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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刀口十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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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棋摊十年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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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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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9 09:23:12 |只看该作者
刀口厉害 。
万里长城十亿兵, 国耻岂待子孙平。 愿提十万虎狼旅, 越马扬刀入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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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4 04:05:11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刀口十三郎 于 2011-4-21 17:11 编辑

我和象棋的故事

贺进



我真正开始学棋的时候是13岁,跟现在的小孩比较起来,应该算是很晚了。其实不到5岁的时候,我就在家里面跟父亲学会了“马走日,象飞田”,但后来就一直没有什么进步.平时和小伙伴们在一块玩,象棋也并不是我们最爱的游戏。更受欢迎的\参与人数最多的还是捉迷藏\滚铁环\打弹珠这些男孩子的节目.



直到我上完初中的那一年,有一天我偶然在新华书店发现了一本《成都棋苑》,没想到这本薄薄的棋书就这样改变了我的一生。事隔多年,如今回想起来,仍然深深令人感到命运的不可捉摸。



那是1981年夏天,我在暑假里百无聊赖,就跑去逛书店。其实当时口袋里面只有可怜的一块钱,也没准备去买书,只是想去免费看看那些自己喜欢的文学书籍。结果,当我大饱眼福之后正准备离去的时候,书架上一本毫不起眼的小册子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本薄薄的《成都棋苑》,封面上的车马炮吸引了我的眼球。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嘿!还有专门教人下棋的书啊?要是我早知道有这样的书,何至于平时老受那帮同学的欺负?想起头一天晚上,我们班李明还刚刚跑到我家赢了我好几盘呢!我迫不及待地买下了这本标价两毛五的书,心里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啦!



凭着一点小聪明,我很快就弄明白了炮2平5,马8进7是怎么回事,但说句实话,我对棋谱上那些高手们下的棋可是一窍不通,只是盲目模仿而已。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算是从此初窥了象棋的门径,走上了我的象棋之路。



我以前哪里知道象棋还有全国赛呀?并且还是由国家体委管辖的。我一直以为象棋就是一种供人们茶余饭后消遣的玩意儿,最多是归文化局什么的负责。没想到还有全国比赛,而且全运会上面也有这个项目。从那本小册子里面我真的了解到不少东西,也记下了一个个高手的名字:胡荣华(十连霸)杨官嶙(请原谅我用这个字来代替,因为我的电脑水平就这样,实在找不到那个原应该属于他的字),柳大华,王嘉良,徐天利,李来群,赵国荣,吕钦。。。。。。等等。我像一条饥渴的鱼,遨游在象棋的浩淼烟波之中,被她的魅力所深深吸引,却忘记了自己本来是一个中学生。



后来我又买了《上海象棋》,《棋海拾贝》等棋书,很快就看完了。那时候可不像现在有这么多的棋谱可以买到,我们那个小小县城的书店里,棋书就那么几本,而且一年过去了也没有见到新书。我已经完全沉迷其中,这么少的书怎么能够让我的好奇心得到满足呢?还是我哥提醒了我。他说,你怎么不去县图书馆去借呢?我这才茅塞顿开。



在图书馆里,我借到了杨老先生编著的《弈林新编》。这本书对我棋艺进步起到了巨大的作用,里面有开,中,残局的各种研究,还有许多精妙的杀法以及古谱排局。我那时看这本书的时候真是如获至宝,上学也放在书包里。倘若是我不感兴趣的课,我就在下面偷偷看棋书。讲台上面,但闻老师抑扬顿挫,诲人不倦;课桌之中,却见小子橘中探秘,其乐融融。那一年多里,我的棋艺进步飞快,学习成绩却是江河日下了。读初中的时候我曾经各科总分全年级第1名(我就读的沔阳中学是全县最好的中学),到了高一的时候却是全班倒数了。虽然20多年过去了,但我现在仍然为我没能够读大学而感到沉痛。



1982年我因种种原因没有继续上学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当年我父亲和我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非常严肃,他很明确地告诉我说,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我说我不后悔,决意不再上学。大家千万别误会,以为我不读书的目的是为了学棋,根本不是。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当一名专业棋手。我的性格很叛逆,决定的事情不会去考虑后果,也不爱计较得失,所谓“性情中人”就是说的我这样的家伙吧?



退学以后我剪了个光头,每天往工人俱乐部跑。那里有个棋室,每天都有人在那儿飞车跃马,让我长了不少见识。那时侯电视还没有普及,麻将同样也没有普及,赌博抹牌的事情也抓得很严,所以象棋很红火。棋室是免费开放的,人们一直要玩到晚上9—10点才散去。



象棋室的管理员是个鹰钩鼻的老头,名叫向德鸣,大家都叫他老向。起初我对他是十分敬畏的,因为他的鼻子,还有他铁面无私的态度。比如有谁到了晚上十点还在鏖战,想赖着不走,多半会被他强行收掉棋子。他的口头禅是“还不早点回去,想跪踏板吗?”如果确实有俩人正杀得难解难分,他倒也并不十分催促,只是静立在一边,少顷加入战团,三两下把局面搞得清汤寡水,胜负昭然。这时赢家会得意洋洋,输家倒也并不十分沮丧:“呸!又不是你下赢的,是向家老爷帮你的忙,给你下你不见得能够赢!”于是大家散场,约定明天再来。



我到棋室的时间一长,大家也熟悉了,便有人偶尔也找我杀上几盘。不过这种情况多半出现在他们的老对手还没有到的时候。所以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在那里观战。老向见我风雨无阻,每天报到,感到诧异。有一天他突然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不上学啊?”我回答说我不上学了,准备进父母所在的工厂上班(那时叫待业)。他又问了我一些情况,然后说:“我们下一盘吧?”



那盘棋我输得很惨。我摆下中炮,他轻轻飞了一步象(我在棋谱上没见过),我炮打中卒叫将,他上了步士。前面几步我感到他的着法并无特别之处,但进入中局之后却觉对方子力之间联系紧密,我有劲使不上。我设计了几个小计划都被他轻描淡写地化解,然后他的人马开始逐渐压上,我竟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未到残局已是溃不成军了,只好高举白旗。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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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4 04:05:32 |只看该作者
下完这盘棋以后,我十分沮丧。老向很亲切地笑了,说:“你下得不错啊,只是经验不够。”说完从他的抽屉里拿出几本《象棋》月刊,递给我,“这是我们俱乐部订的,你拿去看吧,别忘了还我。”我接过书,感到他平时威严的脸此刻竟然是如此的慈祥。我问道:“您一定是我们县里面最厉害的吧?”老向哈哈大笑:“我算什么厉害?最厉害的那是张均安啊,他是我们县几十年的老冠军了!我不是他的对手,还有好多厉害的呢,我可不行。。。。。。”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张均安的名字,我牢牢记住了。



那年冬天我第一次见到了这位老冠军,还认识了许多我们县的其他名手。这些人啊。。。。。。虽然事隔20多年了,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已经作古,但是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的殷殷教诲,永远也无法从我的记忆中消失。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他们的棋艺水平并不高,但他们那种对象棋纯真的爱,那种对后辈无私的提携,却让我一生感佩。我爱他们,永远。



那是1982年的岁末,在地区运动会上,张均安获得了第3名,这样他就可以代表我们地区参加省运会了。我得知这个消息也是在俱乐部。那天我去到棋室的时候,看见那里已经围了一堆人,有些是棋室的老主顾了,还有几个人我没有见过。其中一个穿军大衣的人我从没见过,他30多岁年纪,白白净净的脸上透出一股英悍之气。众人有如众星捧月般把他围在核心,他正在一个人摆棋,说道:“老张这一步棋实在是凶,让对方没有办法。”旁边众人看了齐声喝彩。



我悄悄问老向道:“这人是谁呀?是不是张均安啊?”老向微微摇头道:“他不是。张均安哪有这么年轻啊?他是胡元发,也是我们县里数一数二的棋手,前几年在我们这里搞的四市两县邀请赛,他赢过省冠军李德汉呢。”我问:“他一个人摆的什么棋?”老向说:“张均安在地区运动会上进名次的关键之战。这次终于可以打省赛啦!”言语之间甚为兴奋。



正在议论之间,一个年轻人推着自行车走进来了,他一看见胡元发,眉开眼笑:“你这个胡怀货(我们那里的方言,意指差劲),在这里吹什么牛皮,来来来,我杀你两盘。”围观众人一起哄笑起来:“呵呵,金波来了,你们杀两盘。”老向也是笑容满面:“元发,你怕不怕他的红尖刀?”胡元发一脸轻蔑:“杀猪佬,你是怀货还是我是怀货?来来,把两盘罪你受。“



看官休要误会:这位金波可不是沈阳队的金大师,他叫张金波,当时是我们县的后起之秀,在食品公司工作,是一把杀猪宰牛的好手,因此熟悉的棋友叫他“杀猪佬”、“红尖刀”。当下二人说说笑笑,迅速摆开战场。我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旁边,静坐观战。只见二人谦让一番之后,胡元发拿红棋先走,摆下过宫炮阵势,张金波还上左中炮,二人你来我往,迅速行兵布阵,渐入中盘。胡元发走子飞快,常常是张一落子,胡立即行棋,口中还哼着小调:“猪啊,羊啊,赶到哪里去?送给那亲人。。。。。。”张金波进入中局后走子速度慢了下来,但走棋时显得信心颇足,一招一式十分沉稳。我难得看到高手过招,兴奋不已

这盘棋下得精彩纷呈,进入残局时胡已经多象多兵,大占优势,却不料张金波设下埋伏,借闷杀之机巧擒胡元发一门大炮,棋局就此告终。我看得心痒难耐,不免为胡元发感到遗憾。胡却不以为然地笑道:“杀猪佬,你就会搞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你说你是不是输棋?”张金波笑得合不拢嘴:“我是输棋怎么又赢了呢?你这个水货,这个棋都走输了,还代表我们县去参加比赛,不要把我们沔阳的底子掉完了!”胡元发脸上微红,道:“你不要鬼叫,再来!”张金波摆上中炮,大叫一声:“再来就再来!”



