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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刀口十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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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棋摊十年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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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5 23:25:00 |只看该作者
正月初五,外面天寒地冻,气温降到零度以下。我懒得出门,裹着大衣缩在沙发里看电视。就听见外面有人很轻地敲门,还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听着耳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是谁,忙答应着出来开门。

等到我打开门一看,这一下吃惊不小。就见外面正下着大雪,地上已是一片银白,雪地里站着两男两女,身上落满了雪花,均是笑咪咪地望着我。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四位初中同学,男的是雷辉、游安翔,女的是李艳红、田凤。这四人自我辍学以后就没怎么再见过面,只知道他们都考上了名牌大学。那游安翔与我同年,其余同学都是1966年出生的,比我们大两岁——我和游安翔都是五岁多就上学了。

当下我喜出望外,连忙让他们进屋喝茶。老同学重逢,自然免不了问长问短。闲话间我了解到:游安翔1984年考进了清华;李艳红在北京航空航天学院;田凤在西安交大;雷辉就在武汉,在华中工学院——这些同学如今都已经是大三的学生了。

李艳红以前是我们的班长,那时我们极为保守,平时几乎男女同学间连话都不说的。几年不见,大家都已经是二十岁左右的人,自然少了当日那种小儿女的惺惺作态。当下李艳红道:“当年我们初三一班这些同学,从初一到初三整整在一起三年。后来各奔东西,来往得也少了。我们现在放了寒假,偶尔聚在一起,总怀念那时候的一些人。这不,我家今天请春客,大家想起你这个才子,就一起来请你的大驾了!不知道肯不肯赏脸呢?”

游安翔道:“他敢不去?还有好几个同学都在呢!因为下雪,又只有两辆自行车,才没有都哄了来。你急急的跟我们走吧!”

我因为当年也是个成绩拔尖的,所以素来心气甚高。后来荒废了学业,辍学进了工厂,虽然平时快活逍遥,但每每想起一大班同学现在都在读大学,心里却是隐隐后悔。几年下来,因与他们都几乎断绝了来往,倒也渐渐地淡忘了。今日忽然见他们大冷的天顶风冒雪地跑了来,又想起当年同窗之谊,一时心中热乎乎的。

我连忙答应不迭,立即出门跟着他们去李艳红家里。路上不由问道:“都还有哪些人呢?”

李艳红笑道:“没别人,都是咱们班的同学,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不一时,到了李家。她家的大人早热情地迎出门来,连声招呼着进了屋里。我进去一看,还有杨宏伟、肖迪、何碧、彭红艳等老同学,正围坐着看电视、嗑瓜子呢。见我进门,男同学上前勾肩搭背,女同学也站起身微笑颔首。

李艳红的母亲给我们倒茶,一个个问着大家的名字,现在哪里读书等等。等到了我跟前,见我叼着一根烟,一头长发,微微愣了一下,递给我一杯茶,笑问道:“这个同学倒面生,好像往年没有来过。”我起身接过茶杯,正欲开口,就听肖迪笑着说道:“您不认得他?他就是贺进,当年我们一班的大才子呢!”

李母听了,笑道:“哦!听说过,听说过。现在哪里读书啊?”

原来这班同学个个都是在校大学生,李母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倒把我问得面红耳赤,道:“我,我上班了,在制药厂。”

李艳红见了,怕我不自在,忙说道:“人都来齐了,您看可不可以上菜了?”

李母原是顺口问问,谁知我竟不是学生呢,当下也略有些尴尬,笑道:“上班也好啊,都能赚钱啦!你们大家坐起来,马上开席!”

我原本兴高采烈,经了这一遭,心里有些不自在,冷眼一看,满座的都是大学生,偏我一个工人阶级,顿时觉得自惭形秽,情绪便有些低落。  


只消片时,热菜冷盘便一古脑地上了桌。男同学中,杨宏伟便嚷着要李艳红拿白酒来。李艳红笑道:“早准备了,那茶几上不是?”

杨宏伟手快,一把将茶几上一个塑料袋拿过来,见里面有两瓶“古井贡酒”,是白瓷瓶的。我见了标签,笑道:“这可是名酒啊!”李艳红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好的,是在我爸房间拿的,依你说竟是名酒?”我拿过一瓶,道:“茅台、西凤、古井贡,还有五粮液、竹叶青、洋河大曲、郎酒等等,都是国际上拿过大奖的呢!”

杨宏伟笑道:“听你这么一说,你倒是个喝酒的?”

我豪兴顿发,道:“不是我吹牛,你们这些学生哥哪里比得上我们工人阶级喝的酒多?恐怕我一个就能对付你们这一班人呢!”

游安翔、肖迪连忙高挂免战牌:“我们不会喝酒,喝点汽水就行了!”

我望了雷辉一眼,雷辉忙摆手道:“我不行!最多喝一两,算是陪你们吧。”

杨宏伟见我口出狂言,其他同学又不应战,不免意兴阑珊,道:“你们就这样被他吹过去了?那我也只喝二两吧!”

我益发得意,开了瓶,先往自己杯中倒酒。那酒杯是平常用来喝茶的大杯,一杯只怕可以装得下六、七两。我有意要装潇洒,把那酒瓶竖起,让那酒“咕嘟咕嘟”地往杯中灌去。一旁几位女同学唬得连声道:“好了,好了!不够再加嘛,至于倒那么满吗?又没人和你抢!”

我把自己杯子倒得满满的,道:“酒斟满,茶倒浅,你们连这个也不懂?亏还是大学生呢。”

杨宏伟在我头上敲了个栗子,笑骂道:“我呸你!难道大学里是学这个的吗?”说得大家都笑了。

众人谦让一番,纷纷起筷,一时热闹非常。

一边吃着东西,大家一边聊起天来。我听他们讲的都是大学里面的事,欲待插嘴,却又插不上,只得闷头喝酒。谈了一会话,好不容易问起我的情况了。我正听着他们讲大学的生活,心生向往,忽见问到了我身上,不由得一怔。细细想来,这几年除了下下棋,其余时间都是在鬼混,竟没有什么值得说的,心中不觉惨然。

杨宏伟喝了几口酒,满脸通红,拍着我的肩道:“听说你小子现在的象棋下得不错?怎么样,有没有拿到仙桃市的冠军啊?”

