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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刀口十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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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棋摊十年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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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2:53:31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章         避风塘

  次日一早醒来,已经八九点钟光景。小胡子等人洗漱完毕准备出发,江东流也已醒了,靠在床头研究彩票。大圣光着脚丫,趿拉着拖鞋,到阳台上去收自己晒的袜子,却找不着,便失惊打怪地叫了起来,道:“你们谁穿错了袜子?把我的袜子收走了?”一面跑进来,狐疑地朝众人脚上打量。原来大圣这次南下,总共只带来两双袜子,一双黑色,一双蓝色,都是纯棉的,要卖七八块钱一双,穿着舒适,而且脚又不臭。黑色那双昨日回来已经破了,被他扔掉,还有一双蓝色的是前日洗了晒在阳台的,今天却找不到了。平日里这房间就没有什么外人出入,何况这几天春节期间?定然是被人收错了。
小胡子看看自己脚下,又看看其他人,道:“你们有谁收错了袜子?”
老马看了看脚下,犹豫道:“你的袜子啥颜色啊?”
大圣道:“蓝色的!”一眼看出老马脚下穿的正是自己的袜子,道:“你穿错袜子啦!”
老马甚是尴尬,拉起裤管看了看,道:“啊呀,颜色一样,俺没注意,收错啦!”
大圣哭笑不得:“老马,你平时三五天才换一次袜子,咋今天就这么勤快呢?”
老马红了脸,讪笑道:“你穿我那双吧,在阳台上呢。”
大圣看阳台上果然有双蓝袜子,哪里肯要?懊丧地摆手道:“算了算了,老爷子,这双我送你了!我下去买。”
小胡子调侃道:“老马,你那是什么袜子?地摊上批发的东西!你今天穿他的袜子,没觉得不习惯吗?咋的就那么舒服呢?”
老马道:“是哦!我也奇怪呢,这怎么穿着那么舒服?原来是拿错了!”
大圣摇头苦笑,穿着拖鞋跑出去,准备到八街买两双袜子来穿。下楼时刚好碰到秦建,见他面色苍白,一夜之间脸上冒出许多胡茬,眼睛布满血丝,步履蹒跚地慢慢爬上楼来。大圣关切地道:“现在才回?怎么样?”
秦建扶住楼梯喘气,道:“没事,赢了那矮子一千块钱,哈哈。”
大圣道:“怎么下到这个时候?他的棋不难对付啊!”
秦建道:“当然是不难对付,不过我可不能痛下杀手啊!刚开始慢慢钓他,一直到下半夜两点多,始终是个平手。后来,大家都走了,就剩下我跟他两个人,旁边还有个叫什么‘帝国’的家伙在那里看。我准备等那个‘帝国’走了以后再动手,谁知道那个鸟人根本没地方住,平时就是睡在棋馆的沙发上面的。后来我也不管了,连续砍了那矮子几盘,矮子还不清醒,主动涨价涨到一百,我就把他给赢光了,哈哈。”
大圣道:“你耐性真好,叫我早就把他‘喀喀’几刀给宰啦。”
秦建道:“那样你能赢多少?就算你连赢三盘,人家肯定不下了,一百五,扣掉茶位费,没多少啦!再说,这种老江湖不会让你连赢三盘的,很可能输两盘就不下了,那样你更不划算。”
大圣道:“那为什么最后他连输那么多盘给你也不罢手呢?”
秦建道:“呵呵,那可不一样。第一,我们下了很多盘,他内心已经不存在惧怕之意了,认为大家差不多;第二,那时已经是凌晨,也没地方去,赌徒一般到了这个时间,那就准备干通宵的了;第三,旁边看棋的人少,他即使输得很惨,因为没人看见,他也不大在乎了。下彩棋,技术一半因素,掌握对方心理也很重要,能够占到四成,还有一成就是运气了。如果他手里只有两百块,我就白费这番功夫了!”
大圣对秦建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忙道:“哥们,你脸色很差,赶紧上去睡吧!”
秦建道:“是啊,最近这一两年,好像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以前熬夜跟玩似的,现在熬一个通宵好像害了一场大病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大圣道:“熬夜多了,生活没规律,那肯定败身体呀!赶紧睡觉去吧!哦,对了,昨天赢了你八十块钱,退给你。”
秦建连忙推开大圣递过去的钱,道:“哪能要你退?不是你配合,我也不能宰了那矮子啊!我还要感谢你才是呢!不要再提退钱的话,不然你就是骂我呢。”
大圣好生感激,道:“那就谢谢你了!我下去买袜子,没袜子穿了。”
秦建道:“对了,求你个事情。”
大圣道:“说什么话呢?咱们之间还说啥求不求的?你说吧!”