胡元发因为输了第1局,这第2盘下得十分小心,嘴里也不哼小调了。只见他以反宫马应战张的五七炮,一只盘河马顾盼生姿,甫入中局即反先夺势,一鼓作气拿下了次局。这时棋室里面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把这一桌围得水泄不通。这时只听一人爽朗的笑声传来:“今天这么热闹?老向你的生意好啊?”众人闻声回头,只见一位50多岁的清癯老者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众人七嘴八舌打招呼:“老张来了!”



我一看此人个子虽然不高,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威势,龙骧虎步,顾盼自雄;再看众人对其礼敬有加,心中断定这位一定就是老冠军张均安无疑了。



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悄悄问了一下老向,老向告诉我那个就是张均安了,今天只所以有这么多高手前来,是因为俱乐部要搞个小型比赛,限定只有以前获得过前六名的棋手才可以参加。我一听有比赛很是高兴,但是听到他后面说的参赛资格却又泄气了。可能看到我失望的样子,老向说:“你想不想参加?”我喜出望外,问:“想啊,可是他们能让我参加吗?”老向说:“没事,我给老张说说。”



老向拉着我的手朝张均安走过去,说:“老张,我给你介绍个小棋手,他下得还不错,让他参加比赛锻炼锻炼吧?”我紧张地看着老张,生怕他不同意,谁知老张一听很高兴,说:“好啊,反正大循环,多他一个不碍事的,抽签吧!”我真是乐坏了,连道谢也忘记了,只知道在那里傻笑。要知道我可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比赛呢,更加不用说和这些高手真刀真枪地较量了。



这次比赛一共有12个人参加,加上我是13个人,这样每一轮就有一个人必须轮空。我第1轮是后手对一位老棋手廖启元,紧张的心情让我拿棋的手都在颤抖。这时一位轮空的选手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说道:“小朋友别紧张,好好下。”我闻言看了他一眼,见是一位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表情和蔼。不知怎么的,我一见他就有一种亲切的感觉,紧张的心情也缓解了好多,手也不抖了。再看对面我的对手也是笑眯眯的,逐渐平静下来,潜心对弈。



这盘棋老廖走炮2平5,我走马2进3,他也上马,我炮8平6,他车1平2,我马8进7走成反宫马的阵式。老廖微微一笑,将3路兵轻推一下,我面对棋盘开始沉吟。



我们那个小地方的比赛很不正规,也不用钟,也不用记录,还可以轻松聊天,完全是一种交流、享受。我身旁那位年轻人这时微笑回头对胡元发道:“元发,这个小朋友是你的徒弟吧?”胡元发闻言,不解地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乐了:“嘿嘿,好!反宫马。”只听一声巨响,原来是他的对手,一个黑瘦黑瘦的中年人大力走了一步棋,狠狠地连抽两口烟,哈哈一笑,道:“什么屁反宫马,在我老王面前都是下饭的菜!”邻桌的张均安面对棋盘,头也不抬,说道:“王生祥,你的形势是不是好不过了,把棋子摔得像打雷一样,别人怎么下棋呀?”王生祥虽然还是笑容满面,却不做声了。



我考虑了一会儿,没有走常规的卒3进1,而是抬了一步左横车。老廖马上走了一步马3进4跃上河头,我一见心中大喜,挥手走了炮6进7打底士,老廖“咦”了一声,随后连连点头,陷入了沉思。原来这个局面我曾在《棋海拾贝》里面见过,黑方伏有先弃后取的手段,而且其中变化繁复,后手有许多弃子攻杀的机会。



老廖走了一步相3进1,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炮6平4又打一士,弃子攻杀。也许是老廖轻敌,在后面的应对之中略有疏忽,被我疾调双车猛攻一阵,最后不得不吐回一子解围,但局面已经是江河日下了。战到后来,我以车马四卒士象全对老廖的车炮双兵单相,已成必胜之势,老廖苦思无良策,只能够摇头认负。我呆呆地坐在那里,恍如做梦一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时老廖问旁边那年轻人:“严小毛,我哪里走错了,这么被动?”那叫严小毛的年轻人坐了过来,伸手摆棋复盘。看起来老廖对他的水平很是服气,听得连连点头。严小毛也指出我中局抓得不紧,应该早就可以拿下的,结果拖泥带水,臭不可闻。我听都没认真听他说的什么,只觉得兴奋莫名,真想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一番才好。



此时赛场早已轰动,大家都暂且放下自己的对局,跑过来参加复盘。众口一辞,齐齐夸奖我下得好。老张也忍不住过来看了一阵,点头笑道:“小鬼是下的不错啊,廖胡子你输得不冤!”说完又指出我的几步软手,竟与严小毛的意见不谋而合。我不禁心下对严小毛暗自佩服,多看了他几眼,心道:“这人水平很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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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4 04:06:03 |只看该作者
那次比赛,由于我第1盘就赢了,所以后来的人碰到我的时候都很认真,毕竟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是谁都不情愿的。后面的11个对手,我仅仅是跟一位名叫杨唐成的棋手下了一局和棋,其余全输了,最后得了倒数第1名,但我感觉大有收获。获得前六名的棋手是:张均安、胡元发、严小毛、刘正信、张金波、王生祥。这几位基本上代表了我们那里的最高水平,后来的几年里,他们开始轮流坐庄,老张二十多年雄霸当地棋坛的格局被逐渐打破了。



我家住在制药厂宿舍里。离我家不远就是严小毛的家。自从那次比赛之后,我经常在俱乐部的棋室里碰到他。每次他总是主动找我下上几盘。严的棋风属于攻杀型的,十分灵活,力量又大,我很长一段时间和他下棋都是输,到后来慢慢的也能够赢一两盘。他每次输了以后都非常高兴。后来,他知道了我就住在药厂宿舍里面,就对我说:“干脆以后你有空就晚上来我家下棋吧,我就住你们家后面粮食局宿舍,我那里还有些棋书你可以拿去看。”从那以后我几乎天天晚上跑去和他下棋,直到后来他调动工作到一中去当了老师,搬家到了相对较远的一中宿舍,我才去得少了。那段时间我进步很快。每次在俱乐部我和别人下棋的时候,如果严小毛在,他就会跟对手说:“小心点啊,我徒弟很厉害的哦!”其余的人也打趣地说:“你这个师傅水平这么差,怎么敢收徒弟啊?”每次小毛总是说:“我水平差是不是?来来来,让我徒弟杀你两盘!”这样我就有了很多跟不同风格的棋手过招的机会。虽然我从来没有正式拜过师,连一瓶酒、一盒烟也没有给他买过,但在我的心中,他永远是我的老师和好朋友。



那时候的人很单纯,从来不会因为怕我学了艺去而拒绝跟我下棋,而他们和我下棋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回报。不像现在,没有一点彩头就没有人和你练棋。除了严小毛之外,张均安、胡元发、王生祥、张金波等人都跟我有过不同数量的对局,但和我下得最多的就是刘正信了。



上面提到的那次比赛,刘正信得了第4名,他后来在我们县里面得过一次冠军。他的棋风稳健,能够顶住对方看似凶猛的攻击,然后反击制胜,有“牛皮糖”之称。每次比赛他都能够进入名次,从来不会大起大落,唯一的缺点就是布局比较落后,老是早早就处于略亏的盘面。性格上他属于那种老好人,我与他认识20年,从来没有见他和人红过脸;但是他也不是那种寡言少语的木讷之人,反而极富幽默感,经常妙语如珠,能把棋友们逗得哄堂大笑,他自己却一脸严肃,只是眼里透出笑意,流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顽皮。



我15岁就进了药厂待业,开始赚钱了慢慢学会了抽烟喝酒,个子也不断长高,到1983年夏天,我已经长到了一米七八,成了大小伙子了。



1983年国庆节,我们县在工人俱乐部举办了一次较大型的象棋比赛。这次比赛分为甲乙两个组,凡是在历届比赛中获得过前6名的棋手在甲组,共有20多个人吧;没有进过前六的分在了乙组。甲组的后三名降到乙组,乙组前三名升入甲组。我报名参加了乙组的比赛。



乙组好像也有20多个人,要打大循环。我第1轮就输给了一位名叫熊振汉的棋手,但是并没有影响我的心态。后面的比赛我发挥比较稳定,一路过关斩将,积分领先。比赛过半的时候我碰到了体委分管棋类的何正华,他的棋虽然也算不错,但是正常发挥的话我觉得还是可以赢他的。可能是因为轻敌吧,我开局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进入中局后又因急于求成而走出了假棋,被老何抓住机会一顿很揍,搞得我捉襟见肘,穷于应付,局面非常被动。这时老何很是得意,开始发布赛场公报:“我要拿下小将了啊,这次乙组的冠军可能要姓何了!”我则气急败坏,苦思良策解围。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封棋的时间,轮到老何走子,他将自己要走的那步棋悄悄告诉裁判,我们封棋罢战。



从赛场出来,我心事重重,一心在琢磨老何到底走的是哪一步呢?只听后面有人在叫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刘正信。老刘上午比赛大发神威,将张均安擒下,心情正好,要拉我到他家吃饭。正好我想找个人帮忙出出主意呢,就跟着去了他家里。胡乱吃了几口,我拿出象棋,摆到封棋时的形势,向刘讨教。刘正信一看局面,问道:“你是红棋还是黑棋呀?”我说:“红棋呀!”老刘仔细看了看,摇头道:“你这盘九死一生啊!”我说:“死马当活马医吧,你帮我看看他会走哪步啊?”



