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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痞子蔡最新力作《亦恕与珂雪》哦!超好看的!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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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4 21:02:1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Jhony 于 2016-7-10 15:49 编辑 <br /><br />第一章 风
  我踩着一地秋叶,走进咖啡馆。
  正想往靠墙的座位走去时,听见有人说话。
  “先生,可以请你抬起脚吗?”
  我停下脚步,循着声音方向,看到一个女孩坐在落地窗边。
  她坐直身子,视线朝向我,午后的阳光将她的左脸着上一层淡淡的白。
  “你跟我说话吗?”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是的。”她说,“麻烦你。”
  “哪一只脚?”
  “左脚。”
  我虽然纳闷,还是抬起左脚。
  “不是这样的,我想看鞋底。”她说。
  我旋转小腿,将鞋底朝向她,身体因此有些摇晃,我努力维持平衡。
  她凝视我的鞋底,嘴里轻咬着笔,陷入沉思。
  我低头看了看,发现有一片落叶粘在鞋底。
  “好了。”她给了我一个温柔的笑,“谢谢你。”
  我撕下落叶,放下左脚,说:“要还你吗?”
  “不用。”她摇摇头,“那不属于我。”
  我继续往前走,在靠墙的座位坐下来,随手将落叶搁在桌上。
  老板走过来,我接住他手中的Menu,点了杯咖啡。
  我拿起那片落叶,反复细看,发现落叶背面粘着黄黄的东西,
  痕迹形状很像人的侧面。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不禁将脸略往左转,偷偷注意那个女孩。
  她正拿着笔,在一本簿子上涂涂抹抹。
  好像是写,又像是画。
  动作迅速而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已经是我第八或第九次看到她。
  有时我比她早到,会看到她直接走向靠落地窗的第二桌,
  拿开桌上“已订位”的牌子,将带来的簿子搁在桌上,缓缓坐下。
  然后身体前倾,脸再往左转,看着窗外。
  她的视线总是朝向窗外,连端起咖啡杯喝咖啡时,视线也没有改变。
  一般人凝视某处久了,下巴应该会酸,
  所以会用手掌托着腮或支起下巴。
  但她从没有这些动作,我怀疑是她下巴的肌肉特别好。
  或许这就是很多爱情小说中形容的男主角模样——具有坚毅的下巴。
  我以前怎么也想不通下巴跟坚毅有关,没想到终于可以百闻不如一见。
  老板刚好将咖啡放在我面前,并看了我一眼。
  我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从女孩身上移开视线。
  打开公文包,拿出笔和一张白纸,放在桌上。
  因为我没有坚毅的下巴,所以我左手托着腮,右手手指头转动着笔,
  构思该如何下笔。
  突然砰的一声,我撑在桌上的左手肘跟着一滑,我吓了一跳。
  原来是那个女孩冲撞到我的桌角,使桌子顺时针转了10度左右,
  而桌上的咖啡杯和汤匙也因碰撞而铿铿锵锵。
  她却只是转头看我一眼,并没有停下脚步,便迅速转身离去。
  拉开店门时,门把上挂着的三个小铃铛,紧张地摇晃,互相碰撞。
  “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的视线跟在她身后,感觉她好像是草原上被狮子追逐的羚羊。
  她停在亮着红灯的斑马线上,眼睛紧盯着马路对面,显得焦急而不安。
  绿灯亮了以后,她快步向前,冲到马路对面,再往右跑了七八步。
  然后迅速钻进停在路旁的一辆红色车子里。
  车子动了,她开走了。
  我收回目光,回到咖啡馆内。
  现在只有我和老板两个人,但他并没有因为好奇而停下手边的动作。
  甚至连桌子的“砰”、咖啡杯和汤匙的“铿锵”、铃铛的“当当”,
  他都置若罔闻。
  太冷静了,非常适合当武侠小说中大侠的原型。
  相较于他,我显得大惊小怪,不禁哑然失笑。
  目光再回到桌上的白纸时,看到白纸的左下方有一滴晕开的咖啡。
  拿起笔,在咖啡滴外围,连续画了好几圈同心圆。
  圈愈画愈大,使图形看起来像是一个射箭的靶,靶心是咖啡。
  再画了几枝箭,由右上方射过来。
  为了强调箭势来得又快又猛,在每枝箭的后面,用力画了几条线,
  同时嘴里也发出“咻咻”的配乐。
  这是我画图时的坏习惯。
  小时候上美术课时,老师曾说:
  “厉害的画家,画风时,会让人听到呼呼的声音;
  画雨时,会让人听到哗啦啦的声音;
  而画闪电时,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捂住耳朵。”
  为了让同学们称赞我是厉害的画家,又怕他们的耳朵不好,
  听不到我的“画”,于是我在画画时,嘴里总会做些音效。
  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于是我画狗时会汪汪,画猫时会喵喵,画鸟时会咕咕咕。
  那时我天真地以为,我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画家。
  直到有次老师叫我们画“我的母亲”时,
  我的嘴里很自然地喊出:“死囝仔!不读书还看什么电视!”