秦建道:“我只要熬了通宵,不睡上十个八个小时那是醒不过来的。但是今天下午有一堂课不能不上,就是那个林浩然,你也见过的,下午一点钟,在避风塘茶楼给他上课,两个小时就完事了。若是别人呢,我也指望不上,但你认识那两父子,你的水平又高,口才也不错,帮我代这一次课怎么样?”
大圣道:“代课倒是没问题,就不知道人家满意不满意。”
秦建道:“所以呀 ,我也不敢委托别人,就是这个道理。你可得给我用点心,免得人家骂我。”
大圣道:“我没教过小朋友啊,怎么教呢?”
秦建疲惫已极,摆手道:“你这么聪明,自然会教得好!我实在不行了,睡觉去了,下午的事就拜托啦!”
大圣还想问他点什么,却见他倚着楼梯扶手,慢慢爬上去了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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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2:56:12 |只看该作者
大圣走下楼,到八卦八街的一个市场去转了一圈。说是市场,其实都是水货,衣服、鞋子、皮带、钱包、袜子、影碟、剃须刀等等,琳琅满目,且价格低廉,面对的主要是打工族。大圣平日里对袜子是比较讲究的,纯棉的是唯一选择,多少年都不穿化纤的了。但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也不得不紧缩银根,凑合着买了两双薄薄的袜子,总共才花了三块钱。回到宿舍,换上刚买的袜子,倒也还满舒适的。此时满屋子人都已不见踪影,只剩秦建一人躺在床上,那呼噜打得是惊天动地,酣畅淋漓。大圣觉得纳闷:怎么秦建这样身材的人也能够打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呼噜呢?难怪大家都不堪其扰,纷纷溜之大吉了呢!
想到下午要去避风塘茶楼帮秦建去教林浩然,大圣心里有点忐忑不安:自己从来没有教过棋,有一种“老虎啃刺猬,无从下嘴”的感觉。短短两个小时,如何让小孩学到东西?如何让家长感到满意?很明显,秦建让人代课的行为肯定是会让林毓辉感到不快的,毕竟大家刚刚认识不久,上第二堂课就请人代劳,委实有些说不过去。但反过来说,假如自己把这一堂课上好了,家长与孩子都比较满意的话,那点小小的不快一定会烟消云散的。见时间尚早,大圣决定去深圳书城看看书,紧急充一番电。
本来书城离八卦岭也不远,走路过去的话也就二十分钟的事,但大圣为了节约时间,也就不吝惜那两块钱车费了。来到书城四楼,想到不久前在这里被人提了款,不禁有些警惕,四周打量一阵才走过去翻书。想到自己身上剩下不到两百元,又暗暗好笑,已经是彻底的无产者了,竟然还怕被贼惦记,这不是典型的被迫害妄想症吗?
要说开架售书这件事确实是好,你只要有时间有精力,就是在书城呆上一整天,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大圣如饥似渴,在四楼看了一本又一本棋书,渐渐的在心里有了一个框架,知道下午这堂课应该怎么上了。闭上眼睛想了一会,觉得自己的教学计划堪称完美了,不禁有些激动,看来只要用心,教棋也并不困难,自己的表达能力和沟通能力至少不比一般人差,应该是能够不辱使命了。
心中一宽,出了书城,在书城南面的金塘街一家“家家长沙粉面馆”吃了一碗牛腩面,或许是心情好,觉得这面特别好吃。看看时间已到十二点半,从这里走路到避风塘大约需要十分钟,便精神抖擞地迈步出发了。大圣是个守时的人,说好了几点就是几点,宁可自己等别人,也不要别人等自己。
红岭大道上,荔枝公园北面有一条东西向的小路,名叫松园路,路两边种着巨大的细叶榕,浓荫蔽日,四季长青。路的中段,有一家不大的门面,但里面曲径通幽,空间颇大,这便是避风塘茶楼了。大圣走进大门,便有身着民族服装,眉目如画的女服务员上来热情招呼。大圣道:“我约了朋友的,先等一会。”服务员便客气地引他到大厅里择了一个座。大圣坐下来四处打量,见室内光线幽暗,陈设古朴,所以桌椅均是仿明清风格的,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往里面看,一条长廊弯弯曲曲,两边俱是雅间,每间雅室门口都挂着对联。大厅正中央摆着一个怪模怪样的香炉,里面焚着香,也不知是什么香料,闻着甚为舒服。厅里除了大圣外,还有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聚精会神,仿佛是在下棋。大圣起了好奇之心,不由站起身来,踱过去看。
只见面朝大圣的这人,大约四十多岁年纪,微微秃顶,戴着一副眼镜,西装革履,甚为儒雅,身边放着一个公文包;背对大圣的这人一头乱发,左手夹着一支香烟,右脚脱了鞋,把腿放在椅子上不停晃动,茶几上明明有烟灰缸,他偏把烟灰弹得满地都是。两人之间的大茶几上摆着一副象棋,已经下到了残局。穿西装的人大圣素未谋面,抽烟的人看背影似曾相识,却看不到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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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3:00:37 |只看该作者
大圣正想走近一点看看具体局势,忽听门口服务员热情地叫道:“林总来了!”