那天中午我们没有休息,翻来覆去研究着我的棋局,最后得出结论:如果老何走得准确,我难逃法网;如果他走得不好,我有和棋的机会。当时的积分形势我只比老何领先1分(胜1盘2分),如果输掉这盘的话,后面他没有什么硬仗可打,冠军几乎就是他拿定了。事已至此,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尽人力而安天命了。

下午两点,战火重燃。棋局启封之后我看到老何走的那步棋,不由眼睛一亮:他果然没有走出最佳应手,我有和棋机会!



我迅速走出我和老刘拆解的最顽强应法,老何显然中午并没有认真研究其中的变化,随手走了几招,我突然发现机会来了!原来我可以回马邀兑,同时暗藏捉死他大车的恶着,逼其兑子可以谋和。于是我不动声色,愁眉苦脸地走了那步马。老何马上说:“哼!你想和我兑子?那不是要和棋?门都没有哦伙计!”他说着说着就准备去走子,我当时紧张得心都要跳出喉咙口了,心里暗暗祈祷他去摸马,那样他的车就会壮烈牺牲了。老何的手一寸一寸地朝那只马儿移过去,我感觉那一刻时间都停滞了。终于,他的手碰到了自己的马,但是就在一刹那之间像触了电一样飞快弹开了,同时听到他一声惊呼:“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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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4 04:07:04 |只看该作者
老何在摸到棋子的一刹那间,发现了我的阴谋诡计,一时间很是尴尬,条件反射般把手缩了回去,口中不由惊呼:“死车!”



我大失所望,眼看就要到手的胜利不见了。这时旁边一位观战的棋迷笑道:“何体委,不能走马,那样你就输了!逃车吧。”老何略一思索,突然表情变得很严肃,他拿起那只马走了一步,然后抬头对那人说:“摸子走子!哪能悔棋呢?”我下意识地退炮将他的车捉死,走完以后又仔细看了看盘面,确信他已经回天无力,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何静静地看着棋盘良久,轻轻吐出两个字:“输了!”脸上神色又是懊悔,又是伤心,但是稍纵即逝,转眼他又由衷地笑了:“小鬼头运气不错,这样的棋都被你跑掉了!以后要努力啊,不要骄傲。你连我都掐不住,怎么跟他们斗啊?”说着用手一指赛场另一边甲组的那些人。我连连点头,心中又是高兴,又为他难过。因为他这盘棋输了以后进前三名都不能确保了。



胜了这一局后,我后面一帆风顺,如愿以偿地夺得了乙组的冠军;老何不知道是否因为痛失好局而影响了心情,果然连前三名都没有进。与此同时,甲组的名次也出来了,来自下面乡镇的王素祥(也是我县名手,曾多次代表我们县参加地区比赛)力挫群雄夺魁,张均安和张金波分获二、三名。不知是谁提出由我们4人来一次小循环赛,最后一名请客,请大家吃夜宵。我本来就想请客,何况还有跟三大高手学习的机会,自然同意。大家兴高采烈,马上开始抽签。



我抽到了最小的号—4号;王素祥抽到1号;张金波2号;老张是3号。第1轮由王素祥拿红棋对我。



在这以前我从来没有和王素祥下过棋,但我心情并不紧张,因为我把这当做是自己难得的一次学习机会,输了也很正常。他起手中炮,我以屏风马应对,大家你来我往,很快就布成了中炮七路马对双炮过河的阵式。第9回合,我挥右车过河弃马陷车,王欣然接受,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战斗。王得子之后有些保守,被我占得先机,一阵猛攻拿下了此局。老王面红耳赤,摇头不迭:“没想到小家伙这么厉害,我们要退休了啊!”



那边一盘棋是老张力擒小张。第2轮我先手对张金波,王先手对张均安。我第1盘取胜之后士气大振,用中炮过河车猛攻张金波的左马盘河,开局未几就在转换中取得了优势。谁知在我心情放松之际,张金波的过河卒子悄悄冲进我的九宫,然后突然双车出动,连弃两子,用招招夺命的“三车闹士”杀法将我的老帅生擒。另一边,王素祥抖擞精神力克张均安。这样四人都是一胜一负,谁能夺冠?谁将垫底?一切都要在最后一轮见个分晓。观战的都是棋界的老友,大家兴奋不已,尽管时间已晚,但谁也不愿离去,定要看个究竟。



最后一轮是我后手对老张,王素祥后手对“红尖刀”。老张起手飞相,我用左中炮还击,开局不久老张就主动和我拼掉双车,大斗马炮残棋。说局老实话,我当时是一看到无车棋就头痛,老张的战略正好抓住我的弱点,纠缠之中我心浮气燥,把一盘均势的残局一点一点走输了。观战的工农兵医院医生胡德章(我县名手,棋风稳健绵密,擅长防守反击,马炮棋很出色)连连叹息:“唉呀!小鬼的残局工夫太差了,这棋要是我来下。。。。”张均安笑着说:“你来输得更惨!你现在未必下得过他!”胡德章大笑:“说么事啊?嘿嘿。。。。。”旁边的胡元发不放过自己的本家:“你以为下得过他吗?你这个臭棋!只晓得在家里死守,再靠偷鸡摸狗赢别人。”胡德章不怒反笑:“你就是输给我了不服,偷鸡摸狗也要本事啊,你怎么就老是被别人偷鸡摸狗呢?”胡元发也乐了:“我什么时候输给你?你那个棋慢得要死,像是在绣花,谁受得了你?”老向总结道:“元发你性子急,他就知道你这个脾气,和你下的时候故意下得慢,让你出错”大家哄堂大笑。



王素祥对张金波一盘,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谁输都可能垫底。在我输给老张之后,他们无心再战,很快兑子成和。这样名次很容易就出来:张均安第1,王素祥小分高排第2,张金波第3,我最后。



通过这次交流,我增强了自信,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第1,应变能力差,抓不住对方的无理招法的漏洞;第2,马炮残局还很差,需要加强锻炼;第3,心理素质不过硬,容易随局势的变化而产生波动。后来我和他们下了不少盘,又发现我对付攻杀型棋手倒不是很下风,但是碰到刘正信、胡德章、胡元发、杨唐成等稳健型棋手却没有什么办法,输得较多,也有时候和棋,但是很难赢他们一盘。其中有个很关键的原因就是他们先手几乎不走中炮,不是起马就是飞相,要不就是士角炮、过宫炮什么的,平平淡淡,慢慢悠悠,我在书上看来的那些中炮类布局的变化对他们是全然用不上。我决定越是下不过的棋手我越是要和他们多下,但是两胡和杨都住得离我较远,只有刘正信家虽然也离我家远,但是离俱乐部却近,更重要的是他的爱人不反对我去他家里下棋,因此我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往刘家跑。



有一定功底的棋迷朋友都知道:士象局是最难把握的,开局阶段棋路纷纭,有如歧路亡羊,令人茫然。再加上多数情况下局面都很平淡,对我这样喜欢大刀阔斧攻杀的人来说实在乏味。好脾气的老刘陪着我下这种棋居然下了有一年,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十分感激。我们下得最多的是士角炮和起马局,下到后来,这些乏味的棋局也终于给我品出了味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在各种比赛中的成绩逐渐有了提高,对自己的信心也越来越强了。



到了我十七八岁的时候,我的生活发生了一些变化,象棋在我心中的地位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至高无上了。

那段时间我在合成车间工作,车间里全是年轻人,没有成家的占了一多半。那几年麻将风悄悄兴起,迅速走进了千家万户。我们象棋界的很多人也未能免俗,大家聚在一起下棋的时候少了,打麻将的时间却多了起来。我那段时间对麻将的兴趣超过了象棋,下班以后就到处去参加牌局,学习136号文件。当时不是有个说法嘛: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在跳舞。这样的日子过了有两年,我的棋艺水平停滞不前了。



当时,我的水平在县城里面算得上是进入了高手的行列,基本上每次比赛都不会掉出前六名去,但是也没有拿过冠军。张均安和张金波拿得多一些,刘正信和王声祥、胡元发也分别拿过一两次。我师傅严小毛得过几次亚军,也没有能再往前冲上一步。年轻一辈那时除了我之外,还有刘文军、杜卫星也慢慢成长起来,但还没有对老棋手形成什么威胁。



1986年的一天,我在俱乐部棋室里和几个棋友在那里闲聊,外面进来一个20出头的青年,问道:“哪一位是贺进?”我说我就是啊,你有什么事吗?那青年说道:“我叫黄少华,是毛嘴镇的,王素祥是我的师傅。我听他说过你的棋很好,找你学习学习。”我听他说得很客气,又见他土里土气的,全然没有放在心上,随口说:“好啊,那就下两盘吧!”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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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4 04:08:08 |只看该作者
首局他以中炮进3兵攻我的屏风马,我对他稳中带凶的棋路不大适应,再加上有些轻敌,棋入中局就处在了下风。



