笑道:“我刚好做完一期工程,这两天闲来无事,准备找何正华打麻将的。怎么晓得这里在搞擂台赛呀?好啊,你们也没有一个人去告诉我一声!是不是怕我夺了这擂主之位?”

张均安道:“是怕你上台了丢丑呢,才没有叫你。”

在第三人民医院当医生的胡德章看见王生祥后很是欢喜,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笑得成了一条缝:“我们本来不敢上台去献丑的,这下你来了,那我也要上场了!我掐别人掐不住,掐你王生祥还是没有问题的。”

胡德章的挑衅激怒了王生祥,他板起脸大声说道:“老话说的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把老张除外啊!你们这些家伙,”伸出手来指点了几下,“哪一个不是我下饭的一碗小菜?听到我老王的名字,只怕一个个身上的刺都软了!”说罢,自己也感到牛皮吹大了,不禁大笑起来。

他这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顿时犯了众怒。胡元发和严小毛马上正面反击:“你算老几呀?在这里图嘴巴快活!”胡德章则是干脆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是不是发烧啊?让我检查检查。”王生祥一面躲闪,一面继续吹道:“84年国庆节,你们不是谁都说我老王拿不了冠军的吗?结果怎么样?还不是都成了老王的手下败将?”

刘正信对我大声说道:“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和张金波到王生祥家里去下棋,那天你在那里吧?”我点点头。刘继续道:“三个人打擂,谁输谁下台。结果有人像走马灯一样,一上去就下来了,再一上去又下来了。”我附和道:“对,我记得。那天你可赢了不少盘呢!”刘正信痛不欲生地摇头叹息:“咳!别提了,我想下来休息一下,他们就是不给机会。害得我腰疼病发作,疼了一个多月。”众人爆笑。

尹业勇责备道:“王生祥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虽然说是主人,也不能对客人这样让着啊!害得别人腰疼。你好歹也赢他一盘,给别人一点休息时间嘛!”

我和刘文军、杜卫星、刘小军等人是后辈,不便乱插嘴,但最喜欢的就是看他们打嘴仗。当下一个个挤眉弄眼,笑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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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祥自己想起了刘正信所说的事情,也感到好笑:“说个实话,我那天困得不行,又不好丢下你俩自己跑去睡觉。你们赶鸭子上架,我也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下棋的时候眼皮在打架,还怎么赢棋?呵呵!”

张均安总结道:“他们是赶鸭子上架,你呢?你是鸭子死了嘴壳子硬!哈哈!”

大家正欢聚一堂,尽情地宣泄着老友见面的快乐,大棋盘上的棋局也悄悄地进入了尾声。

张金波占优以后行棋十分稳健,两枚过河卒一左一右慢慢推进,在马炮的配合下终于侵入红方的九宫,马上就要发起最后的攻击了。杨和平虽然急调前方子力回防,无奈寡不敌众,难挽颓势,只得黯然认输。

当老向通过广播宣布黑方获胜的时候,我们所有在场的人都自发地鼓起掌来。

王生祥笑道:“没想到杀猪佬还真有两把刷子啊!”胡元发也道:“今天他的刀子磨得很快啊!严小毛,你要当心了!”

严小毛微微笑道:“他的刀子是磨得快呀!不过呢,他想连过三关当上擂主,只怕还要问我答不答应!”

我给严打气道:“你拿先手,对付张金波没问题!”

严小毛点了点头,朝楼上走去。

此时杨和平也正好从楼上下来,他脚步匆匆来到赵生成身边,疲惫地问道:“老赵,我们回去吧?”赵生成毫不犹豫:“回吧!现在就去搭车。”转向黄少华、张平,“你们是继续看棋呢,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呢?”

少华的意思恐怕还是想继续看棋,但我们那里有句话,叫做“同伴不丢伴,丢伴是半转(二百五之意)”。既然大家是一起来的,特别是赵、杨二人都遭到失败,理当陪同他们结伴而归。于是与我们握手话别,四人不再停留,快步离去。

目送他们的背影走出了球场,众人才算是真正地放松了,不免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成者王侯败者寇”,潜江棋手铩羽而归,自然免不了有人过分贬低他们的实力。但我心中倒是颇不以为然:别人大老远一路颠簸而来,又是客场,自然会影响到发挥。再说,从棋的内容上看,我们的棋手与对方也应该说是半斤八两,并没有明显的优势。赵、杨之败,应该说与擂台赛的赛制有一定关系,他们一上场就只考虑赢,没有退路,实力也会打折扣的。

还是刘正信老实,他坦白道:“其实赵生成的棋是不错的,我刚开始心里也十分害怕呢!直到开局结束以后心情才恢复平静。”

我问道:“他要是不走士角炮,而是架上中炮走个激烈的变化,不知道你能不能挡住?”

