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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刀口十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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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棋摊十年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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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5:17:43 |只看该作者
我和蔡松定睛一看,却见他走的这步确是妙手——车3退2。双方大车相对而不顾,及时退车借杀逼红方吃车,然后再迎头一将,吃回凶神恶煞般的六路红兵,局面立即从刚才的剑拔弩张而变得风平浪静。虽然还有车兵对车士的残局战斗,但黑方如应对无误,守和没有什么难度。不错,这应该就是此局的正解了。

  蔡松连连点头,叹道:“好棋好棋!车3退2这一步真是绝妙啊!”

  黑瘦青年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妙不妙的?这个残局名叫‘双红兵’,江汉平原一带非常流行,是摊主专门用来骗那些三脚猫、半瓶醋的。”

  虽然他破解了此局,但其傲慢的样子让我和蔡松很是不爽。蔡松当下就把眼睛一翻,道:“听你讲话口气不小啊!这么说来,你是个四脚的猫、满瓶的醋了?要不我们下两盘怎么样?”

  那黑瘦青年毫不犹豫,一屁股坐了下来:“下就下!谁怕谁呀?”  

蔡松从口袋里摸出半盒“万宝路”,往桌上一拍,道:“我们下十块钱一盘,怎么样?”

  那黑瘦青年突然一下子犹豫起来,看了看他的几个同伴,同伴们纷纷给他使眼色或大摇其头,那意思,这俩人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别自找麻烦了。黑瘦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道:“我们是学生,不赌钱的。”

  我一听他是学生,觉得有趣:看这年纪也跟我不相上下,怎么就还在读书呢?便问道:“学生?哪个学校的啊?”

  黑瘦青年道:“沔阳师范的,明年就毕业了。”

  蔡松的父母亲都是教师,听了之后产生了一种亲切感,也不再难为他,笑道:“马上就要为人师表了,还要在外面跟人斗狠!呵呵,还是快点回去睡吧,回去晚了宿舍要关门啦!”

  那青年的几个同学趁机纷纷劝道:“罗子明,快走吧!晚了真的要翻围墙了呢。”

  那罗子明嘴里咕哝道:“我又没有和你斗狠,是你说要赌钱的嘛!下棋就下棋,赌个么事钱呢?不敢下就算了,扯这么多由头。。。。。。”

  我看这罗子明实在是狂得可以,估计也有两把刷子,平时可能坐井观天,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便决定要给他一点教训。当下心念一动,便拦住了蔡松,道:“我来和你下两盘。”

罗子明依然是大大咧咧的样子,道:“下就下,我可不带彩哦!”

  我冷笑道:“放心,只赢你的棋,不赢你的钱。”

罗子明也冷笑道:“还不知道谁赢谁呢!”说罢一伸手,示意让我先走。

我岂能让他牛逼烘烘的?当下不屑地挥手道:“行了行了,你就走棋吧!每盘都让你先走。”

罗子明脖子一梗,道|:“你算老几?凭什么要你让?我让你每盘走先还差不多。”

  哎呀,碰到这样一个家伙,寸土不让,你有来言,他有去语,直气得我七窍生烟。如果不是想在棋上给他点颜色看看,俺早就一顿老拳揍他个七荤八素了。可是下棋的人只能在棋盘上见真章,你不下赢了他,就算揍他也没用啊,反而给人看不起。这时蔡松见我气得不行,忙出来劝和,道:“算了,别吵了,这样争下去,到明天也下不成。干脆这样,分先两盘,公平合理。”

  我觉得这办法也行,罗子明当然也同意了。因为他坐的是红棋那边,顺理成章地由他先走。

  这小子见我喝得有点高了,来了个飞相局,想拉长战线来磨我。我一心只想快点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他搞定,让他在他的同学面前颜面扫地,便架起左中炮反击。没走几步,就冲起中卒,架马盘头,准备用闪电战捣毁他的防御系统。

  没想到这罗子明还有点水平,深沟高垒,以逸待劳,还适时地以炮换马破了我的连环马。盘面上敌人城池固若金汤,我军阵形散乱,有点后劲不足了。如若及时收工,争取一盘和棋还是没有很大问题的。谁知罗子明这时见形势较好,起初的紧张烟消云散,竟然每走一步便开始点评了。我一走子,他就从鼻子里哼一声,道:“还算老实,就知道你只能乖乖的走这一步。早给你计算好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得手?”再就是他走出一步好棋以后,便得意地双手分别打个响指,道:“你是孙猴子,我就是如来佛,看你怎么跑出我的手心?”

  我心下大怒,几次恨不得拿起桌上的茶壶砸过去。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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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5:21:01 |只看该作者
虽然愤怒,但我对象棋发自内心的热爱与尊重,决定了我不可能与任何对手为了下棋而大打出手。下棋是为了争输赢,也是为了提高自身的水平,发现自己的不足,这样才能不断进步。对手轻慢的态度、无礼的举止,只能转化为对自己的鞭策和激励,在棋盘上狠狠地打击敌人,远比揍他一顿来得惬意。可惜我那时的修为还没达到一定的境界---即使是现在也未能尽善尽美,虽能极力克制自己,但心底却是波澜起伏。加上喝了不少的酒,脑袋有点不清醒,因此走出的招法总是似是而非,漏洞多多。罗子明虽然错过了好几个机会,但还是抓住了我的一个漏着,形成了车炮兵三子归边的攻势。为了解杀,我绞尽脑汁,不惜弃马换兵来谋求和棋,却漏算了他的一步顿挫,丢掉一士。这样就形成他以车炮仕相全对我车单缺士的盘面。我见赖以谋和的条件已经不够,信心严重受挫,也懒得考较他的残局功夫,便黯然认输了。

   认输以后,为了尽快扳平以挽回面子,我不声不响地飞快摆好自己这边的棋子。罗子明却不紧不慢地摆着棋,还抬头问他的同学道:“几点了?”

  我的肺都要气炸了,生怕他脚底抹油,一走了之,便抬头问:“怎么,赢一盘就开溜吗?不是说好分先两盘的吗?不敢做后手是不?”

  罗子明冷笑道:“有什么不敢?就算你这盘赢了,也不过跟我打个平手。何况你这水平,就是拿个先手又能怎么样呢?”

  蔡松早就一肚子鸟气,此刻按捺不住,道:“你小子嘴巴放干净点。下棋就下棋,怎么这么罗嗦。”

我不想和他作口舌之争,因为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好,弄不好一下子没有控制住情绪,动起手来好说不好听。到时人家说我因输了棋而恼羞成怒,竟然打人,那岂非传为笑谈?

   这第二盘我自然是被逼上梁山,不拼不行了。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摆上了中炮。罗子明应以屏风马。开局的前几个回合他走得还满是那么回事,可轮到我略作变化的时候,他就暴露出对布局理解不深的毛病来了。本来要走两头蛇的,他却按部就班地套用平炮兑车的套路,结果被我平车压马后再冲起中兵,他的后防就有点吃紧了。

  罗子明开始长考。我也懒得理他,让你拼命去想吧!开始不想清楚,现在局面被动了再花多少时间考虑也是白搭呀!

  就在此时,阿罗和李芳两人不知在哪里逛了半天又回来了。

李芳一进来,不由分说地走到桌前,一把拉住我的手就往外扯,嘴里说道:“你们也太不像话了吧?不管我们两个,自己在这里下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我连忙推开她的手,一迭连声道:“不要吵啊,现在是关键时候!”