我想方设法兑去他的双车,缓解一下压力。谁知他的马炮残局一点都不逊色,凭借子力良好的占位对我频频施压,搞得我好不被动。几个照面之后,但见敌军漫山遍野杀将过来,我军将士低头弯腰被敌人火力压制在弹丸之地,实在是生不如死。我最后抵抗了几步,见再无翻盘可能,只得缴械投降。



输了第1盘后我心中不爽,决定次局一定要捞回来以挽回面子。这时候棋室里面所有的人都围过来观战,有来迟了的就在那里打听:“这是哪里的人啊?什么来头?”因为在我们那个小县城里,我当时也算是高手了,能够赢我的就那么几个人,而且大家还都认识。今天突然有不速之客前来挑战,并且第一局还赢得很轻松,一下子让大家颇感诧异,同时又觉得十分刺激。



次局我执红先行,用拿手的“五九炮过河车”攻他的“屏风马平炮兑车”,这是我最熟悉的开局,多次在比赛中使用过,颇有心得。但今天却也没有占到丝毫便宜。进入中局以后双方对杀,一时难分优劣。我猛抽香烟,陷入长考。黄少华也燃起一只烟,面部表情甚为凝重。



我如果冒险对杀,感觉风险很大;但如先巩固阵地的话,他也可以从容布防了。真是令人进退两难。



考虑再三,我还是决定放手一博。一和一负是输,两负也是输,何况博杀起来对手也有可能出错!于是我横下一条心,置自己空虚的右翼于不顾,率先发难;对方似乎早就料到我会铤而走险,连连点头道:“好棋好棋!我就怕你这步。”说罢俯身审视棋局,看他的架势似有把棋盘看穿之意。



这时棋局已经进入到了生死关头,后面的变化我也没有看得十分清楚,自己也没有把握,只是算到双方各有三子归边攻城,但是棋型都不太好,无法一鼓作气成杀。有趣的是大家的老帅老将都要冒着炮火出城避难,就看在对杀中谁算度精确了。



黄少华经过一番长考之后,无奈之下只好跟我对杀起来。这样一来棋局错综复杂,惊险万状,谁稍有不慎立即输棋,为此我俩绞尽脑汁,行棋的速度越来越慢。两人手中香烟不停火,搞得乌烟瘴气。



我俩都下出了不少妙着,棋局也始终混沌不清。此时天色已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棋室的管理员(老向已经退休)几次发出最后通牒:“不下了不下了,要吃饭了!”结果遭到观棋者的强烈抗议。



黄少华终于在压力之下走出了败着,被我攻破了城池。大家这才一哄而散,边走边意犹未尽地议论着刚才的棋局。我长吁一口气:总算扳回一盘,没有让他占到便宜。心情一放松,这才发现浑身已经汗湿了。



出了俱乐部大门,外面已是华灯初上了。我问少华在哪里过夜,他说在县城无亲无故,想赶回乡下去。我一听忙道:“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有车坐啊?不如到我家去吧,就在我那里吃饭,晚上咱们再杀几盘!”少华推辞一番,见我意甚诚恳,就欣然同意,跟我回家了。



那时候我经常有一帮狐朋狗友到家里去找我,不是约打麻将,就是喝酒疯玩,所以我父母很不欢迎。但是对到我家找我下棋的棋友却十分客气。少华自然也受到礼遇。我们喝了点革命的小酒(少华也好杯中物,真乃志同道合也),挑灯夜战。这晚上总共下了六局,结果我一胜二和三负,遭到惨败。



晚上我们同榻而眠,聊了很多。在与他闲谈之中我得知:他虽然是我们县的人,但是从小就跟着亲戚在外面做生意,跑了很多地方,也和不少外地的棋手交流过,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平时他在镇上没有对手(王素祥在外地做生意),就跑到离毛嘴镇很近的潜江县去下棋。从他口中我得知潜江的棋手水平跟我们沔阳差不多,其中比较出色的有赵生成、杨和平等人,他们都比黄少华厉害。



第2天早晨少华就回去了。我送走了他之后,回到家里,摆开棋盘,把我们下的每一盘棋重新复盘,想看看到底为什么输了这么多。正在独自发呆时,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黑皮肤年轻人闯了进来:“你昨天和谁下棋啊?听说打平了?哪里来的高手啊?”


我抬头一看,见是刘文军。刘和我年纪相仿,比我大几个月,学棋的时间也差不多。当时我们县年轻棋手之中也只有我俩可以和老一辈棋手抗衡。文军是十分聪明的棋手,后来曾经夺得过我市两届运动会的冠军。但是有一点令他难以释怀的是,他与我之间交手的战绩奇差:多年来在大大小小的比赛中我们无数次碰面,刘仅仅在1984年“五一”比赛时赢过我一盘,其余非平即负。可以说我是他的苦手,甚至可以说是他心底挥不去的痛。有时候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有这么奇怪,你可以赢所有的对手,但就是有一个人你老赢不了,而且你输给同一个对手的次数越多,你就越是想赢回来;结果呢,你越是想复仇你就输得越多,最后甚至输得失去信心。我想,大多数的读者可能也会有同感吧?



我向文军说了黄少华的情况,并告诉他:不是打平了,在后来的战斗中我输得是一败涂地,非常郁闷。我俩就在那里一盘接一盘地摆我昨天晚上的输棋。通过仔细的解拆,我们发现了少华的优点,也发现了他的弱点,那就是这几盘棋他没有一盘是在布局阶段就占优的,有时候还处于下风,但他的后盘很厉害,往往能够扭转局势。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我在布局上下的功夫还不够,特别是布局结束以后向中局过渡的时候,方向不对,往往没有抓住棋局的主要矛盾,对棋局的发展缺乏预见性。找到了问题所在之后,我长出了一口气,憋在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文军说:“你看他杀棋也不是杀得十分精确啊,有两盘棋有拖泥带水之嫌。”其实这问题我也发现了,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心中只为那令人羞辱的比分而烦恼。真是旁观者清啊!

在我潜心苦练,欲雪前耻的时候,一个机会突然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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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4 04:08:58 |只看该作者
有一天我去俱乐部,刚进门就发现老向、张均安、何正华都在。老向他们几个都是棋协的主席、副主席,见我进去,老向笑着对我说:“正要找你呢!准备去地区运动会吧!”我实在没有心理准备,问:“怎么回事?”何正华正色道:“八月下旬全地区运动会将在荆州举行,每个县派两名棋手参加象棋比赛。我们研究了一下,准备由老张和张金波代表本县参加。”我楞了:“那我去干啥?”老何说道:“你去不用参赛,专门看棋就行了,明天我就给你们单位发通知。”老张道:“这是我们几个集体研究的意见。我老了,下了这一届就下不动了,以后还得看你们年轻人的。所以让你去看一看,积累点经验,今后还要你为我们沔阳争光呢!”我激动得说不出话,看着他们殷切的眼神,只觉得热血沸腾。



出了俱乐部,老何要回体委。他骑上那辆载重“永久”,说:“上来吧,我带你一程。”我跳上车,老何对我说:“本来呢,我也看到你现在进步了,金波不一定下得过你。但是你从来都没有参加过地区赛,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等下届吧,反正你还年轻得很,将来啊,你一定能够接老张的班”我说:“能去看棋就不错了,我可没有奢望去比赛。”老何又说:“你要努力啊,我们都看着你长大的。告诉你吧,我们县在各个项目都很有实力,全地区我们是绝对的体育老大,但就是象棋斗不过监利,我这个带队的也脸上无光啊!”我以前也听说过,我们地区最厉害的就是监利县的两个高手,二十多年以来长期雄霸荆州棋坛,其他各县的棋手无法冲破他们的双保险。此刻听老何说起,不由问道:“他们这么厉害?”老何摇摇头:“监利的王平风、潘尚煜,是老张的克星。这么多年来,老张从来没有拿过地区冠军,就是毁在这俩人手里。82年那次,老张拿了第3名,已经是他的最好成绩了。那年的冠、亚军,还是王平风、潘尚煜。”



我只觉得热血上涌,不由起了敌忾之心,大声说道:“老何你放心,我一定打败他们,把荆州地区的冠军拿回来!”


8月下旬,我跟随大伙来到了荆州,住在荆州工人文化宫招待所。报道的当天晚上招开了领队会议,老何回房间的时候拿回了次序册。我们迫不及待地翻看着运动员名单,想知道来了哪些对手。参加象棋比赛的总共只有5个队共十名运动员,分别是:监利王平风、潘尚煜;天门彭国汉、涂经纬;松滋陈运昌、詹勇;江陵赵新太、彭培宣;沔阳张均安、张金波。洪湖、潜江、石首、京山、钟祥等县都没有派队参加。既然只有十个人比赛,就只好采用大循环的方式了。



那次比赛我见到了久闻其名的王、潘二人。王平风个子十分瘦小,烟瘾特别大。我听老何说,王原籍武昌,二十多岁的时候因为一时头脑发热,说了几局过激的言论,被打成右派,下放到贫困的监利县,在农场放牛。60年代开始参加地区比赛,一直在荆州棋坛称雄。据说王平风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时候连一根皮带都没有,腰里系着一条草绳;抽不起纸烟,就抽那种最廉价的劣质雪茄。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他能够长期保持高水平,确实令人钦佩。“文革”结束以后王被落实政策,安排到了县总工会,但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成了一个病恹恹的小老头了。老潘也是50多岁年纪,一生都在公安战线工作,他微微秃顶,两鬓斑白,但一双眼睛特别有神,不怒自威。



比赛首轮,王、潘两人显示出了极佳的状态,分别战胜了对手。而我们县的两位选手却出师不利,张均安在下风中苦苦顶和;张金波更是输给了首次参加地区比赛的15岁小将詹勇。此局他开局形势并不差,在中盘战斗中一心想快点拿下对手,走了一步致命的欺着,被小将詹勇洞若观火,抓个正着,在对杀当中捷足先登。小詹赢了这盘之后颇为兴奋,在赛场复盘时大声讲话,说张金波这步走得如何如何臭,那步下得如何如何假,听了让人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何正华也是懂棋之人,在一旁气得脸色铁青。第2轮比赛,老张输给了王平风,张金波又输了。我一直在赛场关注着他们的棋局,感觉王平风确实厉害,老张输得没有脾气,算是完败吧!而金波呢,似乎没有走出上轮输给小孩的阴影,发挥得严重失常,稀里糊涂就败下阵来。我一边为王平风、潘尚煜两人的精彩表现而感到头晕目眩,一边为二张的糟糕战绩而忧心忡忡:这样下去的话,冲击前三名的希望可就十分渺茫了啊!