我听他问到冠军,顿时有些尴尬,道:“没有呢,前不久拿了亚军。不过,团体倒是拿了个冠军。”

杨宏伟一摆手,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亚军有啥用?至于说团体冠军就更没什么啦,说不定你是沾了队友的光呢!”

肖迪笑道:“你当初为了学棋,好端端地把学习给耽误了!现在却连市里的冠军都拿不到,后不后悔呢?”

我本自惭愧,又喝了点酒,被他这样一问,倒激起了我那不服输的性格,于是把眼睛一翻,冷笑道:“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大学生了不起吗?我要是认真读书,考个名牌学校有什么难的?一个县里不知道能够出多少大学生,象棋冠军可没几个呢!”

我这话是冲口而出,全没理会在场的都是大学生,说完之后顿感不妥,扫了一眼座上,见众人都有些不以为然,索性厚着脸皮道:“我们厂跟我一个车间的有个大学生,还是学士呢!每个月工资奖金比我还少--你们说,读几年书就为这个?”

田凤清了清嗓子,细声细气地说道:“我不同意你的看法,衡量一个人的价值,要看他对社会有多大的贡献。”

游安翔也道:“你说的太偏激了!我觉得一个大学生对社会的贡献肯定要比一个象棋冠军对社会的贡献要大得多。大学生将来是国家的栋梁,一个市里的象棋冠军却没有任何意义,说不定还要为一日三餐而烦恼。”

李艳红见我冷笑不止,忙打圆场道:“这有什么值得争论的呢?各有各的爱好罢了!来来来,大家吃菜、喝酒。”

我仰脖一口喝完杯中酒,红着眼睛道:“我要是在两年之内拿不了市里的冠军,从此再不见你们的面!”

自以为说得慷慨激昂,会听到几句喝采,不料大家竟如同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说其他的话题去了。杨宏伟在我右手边坐着,见我有些发酒疯,便叹息道:“唉!你真是病得不轻啊!你就拿到市里的冠军,又能怎样呢?除非你拿了全国冠军,那还有点意义。”

听了此言,我如雷轰顶,半天说不出话来。想道:原来我钟爱的象棋在大家眼里竟是如此地位,真正可悲可叹!欲待说几句硬话,却又说不出来。又想:全国冠军?如柳大华、胡荣华、李来群等人,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崇高!在他说来竟是如此的轻描淡写!自己天赋有限,又无条件学棋,今生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便是一个省的冠军也未必能够得到呢!想到此处,不觉万念俱灰。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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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剩下的时间我已经记不清是怎么度过的了,只知道频频自酌自饮,喝得晕晕乎乎的。散席之后,大家告辞出了门。一群人说说笑笑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各自分道扬镳。雷辉与我同路,他推着一辆自行车,看我喝得有点脚步不稳,便要送我一段路。我挥挥手,道:“你自己回吧,我没事!”他还想再坚持,我怒道:“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的?说了没事就没事嘛!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呢,还想去一个哥们那里再喝,你要不要跟着去?”雷辉道:“你都这样了还能喝?还到哪里去啊?”我没好气道:“你管我呢?我去个棋朋友家里喝酒。”雷辉道:“改天再去也不迟啊,今天是我们把你约出来的,我要对你负责,送你回去!”我扭头就走:“哪有这么多说道,才喝了斤把酒就把我当酒疯子了?”

刚走出两步,迎面一阵北风吹来,激得我酒气上涌,虽然极力想忍住,但实在控制不了,不由得跑到路边吐了个翻江倒海。雷辉关切地跑过来,问道:“没事吧?”

我狼狈不堪,真是又羞又恼,一边暗骂自己不争气,要在此时丢人现眼。搜肠刮肚地吐了一回,冷风一吹,倒觉得清醒了许多。为了要充好汉,死活不肯和雷辉一起走。他劝了半天,见我不可理喻,只好自己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那帮同学每家每户挨着请春客。无非是今天到张家,明天到李家。起初也来请过我两次,因我不在家,后来便作罢了。

转眼间到了正月十五,各位同学纷纷返校去了,有的就此断了联系。光阴荏苒,不觉已是十八年了。

这天,我正在街上闲逛,迎面碰到了老向。我忙上前给老人家拜年,老向笑咪咪地对我说道:“明天有比赛,你参加不参加?”

我想起何正华说过逢年过节都要办比赛的,便问道:“是不是体委举办的啊?”

老向摇头道:“这一回是工人文化宫举办的,正是元宵节,也热闹热闹。”

我问道:“有多少人报名啊?”

老向把手一摊:“就是没几个人知道呢!你去发动一下,叫年轻人都来参加。”

我说:“那倒没问题。老张参加不?”

老向叹口气,道:“往年就是正月初一比赛,大家也基本上都会来参加的。这两年风气变了,过年过节一个个都躲在家里打麻将,竟都推托事忙,只有刘正信报名了,还有几个老棋手都是凑热闹的,水平不怎么样。”

我说:“那我把刘文军、杜卫星他们叫来吧。”

老向道:“好啊!工会好不容易搞一次比赛,人太少的话,他们以后也搞的没意思了。”

我听了老向的一番话,就到处去找人参加比赛。到了第二天,临近开赛的时候,总共才来了十几个人、七八条枪。工人文化宫主办这次比赛的负责人是文体科长王再新,请了老向当裁判长。到了比赛时间,见再没有人来了,王再新急得直搓手:“哎呀,怎么只有这几个人啊?太少了!”

老向道:“人多也是比,人少了照样比。现在才十来个人,咱们也不用搞积分编排了,就来大循环吧!”