  结果惹得全班哄堂大笑。
  老师走下讲台来到我身边,看了我的画一眼后,说:
  “孩子,画画这东西是讲天分的,不要太强求。”
  我才知道,我不是当画家的料。
  扯远了。
  把视线拉离画满箭的白纸,移到旁边的深色咖啡杯上。
  再移到深色的桌子、深色的椅子、坐在椅子上穿深色衬衫的我。
  然后抬起头,看着深色的吧台内正在煮咖啡的老板。
  我的思绪终于又回到这家咖啡馆。
  自从不想当画家后,我就不太会分辨颜色。
  只要比棕色脏一点、比紫色暗一点、比黑色浅一点,
  对我而言,就叫深色。
  我的个性是如果不能把一件事做到最好,那就干脆放弃。
  但现在不是放弃的时候。
  我得想出一男一女的名字,来代表故事中的男女主角。
  虽说名字只是方便称呼而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本身,
  但我还是希望能在故事开始前,给主角们适合的名字以表示尊重。
  我的个性是如果不想把一件事放弃,那就要做到最好。
  所以,该叫什么呢?
  我抓了抓头,又把视线回到白纸上,咖啡滴已经干掉了。
  仔细一看,痕迹的形状还满像人的侧面。
  正想与那片落叶上的痕迹形状相比对时,
  左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细微却清脆的“当当”声。
  我反射似地抬起头,朝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那个女孩推开店门,又走进来。
  “嗨,真对不起。”她说。
  我抬起头看着她,一脸疑惑。
  她站在我的桌旁,指了指略微歪掉的桌子,然后用双手将它转正。
  “没关系。”
  桌子又不是我的,你如果撞坏桌子(或是你的骨头),也与我无关。
  “咦?你也画画吗?”她歪着头,注视着桌上那张白纸。
  “随手涂鸦而已。”我有点不好意思。
  “嗯……”她似乎很仔细地研究这张“画”,端详了一会后,说,
  “我可以坐下吗?”
  “喔?”我愣了一下,“请坐。”
  “站着看画很累。”她微微一笑,坐了下来,在我斜对面的椅子上。
  她拿起白纸,靠近眼前,然后就不动了。
  “你一定不是学画画的。”
  等了几分钟后,她终于开口说话,但眼睛没离开白纸。
  我感觉被小小嘲笑了一下,脸上一红。
  “这张图几乎没有画画的感觉,只是由很多杂乱的线条组成而已。”
  “喔。”我含糊地应一声。
  “而且也没有半点绘画技巧。”
  是啊是啊,我又不懂画画。
  “构图很糟,完全没有主题。”
  是怎样!不可以吗?
  “画画怎能这样呢?”她摇摇头,“唉,可惜了这张白纸。”
  还没说够吗?小姐。
  我把公文包的拉链拉上,左手提起公文包,打算起身走人。
  “你刚刚的思绪一定很乱。”
  她没有察觉到我的动作,仍然看着白纸。
  “嗯,我刚刚在想事情。”
  我有点佩服她的敏锐,便回答她。
  “你一定还没想出答案吧?”
  “没错。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张图虽然画了很多枝箭,却没有一枝箭插在靶心上。”
  她的眼睛终于离开白纸,看了我一眼。
  我松开提着公文包的左手,也看了看她。
  “你学的东西是科学吧?”她把白纸放在桌上,问我。
  “我学的是工程,应该可以算是科学吧。”
  “嗯。我果然没猜错。”
  “为什么这么猜?”
  “你看,”她指着白纸上很多同心圆所构成的靶,说:
  “这些圆形的感觉不是画,而是一种单纯的几何图形。”
  她移动手指,指着几枝箭,“还有这些菱形的箭头也是。”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看那些图形,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你应该很习惯常画些三角形、方形、圆形之类的东西。”
  她看了看我,然后点点头,透露出一股自信。
  “但是这些图形并没有表达出你的‘感觉’,它们只是帮助你了解或
  思考东西时的工具而已。这好像是学科学的人常会有的习惯。”
  “喔。”
  我再仔细看着白纸,觉得她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不过这些线条我不太懂。”她指着箭后面的线,又说,
  “这些线条很有力道,是整张图最有趣的地方,但是,代表什么呢?”