老刘笑了:“我还真的害怕他走流行布局呢!我们平时根本都不研究的,很容易中套啊!”

张均安笑问:“那你为什么不研究呢?”

刘正信道:“我们仙桃从您老张开始,就没有一个人是认真研究棋谱的,下完了就算了。难道您平时研究吗?还不是拼命过棋瘾,下了一盘又一盘。”

老张哈哈大笑:“唉!我老了啊,精力大不如前了,昨天下的棋今天都不一定记得住,哪里还有精神去研究啊?你们年轻人就不同了,以后不研究棋是要吃大亏的。”后面这句话老张是看着我们几个小年轻说的。

胡元发也深有感触地说道:“说实话,不研究是不行了。我现在和他们这些娃下棋,”一指我和刘文军,“开局吃亏不小,都是凭后面慢慢扳回来。再过两年,他们的功底加强了以后,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要让位了啊!”

张均安道:“两年也有可能,但是要想全面超过我们这些老家伙,恐怕还需要三、五年吧!”

刘正信道:“这个就难说了,贺进他们进步真的快呢!想想看,几天几天还是个小娃娃呢,现在都成了大小伙子啦!原来和我们下棋根本就没得动,现在我和他们下头痛得很啊!对了,听说你前段时间还去看了全国赛?”

大家一听来了兴趣,忙叫我讲一讲在湘潭的见闻,我于是源源本本讲了一番。众人听得兴高采烈,不胜向往。我那时已经从《象棋报》上得知了最后的赛果:冠军吕钦,亚军徐天红,第三名卜风波,第四名是林宏敏,第五名安徽许波,第六名胡荣华。而李来群最后一轮输给了湖北万耀明,只排在第十七位,万则凭借着这一局难得的胜利获得了大师的称号。众人最关心的当然还是柳大华的战绩,当我告诉他们:柳大华净亏一局,排在了参赛五十人当中的第三十五名时,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我正在手舞足蹈、口沫横飞地吹牛,楼上严小毛与张金波已拉开了激战的序幕。

严以中炮开局,张金波应以屏风马。双方你来我往,很快就演成了“五九炮过河车对屏风马平炮兑车”的典型局面。我看得颇为兴奋,因为这个布局我太熟悉了,在这上面花了很多心血去研究。当年我有一本孟立国、孙志伟合著的《五九炮过河车对屏风马平炮兑车》,这本薄薄的棋谱竟然被我翻得破旧不堪了。我与严小毛对局之时,先手经常使用这个武器,效果很不错,他与我也曾经认真地研究过其中的多路变化,可说是心中有数。而张金波却是不怎么爱用功的,此刻以短击长却浑然不觉。我高兴地朝刘文军说道:“恐怕张金波不妙呢,严小毛对这个开局是有研究的,曾经在比赛中赢过老张一回。”刘文军乐了:“是吗?那我可要看看到底这里面有什么名堂。”

严小毛选择了双车过河的拼命下法,我见此不由暗自心惊。此路变化红方虽然攻得凶,但黑方反击的力度也很强,红棋不见得能占到什么便宜。看样子严小毛是破釜沉舟了。

我悄悄对刘文军说道:“严小毛在赌博呢。”

文军不解地望着我:“怎么说?”

我解释道:“小毛的下法,是赌张金波不懂这其中的关键变化。金波不研究开局,对这路变化当中黑方弃子争先的手段可能认识不足,光凭临场思考拿不定主意,很有可能他不敢弃子,而会选择比较保守的下法。那样小毛的计划就实现了,红方会一路先手压住黑棋来打。但是万一张金波刚好懂其中的关键,又或者临场时被他想到黑方这一路弃子争先的变化,那严小毛就没有半点便宜了。”

文军看着大棋盘,皱眉道:“太复杂了,如果事先没有准备,临场很难算得清楚。”

我高兴地说道:“那你估计张金波是会选择弃马呢,还是选择平车保马啊?”

文军想了一小会儿,道:“金波连赢两场,现在心态肯定求稳。我看他会保马。”

话音刚落,广播里就传出老向的声音,果然黑方不敢弄险而选择了消极的平车保马。这一步棋也就此成为棋局的转折点。

刘文军与我相对一笑,似乎对自己的判断很是得意。我心里却在想着另外的问题:为什么严小毛他敢冒这么大的风险选择这路变化呢?一旦对方明察秋毫,他不是很危险?是不是他摸准了张金波的心理,知道张不敢弄险呢?看样子,下棋不光是棋力的较量,还要比策略和勇气,以及对对手的了解啊!