那次参加比赛的人,严格说起来只有我、刘文军、刘正信三个人算是高手,其他有问鼎实力的都没有参加。杜卫星我去他家通知的时候他不在家,因此也没来。其余参赛人员均是些水平不高的爱好者,对我们仨构不成什么威胁。

经过抽签排号,可巧我第一轮就碰上了老对手刘文军。

我执先手,以中炮横车七路马开局,刘文军以屏风马进7卒应对。那盘棋从开局到中局一直都扭杀得很紧,我并没半点便宜。棋局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刻,文军集结重兵猛攻我的右翼,企图一鼓作气拿下首盘。我见他后方是空城一座,也赤膊上阵与之对杀起来。一时间只见刀光剑影,杀气弥漫,双方主将都亲冒矢石登城而走,十分惊险刺激。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搏杀,我终于瞅准机会,捷足先登。

这盘棋我们俩都很投入,香烟几乎没有离嘴。中局交替长考,常常一、二十分钟才走一步,实在是因为局面太复杂了。公用时间两小时用完了以后,读秒都读了一个多小时,战况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文军认输后郁闷地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我知他此时心情不好,虽有心想安慰两句,又觉多余。只因自己多次输掉重要之局,太了解输棋者的心情了,此时此刻哪里有精神去听那些不痛不痒的套话?以我和文军的交情来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又何必虚头巴脑地去敷衍呢?若果真如此,倒显得生疏了。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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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5 23:27:06 |只看该作者
战胜刘文军之后,剩下来还有一位劲敌--刘正信。如果能够战而胜之,当然最为保险,如果与之战和,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他还要过刘文军这一关。

平静的心态让我超水平发挥。与刘正信那一战我后手很快就反先了,虽然刘正信是出了名的“牛皮糖”,极为难缠,但我心明眼亮,没有给他翻盘或者求和的机会,一路顺风顺水地赢了下来。

由于比赛采取大循环的方式,在积分相同的情况下首先比较小分,所以这两盘胜局的价值极大。战胜两位主要竞争对手让我士气大振,尤其是我以前在比赛中还没有赢过刘正信,此番战而胜之,使我心理上不再惧怕他,对我今后的棋艺生涯有着十分深远的影响。

此后的比赛基本失去了悬念,我们三人一路过关斩将,势如破竹,积分遥遥领先。第八轮我遇上了尹六林,却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尹六林家住在俱乐部旁边,平时也经常到棋室找人切磋。我刚学棋那几年和他也交过手,起初不堪一击,后来略占了上风。再后来,我水平日益提高,六林已经不是我的对手,就很少交锋了。比赛时碰到,我不以为意,自忖可以轻松将其击倒,走棋便有些随意。

谁知尹六林却是个极其认真的人,他比赛不为名次,只为了提高棋艺,越是碰到厉害角色就越是斗志旺盛。这盘棋他先手中炮,我用屏风马左马盘河与之相抗。由于六林对开局没有什么研究,怕中我的圈套,就采用了极为平稳的平车捉马变例,一心求和。我屡屡挑起战端,都被他一一化解了。行至中后盘,仍然是四平八稳的局面。尹六林行棋极慢,此时已经接近读秒了。我久战不下,心中不免急躁起来。

眼看要读秒了,我卖个破绽,赚得一相,乘他慌乱之际,几个回合后又吃掉了他的孤相,形成我车炮卒士象全对他车炮兵双仕的局面,且红兵甚远。我眼见胜利在望,不觉松了一口气。

谁知这口气一松却松出了大问题。我苦战两个多小时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见六林依然拼死抵抗,不觉暗暗佩服他的顽强,想早一点入局,帮他解除痛苦。在以车牵制住他的车炮以后,也懒得调炮来得子了,只顾一个劲地冲卒,希望快些形成绝杀之势。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六林暗藏“借尸还魂”之计。在我猛冲小卒的同时,六林的兵也进了我的九宫,一步弃兵咬士叫将,我别无他法,只得眼看大车被抽。胜定之局就这样转眼间变成必败之势,旁观众人不禁哗然。

我有如被人当头一棒,心中翻江倒海,一时呆若木鸡。

老向在旁观战,此刻十分生气,怒道:“这么简单的抽车的棋,谁都看出来了,就你看不出?我早知道你要错拐,走棋跟飞似的!还没赢下来呢,就东张西望,骨头都轻了!”

他的话听在耳中有如针扎,我脸上马上感到发起烧来,低着头不敢看他,狠狠地抽了几口烟。不料一口烟喷得太急,迷了眼睛,我忙闭上眼。被烟迷了的那只眼却在此时不争气地流下泪来。  

我越发尴尬,又害怕给人说我输得流眼泪,便推枰认输,急忙起身离开赛场。

走出空气浑浊的赛场,走廊上一阵寒风扑面而来,顿时让人神清气爽。我定了定神,想起刚才自己确实输在轻狂大意,对潜在的危险浑然不觉,不由得心中懊恼。又想起老向从来不曾如此疾言厉色地呵斥过我,全是因为恨铁不成钢的爱护之意,心下又是惭愧,又是感激。

忽然见刘正信与刘文军一前一后走了出来——本轮他们两人相遇。刘正信笑道:“听说你输给尹六林了?”

我见文军神色沮丧,便知不妥,问道:“老刘,你是不是把文军赢了?”

刘正信看看文军,笑道:“你们两人我总要赢一个才行啊!呵呵。”

文军虽然输了棋心情不好,因刘正信水平不比自己差,倒也并不十分介意。他只微微苦笑了一下,关心起我来,问道:“你怎么会输给六林?他那水平。。。。。。”

我自己也感到好笑,道:“唉!有什么办法?谁叫我一心想杀他呢?我简单把他的炮吃掉就完事了。真是人一倒霉,喝凉水也塞牙呢!”

文军想起一事,惊道:“哎呀!我输给老刘了,你们两个还不知道谁能拿冠军呢?”