蔡松历来在李芳面前都是大男子主义的,一见这情况,不禁发怒道:“吵什么吵?男人下下棋怎么了?你们也真是麻烦得很,快点回去!”

  阿罗素来低调,此刻见我和蔡松是这态度,也不说什么了,拼命拉着李芳往外走。我看她表情有点奇怪,心里颇有些不忿:干什么呀?这还没谈婚论嫁呢,就想把男人拴得紧紧的?那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再加上眼看就要复仇成功,怎么也舍不得扔下这盘棋,因此也没吱声。

  李芳临出门时扔下一句话:“老五,我跟你说,你要是不走的话可别后悔哦!”

  我本来没什么的,听她这样说,知道可能是阿罗跟她说了啥知心话,顿时心情就不爽了-----两个人的事,有什么不能私下说的?干嘛非要扯上外人,闹得满世界都知道?这不是添乱吗?当下也没多考虑,冷冷地挤出一句:“有什么后悔的事?我一辈子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说完还斜眼看了一下阿罗的反应。

  阿罗此刻显得十分尴尬,本来在用力拉着李芳,意思要她不要多话,听了我这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话语,一张俏脸顿时变得惨白,又羞又恼地瞥了我一眼,神情哀怨,一甩手,也不管李芳,自顾自的跑了出去。

李芳见阿罗负气跑了,连忙追了出去。临走回头恨恨地跺了跺脚,似乎要把我和蔡松两人给吃了。

   蔡松见状,问我道:“要不,我出去看看?”

   我心中也正不安,但脸上还得绷着:“看什么看?女人就是唧唧歪歪的,麻烦多。”

   蔡松见罗子明仍然盯着棋盘不走棋,且目光有些呆滞,不知道他在想棋还是开小差了,便伸出手在罗子明眼前晃了晃。罗子明被他吓了一跳:“干嘛?”

  “干嘛?你说干嘛?快点走棋呀!这棋已经一塌糊涂了,还在那里拼命想,不是浪费时间吗?”

罗子明很执着:“谁说一塌糊涂了?我这棋只不过落了点下风而已,变化还多着呢!”

  我已经下定决心跟他耗上了,因此也不急,道:“行,那你慢慢想吧。”

  偏偏这时餐馆老板也来凑热闹,道:“你们要下多久呀?我们马上就要打烊了。。。。。。”

  蔡松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什么打烊不打烊?刚才在你这里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不打烊?现在下两盘棋就要打烊了?告诉你,今天下一个通宵!”

  老板陪笑道:“没那个意思!那副棋是找隔壁借的,我随便问问呢。”

  蔡松道:“一副破棋,有啥好问的?”说罢,站起身来。

  我怕他会动粗,忙喊道:“喂!”

  蔡松回头在我耳边低低说道:“你在这里慢慢下着,我去找找她们俩。”

  我点了点头,蔡松吹着口哨,晃晃悠悠地出去了。  

虽然我表面上对阿罗的离去表现得无动于衷,若无其事,事实上心里还是挺不安的。自从相识以来,阿罗对我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使得我意气风发,觉得人生在世,有此等解语花相伴左右,真乃神仙般的日子。早在我俩相恋之初,一众朋友多是祝贺与鼓励,但也有个别极其清醒睿智之人,煞风景地指出我俩必然不能够有什么结果。问其为何?其理由是两人虽年龄相当,但心理年龄却相去甚远——阿罗成熟,我却还是个大孩子,意马心猿,远远还没作好成家立业的心理准备。当时听了这话,心中颇为不忿:凭啥一棍子打死我?咱非要让你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因此日后每每在街上相遇,必然要加倍地将我俩之间的恩爱情状秀给他看。这位朋友却也不以为意,而是饱含深意地报以微笑,那意思好象是说:出水才看两腿泥呢!每逢此时,我心里便有点恼火,但转眼一看,见阿罗深情无限,一双妙目正打量着我,眉宇间流露出无比的信赖及欣赏,顿时心花怒放,所有的不快瞬间便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蔡松善解人意的离开,让我心里得到一丝安慰,只要他去找,就一定能够找到她们。因此,我定下心来,要拿下这盘棋,教训教训眼前这位大言不惭的预备役老师。

由于局势危殆,罗子明变得沉默,但每一手都走得特别顽强,行棋的速度比蜗牛还要慢上几分。他的慢有个特点:往往长考老半天以后才走出一步,但接下来的几步依旧是频频长考,眼里充满了疑惑和迷茫,令人担心其会不会一下子走火入魔。



罗子明的几位同学可能在棋上的造诣远远不如他,对我们的勾心斗角很难理解,看得索然无味,竟然打起了呵欠。据说呵欠这东西具有传染性,我也不耐烦了,伸了个懒腰,非常爽地打了一个响亮夸张的呵欠,合上嘴巴的时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以表示我对他这种泡蘑菇战术的无奈及不屑。

罗子明愤怒地看了我一眼,道:“你干什么?你又没有赢。。。。。。”

我摆手打断他的话头,道:“你想吧,尽情地想,最好别把脑袋想破了!走棋了通知我啊!我得先休息休息。”说罢,以手撑住头,闭上眼睛假寐。

此举意在激怒对手,让他心烦意乱。我实在不想与他太过纠缠,白白浪费时间,巴不得立即将这盘棋结束,好去找阿罗。谁料想这位仁兄竟然不为所动,一如既往地死死盯住棋盘,眼神迷离。我真怀疑他有时是否在想棋,可能已经神游物外,想别的东西去了?心下不由暗暗叫苦:真是急惊风偏遇上慢郎中,你急他不急。本想让他心浮气躁,快点结束战斗,谁知更激发了他的斗志。

  虽然局势已非,但平心而论罗子明的应对倒也是最为顽强的。他竭尽全力,逐一将我暗伏的各种精妙攻杀手段化去。我此刻也无暇细想,便顺水推舟,在简化的过程中谋子再说。几经波折,形成我盘面上车炮兵仕相全对他单车士象全的必胜局面。

  我把棋盘外吃掉的棋子抓起来,往他面前一放,意思是催促他快快投降,免得浪费时间。

  罗子明嘟囔道:“干什么?你又没赢。。。。。。”

  我冷笑道:“这种必胜残局,走下去有什么意思?你不怕受罪吗?”

  罗子明道:“必胜残局也要你会赢啊!我正好学学怎么个赢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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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5:24:28 |只看该作者
此时蔡松出去的时间也不短了,我心里牵挂着,不知道他找到阿罗和李芳没有,早就不想跟罗子明过多纠缠了,巴不得马上收兵。现在走到了这种局面,罗子明却偏偏不肯认输,倒也是始料未及。本来输赢平常事,若是平时和其他的棋友玩呢,我可能就不一定非得赢下来不可;但罗子明实在是弄得我心里不爽,我也发了倔,还必须把他给切了才能获得平衡。


  也是我一心挂两头,又认为这是个必胜棋,没有任何难度,因此走得随手。罗子明抓住我一个疏忽,迫兑我的车,直气得我恨不得吐血:不兑车则丢过河兵,棋局无以为继;兑车以后虽然说理论上仍然是赢棋,可那难度就大多了!

  没办法,我没有任何选择,只好跟他兑掉车再说。罗子明这下可算是松了一口气,那得意洋洋的劲头又上来了,马上要求限着。而且他提出来限着30回合,让我哭笑不得。

我问他:“你知道不知道规则?60步不吃子才判和呢!”

  罗子明瞪大  

  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道:“是啊是啊!60步,我俩一人走30步,不是吗?”