  “你猜猜看啊。”我不好意思告诉她,那是“咻咻”的声音。
  “我猜不出来。只是好像可以听到羽箭破空的声音。”
  “真的吗?”我突然有点激动。
  老师,你骗我!我应该有天分成为画家的。
  “怎么了?”她似乎很好奇。
  “没事。你能听到声音真好。”
  虽然我还是不太相信她真能听到咻咻的声音,
  但我已经开始觉得这个女孩很可爱。
  我的个性是只要女孩子相信我,就会觉得她可爱。
  “可以借我一张白纸吗?”她笑了笑,“我想画画。”
  我立刻从公文包拿出一张纸给她。
  她起身到她的桌子上拿铅笔,再回到我的斜对面坐着。
  然后她低下头,很专心地画画,不再说话。
  我发觉当她开始专注时,她周遭的空气便散发出一种宁静的味道。
  仿佛所有的声音都睡着了。
  咖啡馆内变得很安静,只听见铅笔磨擦白纸时,
  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偶尔夹杂着她用手指或手掌晕开铅笔线条的声音。
  于是我静静地看着她作画,不想发出声音,以免干扰她。
  “好了。”
  她放下笔,抬起头说。
  “可以让我看吗?”我问。
  “当然可以。”她将白纸转了180度,轻轻推到我面前,“请指教。”
  “不敢当。我不懂画,只是想看看。”
  “画是一种美,不是用来懂的,而是用来欣赏的。”
  我觉得这句话有点哲学味道,隐隐含着一层道理。
  我的个性是只要觉得女孩子可爱,就会相信她的话有道理。
  这张铅笔画的构图很简单。
  左边有一个正在行走的男子,沿路上有几棵树,三片落叶在空中飞舞。
  男子的头发略显凌乱,左脚下踩了片落叶。
  天空画了几条弧线,还有用手晕开铅笔线条的痕迹。
  凝视一会儿后,我感到一丝凉意,那是刚刚走进这家咖啡馆前,
  在路上被秋风拂过脸庞的感觉。
  我不禁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我张开眼睛,“感觉有股凉意。”
  “凉?”
  “是啊。好像凉风吹过。”
  “真的吗?”她好像也有点激动。
  “怎么了?”这次轮到我好奇了。
  “以前教我画画的老师曾说过……”她的声音带点兴奋,
  “厉害的画家,画风时,会让人感觉一股被风吹过的凉意;
  画雨时,会让人觉得好像淋了雨,全身湿答答的;
  而画闪电时,会让人瞬间全身发麻,好像被电到一样。”
  啊?怎么跟我老师说的不一样?
  我老师说的厉害画家和她老师说的厉害画家,哪一种比较厉害呢?
  或者说,我的老师和她的老师,到底谁说得对?
  “我可以听到‘呼呼’的声音。”
  老板突然出现在我们旁边,说了一句。
  我和她同时转过头去,发现他也在看画。
  正想问他为什么可以听到风声时,她却先开口问:
  “喜欢吗?”
  “嗯。”老板点点头,“五杯。”
  “七杯如何?”她说。
  “那就六杯吧。”老板说。
  “OK。”她也点点头。
  然后老板便拿起那张画,走回吧台。
  “这……”我一时语塞。
  因为我不知道该问他还是她,也不知道要先问什么问题。
  她又将目光放在那张万箭穿心图上,我顿时觉得很糗。
  “这张是随便画的,见不得人。”我赶紧把图收进公文包里。
  “不会呀。图画有时跟亲人或爱人一样,即使再怎么不起眼,总是会
  让某些人有特别的感觉。”
  “嗯?”
  “比方说,像你长这样……”
  “请问,”我打断她的话,“‘长这样’是什么意思?”
  “这是比喻而已。”她笑了笑,“也就是说,在别人眼中,你很平凡;
  但你的亲人或爱人看你,就会比一般人多了很多特别的感觉。”
  “喔。”我将万箭穿心图拿出,“所以你是这张图的亲人?”
  “可能吧。”她又笑了笑,“对我的画而言,你也是亲人呀。”
  她笑声未歇,瞥见桌上那片落叶,将它拿起后说:
  “我刚刚正伤脑筋该如何画叶子的一生呢。”
  “是吗?”
  “有的叶子是干枯后掉落,但有的会被风吹落,让风帮它画出生命中
  最后的轨迹。”
  “喔。”我开始听不懂了。
  “我很好奇,如果叶子最后的归宿是鞋底的话,它会有怎样的感慨。”
  “大概会觉得是命运的安排吧。”
  “不。”她笑得很开心,“是命运的捉弄。”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片落叶,还有上面的痕迹。
  “你常来这里吗?”她又问我。
  “两三天来一次吧,已经来了八九次。我每次来都会看到你。”
  “是吗?”她拿起笔,轻轻咬着,似乎正在努力回想。
  “真抱歉。”她摇摇头,“我不记得看过你。”
  “没关系。在高速公路上奔驰的人,通常不会看到路旁的蚂蚁。”
  她笑了一下,拿下咬在口中的笔,说: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太会认人的脸。”
  她右手拿着笔,朝向我的胸口,在空中挥洒几笔。
  “你在做什么?”
  “试着记住你。”她笑了笑。
  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胸前有任何异样。
  “对了,你以后还会常来这里吗?”
  “应该会吧。”
  “怎么回答得不干脆呢?丝毫没有学科学的人应该有的霸气。”
  “好。我会常来。”我问她,“那你呢?会不会常来这里?”