刘正信道:“那还不是该他拿?我输给他了,他的小分高啊!”又转头对我笑道:“还有三轮,你准备全胜吧!我是不会跟你客气的,你若再有什么差错,我就把冠军拿走了啊!”

我默默想了一下剩下的三个对手,道:“我连尹六林都能输,又怎么敢说一定能赢下最后的三盘棋呢?不过,我一定不再犯这盘棋的错误了!至于最后能不能拿冠军,就听天由命吧!”

文军正色道:“现在全看你自己了,怎么能够说听天由命呢?你只要全胜,老刘就是也全胜,他也只能看着你拿冠军。不要受这盘棋的影响,正常发挥的话,你一定可以的。”

刘正信扳着指头数道:“你看,老张没来,金波也没来,胡元发、严小毛、王生祥他们都没来,我又输给了你,你要是还拿不了第一名,那可真的要好好反省了!”

我被他俩说得热血沸腾,冲口说道:“好!那我就争取全胜吧,你们看着!”  

接下来我果然两连胜,刘正信却不幸被逼和了一盘。这样,最后一轮我只要不输就可以夺冠。

最后一轮的对手名叫何堂福,此公在我们那里可是大大有名:棋艺水平不高,暗算偷袭最精。最为搞笑的是,每当他设下阴谋准备暗算对手时,必定故意伸长脖子,专注地看着棋盘的另外某处,且口中念念有词,作计算状。若你是初次与之交手,往往会不经意间着了他的道,事后追悔莫及。因他的这一特点,大家都不称呼其名,而给他起个外号叫“何背攻”,指其喜欢偷袭。他也不以为忤,只是一笑了之,脾气极好。

这盘棋我拿先手,布下中炮阵式,何堂福第三步走炮8进2,这原是他的绝活,随时可以闪击。我暗暗好笑,循规蹈矩起正马,随后左炮过河窥卒,开局结束后就大占优势了。中局经过一番争斗,我巧擒一子,奠定胜基。原以为他会投子认输,谁知他依然顽强战斗。我为了简化局势,也不去攻杀,只是简单地和他兑子,一直兑到残局。这时,我盘面上是一马、两只没有过河的边兵、仕相齐全,而且中路上了一手相;何堂福呢?是士象全、两个边卒加上一个3路的河口卒。我只要运马吃掉他的两个边卒,就形成马双兵必胜士象全的局面。我见他仍然是一脸严肃,并无缴枪之意,不免又好气又好笑,急忙跃马去捉他的9路边卒。

何堂福突然走子飞快,退了一步士。我懒得理他,拍马吃掉了他的边卒。他又退了一步象,然后伸长了脖子,歪着头打量着我的过河马和一路边兵,口中喃喃道:“一步,两步。。。。。。”

我见他在此必败的局面作无谓抵抗,一心只想快点结束战斗,就忘了此公有一手死中求活、败中取胜的绝技了。何况此时他既没有炮来打我的闷宫,也没有马来让我品尝“马闷宫”的大餐,还不束手就擒?于是我推动边兵,准备慢慢把他折磨死。岂知我刚一动子,何堂福便疾如电光石火,迅速将3路卒冲过河来,口中大呼:“和了,哈哈!”

我一看之下,不禁怒火万丈。却原来,他见我中路搭了一手相,使其3路卒难越雷池半步,便悄悄地化士落象,敞开中腹,准备偷渡雄关,再灭掉我那孤立无援的九路边兵,即可形成士象全守和马兵的官和残局,更何况他还有过河卒呢!

其实他之所以迟迟不投降,全赖这一计划还有实行的可能,化士落象之举更是在给我敲警钟呢!可惜我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对这么简单的骗术视而不见,让他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虽然这一盘棋和了也不影响我拿到平生第一个冠军,但以这样耻辱的方式结束比赛,却让我有如吞了一只苍蝇一般气急败坏。满腔怒火让我殊无夺冠的欣喜,却又无从发泄——难道能怪对手的狡猾吗?只能够怪自己太麻痹大意了!我也完全失去了风度,一推棋盘就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说了一声:“和棋!”,就大踏步地走出了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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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赢定的棋被顶和了,但毕竟是我在市里第一次夺冠,所以片刻之后,郁闷的心情就被胜利的喜悦冲淡了。再加上一帮棋友兴致勃勃地出来要我请客,闹了一阵,我也就把暂时的不快抛在了脑后。

颁奖完毕,大家就都各自散去了——毕竟是元宵节前后,各家都还有事。我准备找文军喝两杯,谁知他要赶去单位上夜班,拉都拉不住,骑着自行车跑了。刘正信又是个不沾一滴酒的——他有肝病,也回家去了。我满心欢喜,却无人分享,好不扫兴。只得自己抱着奖品——一床毛巾被,独自回家。

天气寒冷,乌云密布,北风呼啸,好像又要下雪了。街上行人摩肩接踵,一个个行色匆匆,都忙着往家里赶。我身上穿得少,缩着脖子,双手笼在袖中,心里头却颇有点热呼呼的。虽然说是这个冠军的含金量不高,但敝帚自珍,还是挺得意的。想着自己从13岁开始学棋,经过5年半的功夫,终于小试牛刀,站到了新的高度,也算是对自己辛勤努力的一点回报吧!又想:这次夺冠虽然也算是顺风顺水,但也暴露出了自身的好多问题,技术上的且不去说,心理素质还不过硬,居然两次被对手翻盘。这还是对手不强呢,如果张均安、张金波、胡元发、严小毛、王生祥等高手全部参加,自己还能够有这么好的运气吗?念及此节,不由得豪气陡生,希望能有一次大型的比赛,让市里所有高手悉数参加,来看看自己到时又是怎样一番表现。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四月。

一天,我下班回家,正捧着一本刚刚邮购回来的《象棋残局攻杀技巧》,看得津津有味。忽听门外一连串清脆悦耳的自行车铃声,接着就听见张均安、何正华在叫我的名字。我拿着书,忙开门迎接他俩进屋。老张一眼瞥见我手上拿的书,笑道:“在用功啊?好。”说罢拿过书,翻阅起来。

何正华道:“这次有重要比赛了,你准备准备吧。”

我一听大喜,忙问:“什么比赛啊?”