我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装蒜,但也给他解释道:“什么叫回合?你走一步,我走一步,这才叫一个回合;所以说,60回合就是双方共走120步。”

这时旁边观战的罗的几位同学好像听到了天方夜谭,以为我是在耍赖,竟然一齐不屑地笑了起来。

我不明白他们喜从何来,迷惑地看着其中一个笑得最为起劲的朋友。他见我盯着他看,便嬉皮笑脸地问道:“你说的是哪家的规则?”

我道:“中国象棋的规则,国家体委规定的。”

罗子明把手往我面前一伸,道:“在哪里?拿来我看,第几章第几条这样规定的?我们倒要学习学习。”

我心下大怒,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反而笑问道:“那依你之见,应该是多少个回合?”

  罗子明道:“60步啊!也就是一人走30步。”

  我道:“那你的依据是什么呢?”

  罗子明不慌不忙道:“我们学校开运动会,象棋裁判长是我们的体育老师,碰到类似残局都是限着30回合。”

  我问道:“你们那老师姓啥?”

  罗子明通报了那老师的姓名,我一听,还真有点印象。这位仁兄水平在仙桃那应该算是四流还偏弱,但有个特点是好为人师(可能跟职业有关),不论是谁下棋他都喜欢在旁插嘴,而且是引经据典,口若悬河,一会说这个布局某某特大是怎么下的,一会又说那个布局是谁发明的,但他自己有时也弄糊涂,张冠李戴指鹿为马那也是家常便饭。想起此人我就好笑,不由对罗子明等人语重心长地开导了一番,告诉他们那是校内的运动会,一切从简,是可以理解的,但既然走出了校门就不一样了,还得按照国家的规则来,顺带着把他们那老师还狠狠地水了一顿,说他是典型的不懂装懂,误人子弟,云云。

旁边那几位同学听得睁大了眼睛,表情狐疑,不知是否该相信我的话。罗子明显然并不是外行,他前面跟我胡搅蛮缠,只不过是一种心理战而已。可能他自己想起他们学校那位老师也感到好笑吧,黝黑的脸上居然难得地出现了一丝笑纹,道:“我们老师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吧。。。。。。”

  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你把他叫来,当着面我也照样是这个话!典型的不懂装懂嘛。”

罗子明道:“那我们也不能够按全国比赛的标准来吧?人家高手才走60回合,我们俩这么臭的棋也按照60回合来,不是有点好笑吗?”

  我听这小子话里带刺,而且理由完全是狗屁不通,不禁怒火上冲,道:“依你这么说,高手不可以长将长杀,是不是你这个臭棋就可以长将长杀了呢?”

  罗子明道:“那肯定不会啊,那又是另一码事了嘛!”

  我不耐烦了:“你下不下嘛?你要不敢下了,就滚回去睡觉去。”

我说这话时眉头紧锁,动了真怒。虽然他们有四个人,但都是些没出过校门的学生,一来是手无缚鸡之力,二来是量他们也不敢与我干仗,即使打起来我也有充分的把握将他们镇住。再说,蔡松随时会回来,这地方又是比较热闹的场合,街上混的兄弟们三三两两常有从门口过的,我是有恃无恐,而且对罗子明很不感冒,倒满想他跟我吵起来,趁机修理他一顿,出出胸中鸟气。

  谁知罗子明这家伙虽然嘴巴讨厌,但毕竟是预备老师,涵养工夫倒也出色。或许他也想用士象全守一守我炮兵的进攻,加深对此局面的认识吧?不管怎样,他并没动气,反而出乎意料地点头道:“好,就依你的,60回合。我看你怎么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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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5:26:14 |只看该作者
且说罗子明终于同意按60回合自然限着,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说实在的,刚才只所以拼命与其理论,还是因为有点底气不足。家里前两年就有了著名棋谱作家陈廉庸先生的《马兵专集》、《炮卒专集》,闲来无事也常常捧读一番,但我看棋谱素来不喜欢用棋盘,只是在脑子里推演----这样虽然可以锻炼盲棋功夫和计算能力,但有些复杂精微的残局不用棋盘是达不到研究效果的。因此,有好多关键的残局我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其中细微玄妙之处并未完全体会。当时也有这样的想法:这种残局我不知道多久才可能碰到一局,与其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研究,还不如在实战中慢慢去体会。正因如此,炮高兵攻士象全的繁复变化我只粗略地看了一下,其中最为熟悉的莫过于攻“羊角士”,那种攻击方法太引人入胜了。而除此以外,对于“海底炮”的攻法,只知道说是可以利用控、停等技巧冲兵到底线白吃对方一士一象,炮仕相全不胜单士单象,但如果多出一个底兵则是必胜的。但具体究竟如何胜法?没有实践过,也懒得在棋盘上摆,(据说如果攻方没有双相还难胜出)。因此,我心里只盼望他不懂防守,走成羊角士的局面我就不费劲了。

  谁料想罗子明这家伙还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他的士象绕来绕去,一方面颇为注意不让我一兵换双象(炮仕必胜双士),一方面他就是不走成羊角士,让我有点心里发虚。难道今天真的要栽在他手里?如果被人家知道堂堂的市冠军竟然连必胜残局都走和,那这个脸可就丢大了。  

正在那里心怀鬼胎,不知如何下手,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自行车响。
黑夜里在寂静的长街上,可以听出来者是把自行车当摩托来骑了-----那本是一辆破车,除了铃不响,全身哪都响----定是出了什么事情。那车停在餐馆门口,一人扔下车飞奔而入,在门口望见我,大喊起来:“老五,快点,出事了!”
  我回头一看,见来人身高有一米八零,皮肤黝黑,乱糟糟的长头发,浓眉大眼,最为醒目的是一张大嘴,嘴唇甚厚。此人乃是我的一位朋友,姓李,人称李大嘴。

我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知道一定有什么乱子了,忙道:“什么事?”
李大嘴上前来拖住我就往外拉:“蔡松被别人打了,你还在这里下棋!”
“什么?”我腾地一下跳起来,“在哪里?”
  李大嘴看了一眼已经瞠目结舌的罗子明等人,道:“在剧场那边,走!”
  我顾不上跟罗子明说什么,跟着李大嘴就往外跑,临出门时顺便在案板上摸了一把大菜刀。李大嘴见状,也操了一把小菜刀。餐馆老板直惊得面如土色,连声道:“搞不得呀!拐子们,那是我做生意的刀啊!”
  李大嘴扬起刀来,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吓得老板再也不敢出声。我跳上自行车,回头对老板道:“用了等下还给你!”两人如风一般朝剧场方向驰去。
  路上,我迫不及待地问:“怎么回事?”
  李大嘴道:“你今天是不是跟阿罗吵架了?她怎么在剧场那里喝酒喝醉了?”
  我心一沉,道:“她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啊?”想到晚餐时她不高兴的神态,离去时的伤心样子,猛然觉得自己犯下了一个大错。
  大嘴道:“阿罗在那里喝了一大碗酒,倒在地上一个劲地哭,李芳在旁边没办法。旁边桌上喝酒的几个小子幸灾乐祸,嘴里不干不净的,过来调戏她们俩,刚好蔡松找来,不由分说就打起来了。对方人多,用酒瓶子把蔡松的脑袋砸破了。”
  我浑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目呲欲裂,道:“你当时不在?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吗?”
  大嘴道:“我是他们打完了以后才到的。。。。。。”说话间,已经快到剧场了。  