  “应该会吧。”
  “你也回答得不干脆喔。”
  “我不需要霸气呀。”她笑了笑,“我是学艺术的,请指教。”
  她回到她的座位,收拾起她的簿子和画笔,神情显得极为轻松。
  经过我身旁时,她说:“我先走了。”
  “嗯。”
  她要拉开店门走出去时,转过头朝我挥挥手说:
  “Bye-Bye,学科学的人。”
  我也朝她点点头表示回应。
  门把上铃铛的当当声快要停止时,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她是学艺术的,我是学科学的。
  艺术,科学?
  我终于想到合适的名字了。
  拿起笔,在我的万箭穿心图上再画一枝箭,直接命中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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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5 10:57:2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Jhony 于 2016-7-10 15:49 编辑 <br /><br />好看,老大,继续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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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5 10:59:16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Jhony 于 2016-7-10 15:49 编辑 <br /><br />第二章 迷糊
我决定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分别叫做亦恕与珂雪。
亦恕是学科学的,珂雪是学艺术的。
那么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点和场景呢?
就选在刚刚那家咖啡馆吧。
邂逅的时间是秋天午后,屋外有柔柔的风,路旁的树偶尔洒下落叶。
在第三片落叶刚离开树枝时,珂雪拿起画笔,开始在咖啡馆内作画。
而亦恕则在第三片落叶落地的瞬间,踩上第三片落叶,走进咖啡馆。
珂雪为了画沾在亦恕鞋底的叶子,于是他们开始第一次交谈。
就先到这里吧,我也要回去了。
这是我三天来最大的进度,真该感谢那个学艺术的女孩。
拿起桌上的账单,走到吧台结账。
结完账后,我突然想起刚刚那个女孩没有付账!
我是否要提醒老板这件事?毕竟喝咖啡要付钱乃是真理。
可是她给了我灵感,我算是欠了她人情,应该让她省下咖啡钱。
我是学科学的人,当真理与人情发生冲突时,总是站在真理这一边。
“她没付钱。”我指着那个女孩离去的方向。
我的个性是非常直接,不喜欢顾左右而言他。
“你想帮她付钱吗?”
老板的声音低沉又干涩,好像把声音含在喉咙一样。
“今天的咖啡真好喝。”
我的个性是如果不想直接面对问题,就会顾左右而言他。
走出咖啡馆,穿过马路,将自己的身影融入捷运站的人潮。
自从试着开始写东西后,我很努力地观察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四季的天空变化、屋外洒进的阳光颜色、树木的摇曳方向和幅度、
便利商店员工的笑容、等红绿灯的人的表情、擦身而过的人的背影……
但我就是不会在捷运站内看人。
因为我老觉得在捷运站内移动的人,很像一个个罐头。
每个人都把自己包得好好的,外表虽然不同,但还是罐头。
罐头内的东西虽然有差异,但我的眼睛又不是开罐器,怎会知道里面是什么?
所以干脆闭上眼睛,摆烂不看。
我说过了,我的个性是如果不能把一件事做到最好,那就干脆摆烂。
下了车,回到我住的公寓。
刚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时,发现前面的矮桌上放了一叠纸。
第一张纸上写着:“荒地有情夫”。
这应该是我室友大东写的剧本纲要。
我觉得剧名很暧昧,忍不住拿起来翻了几页。
正琢磨着为什么要叫做荒地有情夫时,大东正好回来。
“喂,你怎么取这种名字?”我问他。
他看了看我手上的纸,说:“名字很俗,是吧?”
“俗?”我很纳闷,“这名字不叫俗,只是有点限制级。”
“限制级?”
大东似乎也很纳闷,走到我身旁坐下,我把那叠纸还给他。
“荒地有情天。”他念出来,然后问,“这名字哪里限制级?”
“啊?”我很惊讶,“不是荒地有情夫吗?”
“夫你个大头!”他站起身大声说,“荒地有情天啦!”
我不好意思地陪个笑脸。
其实这不能全怪我,大东写的“天”字稍稍出了头,看起来也像“夫”。
不过在这方面,我倒是满迷糊的,从小就是。
例如童话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我老是念成《卖女孩的小火柴》。
我的个性有时跟穿袜子一样,根本分不清左与右。
“你的小说进展如何?”
大东把“荒地有情天”放下,转头问我。
“刚想好主角的名字以及一开始的邂逅而已。”
“太慢了。”他摇摇头,“我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已经开始接吻了。”
“你又不用上班。”我不太服气,“可是我要上班啊,当然写不快。”
“上班?”他一脸不以为然,“你上班时大概都在偷看女同事吧。”
“你……”我脸颊发烫,说不出话来。
我的个性是如果被别人说中了糗事,就会开始结巴。
“对了,我女朋友晚一点会过来找我。”
“咦?她不是不理你了吗?”