何正华道:“天门市体委给我们体委发了一个公函,准备跟我们搞一个对抗赛。初步定下来是每方出四名队员。怎么样?你这段时间有没有练棋呢?还是天天在外面喝酒鬼混?”

老张笑道:“这不,他不是躲在家里在偷偷地用功吗?”说着把手中书扬了一扬。

何正华见了,把书拿过去翻了翻,笑道:“这就好!老张您不知道,这家伙有点野呢!前年有一天晚上我回家,在路上见他,还有一个小子,两人喝得杨树不认得柳树,和人家在打架呢!幸亏我上前喝住。”

老张闻言吃了一惊,正色道:“哦?竟有这样的事?那可不行的哦!”

我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次是我喝多了,那俩小子也确实讨厌,才打起来的——我们也没打输。”

何正华笑道:“你们那也叫打架?不是我吹,要碰上我,包管我一拳一个,绝不要第二下,就全撂倒了!”说罢攥紧拳头,在我眼前晃了晃:“怎么样,要不要试一下?”

我连忙摇头道:“不用试了,不用试了。”

老张笑道:“算你有眼力,何正华一个可以打几个呢!”

大家笑了一回,何正华道:“打架你不行,下棋我可就不行了。这次的对抗赛体委很重视,专门征求了老张的意见,讨论我们这边上场的人选。老张、老向,还有我,我们大家都推荐你上,你可要争口气!”

我看了看他们,正色道:“放心,决不给仙桃丢脸。”

老张缓缓道:“这次比赛是在我们主场,所以一定不能输给他们。我看了他们发过来的名单,他们应该还没有派出最强的阵容。”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赫然一行大字:

天门市参赛运动员名单:彭国汉 程华斌 杨国富 马金香

我“呵呵”笑了,道:“怎么天门还有女棋手参加呢?我们仙桃可没有哦!”

老张道:“哪里写了有女棋手参加了?”

我一指那名单上最后一个“马金香”,道:“这不是个女的是什么?哪有男的叫‘香’的?”

老张“哼”了一声,斥道:“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这位马金香马老,是天门市一位著名的老棋手,年纪比我还要大几岁呢!男人名字里面有个‘香’字好正常的啊,你年轻见识浅,才这样大惊小怪的。我跟你说,以后见了人家,可不许无礼。”

我点头道:“原来是个老棋手啊?”吐了吐舌头。

老张道:“这好几年了,我们也一直没有跟天门搞过对抗,互相之间也不大摸底了。以前,他们是被我们压着一头的,如今也不好说了。他们最厉害的可能还是彭国汉,还有个涂经纬这次没来。马金香走下坡路了,倒不足为惧。这两个——程华斌、杨国富,没有听说过,可能是他们的后起之秀吧?我们商量了一下,你和我,加上刘正信、张金波,我们四个人出战。”

我问道:“台次是怎么定的呢?”

何正华道:“不定台次,每个选手要跟对方的四名选手都下一盘,以最后的总积分来决定胜负。”

我一拍手道:“好啊,这样最过瘾了!几时开始?”

何正华道:“下个星期他们就过来了,这几天你就好好准备准备吧!”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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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盼望着能够和外面的高手过招,现在终于等来了机会。

天门彭国汉,近几年声名鹊起,曾获得荆州地区第三名。在这之前,我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只是没有机会交手。那彭国汉三十出头,生得比较瘦弱,貌不惊人,平时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轻言慢语,从不高声大嗓说话,乃是一位谦谦君子。我从第一次见他,就暗暗佩服此君的风度。别看他为人和气谦让,但在棋盘上却是不折不扣的拼命三郎,后手喜用列炮,棋风刚柔相济,作风顽强。听张均安、胡元发他们讲,前几年彭的棋力还不行,但近年来勇猛精进,已经跻身地区一流高手的行列。

除了彭国汉以外,天门棋手我还在地区运动会上见过一次涂经纬,年纪与老张相若,功力深厚,也是一员猛将——不知为何这次没来。其他的三位棋手,我素未谋面,除了从老张口中得知马金香是一位老棋手,其余的就一无所知了。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既然对敌人不摸底细,备战也就缺乏针对性。我只是研究了一下中炮对屏风马的各种流行变化,又打了一些名手的实战谱,就摩拳擦掌,准备迎战劲敌了。  

我求战心切,巴不得日子能快点过去,早点迎来决战的那一天。深夜打谱的时候,我有时会突然扔下书本,犹如困兽般在自己狭小的房间里踱来踱去,心中充满了一展身手的渴望。短短的几天,对我来说却是度日如年,让我受尽煎熬。

好容易盼到了比赛的日子,我大步流星地来到体委。战前,趁着天门棋友还在招待所没来赛场,我们首先开了个短会,由体委副主任张守国主持。张主任不愧是搞体育出身,言简意赅,三两句话就把我们的劲头鼓得足足的。散会的时候张主任特地对我说道:“你现在在我们市里也算是名手了,这一次看看你能不能够让天门市也知道你这一号人物?”

我满怀喜悦,又有点忐忑不安,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言。

张均安和张金波都曾经多次参加过地区的比赛,我和刘正信却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刘只是在守擂台的时候与潜江市的赵生成碰过一次。当下刘碰了碰我,笑问道:“怎么样?紧不紧张?”我笑道:“有什么好紧张的?他们也不是老虎!”

倒是张金波显得有些信心不足,摇头道:“天门的彭国汉厉害着呢!他们对布局都挺有研究的,只看小贺能不能够跟他们搏一下。”

我笑道:“怎么还没开战就先长他人志气?你是不是害怕了?”

金波连忙道:“哪个怕了?我是提醒你们小心呢!”