只见前面黑压压的一群人,朝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中间一个高个子,用衣服包在头上,不是蔡松是谁?
仙桃是个小县城,夜晚在街上晃来晃去的就那么些面孔,大多彼此熟悉。蔡松和我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当然朋友众多,早有几帮朋友搀扶着他往医院走------独不见李芳和阿罗的影子。蔡松虽然身材高大,却是娇生惯养的,怕血,当时几乎晕了。看到我和李大嘴一人操一把菜刀赶来,不禁埋怨道:“现在才来,人家早就把我干掉了。。。。。。”
  我见蔡松神智还颇为清醒,但头脸及身上到处是斑斑血迹,不禁心下歉然,道:“快去医院吧---是什么人干的?”
  蔡松道:“昌湾的几个,我面熟。”
  昌湾是仙桃近郊的一个村子,民风剽悍,而且整个村子的人都姓昌,非常抱团。我恨得牙痒,点头道:“好!不怕他们跑了。”
  蔡松道:“你快去招呼阿罗吧,她醉得不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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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后看去,见十米开外是李芳和李大嘴的女朋友圆圆费力地搀扶着醉成一滩泥的阿罗。两位女孩子柔弱无力,酒醉的人身体又特别的沉重,显得十分吃力。我心情复杂地迎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阿罗,见她双目微闭,头发散乱,灰头土脸的,显见是在地上躺过,脸上犹带泪痕,满嘴浓烈的酒气。我又气又痛,不由恨声道:“这是干什么?何苦喝这么多酒,自己受罪,还连累别人!”
  阿罗被我吼了一句,似乎吃了一惊,眼睛半睁,随即又合上了。
  李芳急道:“还说什么?还不是因为你!”看了阿罗一眼,“好了,不说了,你快把她背到医院吧,我俩实在是扶都扶不住了!”
  圆圆也是一迭连声道:“天哪!没想到阿罗这么沉呢,老五你快接手,交给你了!”
  我蹲身把阿罗背起来,闷闷不乐地大步朝医院走去。李芳这才一路小跑地赶上前面的人群,去呵护蔡松去了。
  走了几步,阿罗的身体就朝后滑,圆圆见状,忙叫李大嘴过来帮忙。大嘴过来,把菜刀往腰间一插,用手扶住阿罗往我背上推。旁边的圆圆见大嘴带着菜刀,道:“今天蔡松也是倒霉,假如你们都在,还不把那帮小子砍个稀巴烂?”
  大嘴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还以为他们能够安逸不成?”
  圆圆道:“到时候你们去昌湾‘翻门槛’,我也要去!”
  没等大嘴回答,我倒被她逗乐了:“圆圆你真是女中豪杰呀!”
  圆圆道:“那有什么?我拿了刀真能够砍下去呢!大嘴,拿根烟来抽一抽!累坏了。”
  别看李大嘴壮如铁塔,倒还真的对圆圆是又爱又怕,听得圆圆要烟抽,有点难为情地讪笑道:“大街心的。。。。。。”
  圆圆柳眉一竖,佯嗔道:“你拿不拿来?街心的砍人你都敢,我抽根烟又怎么了?”
  说话间就到了医院,也就是两个多月以前我被偷袭以后住的那家工农兵医院,后来改了名叫做第三人民医院。蔡松的头部伤势虽然是血流得恐怖,但也就是皮外伤,并不严重,缝合以后挂上了输液,医生说要住院观察一夜。阿罗只是轻微的酒精中毒,推了一大针管的高糖,也挂上了输液。

在蔡松的临时观察病房里,虽然已是午夜,但闻讯而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大多是比较铁的哥们。蔡松躺着输液,惊魂已定,但对那帮昌湾的小子恨之入骨,嚷着要报仇。旁边一张病床上阿罗好似已经沉睡,睫毛上犹挂着泪珠。李芳忧心忡忡地坐在她身边,大眼睛盯着蔡松,脸上写满了爱怜与担忧。
  此事是因阿罗酒醉而起,我自然负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必须要为蔡松讨回公道。那时虽然没有手机之类的玩意,但自有一帮兄弟充当联络员,骑着自行车到处报信。不到一个小时,住院部的楼上楼下已经来了好几十人,绝大部分都带了武器,菜刀、斧头、铁棍等琳琅满目。高老三来得晚,但他带来的八大金刚装备最为精良:人手一根两米长的钢管、一把三八刺刀。这支小部队的加入,使得大家士气大振。病房和走廊实在是挤不下这么多人,所以我们转移到楼下的空地上,简单地交流了意见,很快就决定:立刻出发,连夜到昌湾,讨回公道。

我们上楼,对蔡松说明情况,并安排了两个人留下来陪他。圆圆和李芳见了这么大的场面,一个喜,一个忧:圆圆非得要和我们一块去,李大嘴怎么哄都不行,后来还是我说昌湾有很多狗,圆圆才嘟着嘴不出声了----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狗。李大嘴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回头对蔡松慷慨激昂了一番,蔡松见有这么多朋友为自己出头,已是激动得热泪盈眶,拼命点头,似乎已经哽咽,说不出话来。

但李芳却是脸色发白,似乎吓坏了。她看着楼上楼下一大群失去理智的人,犹豫地对蔡松道:“这么多人,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高老三冷笑道:“能出什么事?随便他村里有多少人,有多齐心,总之一句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说罢,抽出三八刺刀,在医院的病床上砍了一下,以加重语气。
昏睡中的阿罗被惊醒,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她醒来,李芳和圆圆连忙上前安慰。三言两语之间,阿罗已经基本明白了,她眼泪一下涌出,用焦急的眼神望着我,道:“不要去!”
  我本已热血沸腾,哪里听得进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这不是你操心的事,你睡吧!”
  阿罗变得让我有点不认识了,她的反应是如此激烈,以至于我有点手足无措-----她一伸手,拔下了正在输液的针头,因用力过猛,手背上立时有鲜血涌出,滴在雪白的被子上,触目惊心。圆圆和李芳同时低呼一声,李芳吓得捂住了嘴,圆圆上前抓住阿罗的手,用力按住伤口,扭头道:“快叫护士!”
  我环视房中,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脸上一热,心中埋藏着的怨气发泄出来:“你发什么神经?不是你疯疯颠颠跑去喝酒,怎么会出事?你看看蔡松,脑袋上缝了那么多针,还不都是为你?现在你又来碍手碍脚!”
  阿罗见我疾言厉色,心中气苦,泪水更是扑簌簌地直往下掉,哭得一哽一哽的,非要挣脱圆圆和李芳,想往病房外面跑。急得圆圆大叫:“祖宗!你去哪里去啊?”
  阿罗道:“我要回家!”
  李芳上前温言抚慰:“这三更半夜的,你回去还得叫门,况且这样子也不好解释,免得你家里人担心。再者说,还有两瓶针都没打完呢。。。。。。”
  圆圆道:“就是,女孩子醉一次酒,比生一场大病还败身体呢!”
  高老三满脸不屑地看了她们一眼,对我道:“老五,我先下去等你了。”
  两军阵前,妇人哭哭啼啼的最为动摇军心,何况我还是主要发起人之一?因此,我不再理会阿罗,转身跟着老三大踏步地走出了病房,身后传来阿罗悲切的饮泣声。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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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5:29:54 |只看该作者
离开了医院,我们庞大的队伍避开大道,抄小路朝昌湾进发。内中有几个骑自行车的作为前哨的探子,往来报告情况。早有那消息灵通的打听到那帮人的姓名,为首的叫昌胜,叔伯弟兄七八个,平时经常在村里依仗人多而横七竖八,而且几家住得很近,据说家里还有打猎的土铳。我们根据情况把大部队分成几队,有的负责外围警戒,把守重要路口;有的负责攻坚;有的负责撤退时殿后。那个年龄的男孩,从小都有点玩打仗的经验,倒也觉得颇为刺激,个个情绪激昂,生怕被别人瞧不起。惟有我心里总是闷闷不乐,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难以释怀。究其原因,除了因为蔡松受伤是因阿罗而起,我心里对其愧疚外,更难以忘怀的是阿罗的痛哭之声。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女孩为我洒下伤心泪,心里惶恐不安,暗暗想道:把这间事情处理完了以后,一定要对她好一点。她不喜欢我在外面打打杀杀,想要过一种宁静的日子,实在是正常不过的事。但今日之事纯是因她而起,我又怎么能够置身事外呢?转念间又有点不满,觉得阿罗的表现有些异常。这样胡思乱想着,又恨起罗子明来,不知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个又臭又硬的家伙,如果不是他自以为是的态度让我看不惯,哪会有阿罗负气跑去喝酒的事?平时这小娘们百依百顺,要多淑女有多淑女,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