“哪有。我们只是发生一些小误会而已。”
“我知道了。你一定又跟她下跪道歉了吧?”我贼兮兮地笑着,“男儿膝下有黄金是真理,女朋友代表爱情;你跟我不一样,当真理与爱情发生冲突时,你会站在爱情那一边。”
“你……”大东也开始口吃。
我的个性是如果开始说别人的糗事,就会口若悬河。
我再嘿嘿两声,就拿起公文包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个房间没啥了不起的,只是床上特别凌乱。
因为我不想让自己有事没事便躺在床上睡觉。
我的个性是如果不想让自己死于安乐的话,就会想办法生于忧患。
打开计算机,整理一下思绪后,便开始在键盘上敲字。
我写得算顺,不过由于打字慢,还是花了不少时间。
写完要存盘时,想了几分钟还是想不到适合的档名,只好暂时先把档名叫做:亦恕与珂雪。
看了看表,已经很晚了,但大东的女朋友还没来,所以我还不能睡。
说来奇怪,别人都是女友要来时,把室友赶出去,可是大东却是坚持要我在场。
大东虽说是我室友,但其实是我房东,这屋子是他父母留给他的。
他是戏剧系毕业,当完兵后,在广告公司待了两年。
但我搬进来时,他已经离开广告公司好几年了。
这几年他靠做些广告文案和写些剧本过日子,一直待在家里工作。
我伸个懒腰,觉得有些累,走出房门跟大东说我要先睡了。
“你睡客厅好不好?”
“有房间不睡,睡客厅干吗?”
“你睡客厅的话,我可以唱歌或说故事哄你睡。”
“你有病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拜托啦!”大东的语气近乎恳求,“你在的话,她比较不会骂我。”
“我在客厅睡的话,她还是可以骂你啊。”
“不会的,她会怕吵醒你。”
“那我还是可以回房间睡啊。”
“不行啦。你房间隔音太好了,外面发生凶杀案也吵不醒你。”
“要我睡客厅可以,不过我要抵一天的房租。”
“好,没问题。”
“而且我醒来时,要看到我的早餐。”
“你别得寸进尺喔。”
“那我回房睡了。”
“你早餐的饮料要牛奶还是豆浆?”
“豆浆好了。”我走回房间拿出枕头和棉被,躺在沙发上说,“烧饼上的芝麻,黑的要比白的多;油条要酥脆,不要太软。”
“是。”
“跪安吧。”
“混蛋。”大东骂了一声。
我的个性是如果开始捉弄人,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我一觉到天亮,梦里并没有听见大东被骂,醒来后只看到我的早餐。
漱洗完后,我开始找袜子。
对于袜子这东西,我始终是迷迷糊糊的,常常找不到另一只。
后来干脆所有的袜子都买深色无花纹的,只要凑两只穿即可。
虽然深色有很多种,但幸好色差都不大,不易被发觉。
不过袜子看起来都一样了,我却开始分不清哪些是该洗的,哪些是刚洗完的。
穿上两只袜子,再穿好鞋,却发现身上穿的是短裤。
只好再脱掉鞋子、短裤,换长裤,穿鞋子。
通常要出门前,我一定会提醒自己要细心,不要遗落东西没带。
但还是常会忘了某样东西。
今天还好,忘了带的只是早餐而已。
其实我上班的地方,刚好在那家咖啡馆附近。
以前每次下班经过咖啡馆时,都会学大禹,过门而不入。
直到我的下班时间从五点半提前到四点半,我才偶尔进去喝咖啡。
因为公司状况不太好,但老总又不希望裁员而造孽,所以从上个月开始,我们每天少上点班,但月薪也少了几千块。
为了弥补这失去的薪水,我开始帮大东工作。
但我能做的有限,除了帮他处理一些杂务外,顶多在他肠枯思竭时,帮他想想广告文案或是广告的slogan。
像护肤中心的“人尽可肤”、面膜广告的“人尽可敷”。
有次广告公司要找个畅销作家拍洗发精广告,我还跟他建议:“我就是用这种洗发精洗头,愈洗愈有灵感”这个文案。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大东都没有采用我的建议。
虽然如此,他还是会依据我的贡献程度,酌量抵消掉几天的房租。
最近大东接了一个电视台的编剧工作,每天忙着写剧本。
他们那个编剧团队常常要开会,开会的时间也不一定。
一来我不会编剧;二来时间上不能配合,原本是帮不上忙的。
不过有一天我跟他坐在客厅看足球赛时,他问我:
“篮球、棒球、网球等都是一个颜色,为什么足球却是黑白相间的?”
“喔。”我随口说,“足球本来是白色的,但因为老是被人踢来踢去,久而久之被踢成瘀青,所以才会变成黑一块白一块的。”
他转头看着我,打量一会后,说:“你有天分喔。”
“什么天分?”我也看着他,“踢足球吗?我太老了。”
“不。”他说:“你的想像力不错,应该有写小说的天分。”
“是吗?”