刘正信道:“你也别说得那么邪乎,荆州地区的水平,除了监利高一点点,其他都是差不多的!”

张均安笑着总结道:“对啊!我们不好赢他们,他们要赢我们也难啊!”

正在说着,就听有人道:“天门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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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5 23:31:06 |只看该作者
只见一行五人从门口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长者,生得慈眉善目,有点像电影《大决战》里面演蒋介石的演员赵恒多;他身后也是一位老者,头发花白,颧骨高耸,不怒自威;第三位是彭国汉,笑容可掬;最后是一胖一瘦两名三十出头的男子,神情严肃,略有点紧张。

这边老张等人早已经迎上前去,大声招呼着,打头进来的那位老者紧紧握住老张的手,用力摇晃着:“哎呀,老伙计!又是几年没有见面了啊!”

老张爽朗地笑道:“是啊,老程你还是那么精神!”

老程道:“你也没老啊!呀,都有好多白头发了哦!”

老张一指自己的嘴巴,道:“牙都掉了好多呢!”

老程道:“你还是没事爱嚼冰糖?这习惯可不好,伤牙齿呢!”

我悄悄地问张金波:“这是谁呀?”

金波道:“天门棋协的老程啊,经常当领队的。和老张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

老程身后那高颧骨的老者抢上一步,拉着老张的手,声若洪钟地问道:“老张,我们有七年没有见面了吧?”

我揣摩这位一定就是马金香了。果然,老张笑道:“老马你好啊!我们只有五年没见,你怎么说七年啊?1982年在汉川,你不是还去了吗?”

马金香哈哈笑道:“是,你看我这个记性!真的是老了啊!”

等到他们寒暄已毕,彭国汉才过来跟老张握手致意:“老张您好!”又忙着介绍身后的两位棋手给大家认识,胖的那一位是杨国富,瘦的是程华斌。我们几人也上前纷纷与天门棋友相见,一时宾主交谈甚欢。老张与程、马二人久别重逢,显得十分开心,不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聊了一会儿,老程说道:“别忘了正事啊,咱们先把签抽了吧?”老张一听,道:“是,先抽签,再叙旧吧。”

抽签的结果如下:首轮彭国汉先手对张金波,刘正信先手对马金香,我后手对杨国富,张均安先手对程华斌。

结果既已出来,大家分头找到自己的台次和对手,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开始厮杀。刚才还是欢声笑语的比赛厅,瞬间变得十分静谧,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我仔细打量着坐在对面的杨国富,发现他也在看着我。我掏出香烟,敬了一根给他,杨国富连忙摆手道:“谢谢,我不会。”我朝他嘻嘻一笑,自己点上一根。

杨国富有些紧张,在难堪的沉默中,他伸手将自己的棋子一个一个摆正。我自己心头也有如鹿撞,但外表却不动声色,只顾惬意地吞云吐雾,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赛前的沉默没有多久就被裁判长何正华打破了,随着他宣布比赛开始,八位棋手立即飞车跃马展开了激战。

杨国富以中炮起手,我跳起左马,他马二进三,我车9平8。由于这步棋我几乎是毫不犹豫,杨国富反而起了疑心。他静静地看着棋盘,有十几秒钟没有动子。我本来准备好了跟他走半途列炮的,现在他这样谨小慎微,使我有点担心能不能实现自己的开局计划。果然,他没有走最常见的车一平二,而是极其慎重地走了一手兵七进一。我内心有点失望,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杨国富目光闪烁,与我的眼光甫一交接,便极快地避开了,但我已经从他眼中品味到了一丝得意——或许,我的反应正好证实了他的判断,让他觉得避开了我赛前的准备。

其实,我对这种缓开车七路马的阵法也是颇为熟悉的——不久前的元宵节棋赛还用此招赢了刘文军。不过,为了麻痹对方,我先是嘴里发出“啧啧”之声,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然后又紧锁眉头,放慢了行棋的速度——虽然每手走的都是正谱,给人的感觉却是我对此局面完全陌生,纯属见招拆招。

我的盘外招究竟起没起作用不知道,事后也不好意思问对方,只能是一个未解之谜了。象棋比赛有很多东西是“功夫在棋外”的,其中的勾心斗角,恐怕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就算清楚也未必肯承认的。

行至中盘,我发现他对这个局面的认识并不是很正确,接连出了两步不明显的软着。我抓住了机会,集中强大火力在其右翼展开了卓有成效的反击。由于这个盘面我不论先后手都走得比较多,因此弈来信心十足;而杨国富却是走一步看一步,招法逐渐乱了。到后来,我弃马强行突破,伏下诸多后续手段,杨的局面已经很难维持了。

因是第一局比赛,双方都很慎重。就算走到了无力回天的困局,杨还是没有草草认输,尽量拖延着时间——只因是团体赛,以免队友情绪受到影响。我有鉴于此,故意在他长考之时起身在赛场溜达一圈,给队友传递一下胜利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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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5 23:33:14 |只看该作者
此时其他几台棋的形势均不明朗。众人见我晃来晃去,知道我已经胜券在握了。彭国汉心悬队友,不禁起身观看,略一凝神,便微微摇头,表情严肃地回到了座位上。天门领队老程见状,也过来看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古怪的神色,好像突然吃了一口酸葡萄。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回到椅子上正襟危坐。不久,杨国富勉强支撑了几手,见我的双车炮已形成绝杀,只得认输。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代表仙桃与外地棋手交锋,首轮告捷,使我心花怒放。

以下是这盘棋的对局记录。

天门 杨国富 (红先负) 仙桃 贺进

中炮横车七路马对屏风马

(1987年4月弈于仙桃)