想象当中的激烈场面并没有出现。
昌胜等人在打了蔡松以后也并不踏实,他们也派了探子打听蔡松的来路,摸清情况后觉得我方势力强大,“此诚不可与争锋也”。于是乎搞了个坚壁清野,各自躲避风头,准备等过一阵子再找人出来调停。我们大队人马扑了个空,自是十分恼火,于是在老三的带领下把昌胜家砸了个稀巴烂。对这等事情我一向不大赞同,不过那时大家正在气头上,也没办法阻拦。整个村子一片沉寂,没有人敢出来当替死鬼。我等发泄一番后,甚是丧气,威胁了昌胜的老母亲几句,要她通知儿子速速与我们联系,赔偿医药费等等,然后浩浩荡荡地撤退了。

这件事情因为搞得动静太大,惊动了派出所。我虽然觉得自己没有犯什么法,就算警察来找我也不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谨慎一点为好,于是不在家里睡觉,转移到了李大嘴的家里。他家住在汉江边上,老居民区,房子比较大,前门后门侧门都有,四通八达,利于逃跑。
  由于昌胜他们那边没有回应,蔡松住院的费用成了问题。我和李大嘴每天的任务就是清早起床,到车站、码头、集贸市场,找皮匠(扒手)们分一杯羹,也就是武汉话说的“擂肥”。仙桃的皮匠们大多数是和我们关系不错的,平时也经常请我们喝酒之类,这次知道是蔡松住院,倒也还义气。因此,我们除了保证蔡松的住院费,还能够天天下馆子。
  阿罗在经历了这次醉酒事件以后,突然变得对我爱理不理的,脸上也没了笑容,每天也不化妆了。我知道她在生我的气,但还是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觉得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这么大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于矫情了?如果不是矫情,那就是性格问题。我宁愿她是因为脸上有些挂不住,要真是性格问题,那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呢。

转眼就过了十来天,蔡松已经完全痊愈,又是生龙活虎的样子了。出院那天,我们在医院旁边的“桃源酒家”隆重地整了两桌,一来庆祝蔡松度过此难,二来是答谢一些出钱出力的朋友。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蔡松揽过李芳,向大家宣布元旦将要结婚的消息。大家先是一愣,然后纷纷道喜,就有几个喜欢捉弄人的家伙非得要李芳敬酒。李芳满面春风,可喝酒这事她是一点都不会的,一碰就醉。众人哪里肯轻饶了她,一迭连声地非逼着她喝下去,否则到时就不去喝喜酒云云。
  按道理这酒该蔡松英雄救美,挺身而出代劳的,怎奈蔡松的量本来就小,已经喝得不少了,又是伤后初愈,就有些不敢亮剑。正在尴尬之时,坐在李芳旁边的阿罗一伸手抢过酒杯,站起身来,道:“我的好姐妹不会喝酒,这一杯我代了。”说罢一饮而尽。
  这下引发了更大的骚动,越来越多的人举着杯要跟阿罗再喝。我见阿罗的神情并无丝毫快乐的样子,心下闷闷不乐,不知道她要弄出什么动静来,又不好拦她,便不满地用眼睛盯着她看。李大嘴和圆圆坐在我旁边,见阿罗似乎有些佯狂之态了,圆圆小声对我道:“你别让她喝了!”
  阿罗又喝了一杯,脸上变得绯红。刚巧此时有个家伙不识时务,问道:“蔡松和李芳已经定了日子,阿罗和老五几时定啊?”
  阿罗听得此言,端着酒杯的手竟然颤抖了一下,扭过头来,一双妙目直直地盯着我,似笑非笑地问道:“是啊,我们几时定啊?” 不知为什么,我当时没来由地感到阿罗是在当众要我好看,又看不惯她喝酒,于是翻了翻眼睛,阴阳怪气地说道:“唉!我是坚定的独身主义者啊。”
  话一出口,我就颇感后悔-----何苦呢?自己是不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当初追阿罗的时候,怎么看怎么顺眼,现在才相处了不到两个月,怎么就全变了呢?
  我这话说了以后,阿罗一时语塞,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闷头把酒喝了,就缩回了座位,人象是霜打了的茄子,再也没有一点精神。众人见我突然讲出这种煞风景的话,不明白我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李芳嗔怪地瞟了我一眼,忙把话题岔开了。过不多久,席间又恢复了先前那种热闹的气氛,但阿罗始终没有再说话,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这顿饭吃的是索然无味,大家闹了一回,就各自散了。我走出门,回头看看阿罗,她却有意不往我这边瞧,拉着圆圆的手不知道嘀咕些什么。我无精打采地慢慢踱着小方步,走两步一回头。李大嘴见我这副德行,忙催促圆圆:“快点走啊,什么话说不完?”说罢对圆圆使个眼色。圆圆看了我一眼,猛然会意,一把挽起李大嘴的胳膊,挥手跟阿罗道:“明天见!”
  此时众人均已散去,阿罗慢慢走到我跟前,似有无限心事。我心里愧疚感油然而生,走过去道:“走吧!”说罢伸手过去,想极其自然地揽住她的肩。以往如果这样,阿罗总是顺从地靠了过来,今天却不同了,她朝前跨了一步,让我的手落空了。我只好作罢,跟在她旁边,想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阿罗也一路沉默不语,但步履极为缓慢。
  这样静静地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三岔路口,阿罗在一棵大树下站定,回头望着我,那眼神我无法形容。我停住脚步,盯着她的眼睛。
阿罗道:“我们分手吧。”