也许是不抱多大的希望了,带队的老何反而乐呵呵地给他俩减压:“这回就不用考虑进前三名的事情了,咱们只要回家的时候不要带一篮子鸡蛋回去就行!”晚上回了房间,老何说:“你们三个人下对抗赛吧,谁最后一名谁买西瓜请客!天气太热了。”老张也不摆什么架子,说:“好啊!我看张金波这个状态呀,西瓜是买定的了。敢不敢来?”张金波本来没有什么兴致,但一见老张和我都同意,也没什么话说了。于是大家开始厮杀,每人和另外两个对手分先各对弈两盘,成绩最差的请客。现在回想起来,老何只所以这样提议,一来还是为了给队员减压,二来也是让我有更好的锻炼机会啊!



这样的三人小循环赛每天准时举行,总共下了三天,最后是张金波请客两次,老张请了一次。我得了两次亚军,一次冠军,幸运地逃脱了买西瓜的命运。虽然这样的比赛不能够说明什么问题,但是却带给了我强烈的自信。从这以后,我感觉自己的水平又上了一个台阶,已经完全不惧怕他们了。别人都说每参加一次高水平的比赛就能够长棋,我的体会是看一次高水平的比赛同样是可以长棋的,关于这一点,后面还有详细的描述,这里就不多说了。



对于老张和金波来说,这是一次伤心的比赛。最后进入前三名而获得省赛资格的是:监利潘尚煜、王平风,天门彭国汉。老张仅得第7名,张金波紧随其后第8,而那位首轮战胜张金波的15岁小朋友詹勇最后是一壶没开,倒数第1。



坐在返程的客车上,我陷入了沉思:老张已经老了,棋艺再不可能进步;金波的心理素质不佳,发挥不稳定,目前就算在县里也没有明显的优势,很多人不怕他。将来要想在地区比赛中为我们县谋取一席之地,恐怕只有靠我们这些后辈了。想到这里,我不由感到自己的肩上从此有了压力,但同时也产生一种渴望。我就不信我拿不到地区冠军!我心里暗暗发誓。回家以后,我发愤苦读,有针对性地买了很多棋书回去猛啃。记得当时买的书有《韬略玄机》、《梦入神机》、《象棋五冠军中局谱》、《象棋全盘战术指微》、《五九炮过河车对屏风马平炮兑车》等;还订了一份《象棋报》,一份《北方棋艺》。那段时间可以说是由于在外面见了世面,才感到自己是井底之蛙,水平差得很,所以拼命恶补,真可说得上是头悬梁、锥刺股了。我记得刚买到那本由孟立国、孙志伟合著的《五九炮过河车对屏风马平炮兑车》的时候,当天我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摆了一个通宵。真正是神游橘中,物我两忘了。



任何一件事情,你如果想去做好它,一定要付出,只有付出了才会有回报。我通过打谱、实战、再打谱、实战,不断总结的过程,十分明显地感觉到了棋艺的进步。那一两个月,老张经常到俱乐部和我下棋,我从一开始略居下风,到后来能够分庭抗礼,最后一段时间我终于在战绩上处于了上风。他那种不保名怯战、甘当人梯的博大胸怀和宠辱不惊的高尚情操,深深地影响到我。可以说老一辈棋手教给我的除了棋艺之外,还教会了我应该怎样去做人。多年以后,我在深圳当了象棋教练,仍然时刻记着他们对我的言传身教,经常提醒自己要做一个好的老师,切不可误人子弟。



黄少华要结婚了!他专门跑到县城来邀请我们一班棋友。这一次我和他交手,和几个月以前完全不同了,我占了绝对上风。少华惊讶极了,奇怪我怎么在短时间里会有这么脱胎换骨的变化,我微笑不语,内心却感到无比的畅快。我心里的阴影消除了。



那年十月,我们沔阳县更名为仙桃市,虽然还是个县级市,但毕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全市搞了很多的庆祝活动。仙桃市体委、总工会联合请来了特级大师柳大华,进行一次为期三天的表演。那一次真是盛况空前,吸引了众多的棋迷。省队来的是柳大华特大、胡远茂大师和女子大师陈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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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4 04:09:33 |只看该作者
省队来宾将在仙桃逗留三天,每天都有精彩的表演。具体的日程安排如下:第一天,由柳特大的高足、有红颜杀手美称的陈淑兰表演一对二的盲棋;次日晚间,由柳大华在市大礼堂作盲棋一对六表演;最后一天,由柳特大和胡远茂大师对棋局进行讲评并现场回答棋迷们的提问。



其实早在1981年春,柳大华就来过我们仙桃,也是作了一对六盲棋表演。只可惜那时候我还没有开始学棋,自然也就错过了机会。这次我可不会错过了,在名额有限的情况下,我竟然得到了两次出场机会。当然这也是体委和棋协对我的特殊照顾了。难得的是在之前的准备会上,老一辈的棋手们都表现出了高风亮节,纷纷表示要把机会留给年轻人,这让我非常感动。



第一天的比赛是在体委的灯光球场,由陈淑兰表演一对二盲棋。我和刘文军代表仙桃出战。那天的灯光球场来了很多的棋迷朋友,一是来看棋,二是来看人的。为什么呢?因为柳大华就是我们湖北的一面旗帜,他打破了胡荣华对象坛的长达二十年的垄断,在1980年夺得全国冠军,次年又成功卫冕,并在代表全国最高水平的“五羊杯”上两次夺魁;他的盲棋技艺出神入化,1985年出访法国,在巴黎表演一对十的盲棋大获全胜,轰动欧洲,被誉为“东方电脑”;同时他为人谦虚朴实,没有半点架子,这些因素使得他在棋迷的心目中地位十分崇高。难得有这样跟心中偶像零距离接触的机会,大家自然不会错过。



我和文军早早来到赛场,坐在棋盘前,心情难免兴奋。我和刘文军开玩笑道:“文军,你可要顶住啊!我们俩可不能都输给女孩子哦!”文军可能还是有点紧张,只笑笑不做声。台下有相熟的棋友大声给我们出主意:“可不能和她斗棋谱啊!”还有的说:“两个都和她对杀,把她搞晕了就好办了!”



事实上,我们还没有开始下棋呢,陈淑兰就把我们搞晕了,哈哈。


那天下午,柳老师等一行准时出现在了赛场。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柳大华本人,只是在棋刊上面见过他的照片;至于胡远茂老师和陈淑兰,则更是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了。当体委和总工会的领导、工作人员陪同他们走进灯光球场时,棋迷们报以热烈的掌声。我见柳大华比照片上明显发福了许多,他和胡远茂都满脸笑容,频频对观众点头致意;而他俩身后紧跟着一位亭亭玉立、光彩照人的少女,想必一定就是曾获得1982年全国女子亚军的陈淑兰了。坦率地说,活了十八岁的我从来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那一刻我真的感到有点晕(还好没有当场流下鼻血)。我偷偷看了一眼刘文军,发现这小子也是眼神迷茫、表情呆滞。我暗叫不妙:“不好了,今天我们两个家伙要栽!”



我看着陈淑兰,心里感到奇怪:“怎么这个女的比那些挂历上的电影明星还要好看呢?她的象棋为什么也下得这么好呢?老天怎么就这么眷顾她呀?”正在为这些问题头痛的时候,就听得工作人员在介绍三位嘉宾。我分明感觉到,陈淑兰得到的掌声不仅远远多过胡大师,甚至比柳特大得到的掌声也不会少呢!哼!原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我看着那些兴奋的棋迷朋友,心想:今天这些人当中,本来支持我和刘文军的人恐怕有一半以上要叛变革命了啊。


战幕拉开,我用士角炮起手,刘文军则以当头炮开局。陈淑兰不慌不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着唱棋人报出的棋步从容应对。读者诸君可别怪我犯贱,我当时只觉得她那一口武汉话听起来都是那么顺耳呢。

棋到中盘,主持人示意暂停,邀请柳特大上台,对当前两盘棋的局势给观众作简单的讲评。我听得柳老师讲我的形势还略优,心中不免得意,扭头看看大棋盘,却见文军那一台棋已经陷入被动了。我想:呵呵,文军同志比我晕得还厉害呢!