大圣回头一看,见林毓辉带着林浩然,笑眯眯地走了进来。林毓辉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茶叶罐,,林浩然则拿着一副象棋,东张西望。林毓辉进门以后抬腕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大圣迎上去,微笑问候。林毓辉始而一愣,接着想起来曾经在荔枝公园见过,忙上前握手:“你好你好。”
大圣道:“是这样的,我是秦建 的朋友,他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来不了,委托我来给林浩然上课。”
林毓辉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但转瞬即逝:“哦?没问题呀!他怎么了?是病了吗?”
大圣有些尴尬:“啊,倒也没什么病,就是人有点不舒服,来不了。。。。。。”
那穿西装的中年人见了林毓辉,高兴地叫道:“哦,是林总啊!好久不见啊!”
林毓辉一看那中年人,颇为兴奋,快步上前与之紧紧握手,笑道:“刘律师,你怎么在这里玩啊?真的是好久没见到你了,还好吧?”
刘律师咧嘴笑着:“我一切都很好,你生意兴隆啊?”
林毓辉道:“托福,托福!上次的官司多亏了你呀!怎么,在这里下棋?”
刘律师道:“是啊,我搬家了,现在住在都市名园,离这里很近,经常来玩。”
大圣见他俩相谈甚欢,便站立一旁,此刻方才看清与刘律师下棋的那人,怪不得背影有些熟悉,原来却是刚到八卦岭时,与黄贵品在巴登街小店门口碰到过的贾大师。当时此人盛气凌人,弄得黄贵品落荒而逃,令大圣颇为不忿,没想到在这里相遇。
林毓辉与刘律师寒暄一番,道:“你下棋吧,我有点事,待会再聊。”
刘律师道:“你忙,你忙。”
女服务员把林氏父子、大圣带到最里面一间雅室,一掀竹帘,笑眯眯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圣见那门旁对联上写的是“石鼎煎香俗物尽洗,松涛烹雪诗梦初灵”,不由暗暗喝彩。林毓辉彬彬有礼地请大圣先进了房间,方才跟着进来,对那女服务员道:“阿芳,麻烦你用我存在这里的水烧开了送过来。”阿芳答应着去了。林毓辉把茶叶罐放在桌上,问了大圣姓名,欲待递名片,大圣道:“上次已经给过了,我有。”林浩然此时已经把棋子在桌上摆好,大圣看时,却是一副晶莹剔透的玉石棋子,一边是白底红字,一边是黑底白字,煞是精美。
大圣定了定神,问道:“林浩然,你的残棋、杀法之类的学到什么程度了?”
林浩然想了想,道:“以前在初级班的时候,明老师教过杀法,基本上都学过了。实用残局只学过一些简单的,比如独马擒单士啊,三仙炼丹什么的,复杂一点的就没学。”
大圣道:“独马擒单士,熟练掌握了吗?”
林浩然有些不屑的样子,撇了撇嘴,道:“太简单了,七步呗!”
大圣伸手把棋子扒拉开去,棋盘上只留下了一个红 帅、一匹红马,一个黑将、一个黑士,然后把红马放在红方的右下角,离黑将最远的地方,再把黑老将放到九宫正中央,把红帅置于六路。林浩然父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有些迷惑地望着他。
大圣道:“比如说,这是深圳市少年赛的最后一轮,你和黑方争夺冠军的关键比赛。你要是赢了,就是冠军,如果和棋,就是亚军,走到了这个必胜的残局。”
林浩然眼睛发亮,连连点头;林毓辉脸上露出了笑容。
大圣继续道:“但是,现在你的时间只剩下了一分钟,而对方还有大把时间。你能够保证在一分钟之内把棋赢下来吗?”