“嗯。小说的英文叫fiction,原本就有想象的意思。”
大东拍拍我肩膀,“怎么样?要不要写写看?”
“可是我没写过小说。”我对他摇摇头。
“谁学过抢银行?但第一次抢银行的人,还是可以抢到钱啊。”
“这比喻好怪。”
“别管这比喻了,反正写小说像吃香菇肉羹一样简单。而且如果写得好的话,也许可以赚到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房租喔。”
“真的吗?”我想了一下,“那倒可以考虑看看。”
“不必考虑了,就写吧。”大东说,“不过小说的主题必须是爱情。”
“爱情?”我摇摇头,“我没什么经验,怎么写?”
“写推理小说的作者杀过人吗?写武侠小说的作者是武功高手吗?”
大东笑了笑,“所以写爱情小说的人,干吗要有丰富的爱情经验?”
“说得也是。”我也笑了笑。
“你写完后,我再改编成剧本,说不定有机会拍成电视。”
“听起来好像不错。”我还是有些犹豫。
“当然不错啊,而且女孩子容易对写小说的人产生好感呢。”
“好吧。我试试看。”
我的个性是如果举棋不定,就会让女孩子帮我下棋。
我毕竟是学科学的人,遇到问题时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收集资料。
我到租书店租了很多小说来看,试着研究小说这种东西。
小说跟我以前写的研究报告差异好大,充斥大量的形容词和副词。
像什么“刚强的骑士坚毅的外表中有着冷峻的嘴唇”,好多形容喔。
而且如果把所有的形容词重新排列组合,改成“冷峻的骑士刚强的外表中有着坚毅的嘴唇”和“坚毅的骑士冷峻的外表中有着刚强的嘴唇”,好像也不会差太多。
我还看过“坚定的骑士坚强的外表中有着坚忍的个性和坚毅的神情”,这种一路坚到底的形容词。
连续看了几天的小说后,我便决定放弃这项研究的工程。
因为我很害怕在耳濡目染下,我会把“我在海边等你来”这句话,说成“我默默地在静静的海边悄悄地等着你轻轻地来”。
于是我只好试着去那家咖啡馆找寻灵感,动笔写小说。
只可惜我没经验,光想主角的名字就花了三天。
要不是那个学艺术的女孩出现,我可能还在咖啡馆内画飞箭。
想到小说已经有了开头,我边走边晃着公文包,心情很轻松。
走进公司大门,第一眼便看到总机小姐,她正接电话,没有理我。
总机小姐姓曹,长得甜美可爱,很受公司男同事欢迎。
当老总开始减薪时,因为她要继续待着,所以我决定留下。
我甚至觉得公司里没有一个男生递辞呈的最大原因,也是因为她。
我的个性是如果自觉做了傻事,就会觉得别人也跟我一样笨。
从她第一天上班开始,她就很吸引我,我也很想更接近她。
虽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不过每天碰面总会打招呼,点头微笑。
但没多久我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又是迷糊造成的。
那时她刚拿到公司给的名牌,把它挂在胸口。
我跟她打招呼时,看了一眼她的名牌,然后念出:
“曹礼妈。”
我正觉得这三个字念起来的音好像常听到时,只见她收起笑容,瞪了我一眼。
我搞不清楚状况,摸着鼻子狼狈地回到我的办公桌前。
后来我才搞清楚,她的名字是曹礼嫣,不是曹礼妈。
我很想跟她解释这只是我的迷糊而已,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可是每次看见她时,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连续几天,她对我不理不睬也不跟我说半句话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对她说:“曹……曹小姐,别来无恙吧。”
她只是抬起头看一下我,然后说:“你别来,我就无恙。”
从此以后,只要看见她,我就会因羞愧而有些害怕,甚至觉得她很凶。
我的个性是如果对一个女孩子感到害怕,就会觉得她很凶。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很想接近她。
我总会在起身去倒杯水时,偷偷看她一眼。
大东说得没错,我如果减少偷看她的时间,小说会写得更快。
如果她刚好跟我视线相对,我会紧张得把杯子的水一饮而尽。
因为是热水,所以我常烫到,久而久之我的舌头便比一般人红一点。
每天进公司时,我总会试着跟她打招呼。
但我老觉得我的姿势和神情像极了在树叶间躲雨的猴子。
今天也是如此。
离开她的视线后,我打起精神,再度挺起胸膛,走向我的办公桌。
我的公司虽然不算小,但承包的工程都不大。
我的工作性质很简单,画画设计图,跑跑工地,偶尔出去开开会。