我被她这当头一棒打得晕晕乎乎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阿罗眼里似有泪花,扭过头去,幽幽地扔下一句:“我感觉你并不喜欢我。。。。。。”
  此话从何说起?我又急又气,道:“这话怎么说?”
  阿罗转过身来,盯着我道:“你还不如一般朋友那么重视我。”
  我傻子似的站在那里,脑袋高速运转,在琢磨她这话指的是什么,嘴里却回答不出什么话来。
阿罗道:“本来那天,我把我们的事跟家里说了,我哥认识你,拼命反对。我好说歹说,我爸才同意见你一面。可你当时那态度,好像生怕去我家似的。。。。。。我虽说赌气走了,但还是在俱乐部那里等你,准备和你说清楚,这是我一辈子的大事。可你倒好,不闻不问的,在那里跟人下棋,一下就是几个小时。我等你等得好苦!后来心里不舒服,才喝醉了酒。你想想,我们的事不说是我哥,连街坊邻居哪一个不反对?幸好我爸一直都疼我,什么事都百依百顺的,才有了见面的机会。。。。。。你不去,家里问起来我怎么说?”说到这里,泪水忍不住涌出了眼眶。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那天以后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忙道:“你怎么不早说?我明天就去你家!”
  阿罗虽然泪如泉涌,但坚决地摇了摇头道:“算了!这段时间,我也冷静地想了想,我们当初是太草率了,大家还是不了解对方,我看我们不太合适。就说今天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完全没把我当回事,我。。。。。。”说到这里哽咽了,一时说不下去,痛苦地把头摇来摇去。
  初冬的夜晚已颇有寒意,此刻又刮着风,树上的黄叶萧萧而下,平添几许凄凉。我心里寒意更甚,回想她所说的这一切,竟然句句在理,我真太糊涂,太自信,一点也没顾及她的感受。其实阿罗是个很温柔体贴的女孩,又善解人意,跟她在一起如沐春风,感觉很好。但我真的想过要和她白头偕老吗?或许潜意识里面有过这种想法吧,但总觉得那还是比较遥远的事,现在只是过一天算一天罢了。没想到平时嘻嘻哈哈的她,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二十岁的女孩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唉!都怪我这性格,把什么事都不当一回事,成天醉生梦死,骨子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
  想到这里,我低声下气地给阿罗赔不是,希望她能够原谅,并保证今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阿罗默不做声地听了半天,止住了哭泣,小声道:“何必勉强自己呢?为了我,你何苦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呢?我相信你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们还是都冷静冷静吧-----这段时间不要见面了,你好好想想,我也好好想想。”
  见她如此顽固不化,我心里羞愤之情顿起:恐怕你说我对你不好是借口而已,你是屈服于你家人了吧?一时狂劲发作,冷笑道:“好好好!我这样低三下四的求你,你竟然如此绝情!像我这样的下三滥,本来也配不上你!你走吧!”
  阿罗闻言,顿时神情大变,恨恨地盯了我一眼,转身便走。走不得两步,我耳边就传来了她极度痛苦的抽泣声。
  我心中大是懊悔,十分想追上前去认错,就算她打我耳光也认了,脚下却始终迈不开步子,眼见得她步履艰难,摇摇晃晃地越走越远了。我心中痛极,抬脚猛踢旁边的大树,一连踢了十多下,树上的黄叶哗啦啦地落了下来。我颓然坐倒在地,发现自己居然满脸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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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5:32:01 |只看该作者
之后的那些天,我情绪低落,每日借酒浇愁,极度颓废。朋友们看在眼里,也知道阿罗和我吹了,说好说歹的都有。李芳和蔡松两个自告奋勇地要重新撮合,我心灰意冷,也明白阿罗此一去是不会再回到我怀抱的了,便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当事人既然这样,旁人自然也不会越俎代庖,更何况阿罗从那以后就闭门不出,连李芳都见不到她的影子。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的这段感情就此划上了句号。

这期间,昌湾的昌胜为了平息事端,特地央求**上一个资深老大出来当和事佬,摆了两桌酒,赔了些医药费给蔡松,这事就这么完结了。我也可以不用再躲到李大嘴的家里,而是回了制药厂宿舍。
  回家以后,懒得出门,便成天关在房间里看书。我那时看的书很杂,特别喜欢看二战的人物传记,刚好工会图书室买了一批这样的书籍,使我过足了瘾,以致当时对二战的一些重大战役如数家珍。有得必有失,沉迷于此使得我好长时间没有碰棋谱,也没有出门下棋。眼看1989年的元旦快到了,蔡松的婚期临近,我作为好朋友是一定要去帮忙的,但心下颇为踌躇:必然会碰到阿罗-----我内心的伤口还没愈合,害怕见面,又勾起无限惆怅。还是李大嘴和圆圆一语提醒梦中人:阿罗要帮忙只是在女家,结婚当天才会作为伴娘送亲过来,我大可提前回避了事。我暗笑自己糊涂,于是和李大嘴一起去蔡松家凑热闹。
  蔡松的家住教育局宿舍,就在工人俱乐部的旁边。我路过俱乐部,突然想起有好久都没有来了,便执意要到棋室去看一看。

我们这个地方四季分明,夏天酷热,冬天干冷。临近元旦,气温低至零度以下,伴随着阵阵刺骨的寒风,令人瑟缩。推开棋室的门,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人头攒动,满室生春。我吃了一惊,为何今天来的人这么多?足有往日的三四倍,使得原本不大的房间显得更为拥挤,热闹非凡。一眼看去,多半都是熟面孔:胡元发、胡德章、张金波、尹业勇、刘正信、刘文军等人都在,我最尊敬的向德鸣老前辈也坐在办公桌前,神采飞扬地与众人聊着天。见我进去,大家七嘴八舌地说道:“怎么现在才来?”“你不来的话,这场戏不热闹!”“好长时间都不露面,还以为你失踪了!”

我很茫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半天,我才听明白了:原来工会要在八九年元旦举行一次全市性的比赛,通知都发到各个乡镇了,目前报名非常踊跃,已经逼近100人的大关了。我是新冠军,最近却好多天没有在棋室露面,大家正商量着准备要刘文军去找我呢。而刘文军现在也找了女朋友,工作又忙,同样很少来俱乐部了。

  听了这个消息,我自然很兴奋---只是有点发愁:蔡松结婚的时候我不能够帮忙了。转念一想,像我这种好吃懒做之人,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呢?有我不多,没我不少,实在是无足轻重的。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

我报了名,同时把老向桌上的报名单拿起来细看。

  这时,棋室的门被推开了,一阵寒风刮了进来。大家不约而同地朝门口望去,见有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身穿兰色棉大衣,身材矮小,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另一个高大英俊,神采飞扬,进来就问道:“象棋比赛在哪里报名呢?”

  老向很高兴地敲着桌子,道:“快过来,在我这里报!你们是哪里的,年轻人?”

  两人走过来,高个子很兴奋,矮个子却显得很沉稳,用他不大的眼睛一一在我们脸上扫过。高个子扭过脸去探询地问道:“怎么样?报吧?”矮个子点点头道:“报撒。”说的是武汉话。

高个子对老向道:“我们是仙桃卫校的,他是黄石的,在这里带薪学习,可以报名吧?”

  老向笑道:“欢迎啊!叫什么名字啊。”

  矮个子道:“马骏,骏马的骏。”

老向拿起笔,一丝不苟地写下他的名字,又问高个子:“你报不报?”

高个子连连摆手道:“我那水平哪里能够报啊?马骏可以让我双马呢!这下我就放心了,原来还一直担心不让外地人报名呢。”

  老向道:“我们欢迎外地的高手来指导啊!”

  马骏此时似乎有点羞涩:“我哪里是什么高手啊!”

高个子兴奋地告诉我们:“马骏真的是高手啊,他可以下盲棋呢,一个对三个!还把我们学校的前三名杀得不能动!”