其实,这完全是一种投机心理,源于对自己缺乏信心,想凭布局的选择而击倒对手。我当时未能深刻理解其中的利害,而是错误地把这个方法照搬了过来,在以后漫长的棋艺生涯中多次运用。有时也能够让敌人中招而自己轻松获胜,但也多次被对方洞若观火而遭遇灭顶之灾。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下棋如同做人一样,只有脚踏实地才是唯一的正道。任何投机取巧的想法也许可以得逞一时,但最终势必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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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波一招示弱后,被严小毛抓住机会渡兵参战,接着又扑马踩中卒,在兑去两个强子后换来了炮镇当头的攻势。而黑方子力均在左翼,右侧极度空虚,局面落后了许多。看来,若严小毛后面不出大错,取胜当在情理之中。

我对文军说道:“我们现在上去找老向报名吧!不要等到最后都没有上场的机会了。”文军道“我可能上不了啦,等一会还要去厂里上夜班。”我问道:“夜班不是要到深夜才上吗?”文军摇头道:“不是,我们是从晚上七点上到早上七点。”我说:“那你抓紧时间下一盘啊!”文军道:“一盘是啥意思?我要下就最少三盘。”我自知失言,忙笑道:“那是那是,一盘不就是输吗?最少三盘,最少三盘。”文军道:“现在都两点多快三点钟了,前面又还有那么多人,碰到几个下得慢的,一盘棋下两个小时也不一定,我哪里还赶得上?算了,你还是顾自己吧。”

我上楼去找老向报了名,顺便看了一下名单,呵!排在我前面的有好多:胡元发、王生祥、胡德章、周江海、尹业勇、廖启元,共有六个。再加上还没有结束的严小毛、张金波,我真不知道还有没有上场的机会了。我问何正华:“老何啊,比赛就今天一天吗?明天还有没有啊?”

何正华道:“明天星期一呀,大家都要上班,还比啥?”

我急了:“那晚上可以比啊!擂台赛只办一天,那哪够啊?”

老何解释道:“我们也是第一次搞这样的比赛,经验不够。以后再要举办的话,先开会讨论一下赛制。这次呢,也只能这样了,明天晚上这里要搞职工篮球比赛,定好了的事。”

我嬉皮笑脸地小声道:“能不能够让我插个队呢?就把我排在胡德章的前面好不好?”

老何问道:“为什么要插队呀?人家能答应吗?”

我急得双手抱拳作揖:“求求你做点好事吧,胡医生的棋下得太慢了,要等他一盘棋下完,大家都要回去睡觉啦!”

何正华听我说罢,想起胡德章走棋确实是慢,不由得笑出了声:“这个胡德章就是个慢郎中呢,那怎么办?我们这个穷单位连个棋钟都没有,我几次打报告说要买几台棋钟,上面就是不批。”

我趁机凑近老何:“那让我排他前面?”

老何还没开口,就听后面一阵脚步声响,胡元发、王生祥、胡德章等人走上楼来。原来,严小毛与张金波的那局棋行将结束,他们几人按捺不住,早早上楼准备攻擂了。胡元发笑道:“贺进你这么早上来干什么?是不是想插队攻你师傅的擂啊?”

老何笑道:“他是想插队啊,不过他是想插在胡德章的前面。胡医生,你答不答应啊?”

胡德章一听不干了:“那哪行啊,不行不行,我等会还有事呢。”

我过去跟他商量:“您有事先去办事吧?等轮到您了我替您上?”

胡德章退后两步,摆手道:“不行,我好久没有比赛了啊!难得有个过棋瘾的机会,你不要跟我抢啊!”

我看他态度坚决,不大可能说得动,又转向了王生祥:“老王啊,我们打个商量行不行?”

王生祥笑道:“你不要打我的主意,我现在比胡德章下棋的机会还少。”

我没办法说动他们,只得悻悻地下楼,走到楼梯口我回头大喊一声:“那你们可不许慢慢吞吞的啊,走棋的速度要快点。”

胡元发笑呵呵地说道:“这话你说给胡德章听!我们几时慢过?十分钟就可以下一盘。”

王生祥道:“你十分钟下一盘?那只说好了你一个人!”一指胡德章,“他一步棋想四十分钟,看你十分钟怎么下完?”