虽然上班时会有很多空闲时间,可以偷空写小说,这是人之常情,但工作要敬业不能摸鱼乃是真理。
我是学科学的人,当真理与人情发生冲突时,总是站在真理这一边。
通常只要坐在办公桌前,我就会非常专注,像老僧入定。
正因为专注,以致于常被电话铃声惊吓到。
照理说,一个迷糊的人应该不会让人联想到专注这种特质,就像看到白雪公主不会联想到妓院一样。
不过我的专注也是有所谓的生理时钟,只要快到下班时间时,就会隐约感到一股杀气,于是自然清醒,准备下班。
按照惯例,我在下班前还会往曹小姐的方向看一眼。
只要看到她起身离开公司,我便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公文包,跟着离开。
如果我够幸运能跟她一块等电梯,她会立刻改变方向,走向洗手间。
我只好一个人坐进电梯,让郁闷与我一同下坠。
今天我仍然跟郁闷一起搭电梯下楼。
从力学的角度而言,电梯上升时,人的体重会增加;
电梯下降时,人的体重会减少。
但在曹小姐不理我的情况下,即使在下降的电梯中,我仍然觉得自己变沉重。
我渐渐体会到,人的感觉常会超乎物理定律之外。
因此就像电影里的超人总在公共电话亭换衣服一样,我总在电梯内改变思考模式,准备进入写小说的状态。
离开电梯,走出公司大楼,右转约三百公尺,就会到达那家咖啡馆。
推开店门,靠落地窗第二桌的桌上仍然摆着“已订位”的牌子。
我还是坐回老位置,靠墙壁的桌子。
从公文包拿出一张白纸,开始琢磨着亦恕和珂雪的个人特质。
想了一会后,我不自觉地拿起笔,又在白纸上乱画圆圈。
正当我的思绪进入那群圆圈所构成的漩涡内时,“当当”声又来了。
我将思绪游离漩涡后,再抬起头时,学艺术的女孩已经坐在靠落地窗的第二桌,眼睛看着窗外。
我正犹豫要不要跟她打招呼时,她转过头,开始在桌子上找东西。
她要找的东西似乎不在桌子上,于是又打开手提袋,翻来翻去。
过了一会,她右手敲一下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她将身体后躺,靠在椅背上,视线开始四处游移。
当她的视线朝向右边时,刚好跟我四目相对。
我点个头,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
她虽因我的微笑而微笑,脸上表情却有些茫然,好像根本不认识我。
照理说我们昨天才见过面,她应该认得我才对啊。
于是我也因她的茫然而茫然,像一只正在思考香蕉在哪里的猴子。
我的个性是如果感到疑惑的话,看起来就会像只猴子,这是我妈说的。
可能她看到我的反应有些诡异,便开口问:
“我们认识吗?”
“咻咻。”我回答。
“啊?”
“很多枝箭射来射去。”我又说。
“什么?”她的表情更茫然了。
我叹一口气,只得说:“学科学的人。”
“哦……”她恍然大悟,“你是昨天的那个人!”
“你好厉害,只经过短短一天,你竟然还能认出我来。”
“真是不好意思,我实在是不太会认人。”
她笑了笑,应该是听出我的话中“竟然”的涵义。
“这不能怪你,我天生长着一副间谍脸。”
“间谍脸?”
“嗯。我这种长相毫无特色,很不容易被认出,所以最适合做间谍。”
“呵呵,你真是爱说笑。这跟你的长相无关。”她顿了顿,接着说,“其实最主要的因素是——我不是用‘脸’来判断每个人的样子的。”
“喔?”我很疑惑,“那你用什么判断?”
“感觉呀。”
“感觉?”我这只猴子,又要思考香蕉在哪里了。
“从我的眼睛看出去,人们的脸都长得差不多。”她边笑边说,“所以我都是依赖他们给我的感觉,去判断个体的差异。”
“你的眼睛太奇怪了。”
“可能吧。”她接着说,“很多动物也未必光靠视觉来辨识个体呀,它们可能靠声音,也可能是气味。如果你养过狗就知道,你再怎么
易容或戴面具,你养的狗还是可以轻易认出你来。”
“这么说也有道理,可是我们毕竟是人啊。”
“人又如何呢?”她笑了起来,“从人们的眼睛看出去,狗呀、猫呀、
猴子呀、老虎呀,它们的脸还不是都长得差不多。”
虽然我还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不过我倒是想起一部电影。
黑泽明的《影武者》中,跟武田信玄长得很像的影武者(替身),可以瞒过任何人,包括武田信玄的亲人,甚至是妻子,但却无法瞒过武田信玄的爱马。
“对了,我有画你哦,要不要看?”她摊开桌上的画本。
“好啊。”我站起身,走到她对面,坐下。
“咦?我的脸有这么方吗?”
画中人物的脸四四方方,而且五官模糊,嘴边还长了几条触须。
“这是我的感觉呀。”
“我的脸明明是圆中带尖,怎么感觉也没办法感觉成四方形的吧。”
我将视线离开画,问她:“你会把一个鸡蛋感觉成一本书吗?”