由于棋局还没有结束,柳大华的讲解也就点到为止。我们重新开始战斗。我那盘棋虽然一直保持着小先手,可就是找不到扩大先手的路子,也不好意思坐在那里长考啊,人家一个女孩子用的时间只是你们的一半呢。凭着感觉走了几个回合,棋盘上波澜不惊,也就只好兑子谋和了。文军那边这时却出现了转机,本来陈淑兰已经反先了,简单处理一下就可把局面导向胜势,可她偏偏追求攻杀,搞得刘文军有了拼命的机会。只见双方你来我往,杀得满盘硝烟弥漫。陈淑兰毕竟是下的盲棋,在复杂的对攻局面下算度有误,反而被刘文军捷足先登,做成绝杀。于是陈淑兰的盲棋表演只取得了一和一负的战绩。输了棋的陈大师脸红红的,可能是被文军的乱棍给打晕了吧?这样大家对第二天晚上柳特大的一对六充满了兴趣,到底柳大华能不能够为弟子报仇呢?


第二天晚上,最令人期待的柳特大一对六大战终于要开战了!



我们仙桃参加比赛的选手名单如下:第一台张均安;第二台刘正信;第三台张金波;第四台刘启华(顶替胡元发出战);第五台是我;第六台是我师傅严小毛。



真正的大场面!能够容纳一千五百人以上的市大礼堂早早就坐满了观众,其中有许多人是从下面各乡镇赶来的,还有部分外县的棋手也闻讯前来观摩。市里出动了好多的警察来维护秩序,后来连过道上都站满了人。电视台的大灯就在主席台上正对着我们,烤得人不住地冒汗(我敢保证那真的是热汗而不是冷汗)。主席台上一溜排开六个超大的棋盘,我们六个人分坐在主席台两边,我和严小毛、刘启华坐在一起,我们对面是老张、小张和刘正信。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刘启华,此君是位绝对的怪才,棋艺不错,做生意也是没得说(在胡元发公司担任业务经理,是胡的得力助手),还有一样绝活就是吟诗做对。不信的朋友可以尝试一下:汗洒江汉洪泻涝消治汉江,请对下联。此君恃才傲物,自视甚高,讲话也口不择言,为此得罪了不少棋友。但是平心而论,其并无太大毛病,还是个象棋事业的热心之人。


晚上七点,在如潮的掌声中,我们六人或飞相、或挺兵、或摆中炮,拉开了激战的帷幕。但见柳大华端坐在主席台上,面对观众,背向大棋盘,一台一台依次应对。我边走棋边纳闷:他的脑袋也只和我的差不多大呀?怎么就能够记得住那么多的棋呢?而且这么多台棋,又这么多的变化,他难道就不会记错?甚至我还忽发奇想,万一他记错了,跳个蹩腿马,那不丢人了?呵呵。



我用中炮开局,柳应以反宫马。我选择了中炮横车七路马的变化进攻,黑方快速亮左车巡河,挺起三路卒邀兑,严阵以待。说实在的,我也不经常下这种局面,走到中局以后找不到进攻的方向;待要稳住自己的阵脚来防守吧,又觉得拿个先手死命顶盘和棋实在恶心(虽然事后可以吹上十年八年的),不是我的性格。我忙里偷闲看了看其他几盘棋,那大棋盘上的局势让我极度失望:六盘棋里面没有哪一盘是有优势的,大家不是在节节败退,就是在拼命防守。我不由把心一横:不就是个输吗?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何况还不用掉脑袋呢?杀!于是挥舞着镰刀斧头,朝柳特大的钢筋混凝土防线扑了过去,仕相被吃了个七零八落,但是总算杀开了一条血路,把车马炮三军调动到了黑方看似空虚的一侧。柳特大忙不迭地落象、退士,化解我的猖狂进攻。我正在自鸣得意,暗自筹划下一步怎么动作的时候,突然听得柳大华对着话筒说道:“第5台,黑车4进8,将军!”我闻言一怔:哪里来的将啊?他车4进8 不是我的士口里吗?是不是记错了?再仔细一看,我的天哪!糟糕糟糕,完了完了!顿时欲哭无泪,有如遭到一记晴空霹雳,呆在那里。



原来,柳特大早已经埋下伏兵,在退象化士之际静悄悄地伏下了“千里照面”之杀势,等到时机成熟,突然一招士口献车,我的老帅纵有上天入地之能,也难逃他的手心了!这一系列杀招阴而不露,等到出手之时却是雷霆万钧。可怜我还在那里做着美梦呢,老帅就稀里糊涂上了西天。



初时有棋迷莫名其妙:怎么特级大师走出了送车的超级漏着?等到他们明白过来,我早已经垂头丧气地认输了。这时赛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棋迷欢呼雀跃,为能够欣赏到柳老师出神入化的高超棋艺而兴奋不已。



我虽然从不看重输赢,但以这样的方式输棋还是很沮丧。你的想法全在对手的掌握之中,这差距也太大了。而且,人家不看棋盘都能够走出这样漂亮的弃车妙杀,你看着棋盘还蒙在鼓里,不是猪头是什么?嘿,这几年的棋算是白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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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棋车轮大战的最后结果:第1台张均安和;第2台刘正信负;第3台张金波负;第4台刘启华胜!第5台我负;第6台严小毛负。本来第4台的形势大家都是车炮双兵(卒)士象全,柳老师的卒子过了河还占一定优势,谁知他酣战之际忽略了自己的老将在外面,走出漏着白送了一个炮,遗憾地输掉了。刘启华这下可出了风头,后来这事被拿来说了十几年,呵呵。



我有好几年没有见到刘启华了,不知道现在见面他还会不会提起这事儿。这也难怪,小地方的棋手一辈子都很难同特大交一次手,更何况是战而胜之呢?至于是怎么赢的,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第3天上午,俱乐部四楼的大厅座无虚席,四面八方赶来的棋友们聚在一起,等着听柳特大和胡大师的象棋讲座。我上楼之后远远地坐在后面,还是有点难为情啊。同样输了棋的刘正信找到了我,他笑眯眯地在我旁边坐下来:“怎么躲在这里?”我苦笑着:“呵呵,昨天晚上输得太窝囊了。没脸见人啊!”老刘听我这样说,盯着我的眼睛,正色道:“你真的是这样想的?”我一楞:“是啊!不过也没有什么,就是没有看到他那步弃车杀。。。。。。”刘正信道:“你以为你是谁呀?你的棋很高吗?输就输了,好好总结,找原因,找差距就行了呀!多少人想上去下一盘还没有机会呢,刘文军、杜卫星多想下啊?他们还没有机会上场呢!卫星不是昨天晚上在那里挂大棋盘吗?你有输棋的机会,人家想输一盘还不行呢。没看到弃车杀有什么丢脸的?你那棋输掉是前面走亏了。”我从没有见他这么严肃过,有点下不来台:“你怎么了,火气这么大?”老刘把手在我的肩膀上用力拍了几下:“小兄弟,好好努力吧!将来我们仙桃的头一把交椅是你的,就看你自己珍不珍惜了。”我本来垂头丧气的,听了他一番话,劲头又上来了:“老刘你看我这么臭的棋,能行吗?”他认真地点头道:“只要你努力,我们将来都不是你的对手。我几时说过一句假话啊?”我看着他,不由又是欢喜,又是惭愧,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刘在2000年因患肝癌去世。我痛失良师益友,心中无比沉痛。这么多年来,每当想起他对我的教诲,想起他无数次地和我练棋,想起他那双善良的大眼睛,还有他去世之前两天,卧床不起的时候还在收看中央5台的象棋节目,泪水就会一次又一次地模糊了我的双眼。在这里,我将这篇小文送给你和所有已经去世的前辈们!你们安息吧。


那天上午,柳特大的讲座让我们兴奋不已。以前总认为特大和我们之间差距何止以道里计?但柳大华平易近人的谈吐却使人如沐春风,使人觉得他就是我们家的一个邻居,一个年纪比我们大的朋友。他那天讲的两个实用残局让我受用一生。每当我教小朋友们如何马擒单士的时候,就会想起1986年的那个秋天。确实,每个具备一定水平的朋友对“七步擒士”应该都不会陌生吧?可当时困扰我们的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样才能够走成“三子同线”呢?没想到这个看似业余的问题在那天得到了柳特大的精辟阐述:按照他的方法,马方无论如何都可以逼迫防守方主动走到“三子同线”的局面。真可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送别柳老师一行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1986年全国个人赛将在湖南湘潭举行。柳老师是对向德鸣老先生透露的这个消息,当时我也在场。柳大华对老向说道:“我下个月就要去湖南湘潭参加全国个人赛了,你们仙桃可以派人去看比赛啊!到了那里可以直接找我。”我听了之后,不由得心生向往。湖南湘潭离我们不是很远啊!到时去看看全国赛,别的不说,就是见见平时只能够在书上看到的那些偶像也好啊!