胡德章佯怒道:“我几时一步棋想过四十分钟的?真是胡说八道,最多十几分钟呢。”

何正华道:“好了好了,不过呢,你们也最好快一点,因为是表演赛嘛,照顾一下观众,也考虑一下后面的人,咱们争取每个报了名的人都能够出场。”

我这才心有不甘地走下楼去,心中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不知能不能等到上场的机会。

那次擂台赛可以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是最贴切不过了: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换大王旗。

张金波在战胜了刘正信、杨和平后,遭到了严小毛的阻击,未能实现三连胜;严又败在胡元发的过宫炮阵之中;接着王生祥用凶悍的中炮急进中兵摧毁了胡元发的城池;胡德章攻打王生祥失败,只好让位给周江海。

周江海身材矮小,是棋坛著名的“双枪将”,早年与我市围棋冠军周红光长期占据所有比赛的前两名,合称“仙桃二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围棋热席卷神州大地,大批年轻人开始狂热地学习围棋并且进步神速,逐渐取代了“二周”的地位。但“二周”对提携后进无疑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功不可没。“二周”当年因为水平明显高于其他棋手,难免曲高和寡,不胜寂寞。他俩都颇喜欢象棋,因棋理相通,所以他们的象棋水平也算不俗,时有战胜仙桃象棋名手之举。我们象棋界人士都很忌惮输给他们,怕遭到他俩的调侃:“你怎么连我这个下围棋的都下不过?干脆改行学围棋吧!”

王生祥连胜胡元发、胡德章,士气高昂,忽见周江海杀到阵前挑战,不禁哑然失笑:“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个下围棋的!是不是下象棋的都害怕了,派你上来送死啊?”周江海笑道:“你别吹牛,我这个下围棋的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杀你!说句实话,你那个水平我根本就瞧不起。”王生祥被他撩拨得火起:“什么?你是不是在说梦话啊?来来来,我不把你吃成孤老将,我把王字倒过来写!”向德鸣老先生闻言大笑:“你个狡猾家伙!你的王字倒过来写还不是个王字?”王生祥哈哈大笑,神情很是得意:“看起来这个擂主只有我老王来当啊!”

周江海也不打话,拿起棋子走了一步炮二平五。他走棋的方式与众不同,好像下围棋一样,拈起棋子再重重地砸在棋盘上。

老向起身驱逐我们:“都出去,出去!怎么又跑上来了?下面看得还清楚一些,都挤在这小屋里干嘛?”

我们下得楼来,严小毛恋恋不舍地推上自行车要走了,我拉住他问道:“你对张金波的那一盘,怎么走了个吃亏的变化?万一他走对了怎么办?”

严小毛的话让我大吃一惊:“那是吃亏的变化吗?我不知道啊!临场瞎下的。”

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刘文军呵呵笑道:“他还以为你是故意赌的一手呢!”

严小毛笑道:“赌?我自己连到底什么是正着都还不知道呢?”说罢骑上车,“先走了,天都黑啦!要去上晚自习了。”

刘文军看看天色已晚,急忙跟我道别:“我也要上班去了!明天到你家问结果。”说完也匆匆离去。

此时早已过了晚饭时间,张金波在输棋以后早已离去,胡元发、胡德章也推着自行车准备走了,张均安道:“你们去哪里?”

胡德章道:“回家吃饭啊,还能去哪里呢?不走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看王生祥当擂主?”

张均安提议:“算了,我们就别走啦!就在何正华家里吃点,然后边打麻将边看他们比赛。”

胡德章一听,停步问道:“有没有人打嘛?”

张均安道:“怎么没人?我一个,你一个,元发一个,加上何正华不是正好四个吗?”

胡元发道:“也好,老张既然要打牌,我就留下来陪你们吧!”

他们商量已毕,就一起朝何正华家里走去,胡元发边走边叫:“何正华!何正华!”

我眼看他们一个一个都走了,球场上的人也走了一大半,感到无聊得很。看看大棋盘上,周江海与王生祥的棋局进行得十分平淡,不由打了个呵欠,伸了一下懒腰,这才发觉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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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4 04:16:13 |只看该作者
想到回家还要步行20分钟,我害怕错过上场的机会,决定在何正华家里蹭一顿饭。反正他家里早上到下午也有不少人趁机打秋风,也不多我这一双筷子。酒是不能喝了,还要下棋呢!胡乱扒两口饭填饱肚子就行了。

我推开何家的门,何妻热情地招呼着:“快来吃吧,还有很多菜呢!饭是刚做的,我想着今天肯定有人来吃饭的,专门多做了一锅。”我也不讲客气,跑进厨房自己动手盛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米饭,来到餐桌前夹菜,口里唠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何正华道:“慢点吃,别噎着!”

我吃得满头大汗,道:“你们打麻将,我一会下完棋了也来打。”胡元发道:“我们几个老家伙玩一玩,你凑什么热闹?”胡德章也道:“不要你打!”张均安正色道:“你不要学我们!我们都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混一下时间。你年纪轻轻,不要学这些不好的东西。好好学棋是正经!”