马骏听同学夸耀,有些不以为然,摇头谦逊道,卫校的前三名水平很臭,不堪一击,那是做不得准的。

我与文军对望一眼,心下不禁起了争强好胜之意。我自己也能够下三盘盲棋,同样是跟单位的同事小试牛刀,对方不明棋理,一触即溃,因此也不太耗费精力。但是三盘以上却也没有试过---这马骏居然也可下三盘盲棋,实力却也令人不敢小觑了。文军摩拳擦掌,就要与马骏切磋切磋。当下众人哄然叫好,马骏也想试试水深水浅,也不推辞,欣然入座。

文军示意让马骏先走,那是个尊重客人的意思。马骏随手进了一步七路兵,文军还以卒底炮,两人便酣战起来。那时刘文军已是仙桃一流的高手,此刻与陌生人开战,立时吸引了一大堆人围拢来观战。我近水楼台,早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文军身边,饶有兴味地关注棋局,同时偷眼观察马骏。

那马骏的反应甚为快捷,行棋几乎是不假思索,拿起来就走,而且没有什么明显的软手。弈至中局复杂时刻,文军稍落下风,走子速度便渐渐慢了下来,而马骏却是依然出手如电。看得众人如醉如痴,我心里也不由赞叹,暗道此人来者不善,是个劲敌。

此时杜卫星也来了,挤在我旁边看棋。我回头见是他,便笑道:“卫星这次有没有报名呢?”

卫星略带羞涩,微笑点头道:“报名了——老不参加比赛也不行,我想练练。”

老向嘉许道:“是啊!平时下再多的玩棋,也不如参加比赛提高得快。杜卫星你早就应该参加比赛了!”

卫星点头称是,然后专注看棋。

此刻棋已到后中局,马骏多双兵占优,文军只得以攻为守。马骏显得有些大意,毕竟走子太快,不够严谨,被文军用一套组合拳逼兑一子,又灭掉马骏如狼似虎的一只过河兵,和局已定。

那卫校的高个子虽说水平不高,却也看得清楚,知道马骏是优势下误失胜机,不由得甚是惋惜。马骏却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二人重新摆好了棋,文军架上中炮。

正在此时,有人挤进人群中观战,挤得卫星甚是窘迫,便不高兴地扭头望去,你道是谁?原来却是韩华。但见他面色惨白,戴着原来那一副眼镜----断了腿的地方用绒线密密麻麻缠好了,换了镜片。他不看任何人,只盯着棋盘,脸上带着笑容---那笑容却显得僵硬、呆滞。卫星惊道:“韩华!好久没有来了。”韩华也似乎没有听到,依然直愣愣地望着棋盘,对身边的人和事漠不关心。我惊疑地看了他几眼,发现他比起以前瘦了许多,气色也是出奇的差。卫星见韩华不理他,颇觉奇怪,回头与我交换一下眼神,一脸迷惑。

文军与马骏的第二局,弈成中炮横车七路马对屏风马。开局未几,马骏便伸炮过河反击,走的是刚猛路子,积极有力。文军应对得有些不妥,失去了先行之利。我冷眼旁观,窥破其中的奥秘:马骏过于用强,其实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破绽,可惜文军没有仔细分析局面,本可一举占优的棋反落下风。我狐疑地看了马骏一眼,想探究一下是否他有意隐藏实力?但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又不像。或许各人对此局面的理解不同吧?

  这一局马骏吸取了上盘的教训,反先以后下得细致,步步紧逼;文军却应得不够顽强,下风中失去耐心,丢子告负。

  这一盘下完,文军看看表,道:“不好意思,今天还有事,改天再下吧。”说罢起身,看我坐在一旁,道:“你和他切磋两盘?”

我正要上前,旁边卫星早已站起来,好似鼓足勇气一般,涨红着脸道:“我来学习两盘。”


卫星要下,我当然让他,但凭感觉当时卫星的水平还不能够与文军抗衡,上去了也多半是输。马骏反正是来交流的,无所谓和谁下,不置可否。卫星便坐了上去,也不客气,摆下了中炮。马骏略一犹豫,还是以屏风马应战。双方你来我往,很快就激烈交火了。当时卫星棋风泼辣,最喜欢王嘉良的棋路,动不动就弃子攻杀,杀力也是非常了得,但细腻不够,尚须磨练。这盘卫星没有选择直车攻法,而是采用《梅花泉》里的经典套路——中炮横车盘头马,大刀阔斧,虎虎生威,弈来气势逼人。尤其是中局时几度伏下弃子圈套,如对方稍有不慎便立时土崩瓦解。马骏颇感压力,小心应对,走棋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最后,大家耗尽子力,成为和局。

  下完这盘棋,旁边观战的几位前辈频频点头以示赞许,盖因卫星此局下出了气势。换先再战,马骏没有走中炮,而是轻轻地走了一步进兵,投石问路;卫星以对兵局应战。双方走成平稳的士象棋,卫星喜攻好杀的棋风受到了限制,棋就下得别扭起来了。走来走去就渐处下风,后来被马骏净多两兵,蚕食而胜。

卫星输了棋,连鼻子也通红了,待要再战,却被韩华挤上前来,道:“我下两盘?”

  卫星不太愿意让位,道:“我还下两盘吧?”

  韩华有些尴尬,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还是老向劝道:“卫星你就让他下两盘?干脆今天就攻擂,分先两局,谁赢了就守擂,输了就让位。”

  大家轰然叫好,卫星笑了笑,没奈何只好让出位置给韩华。

  韩华上去也是当头炮,马骏“啪”地一声还了个顺炮。韩华走子如飞,马骏出手如电,两人下得那叫一个快。片刻工夫,枰上狼烟四起,双方激烈对攻。

  我在旁边冷眼看去,觉得韩华的招数过于刚猛,完全是赤膊上阵,不顾一切的拼命;而马骏则是攻守兼备,胸怀全局。两相比较,两人境界的高下立判。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韩华的强攻受阻,渐成颓势,虽然还在勉强对攻,但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又过数合,马骏大兵压境,韩华无法解杀,只得认输。

  看来马骏对韩华的棋风已经心中有底,第二局仍然摆中炮----不惧与韩对攻。韩华居然用大列手炮应战!走来走去,我一看:这不是掉进布局陷阱里面去了吗?布局刚一结束就败局已定。卫星在一边看得是连连摇头,我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不觉偷着直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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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韩华在布局大亏的情况下,虽然奋力一拼,但还是无法挽回颓势。

  两局脆败,韩华脸上有些挂不住,想要继续再战,旁边众人怕他越输越糊涂,都来制止。韩华不甘心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狠狠地抽了两下鼻子。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在我身上。

  当仁不让,我知道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不过,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刚才马骏的同学说他能在卫校同时下三盘盲棋,而我也曾经在单位与同事尝试过一对三,这激起了我的争胜之心。于是我道:“不如我们下一局盲棋吧!旁边看棋的帮我们报一下步,不许议论。”

  这一倡议当然让大家拍手叫好。马骏略感诧异,微一踌躇,他的同学已经兴高采烈地跳了起来:“好啊好啊!”眼里满是兴奋。

  马骏看了看我,笑道:“我的盲棋也是三脚猫的功夫,上不了台面的。”

  我心里其实也颇紧张,但脸上不露怯,道:“玩玩嘛!大家切磋一下。”

马骏点头同意,道:“这样好了,分先两局,你看怎么样?”

我点点头,于是我和马骏分别搬了一把椅子坐到墙角处,并肩而坐,面朝墙壁。我掏出烟来点上一只,递给马骏,他微笑摇头表示不抽。

杜卫星自告奋勇为我们走棋,摆好以后问道:“谁先走?”