1986年的全国个人赛从11月10日开始在湖南湘潭举行,由当地大型企业湘潭电机厂承办。这也开了地方企业赞助全国赛之先河。


我向单位请了半个月的长假,又去体委开介绍信。当时体委的两位主任尹长海、张守国听说我要去湖南看全国赛,非常支持,马上办好了相关手续。我记得当时尹主任给我介绍信的时候,带着几分惋惜对我说道:“你这种精神很不错,可惜我们体委是个穷单位,没有这方面的开支。你可要自己出钱了!”我说:“没事啊,我去看棋哪能让你们出钱啊?有介绍信就行啦。”尹主任默然无语,送我出了他的办公室,重重地在我的肩头拍了几下。



那次我稀里糊涂,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本来全国赛是11月10号开始,可我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记成了11月20号开始。那时资讯不发达,又没有网络,平时各大报纸也很少报道象棋赛的消息,我就这样在家里一直呆到11月18号。那天我收到了当期的《象棋报》,头版赫然一条消息“湘潭战鼓声声催,棋国群英动地来”,第一句就是“11月10日,一年一度的全国个人赛在湖南湘潭举行。”我的天!原来是10号开赛啊,我整整迟了10天。我怎么就这么粗心大意呢?气得我把自己打了两个耳光。



怎么办呢?去还是不去呢?比赛总共只有十三轮,现在肯定已经过了一半了。我无比自责,深深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而痛心。我爸看我气急败坏的样子,说:“那你还是现在马上赶过去吧?能够赶上几轮就是几轮。”说罢掏出一把十元票塞在我手里,“现在就去车站订票!”



我急急忙忙跑到长途汽车站,问售票员我到湘潭应该怎么走最快。售票员说:“那你坐车先到岳阳,再从岳阳到长沙,到了长沙就离湘潭近了,很多车可以坐到。”我说那你就给我一张到岳阳的票吧。售票员说今天已经没有到岳阳的班车了,最早的是明天早上六点钟的一班,叫我第二天清早去买票上车。


第二天清早,闹钟一响,我就飞快起床.刷牙洗脸之后,拿起昨晚就收拾好的旅行包出了门.深秋天气,早上五点多钟的时候天还是黑朦朦的,我匆忙之中拿错了棉袄,本来我那年刚买了一件新的棉外套,是准备出门时穿的,谁知慌乱之下拿了我平时上夜班时穿的旧棉袄.等到了车站才发现拿错了.



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我是去看棋,又不是去相亲,旧棉袄就旧棉袄吧!


搭上南下的班车,穿越仙桃市,在监利县的白螺渡过长江,我于19号下午到达岳阳。



岳阳是著名的旅游胜地,历来文人墨客在这里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名篇佳句。如孟浩然的“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杜甫的“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当然最著名的还是北宋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了。可急着赶路的我此刻却片刻不想停留,恨不能马上就能赶到长沙去。


坐上最早一班到长沙的火车,我松了一口气。那是下午五点左右,轰隆隆的火车慢慢悠悠,见站就停。但不管怎么说,我毕竟是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晚上九点多我才到了长沙,一出车站我就打听有没有晚上到湘潭的火车,结果是没有。怎么办呢?我徘徊在火车站广场上,一辆的士开过来:“去那里?”我连价格也不敢问,摇摇头走开了。唉!看起来只好在长沙过一晚再说了。你说这世上的事情怎么就有那么巧呢?当时,长沙正在召开一个四万人的全国钢铁会议,所有的酒店、宾馆(当然这些地方我是不会去的)招待所还有私人旅社全都爆满。我找了一个多小时,所有地方连门厅、过道上都临时搭起了床铺。嘿!我居然没有一片立锥之地了。



拖着疲惫的双腿,我来到了省长途汽车站,那昏黄的灯光此刻看起来是那样的温暖。虽然里面气味难闻,但总比在寒风中露宿街头要强上百倍了。我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看看四周那些百无聊赖的人们,心里又犯了嘀咕:这里面谁知道有没有小偷啊?我要是睡着了,东西被偷走了怎么办呢?


我看了看四周,虽然说没有看出有什么人样子像小偷,但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就怎么也不敢睡着了。就这样硬撑了一个多小时,我开始犯困了。我看旁边一个年轻人也是单独一人,紧紧抱着自己的旅行袋,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就凑过去问:“你会不会下象棋啊?”那人警惕地看了我一眼,把旅行袋又抱紧了些:“你说啥?”我说:“你会不会下棋?我们下两盘棋吧,混混时间。”他终于明白过来:“好啊,我可不太会下啊!你有象棋吗?”我一看有门,忙道:“有有有,我包里就有。”连忙从包里拿出一副心爱的“马车”牌象棋(实心塑料制,隶书体阳文的,现在很难见到了),摆开战场。那小伙突然记起了什么:“你包里出门都带着棋呢,一定是个高手吧?”我摆手道:“不高不高,我就是喜欢下。”他很认真地对我说道:“那咱们就是下着玩的,我不赌钱的哦!”我说:“咳!谁赌钱啊,就是混混时间呗”说话间大家开始飞车跃马,杀将起来。



这位朋友的棋艺水平可真的是不怎么样,我连着杀了他几盘,觉得实在是胜之不武,不觉兴致索然。可他倒是个不服输的主,深秋天气竟然脸红扑扑的,越输越来劲。我怕他一直输下去,一个不开心不和我下了,就有意让他赢了两盘。这哥们乐坏了:“再来再来,刚才没有摸清你的路子,现在我有办法对付你了!”



说来也怪,你坐在那里眼巴巴地盼着天亮的时候,那时间过得特别慢;可只要下起棋来,竟然不知不觉就天亮了。早上六点多,售票窗“哗”地一声打开了,等候了一夜的人们纷纷起身,朝窗口走去。那位朋友意犹未尽地伸了个懒腰:“唉!时间过得好快,我要买票去了,再见啊!”我们紧紧握手,仿佛一夜之间从陌生人已变成了生死之交似的。



我买了长沙到湘潭的车票,很快就发车了。长沙到湘潭的公路修得十分漂亮,车子开得很平稳,我头天晚上的郁闷一扫而空,想到不久就可以见到那些平时只能够在书上看到名字的偶像,不由得心花怒放,快活地哼起了小调。


车到湘潭,老远就看到一幅大大的宣传广告:“热烈祝贺全国象棋个人赛在我市举行”,心中念叨:“到了,总算是到了。”刹时觉得路上受的再大的苦也值得了。



我下车以后直奔湘潭电机厂招待所,那是一幢四层的老式楼房,全部参加比赛的运动员、裁判、领队、记者和工作人员都住在这里的一二三楼,从湖南各地赶来看棋的棋迷们住在四楼。我住进了一个大的六人间,每天房价三块五毛。里面住的全是湖南的棋迷,大家虽然素不相识,但既是棋友,就都算是一家人了。我从他们那里了解到:比赛每天一轮,中间休息了两天,今天下午要比第9轮了,目前领先的是赵国荣和吕钦,下午他们俩要硬碰硬了。我后悔不迭,自己一不小心就错过了8轮比赛啊,但幸好还有五轮可看。



我拿着介绍信找到大会组委会,说明来意之后,表示希望能够进入赛场看棋。那位湖南体委的同志被我的天真给逗乐了:“别说你是湖北的,你就是湖南的也不能进去。”我急了:“我有介绍信,我是自费来的,您帮帮忙吧!”“湖南来的哪一个没有介绍信?那要一个个都放进去的话不是乱套了?人家还怎么能够安安静静下棋呀?”我一听,尤如兜头被浇下一桶冰水:“那怎么办呢?”那位同志说道:“小同志,你虽然进不去赛场,也不要着急。我们在比赛场的三楼有个大的会议室,你买张门票就可以进去看挂盘讲解了,一个下午能看好几盘,门票也只要一块钱一张,其他人也都是这样看棋的,没办法,我们照顾不过来呀。”


我知道再怎么死皮赖脸也没用了,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到房间。坐在床头发了一会呆,我问一个邵阳的棋友:“知道不知道柳大华现在战绩怎么样?”那棋友一听:“咳!别提了,其实我也是柳大华的棋迷呢,他这次下得真是差,有几盘赢棋不是走输就是走和了,现在的形势好像连本都没有保住啊,我看前六名是想都别想了。”“啊?”我一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心里更加郁闷。本来我还想着能不能去找找柳老师想想办法,一听说他这次下得这么差,肯定心里不知道有多烦呢。这个时候去打扰他,不是给人添乱吗?唉!命不好啊!那就买票到三楼看大棋盘吧,也没啥大不了的。



下午一点准时开赛,我提前来到三楼,见里面黑压压一片坐满了人。三楼的楼梯口那里贴着比赛积分表,果然柳大华净亏一盘,没有保住老本。我不禁摇头叹息。



这天下午的挂盘是讲的湖南棋手万福初先手对上海胡荣华的对局。那万福初是一名纯业余棋手,比赛首轮击败了特级大师李来群,爆出了惊天大冷门。今天对上了胡司令,谁胜就往前列名次迈了一大步,因此大家特别关注。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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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4 04:10:13 |只看该作者
那盘棋万福初用中炮过河车进攻,胡荣华以屏风马平炮兑车应战。战到布局结束的时候,胡为了避免红方走成战略和棋,改变了行棋次序,未打车就强行冲7路卒过河,挑起激战。我在现场听讲解的时候,不由得对胡的机智和霸气佩服得无以复加。但如此超越常规的强硬下法也引发了红方的凶猛反扑,一时间盘上形势错综复杂,难分优劣。胡荣华不愧是中局之王,乱战中抓住万的一步软手,以极其漂亮的弃子战术化解了对方的攻势,形成车马四卒单缺象对红车双马单缺相的局面。按说红多一子,只要立心守和应该是问题不大的,谁知万福初在攻守间徘徊不定,最后车双马被胡司令困于泥潭,动弹不得,而胡的四枚小卒铺天盖地杀过楚河,最后万不得不举起白旗。



我们为胡的精湛残局赞叹不已时,传谱人又拿来了第一台“南吕北赵”的对局记录。当时赵国荣执先用中炮七路马开局,吕钦应以屏风马双炮过河,当我们全都以为会上演一出对攻好戏的时候,却不料吕钦却选择了一路平稳而略处下风的变化。棋局在平淡中进行着,而吕可能认为和局已定,大意之下被赵国荣以车炮巧胜吕的车士象全。这样赵国荣就匹马领先群雄了。


这天晚上,我们房间成了临时的赛场。湖南各地的棋友们很是热情,知道我是一个人专门自费来看比赛的,便纷纷来串门聊天,聊到后来不知道谁提议下棋,于是大家就摆开战场,杀了起来。确实,棋友相聚,怎么免得了切磋几盘呢?