我道:“好吧,你们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才不和你们打呢。”说罢撂下碗筷,一溜烟似地走了,身后传来一串笑骂之声。

夜幕降临,球场上已经亮了灯,数十盏大功率的灯泡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吃过了晚饭的棋迷们又三五成群地陆续回到了这里观战。他们快活地互相招呼着,大声地议论着白天的精彩赛事,显得十分惬意。我站在角落里望着他们,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周江海与王生祥的棋局此时仍然难解难分,双方兑掉了双车,酣斗马炮残棋。周的形势略好,多出了一只过河兵,与王纠缠得很紧,但如果王不出漏洞的话,和棋的可能性很大。我看着大棋盘,心中感到奇怪:今天下了这么多盘,居然还没有一局和棋,是不是擂台赛的赛制决定了攻擂方的心态呢?

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小鬼,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啊?”

我回头一看,见两位中年人立在身后,各自嘴角都噙着一根香烟,笑吟吟地望着我。其中一人高大魁梧,正是廖启元;另一位皮肤黝黑,身材瘦削,头发已经花白,乃是我市名手尹业勇。

我笑道:“您二位吃饭了没有?马上就要上场了哦!”

尹业勇道:“我们早就吃了,在老廖那里喝了两杯。”

我惊道:“马上就比赛了啊,你们还喝酒?”

老廖大手一挥:“我们老家伙参加比赛都是为了过瘾,不像你们小年轻那么认真。要真的为了怕输棋叫我不喝酒,那我是不干的!”说罢朗声大笑。尹业勇也道:“你可不要学我们哦,以后你代表我们仙桃出去比赛,假如每餐也要喝两口,那可就糟糕了。”

我乐呵呵地说道:“那我还不会!虽然我也喜欢喝两口,但是比赛期间我是绝对不会喝酒的。想喝酒的话哪天不能喝?比赛可不是每天都有啊!”

老廖和老尹赞许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我们都不行了,以后仙桃还要等你来撑门面呢!”

我听老一辈棋手说这样的话已经太多了,似乎每个人都对我抱有很大希望。我暗自告诉自己:你可不要辜负了这些人啊!一时觉得肩上的担子颇为沉重。

王生祥这人也是属于那种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他眼看和局有望,走棋就开始漫不经心了,结果被周江海拣了个大漏,一步平炮击双,必得一子。这无异于当场被宣判了死刑。尹业勇摇头叹道:“这个王生祥,真是该死!输棋也不是这样输法吧?”我道:“老尹啊,等一下你可别也学他的样啊,都输给下围棋的,让他当上了擂主,那咱们以后也就不用再下象棋了!”

尹业勇怒道:“你还说得不值些!以为我像王生祥那个马大哈?我可以这么说吧,我要是输给他了,从今以后都不下象棋了!”廖启元抬杠道:“什么?你有什么把握敢吹这么大的牛皮?我看你也没有喝多少嘛!”老尹为人耿直,脖子一拧,道:“他毕竟是个下围棋的,我下了几十年的棋,要是拿个先手都不能赢,岂不是白活了这一大把年纪?”

我插言道:“老尹啊,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老人家可别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哦!”

老尹作势欲扁我:“去你的,胡说八道,乌鸦嘴!我看我要是输了你们也都没有面子吧?”

老廖呵呵笑着对老尹道:“反正你不要轻敌!你要是输了,我可不敢说一定能够挡住他啊!”

王生祥倒也爽快,眼见无法守和,便痛痛快快认输了。唱棋的向德鸣老先生有意出他的洋相,宣布道:“我们的象棋冠军输给了围棋冠军,大家鼓励一下!”说罢自己带头在广播里鼓起掌来,引起楼下观众的一阵笑声。

我与老尹、老廖一起上楼,来到对局室。老尹人还没进去,就在门外嚷嚷:“王生祥你这个水货,这样的棋也走输!下台下台!”

进得门去,就见周江海、王生祥两人正在复盘。他们复盘的方式很简单,根本不研究前面的下法是否有问题,而是直接摆到中局,觉得自己没有走好的那一步,然后开始抬杠:“我这样走就好了!”对方也不示弱:“你这样走有什么好?我也不怕你啊!”于是大家又接着演变,直到一人服气为止。以前我总认为这样复盘的效果是不错的,但后来才逐渐明白:这是一种完全错误的方法,不仅事倍功半,而且大家总是在细枝末节上过多纠缠,难免本末倒置。也许,这也是基层棋手长年累月下棋却进步缓慢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王生祥见老尹出言不逊,也不气恼,反而笑嘻嘻地抬头道:“我看周江海长期不参加我们象棋界的活动,我给他提高一下积极性!反正象棋界也没有人能够赢我,不如输给围棋界的人算了。”

周江海哈哈大笑:“老王你吹起牛来也算是惊天动地,不如给你改个名字叫‘吹破天’算了!”

尹业勇说话直来直去,道:“王生祥你要是输给别人,我倒不说你,因为你本身就那个破水平。可你怎么也不能输给这个下围棋的呀!”