“这跟形状没有关系,只是我对你这个人的感觉而已。”
她的手似乎拿着一只隐形画笔,在空中画来画去,然后指着那张画:
“你给我的感觉好像做事呀、个性呀都是硬硬的,线条不够smooth。所以对我而言,这就是你的‘脸’。”
“可是我又没留胡子,怎么会有这些须须呢?看起来好像……”
“好像狗,是吗?”她很开心,“你也有这种感觉吧,这就对了。”
“对个……”我硬生生把“屁”吞下,提高音量,“你把我画得像狗,我当然会感觉到是一条狗了!”
她笑得更开心,身体抖啊抖,抖落出很多笑声,“昨天你给我的感觉像是在很努力找寻某种东西,但不是用眼睛找,而是四处嗅呀嗅的……”
“说来说去,你还是说我像条狗。”
“我不是说你像狗。”她摇摇头,“我只是感觉到狗的特质而已。”
听她狗啊狗啊地说,我心里有些闷。
虽然我爸也曾说我像狗,不过那次是因为我趴在地上找掉了的钱。
我仔细回想昨天在这里找灵感的样子,真的会让人觉得像狗吗?
想着想着就入了神,等我回神时,刚好接触到她的目光。
“又感觉到狗了吗?”我问她。
“没有。”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现在的感觉像……”
“像猴子吧,是吗?”
“没错。”她挺直身子,眼睛一亮,“就是猴子。”
“你跟我妈的感觉一样。”我笑了起来。
我的个性是只要有人跟我妈的意见一致,我就会很高兴。
“对了,你刚刚在找什么?”
“笔呀。”她有些沮丧,“我老是迷迷糊糊的,今天又忘了带笔。”
“我也是很迷糊喔。”
“是吗?我感觉不出来耶。”她笑一笑,“如果是迷糊的猴子的话,很容易从树上掉下来喔。”
说完后,她发现咖啡没了,便朝吧台方向伸出右手食指。
“你在做什么?”
“续杯呀。”她说,“我这样比,老板就知道我的咖啡要续杯。”
她低头将视线放在画本时,翻了几页,指着一张画笑着说:
“这张画的主题就是迷糊。”
画中一个女孩子趴在地上,右手掀开床单,似乎朝床底下找东西。
“迷糊?”我想不通画名的涵义。
“你看看,她左手拿着什么?右脚又穿着什么?”
“都是拖鞋吧。”
“是呀。但她竟然还在床底下找拖鞋,这难道不迷糊?”
她笑着笑着,以致接不下话,于是顿了顿,接着说,“其实她只要同时想到左手和右脚各有一只拖鞋就好了,但她始终没办法同时想到手和脚,她一次只能想一样东西。”
“你在画自己吧。”
“对呀。”她笑了笑,“我一次只能想一样东西,于是常犯迷糊。”
“看不出来。”我也笑了笑。
“我常常要坐电梯下楼,却是按了朝上的‘△’。”
“为什么?”
“因为电梯在一楼,所以我要叫电梯上来,然后载我下去呀。”
说完后,她一直笑。我也觉得很好玩,于是跟着笑。
因为我总是看到她专注地凝视窗外,所以很难联想到她有迷糊的特质。
印象中学艺术的人要么颓废、要么前卫,似乎没看过迷糊的。
而且我觉得艺术家的思考比较轻,于是逻辑啊、想法啊,总是飘啊飘的,很难掌握落点和方向。
不像我们这一种学科学的人,思考又硬又重,像混凝土和柏油路面。
思考要转弯时,也是硬邦邦的,而且还要考虑弯道的离心力。
“我有一个方法可以避免迷糊喔。”
“真的吗?”
“嗯。我常常在手心写字,只要随时摊开手心……”
说着说着,我朝她摊开手心,“就可以提醒自己,避免忘东忘西。”
“你手心有字哦。”
“是吗?”我将手心转向自己,上面写着:下午五点半市政府开会。
“哇!”我看了看表,已经快五点半,于是叫了出来。
我从椅子上弹起,朝她说:“我先走了。Bye-Bye。”
转身欲奔跑时,差点撞到正端着咖啡朝她走去的老板。
老板双脚钉在地上,身子微弯并后仰,避过我的正面冲击。
很难想象沉着冷静的人会有这么柔软的腰。
“你还没付账。”他的声音依旧低沉。
看来整间咖啡馆内的人,就只有他不迷糊。
付了钱,冲出店门拦了辆出租车。
到了市政府后才发现,公文包放在咖啡馆没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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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5 11:00:07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Jhony 于 2016-7-10 15:50 编辑 <br /><br />不错不错,还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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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5 11:00:38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Jhony 于 2016-7-10 15:50 编辑 <br /><br />很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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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6 09:30:56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Jhony 于 2016-7-10 15:50 编辑 <br /><br />还可以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勤勤恳恳做人,塌塌实实理事,平平淡淡处世.寂寞的时候,抬眼看看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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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2005-1-16 09:50:50
本帖最后由 Jhony 于 2016-7-10 15:50 编辑 <br /><br />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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