(1)炮二平五 马8进7 (2)马二进三 车9平8 (3)兵七进一 卒7进1

(4)马八进七 马2进3 (5)车一进一 象3进5 (6)马七进六 炮2进4

(7)炮八平七 炮2平7 (8)相三进一 车1平2 (9)车一平四 卒7进1

(10)相一进三 炮8进7 (11)仕四进五 炮8平9 (12)车四平一 车8进9

(13)仕五退四 车2进8 (14)仕六进五 马7进8 (15)马六进五 士6进5

(16)马五进七 马8进6 (17)炮五平六 马6进7 (18)炮七平三 炮9平6

(19)仕五退四 车2平9 (20)车九平八 车9平6 (21)炮六退二 车8平7

(22)车八进二 炮7平8 (23)炮三平二 车7退3 (24)兵五进一 车7退1

(25)车八进一 车7平5 (26)炮二平五 炮8进3 (27)仕四进五 车5平7

首轮交锋的结果,张金波负于彭国汉,刘正信赢了马金香,老张后手战平程华斌。这样,我队就暂时取得了领先。我对老张未能战胜程华斌感到有些意外,特地找老张问个究竟。老张颇为遗憾地摆出了几个变化,都是可以占优的,但临场却没有走出来,让对手硬顶成了和局。最后老张自我解嘲地笑道:“真的是老了!多看一会棋盘,连头都是疼的。状态不行。”

根据赛程安排,刚好我下午就要对程华斌,所以我反复把这盘棋摆了几遍,希望能够对对手多了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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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5 23:35:33 |只看该作者
这天下午,比赛继续进行。

本轮我执先对程华斌,双方很快走成了中炮过河车对反宫马进7卒的常见阵式。这个开局的变化我因平时经常与刘正信交流,所以有一定的认识。进入中局格斗时,程华斌选择了一个错误的走法,让我一车换了三子,并牵住了他的车马。占优以后我调动双炮双马猛攻其空虚的右翼,最终形成绝杀。

仙桃 贺进 (先胜) 天门 程华斌

(1987年4月弈于仙桃市)

中炮过河车对反宫马进7卒

(1)炮2平5 马2进3 (2)马2进3 炮8平6 (3)车1平2 马8进7

(4)兵7进1 卒7进1 (5)车2进6 士4进5 (6)炮8平7 象3进5

当年我对付反宫马,几乎清一色地使用这一套路。平时我与刘正信、胡元发交流的时候曾经反复在这一阵式中遨游,对此局面的关键之处心中有底。当然,第5回合若黑方改走车9进2,红就不能够用这一套路来攻了。

(7)车2平3 车9进2 (8)马8进9 炮2进4

以上数回合,红方带有强制性地将局面导向这一定式;此时黑方伸炮反击必然。以下双方短兵相接。

(9)兵5进1 车1平4 (10)车9平8 车4进6

看似必然的一手,事实上黑方因为右翼空虚而难讨便宜,车炮联合封锁红方上二路的计划也不能实现。在2003年全国个人赛上,江苏特级大师徐天红执后手将这一步改为炮2平4,极大地丰富了这一布局的内容。

(11)炮7进1 炮2退6

红方进炮隔断黑车炮之间的联系,刻不容缓。黑只好委曲求全,暂时退让。如果一味用强而走炮2进1?红可车8进2吃炮,黑车4平3之后,红则车8进7送车叫将,再马9进7。这样虽然是等价交换,但黑棋子力闭塞,难以反击,明显吃亏。

(12)兵5进1。。。。。。

次序有误。红方此时应该先走兵7进1,逼起黑方高象,然后再走兵5进1,才是正确的下法。临场我见程华斌走子慎重,行棋的速度较慢,估计他并不一定了解其中奥秘,于是大胆赌了一把,走出了冲中兵的骗着。

(12)。。。。。。卒5进1 ??

在压力之下未能走出正解,导致局面迅速处于下风。此时应走炮2平4!红兵5进1,黑炮6进3!兵5进1,炮6平5,仕6进5,象7进5,兵7进1,马3进5,兵7进1,马5进6,车3平6,马6进8!炮7退2,车4进2!!(精妙绝纶)车6平4,马7进6!车4退1,车9平6黑胜。以上变化选自1982年全国团体赛,特级大师“羊城小霸王”蔡福如执黑的精彩对局

(13)兵7进1 象5进3

一招得手,我心花怒放,立即施展连环杀手。

(14)车3平7 象7进5 (15)车7进1 !

图穷匕见!红方顺利地实现了自己的计划,黑棋苦不堪言。

(15)。。。。。。炮6平3 (16)车8进9 车4退6

明知要丢子,也只能如此了。假如黑棋恋子而走炮3退2,则炮7进6,象5退3,车8平7,车4退6,车7退4,黑更是坐以待毙。

(17)车8平6 将5平4 (18)炮7进4

一车换三子,还牵住对方车马,红棋胜利指日可待。以下,黑方虽然顽强抵抗了二十多个回合,终因寡不敌众,被迫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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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5 23:36:25 |只看该作者
我赢了程华斌之后,满心欢喜,起身去看老张对彭国汉的棋。只见双方呈激烈对攻之势,执黑的彭国汉有过河卒助战,局面十分乐观。老张平时走子飞快,此刻却是步步艰辛。不过,虽然形势落后,他脸上却全无惧色,表情一如以往那样坚毅、自信,落子也是果断、清脆。我看了一会,觉得老张形势堪虞,实在找不出一条求胜之路,而和棋的机会总是刚刚一出现,就被彭国汉洞若观火地避开了。我心头焦急,忍不住盯着彭国汉看,希望他走出软手来。谁知彭国汉虽然满脸通红,额头也渗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出手却狠辣无比,似乎已经成竹在胸了。又看几步,我见老张大势已去,不由摇头叹息,走出屋外。

这时,体委副主任张守国与何正华也走了出来。何正华道:“你看老张那盘棋怎么样?”我摇头道:“不行了!”张主任急道:“连和棋的希望都没有了吗?”我苦笑道:“没有!输棋只是时间问题。”张主任听了一怔,望着何正华,一时大家都很沮丧。

片刻过后,张主任恢复了平静,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加重语气道:“天门就是彭国汉厉害,他已经赢了我们两员大将了!虽然你也赢了他们两个,但明天你对他一仗就是决战!我们不能够都输给他,你一定要把他拿下来。”说罢,转头问何正华,“明天谁先手?”老何道:“彭国汉的先手。”张主任一愣,但迅速补充道:“后手是难下一点,你稳一稳,至少不能输!”