周江海一听,正要讲话,王生祥已经开炮了:“你不要鬼叫!下围棋的怎么了?你上来也不一定能讨什么便宜!”

周江海听了这话十分受用,点头补充道:“唉!没办法啊,谁叫你们一个个都不争气,到现在也没有人能当上擂主!人家体委的两个主任一直等着给第一个擂主发奖呢,可你们就是不给面子!现在好了,主任们也下班了,这奖也还没有颁出去。我呢,只好自告奋勇来拿走这个奖了!”

尹业勇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然后把烟蒂往地上一扔,右脚用力踩上去碾了两下,道:“看我不把你小子像碾烟屁股一样碾得粉身碎骨!”

周江海道:“来呀,还不知道谁碾谁呢!”

王生祥离开座位,让尹业勇坐上去:“来来来,看你能搞出个什么花脚乌龟!”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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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4 04:16:28 |只看该作者
想到回家还要步行20分钟,我害怕错过上场的机会,决定在何正华家里蹭一顿饭。反正他家里早上到下午也有不少人趁机打秋风,也不多我这一双筷子。酒是不能喝了,还要下棋呢!胡乱扒两口饭填饱肚子就行了。

我推开何家的门,何妻热情地招呼着:“快来吃吧,还有很多菜呢!饭是刚做的,我想着今天肯定有人来吃饭的,专门多做了一锅。”我也不讲客气,跑进厨房自己动手盛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米饭,来到餐桌前夹菜,口里唠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何正华道:“慢点吃,别噎着!”

我吃得满头大汗,道:“你们打麻将,我一会下完棋了也来打。”胡元发道:“我们几个老家伙玩一玩,你凑什么热闹?”胡德章也道:“不要你打!”张均安正色道:“你不要学我们!我们都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混一下时间。你年纪轻轻,不要学这些不好的东西。好好学棋是正经!”

我道:“好吧,你们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才不和你们打呢。”说罢撂下碗筷,一溜烟似地走了,身后传来一串笑骂之声。

夜幕降临,球场上已经亮了灯,数十盏大功率的灯泡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吃过了晚饭的棋迷们又三五成群地陆续回到了这里观战。他们快活地互相招呼着,大声地议论着白天的精彩赛事,显得十分惬意。我站在角落里望着他们,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周江海与王生祥的棋局此时仍然难解难分,双方兑掉了双车,酣斗马炮残棋。周的形势略好,多出了一只过河兵,与王纠缠得很紧,但如果王不出漏洞的话,和棋的可能性很大。我看着大棋盘,心中感到奇怪:今天下了这么多盘,居然还没有一局和棋,是不是擂台赛的赛制决定了攻擂方的心态呢?

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小鬼,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啊?”

我回头一看,见两位中年人立在身后,各自嘴角都噙着一根香烟,笑吟吟地望着我。其中一人高大魁梧,正是廖启元;另一位皮肤黝黑,身材瘦削,头发已经花白,乃是我市名手尹业勇。

我笑道:“您二位吃饭了没有?马上就要上场了哦!”

尹业勇道:“我们早就吃了,在老廖那里喝了两杯。”

我惊道:“马上就比赛了啊,你们还喝酒?”

老廖大手一挥:“我们老家伙参加比赛都是为了过瘾,不像你们小年轻那么认真。要真的为了怕输棋叫我不喝酒,那我是不干的!”说罢朗声大笑。尹业勇也道:“你可不要学我们哦,以后你代表我们仙桃出去比赛,假如每餐也要喝两口,那可就糟糕了。”

我乐呵呵地说道:“那我还不会!虽然我也喜欢喝两口,但是比赛期间我是绝对不会喝酒的。想喝酒的话哪天不能喝?比赛可不是每天都有啊!”

老廖和老尹赞许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我们都不行了,以后仙桃还要等你来撑门面呢!”

我听老一辈棋手说这样的话已经太多了,似乎每个人都对我抱有很大希望。我暗自告诉自己:你可不要辜负了这些人啊!一时觉得肩上的担子颇为沉重。

王生祥这人也是属于那种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他眼看和局有望,走棋就开始漫不经心了,结果被周江海拣了个大漏,一步平炮击双,必得一子。这无异于当场被宣判了死刑。尹业勇摇头叹道:“这个王生祥,真是该死!输棋也不是这样输法吧?”我道:“老尹啊,等一下你可别也学他的样啊,都输给下围棋的,让他当上了擂主,那咱们以后也就不用再下象棋了!”

尹业勇怒道:“你还说得不值些!以为我像王生祥那个马大哈?我可以这么说吧,我要是输给他了,从今以后都不下象棋了!”廖启元抬杠道:“什么?你有什么把握敢吹这么大的牛皮?我看你也没有喝多少嘛!”老尹为人耿直,脖子一拧,道:“他毕竟是个下围棋的,我下了几十年的棋,要是拿个先手都不能赢,岂不是白活了这一大把年纪?”