我初时比较紧张,怕输得太难看,丢了咱们湖北的脸啊。结果一番大战下来,还真没有几个能够赢我的。看起来湖南的业余水平是不如湖北高啊!我正在得意洋洋,旁边几个年轻人说道:“我们几个都是爱好者,在县里都不是一流的。我们把老刘找来,看你下不下得过。”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不到两分钟,就从隔壁房间连推带拉地拥着一位五十左右年纪的人走了进来,添油加醋地说:“这是湖北来的高手,把我们都打败了。”



那老者一脸严肃,也不说话就坐了下来。



我一看老者的气势,就知道一定是哪个地方的老棋王。我谦虚了几句,就架上了中炮,老者跳起左马。旁边的一帮年轻人顿时安静下来,凝神观战。


老者采取的是屏风马左象横车的变化,我对此一无所知。看似他全盘被动,实则陷阱四伏。我开始没有在意,心想:这个是老变化啦,早就没有人敢下了,看我怎么攻杀吧!可是走来走去不仅没有赚到一点便宜,反而遭到了对手的犀利反击。那老者面色凝重,每步都是谋定而后动,攻势有如大河浪涛般绵绵不绝,全无一步软手漏着。我眼看抵挡不住,只好缴械投降。此局结束,一旁观战的湖南棋迷们松了口气,就有人连声叫起好来。



我输得不服,心想这是我吃了他布局的亏。看样子,这左象横车的阵势他可是下了不少的工夫,我要是再做先手的话,可要避开了。这时旁边看热闹的朋友们纷纷说道:“再来,再来!”我于是一伸手,示意这盘让老者先走,这样大家是分先,公平合理。谁知老者并不行棋,而是略微颔首,把手一伸,意思是这盘还让我先走。我那时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坚决不允,一再要求分先。老者见我十分坚决,又是微一颔首,拿起棋子走了一步马2进1。嘿嘿!边马局啊,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我气往上撞,一个中炮还了上去,心想:这盘我一定把你拿下,灭一灭你的嚣张气焰!


只怪我那时候年少无知,见识甚短,一心只是认为边马局就是偏局怪局,却不知此阵应该如何对付。心浮气燥之下,局面又处在下风了。我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



经过一番长考,我决定不能够再蛮干了。既然局面是略处下风,就当稳住阵脚,全力谋和;这样如果对方强行求胜的话,我就有机会了。于是玩起太极工夫,把门户守得滴水不漏,静观其变。



那老者果然厉害,他漫不经心地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看似平淡无奇,实际上每手都是暗流汹涌,后劲十足。我打起精神,小心应付,将他的来势一一化解。到得最后,棋盘上出现了一个和棋定式:他马双卒,我是单马仕相全。我道:“和了吧?”老者抬头看了我一眼,冷冷地吐出三个字:“走走看?”我那时不由得怒火中烧,心道:“这个局面谁不知道是和棋呀?你就算是大师,要赢我也难啊!”于是我冷笑道:“走就走吧,我看走到明天也还是个和呀!”老者道:“咱们虽然是友谊赛,也按照正规比赛来办。我来数步数,60回合不吃子,就是和棋。”我道:“那就好,那就好”



那次老刘真是给我上了一课,让我知道了自己有多么肤浅。我在运马防守的时候粗心大意,被他用老将助攻巧破一士,立即万劫不复。原来马双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啊!我呆呆看着棋盘,悔恨不已。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睡在床上我想了很多,为什么连一个定势和棋都没有守和呢?我可真够丢人的了。原以为自己的实用残局知识算是很丰富的了,看来还是和高手下得太少了,一些纸上谈兵的东西还需要实战来给予验证啊!不然,就永远只能是个井底之蛙。我下决心回去以后要苦练残局,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浅尝辄止了。说老实话,我家里的残局书还是不少的,有很多还是精品,如陈松顺老先生的《象棋实用残局》、已故名手陈廉庸的《炮卒专集》、《马兵专集》等等。可我平时打谱的时候嫌枯燥,只是蜻蜓点水般地拿着书看了看,根本没有潜下心来去研究。内心还是有偷懒的思想。这回可是吃了苦头啊!怪谁呢?“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啊!


第2天大会休息,组委会安排运动员们去附近的韶山旅游。当时正好赛程已过了三分之二,鏖战了9轮的棋手们正是精疲力尽,也需要调节一下,何况有很多人本来就没有去过韶山,所以大部队浩浩荡荡都去朝圣了。但是也有例外。



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吃了中午饭后,觉得呆在房间也很没劲,就一个人走出去闲逛。



湘潭电机厂的规模颇大,占了好大一片地方,厂区、宿舍、还有配套的生活设施,包括电影院、服装城、大排挡一条街等等,当地人自豪地称之为“电城”。这地方其实并没有到湘潭市中心,要去市区的话还要坐上一路电车走好多个站呢。我坐车到市中心逛了逛新华书店,也没发现有什么新出的棋谱,就慢慢地顺着来路散步,呼吸着带一点凉意的空气,听着微风掠过路旁的白杨树,心情变得舒畅起来。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乎吐掉了昨天输棋的烦恼。


我慢慢走回电城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中午出门时偶然发现我们住的招待所旁边有一条巷子,一家挨一家全是大排挡,生意也颇为红火。我这时来了酒兴,准备找间比较干净的餐馆,吃两个正宗的湘菜,喝两口小酒。主意已定,就顺着巷口一家一家慢慢找过去,最后看到一家桌椅整齐、服务员也显得比较干净利索的餐馆。离着老远,店主就满面笑容,热情地招呼开了:“吃饭吗?里边请!您几位啊?”我走进去,见里面已经有了两桌客人,还有两个桌子空着,就拣了一个位子坐下,拿过菜单来,点了两个菜。



那时餐馆的炉子都建在门口,一来可以节约空间;二来能让吃饭的顾客亲眼看到整个烹调的过程,吃得放心。我听到大厨的锅铲在锅里炒动,一股辛辣的香味扑鼻而来,不由食指大动。



第一个菜还在锅里的时候,忽然感觉光线一暗,门口走进来一个人,穿着一套运动服,身材高大魁梧,挡住了大半个门,我仔细一看,还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不是柳大华是谁?


我喜出望外,赶紧起身打招呼:“柳老师!”



柳大华一看是我,微微楞了一下。我怕他不记得我了,连忙道:“我是湖北仙桃的呀!”柳一听想了起来:“记得记得,你是贺进。”我说:“对对对,我是贺进,我自费来看棋的。”柳问道:“你到了几天啊?就你一个人来吗?”我答:“就我一个啊,昨天就到了。”“那你来了怎么没有找我呢?昨天在三楼看棋吗?”我说是的。店主一看我俩站在门口聊开了,提醒道:“您两位坐下说呀!”我这才如梦方醒:“对,先坐下再说吧!您怎么没有去韶山啊?”



我们在桌旁坐下,柳大华摇头道:“韶山我以前去过了,再加上这次比赛下得很差,所以没什么心情出去,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现在肚子饿了,出来弄点东西吃。”我说:“那正好,我刚点了两个菜,您看还加点什么菜,我们喝点酒。”柳是豪爽之人,也不多推辞,叫过店主,加了一份清蒸鱼。我问:“您喝什么酒?”柳道:“到了湖南,自然就喝湖南的酒了。我前两天发现他们这里有一种酒叫邵阳大曲的,还不错,够劲,就喝那个酒吧。”说完又问我:“你能够喝多少啊?那是60度的哦?”我一听笑了:“低度的我还喝不习惯呢,半斤不成问题!”


就这样,我和柳在那家简陋的小餐馆里,慢慢喝着烈酒,聊了很多很多。他讲到了小时候怎么跟哥哥学棋,怎么获得中南五省少年亚军;后来文革时又怎么下放到湖北安陆;1974年回到武汉,在橡胶厂烧锅炉,多次夺得湖北省冠军后进入省队,开始了他的专业生涯。我听着他的传奇经历,不由得酒兴大发,频频举杯,两人坐在那里两个多钟头,不知不觉把一斤白酒给消灭了。



后来,我们从餐馆出来,在回招待所的路上,柳对我说:“明天我帮你想办法,让你进赛场去看棋!”我闻言狂喜:“真的?他们不让进啊!”柳老师笑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明天包你进去就行了。”那一刻我的喜悦之情真的是无法形容。



走到招待所门口,一个十分精干的年轻人迎面走来:“你去哪里了,我们回来没有见到你的人。”柳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湖北的小老乡,仙桃的贺进。”一指那年轻人:“这是我们武汉晚报的记者,钱刚。”



我和钱刚打了招呼,三人一同往楼上走去。钱刚说:“明天的抽签结果出来了,你对崔岩。”柳大华问道:“陈淑兰呢?明天应该是对黄玉莹吧?”钱刚说是的。柳转身对我说道:“这样吧,你明天上午到我房间里来,我住在205。我每天早上帮陈淑兰准备布局,你可以来看看。”我心花怒放,忙不迭地答应了。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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