我下了几年棋,从来没有感受到这么大的压力。以往都是自己人交手,输赢不太放在心上——我本身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此刻,我却感到张主任放在我肩膀上的那只手似有千斤。荣誉与责任感使我一下子热血沸腾,仿佛在顷刻之间使我成熟了许多。我抬起头,盯着张主任和何正华的眼睛,小声但有力地说道:“放心吧!”

张主任与何正华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盘棋老张最终没能够顶住彭国汉的攻势,虽然使尽了浑身解数,也难逃一败。输棋后的老张面不改色,仍是笑着与彭复盘讨论。彭虽然是获胜的一方,但极为谦虚,对老张态度十分恭敬,即使有不同看法,也是小声提出,然后加以演示。两人在那里研究了有半个小时之久,最后老张往后一仰,笑道:“老了啊!下不动啦!今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彭国汉忙道:“哪里话!我这盘是侥幸得手了。”何正华笑道:“彭国汉现在厉害呀!前几年你比我也强不了多少,怎么进步这么快?”天门领队老程乐得合不拢嘴,道:“你们还别说,国汉这几年还真是下了苦功,晚上睡觉之前都要看一个小时的棋谱,哪能不进步啊?”

老张虽是强作欢颜,但他老人家素来心高气傲,此时脸微微一红,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道:“我确实是老了,平时又忙,下了班也是打打麻将而已,不比年轻人有精力去研究。仙桃以后还要看年轻人的,我要退位让贤了。”

众人连声道:“您说哪里话?姜还是老的辣!年轻人现在跟您还差得远呢!”

我低头默默无言,想着明天怎么才能够战胜彭国汉这位劲敌。论开局,他不比我差;论中局,他能攻善守;论残局,恰是我的软肋。除了有主场之利,我竟然没有半些儿强过对手的地方。又想到自己被赋予重任,要狙击强敌,心中求战的欲望不由得膨胀起来——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时发奋苦读,头悬梁,锥刺股,所为何来?事到临头须放胆,脑袋掉了不就是碗大的疤吗?想到这里,我不由抬头看了彭国汉一眼,正巧他的眼光也正扫了过来,四目相对,我感到自己眼中似乎突然有两只钩子,狠狠地钩了对方一眼。彭国汉本来是笑意盈盈,被我钩了一眼,未免有些发愣。我怕自己眼中的敌意太浓,便低眉顺目,左顾右盼,悄悄地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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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夜已深,可我仍然大睁着眼睛,毫无睡意。虽然知道在赛前一定要保持足够的睡眠,临场才不至于发昏,可就是无法让心情平静。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然后用数数字的方法希望能够尽快入睡,但数到几百下,头脑反而越来越清醒了。我索性翻身坐起,拿起一本棋谱看了起来。借着房间里昏黄的灯光,我很快进入了车马炮的世界里,真的是物我两忘,乐在棋中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眼前的字迹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渐渐地眼皮打起了架,不知不觉将手一松,抛开书本,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感觉昏昏沉沉的,眼睛酸涩。我坐在床头,晃了晃脑袋,欲把瞌睡虫赶走,却听屋外雨声甚急,窗外吹进一阵凉爽的风,分明带着水气。我跳下床,走到窗前一看,只见野旷天低,乌云密布,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溅起阵阵水雾。我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不由得神清气爽,睡意全消。急急忙忙刷牙洗脸,收拾停当,换上深筒水靴,撑起一把断了伞骨的旧雨伞,冲入了雨幕之中。

来到体委院内,只见来了不少棋友,比昨天的冷冷清清景象热闹了许多。我乐呵呵地跟大伙儿打着招呼,跑进了赛场。因为下雨,赛场光线很暗。有人打开了灯,却见两个45瓦的灯泡发出微弱的光芒,若有若无。何正华一见,忙叫电工师傅去换100瓦的大灯泡来:“这两个灯泡像萤火虫一样,怎么看得清楚?”正在忙活,天门队来了,五个人撑着两把雨伞,气急败坏地跑了进来,人人身上都不同程度地被淋湿了。老张忙关心地问道:“怎么也不多打一把伞呢?淋了雨,倘若感冒了可不是玩的。”老程一摆手道:“不要说!这两把伞都是我自己掏钱买的,节约开支嘛!哪里知道会下雨呢?大家都没有带雨伞,我也不知道回去能不能报销呢!”彭国汉抬头看看,皱眉问道:“怎么不开灯?光线好暗呢。”何正华道:“电工去换大灯泡去了,给你们搞好后勤嘛!”

正说着话,电工早已拿了灯泡换上,将开关一扯,顿时满屋光明,众人齐声叫好,我也为之精神一振。

这时,刘正信悄悄走到我身旁,微笑着看着我,语带关切:“怎么,昨天没睡好?”我也笑着答道:“是啊,紧张得睡不着觉呢。”刘正信撇了撇嘴:“有什么好紧张的?不就是一盘棋吗?”我道:“你不知道啊,金波和老张都输给彭国汉了,体委的张主任昨天和我讲了,一定要把他拿下,至少不能输。”刘正信不以为然地笑道:“领导要求当然是这样要求,但凡事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平心而论,你能保证一定赢彭国汉吗?”我摇头道:“当然不敢这样说,这不是吹牛吗?”刘正信道:“这不结了?认真去下,不要走随手棋,能赢就赢,不能赢则和,不要勉强。”我顿时感到轻松了很多,开玩笑道:“那要是赢也赢不了,和也和不到,怎么办呢?”刘笑出声来道:“呵呵,那能怎么办?那就输呗!谁还能把你枪毙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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