我插言道:“老尹啊,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老人家可别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哦!”

老尹作势欲扁我:“去你的,胡说八道,乌鸦嘴!我看我要是输了你们也都没有面子吧?”

老廖呵呵笑着对老尹道:“反正你不要轻敌!你要是输了,我可不敢说一定能够挡住他啊!”

王生祥倒也爽快,眼见无法守和,便痛痛快快认输了。唱棋的向德鸣老先生有意出他的洋相,宣布道:“我们的象棋冠军输给了围棋冠军,大家鼓励一下!”说罢自己带头在广播里鼓起掌来,引起楼下观众的一阵笑声。

我与老尹、老廖一起上楼,来到对局室。老尹人还没进去,就在门外嚷嚷:“王生祥你这个水货,这样的棋也走输!下台下台!”

进得门去,就见周江海、王生祥两人正在复盘。他们复盘的方式很简单,根本不研究前面的下法是否有问题,而是直接摆到中局,觉得自己没有走好的那一步,然后开始抬杠:“我这样走就好了!”对方也不示弱:“你这样走有什么好?我也不怕你啊!”于是大家又接着演变,直到一人服气为止。以前我总认为这样复盘的效果是不错的,但后来才逐渐明白:这是一种完全错误的方法,不仅事倍功半,而且大家总是在细枝末节上过多纠缠,难免本末倒置。也许,这也是基层棋手长年累月下棋却进步缓慢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王生祥见老尹出言不逊,也不气恼,反而笑嘻嘻地抬头道:“我看周江海长期不参加我们象棋界的活动,我给他提高一下积极性!反正象棋界也没有人能够赢我,不如输给围棋界的人算了。”

周江海哈哈大笑:“老王你吹起牛来也算是惊天动地,不如给你改个名字叫‘吹破天’算了!”

尹业勇说话直来直去,道:“王生祥你要是输给别人,我倒不说你,因为你本身就那个破水平。可你怎么也不能输给这个下围棋的呀!”

周江海一听,正要讲话,王生祥已经开炮了:“你不要鬼叫!下围棋的怎么了?你上来也不一定能讨什么便宜!”

周江海听了这话十分受用,点头补充道:“唉!没办法啊,谁叫你们一个个都不争气,到现在也没有人能当上擂主!人家体委的两个主任一直等着给第一个擂主发奖呢,可你们就是不给面子!现在好了,主任们也下班了,这奖也还没有颁出去。我呢,只好自告奋勇来拿走这个奖了!”

尹业勇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然后把烟蒂往地上一扔,右脚用力踩上去碾了两下,道:“看我不把你小子像碾烟屁股一样碾得粉身碎骨!”

周江海道:“来呀,还不知道谁碾谁呢!”

王生祥离开座位,让尹业勇坐上去:“来来来,看你能搞出个什么花脚乌龟!”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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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4 04:16:41 |只看该作者
老尹是我们仙桃少数几位力战型棋手,布局不太讲究,但中盘有力量,对杀起来绝不手软。老廖的棋风则属于稳健派,攻杀是其软肋。老尹采用斗顺炮的策略还是十分对头的。在复杂的中盘格斗局面,老廖走得比较保守,不知不觉处在了下风。本来他可以与黑棋对杀的,但局面错综复杂,难以计算,便选择了消极防守的变化。这样一来,棋局就从双方对攻而变为黑攻红守,老尹的杀棋能力得到充分发挥,弈来得心应手。但见黑方大兵压境,将各路咽喉要道一一占领,使得红方只能困守孤城,黑方在控制了局势之后,再徐徐驱卒过河助攻。棋盘是无声的战场,这句话说得最是贴切不过了。我看着那只横冲直撞的黑卒,似乎听到了嘹亮的冲锋号,而那卒子正是从天而降的伏兵,杀向已经如惊弓之鸟的敌军阵地。我看得心弛神往,真想喝上几口烧酒,再手舞足蹈一番。

此时对局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一阵冷风吹了进来。

我抬头一看,见是何正华,便问道:“你怎么不打麻将了?老向没事吧?”

何正华道:“我把位置让给王生祥了啊!老向没什么事,江海已经把他送回家去了。”说罢,走近棋盘,仔细观察棋局,“廖胡子,你情况不妥啊!”

正在苦思的老廖闻言笑道:“不妥也没办法啊,总不能就这样缴枪吧?不妥也得战斗啊。”

老尹抬头对何正华道:“不是我要提意见,你们这次这个活动确实是没有搞好。哪里有这样的比赛只搞一天的?老向这么大年纪,在这忙了一天,也没安排个换班的人,人都累病啦!”