我大声道:“他是客人,第一盘客先吧。反正是分先两盘嘛!”后一句是对马骏说的。马骏笑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炮二平五。”

“马8进7”

“马二进三”

  “车9平8”

  “车一平二”

“ 卒7进1”

  “车二进六”

  “马2进3”

  “兵七进一”

  “炮8平9”

  “车二平三”

  “炮9退1”

  “马八进七”

  走到这里,双方均是按谱而行。轮到我走,我有车1进1和士4进5两个选择。由于是第一局,不知对方深浅,怕引起激烈对攻而出现误算,我还是选择了大路棋:

  “士4进5” 且看他如何进攻。

马骏想了一下,也是选择稳健的变化,走:“马七进六”。我走“炮9平7”,他“车三平四”。

  在这个时候,我平常总是会走车8进5骑河捉马的,当时犹豫了一会,觉得这样走的话局面太过平淡,没有多大意思。下棋嘛,输赢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要下出新意,同时也挑战一下相对来说比较陌生的盘面。于是,我报出:“象3进5”。

  “炮八平六”

   “车8进5”

   “车九平八”

  对这一路变化我心里没有准备,以前依稀记得红方总是会冲三路兵再马三进四的。现在他走出车捉炮,我心下大不以为然,觉得这样交换的话,黑方怎么都不怕的,因为红厉害的肋炮和六路河口马都被兑掉,三路马又不活,还有什么先手可言呢?

  “车8平4”

  “车八进七”

马骏这两步不假思索,报棋干脆利落,显得自信满满,倒让我产生了警惕:莫非有什么奥妙在里面?仔细一想,确实不可大意。现在我如果随手走车4进2吃炮,红车八平七也吃马,红的双车位置太好了!下一手红的车四进二厉害无比,黑棋简直就要崩溃。想通了这一点,我暗暗吃惊,只得见招拆招,走:

  “车1平3”

马骏接着走:“仕四进五”。

  我现在必须得预防红方下一步车四进二的手段了,于是走:“马7进8”。

  马骏略一思索,报:“车四平三”。

  我接走:“炮7进1”。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一手进炮似是而非,给了红方扩大先手的机会。此时的官着应该是炮7平9,不要作茧自缚,黑方可以抗衡。现在进炮以后看似稳妥,事实上限制了左马的活动。

马骏这时候也放慢了速度,看来进入中局以后局面复杂,他也要面临选择。好一会儿之后,他报出:“炮五平四”。

  其实这一手失去了一个绝好的机会。红方此时有力的走法应该是车八退四!待黑方走炮7平6摆脱牵制后,续走兵五进一!既可断掉黑马的进路并伏下车三平二捉死马的手段,又可顺势从中路发起进攻,形势相当乐观。

  我考虑应当快速活通右马,于是走:“卒3进1”。

  “兵七进一”

  “车4平3”

   “相三进五”

   “车3退1”

  通过先弃后取的小手段,黑方活通了右马,红方也顺势补好了相。目前局势相对来说比较平稳。由于红的左车已经完成历史使命,因此马骏走:“车八退三”。

  这步离开险地,避免被黑方利用,而且下一手要走车八平二逼马。我只好走:“炮7平6”,先躲一步,同时也防止红将来炮四进六攻象腰的厉害后着。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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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5:34:30 |只看该作者
马骏走:车八平二

  我走:马8退9

  这时我感觉自己的形势很不乐观。红方双车均占要津,阵形工整,具备攻击潜力,尤其是卒林车威力颇大,限制了黑双马的行动;而我方双车并无明显的攻击目标,前景黯淡。于是,刚刚放松了的心情一下又紧张起来。

马骏想了一会,走:车三平四

  这倒让我有些意外,本来以为他会顺手吃掉我的9路边卒,我也没什么好棋可走,红可以慢慢推进。可能马骏认为已经到了出手的时候吧?

如果接受兑炮,兵种不全,非我所愿。如果避让,又得防备红随时有炮击底士的攻杀手段。仔细算了算,觉得红暂时还不能够强行弃子,所以我报:炮6平7  暂且忍耐。

马骏接走:车二进三捉炮。

   我走:炮7进4打兵。

  马骏略一思索,报出:“帅五平四”。

  我吃了一惊,面临红下一步炮四进七轰士的恶手,似乎无法防御了?思来想去,迟迟未敢走棋。此时旁观众人皆忍不住开始小声议论,更令人难以静下心来。最后,我硬着头皮报出:“马3进4”。先踩他一脚,看红车往哪里去?

  马骏毫不犹豫:“车四退三”。

  回车先手捉炮,下步即可炸开黑城堡。我当然不能走炮7平5,那样就正中红方下怀了。于是我报出:“卒7进1”。

  马骏立即报出:“炮四进七”。

  旁观众人喟然叹息,有的说:“完了!”有的说:“不死也要脱层皮啊!”还有的说:“刚才就应该直接兑掉炮的。”不一而足。但我早已想好化解之策,虽然缺了一个士,但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又默默想了一会,我报出:“卒7平6”。

  此乃围魏救赵之计,虽然狼狈,目前却也只得如此了。

马骏看来忽略了我这一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摆摆头,似乎很不满意。他嘴里小声骂了一句,双手抱头想了一会,又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车四平三。”

  我自然是走: 士5退6

  接下来,马骏走:车二平四

  我早算好了他会走这一手,立即回应:“后车进1”。

马骏接走:“车三平二”

我走:“后车平7”

马骏走:“马三进四”

我走:“士6进5”

这步上士也是甚为关键的一手,可以争得重要的一先棋。

马骏接下来只好走:“车四退二”

我走:“马4进6”

马骏:“车四退一”

这时我才舒了一口气,觉得虽然缺个士,但双车灵活,随时可以兑子简化,只要小心一点,不出大漏,求和应该没什么问题。因此,我报:“卒9进1”

本来我是准备走车7进2守住卒林线的,但转念一想,他如果进四路车到我卒林,我可以车7进2兑车,他如果进二路车,我可以车3平8逼兑,他还不敢不兑呢!所以我才走了这手。其实,可能还是车7进2更加稳健。

马骏见自己的大好形势却落得个虎头蛇尾,意兴阑珊,想了一会,扭头对我苦笑道:“这棋差不多和了吧?”

  我是求之不得,如释重负地点头笑道:“和棋,和棋!”

  我们这边一议和,那边观棋的众人顿时纷纷发表感慨,主流意见是褒奖,说我们俩的盲棋水平如何如何,也有吹毛求疵的,说哪一步应该怎么怎么,热闹非凡。正在热烈讨论,李大嘴和圆圆推开棋室的大门走了进来,带进一股寒风。大嘴一见到我,就不满地嚷嚷起来:“我们都在蔡松那里帮忙,你却躲在这里偷懒!走走走!”两人上前,不由分说,一人架起我一只胳膊,就往外面拖。

  我见难以摆脱,只好回头对马骏微笑道:“下次再陪你玩吧!”

  马骏也微笑点头:“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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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5:35:05 |只看该作者
出了棋室,李大嘴斜眼看着我,问道:“刚才这个家伙好像是个外马?”

  “外马”是湖北部分地区的俚语,意思是“外地人”,但有点戏谑、不够尊重的意思。我听了点点头,道:“是黄石的,在我们这里读书。”

圆圆吃惊道:“什么?这么大年纪了还读书?”

我道:“人家是带薪学习的,在卫校。”

李大嘴道:“那人家是大城市来的,你搞不搞得赢哦?”

我笑道:“大城市就个个都厉害吗?还不是有高有低!刚才这位,我们俩下了一盘盲棋,下和了。”

李大嘴惋惜道:“可惜我们来晚了一步,没有看到!”扭头问圆圆,“你知道什么是盲棋不?”

圆圆难得老实地摇头:“不知道。”

李大嘴眉飞色舞地解释了一番,颇有得色地补充道:“老五的盲棋可以一对三,仙桃恐怕没有人比他更厉害了。”

圆圆看了看我,揶揄道:“看不出来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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