何正华点头道:“这次是搞得太仓促了,只怪我没有经验。下次再搞这样的活动时,一定在赛前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开个会,研究一个妥善的办法。这次还请大家原谅!”

老尹摆手道:“这也不怪你,你对象棋这一块还是尽心尽力的!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还没有哪一个棋界的人背后说你的不是!你还是操了心的。”

何正华笑道:“唉!理解万岁啊,其实体委也有体委的难处。。。。。。”

老廖道:“有啥难处啊?以前哪一年不搞个五、六次比赛?人家老向哪一次不是义务当裁判?有没有要过一分钱?参加比赛的人都是为了过过棋瘾,交流一下感情,谁去管你发什么奖品?得了名次的,拿点床单、被套、热水瓶什么的就欢天喜地了,花得了多少钱呢?现在一年上头也只搞那么两回比赛,大家都去打麻将去了!连老张现在都是棋下得少,打麻将的时候倒多。这样下去,我们仙桃的象棋算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何正华道:“你们的意见我一定向上面反映!以后多举行比赛,只要是节日期间都搞!我保证!”

我说道:“那一年总共才多少个节日啊?不就是春节、元旦、五一、国庆吗?而且过年的时候大家都忙,参赛的肯定少。我建议:干脆每个月组织一次比赛!”

何正华笑了:“干脆天天组织比赛算了!你呀,站着说话不腰疼!”

老廖看了看手表,说道:“算了,我这棋眼看是不行的了,还是抓紧时间让年轻人上来对付你吧!时间也不早了,再拖下去,看棋的人都走光了。”

老尹笑道:“怎么你不顽抗了?刚才都说还要战斗的!”

老廖站起身,要老尹从窗户里往楼下的球场上看:“你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现在还没走的都是铁杆棋迷,就剩下几十人啦。”

何正华也道:“是,确实是太晚了。刚才我送老向出门的时候,看到挂棋的人都走了,现在是看棋的人在那里自己帮着挂呢!”

我说:“那我就上场了?终于等到了啊!”

何正华道:“你好好下,认真下,我来帮你们报棋!”

老廖笑眯眯地把位置让给了我,道:“你可要为我报仇哦!你要是输了,老尹就当上擂主啦!”

老尹眉开眼笑道:“我怎么就不能当擂主呢?都说小贺厉害,我就来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是不是能够把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收服?”

我早已跃跃欲试,当下更不多言,一个中炮就摆了上去。

老尹略一沉吟,以屏风马应对。

双方轻车熟路,很快就走成“五九炮过河车对屏风马平炮兑车”的流行阵式。到了布局结束之时,老尹没有选择马7进8的官着,而是另辟蹊径,走了一步卒7进1,挑起战斗。

我心中暗暗高兴,觉得这盘有戏。

多年以后,我通过学习阎文清、张强合著的《布局骗着与对策》,才找到破解此局的正确方法。当时,我似懂非懂,只知道这路走法黑方是要吃亏的。但究竟应该怎样予以迎头痛击,自己也颇为模糊。

当下,我兵三进一消灭了黑卒,老尹立即马7进8,我兵三进一,黑炮7进6打马,我炮五进四将军,他马3进5吃掉,我炮九平三吃炮,黑马8进9踩边兵,在逃跑的同时咬住我的三路炮,我车四平二欺车。此刻棋盘上硝烟四起,局势尖锐复杂,双方如果稍有不慎就将立遭灭顶之灾。老尹点燃一支烟,开始仔细斟酌。

考虑片刻,老尹可能认为反正要被我吃回一马,于是索性弃车换炮而走马9进7。

我自然是走车二进三吃车,老尹毫不犹豫地走了马5进4献马,暗伏抽车的凶着。

我本来早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他进马我就车八进七砍炮,然后再走马七进六吃马,还他一个一车换双来取得平稳的局面。但临场再仔细一看,发现计划有误。原来,他可以在我车八进七砍炮的时候置之不理,而先走马4进6叫杀,然后再吃掉我的车,这样他就可以得子大优了。

发现了原来计划中的漏洞,我不禁冷汗直冒,这才感到局势的严重,抱头冥思苦想,以求解围。

既然一车换双的变化不能够成立,我只好改弦易辙,另谋出路。

首先我考虑了相七进五的方案,黑必然马4进3,我再走车八进六,但黑可以象3进5,准备下一手车2平4脱身,我如果补仕,则黑马7退5。这样的局面红方颇难谋和,不足取。

接着,我又试着计算马七退五的变化,但总感觉不放心。毕竟是“马入窝心,老将发昏”,若不能够及时调整,势必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

就这样,我在相七进五与马七退五之间摇摆不定,难下决心。

老尹等了半晌,仍不见我走棋,不免有些不耐烦,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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