林毓辉面带微笑,赞许地点了点头,看着儿子。林浩然抿着嘴,忽闪着大眼睛,想了一会,摇头道:“我觉得我不能,但我想先试一试。”
大圣道:“好吧,那你走红棋,我走黑棋。”
林毓辉道:“需要棋钟吗?我们今天没有带棋钟来,要不我打电话叫司机送过来?”
大圣道:“那倒不用,只是试一下而已。好的,开始!”
林浩然连续跳了三步马,就控制了黑将的活动范围,逼得大圣只好平将,让出中路,林浩然趁机老帅占了中。大圣赞道:“好!第一个步骤走得很好,头脑很清楚!”
林浩然道:“那肯定得先占中啊,不然怎么赢你?”
大圣口里说话,手中不停,道:“那现在是第二个步骤,如何走成‘三子同线’?”
林浩然走棋的速度慢了下来,道:“老师没教过我们怎么走成‘三子同线’,我只知道走成‘三子同线’就赢了,七步可以吃到士。”
大圣道:“好啊,那你就想办法走成‘三子同线’吧!注意,你的时间还剩下不到五十秒,快超时啦!”
林浩然漫无目的地把马跳来跳去,却始终不得要领,他的眉头渐渐拧紧了。林毓辉也饶有兴致地在一旁思索,满脸笑意。林浩然的马左跳右跳,往往差之毫厘,始终不能够把黑棋逼成三子同线。(即红马、黑士、黑将三子在九宫的第二横线上紧贴着排成一条横线)
大圣见他如此,笑道:“怎么样?时间快到了啊!”
林浩然一咬下唇,摇摇头道:“我超时了!”说罢羞涩地笑了笑,抬眼看看父亲,又看看大圣,“老师,这棋应该怎么赢啊?”
大圣道:“这样,现在我下红棋,你下黑棋,我二十步之内赢你。”
林浩然道:“好啊!”
两人把棋盘颠倒一下,重新摆回最开始那个局面。大圣执红,也是连跳三步马,逼得林浩然出将让开中路,然后大圣帅占中 ,林浩然只能够升起老将。这时,大圣将马从四路跳回到二路,同时说道:“你记住这一步,非常关键!”
林浩然不吭气,补了一手士;大圣走了马二进三胁士,道:“上一步退马的目的,就是为了现在跳到这个‘钓鱼马’的位置。走到这里了,就一定能够逼得对方走成‘三子同线’!”
林浩然又把士退回去,大圣立即走了帅五进一,道:“关键时刻要利用‘等着’,打破敌人的联防。”
此时林浩然见已经不能够走士,而老将既不能够入中,亦不能退底,只得爬上三楼 。
大圣拍马跳入对方九宫底线,道:“记住这一招,这叫‘蛟龙入渊’,渊是深渊的渊。”
林浩然退了步老将,大圣接走马四退六,笑道:“怎么样?三子同线了吧?”
林浩然一看,咧嘴笑了:“咦?怎么回事?真的哦!那刚才我如果不走老将呢?我上士。”
大圣道:“你上士,我也是走马四退六,你的士走得动吗?不还是走成三子同线吗?”
林浩然一想,确实如此,不由笑道:“好玩!”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大圣边走边念口诀道:“回马叫将进捉士,复退河头上公顶,跑向炮台奔象位,叫将擒士奏凯歌。”七步擒士,然后利用等着困死黑将,前前后后总共花了十九步。
林浩然只顾咧嘴傻笑,林毓辉大感兴趣地问道:“那,这个有什么诀窍吗?”
大圣道:“当然有的!第一个步骤呢,浩然已经知道了,那就是无论什么图形,利用等着一定可以抢占中路。第二个步骤,也是最为关键的步骤呢,就是马的回环跳跃,一定要往对方老将同侧跳,跳到‘钓鱼马’的位置,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林浩然道:“我再试一试。”
两人演变了一番,果然是屡试不爽,林浩然兴高采烈,林毓辉微笑道:“听您今天这么一讲,连我都受益匪浅。”
这时阿芳提了煮好的开水进来,林毓辉亲自拿出茶叶沏好茶,恭恭敬敬递给大圣,道:“您品尝一下,这是特级龙井,这水是我朋友专门从杭州给我带过来的‘虎跑泉’的泉水。”
大圣端起茶杯,未曾饮用,先闻到一股浓烈的茶香,不由深吸一口气,赞叹道:“真香啊!虎跑泉水龙井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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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毓辉很高兴地笑道:“哦?您也喜欢喝茶吗?”
大圣道:“其实也不是特别喜欢,很随意的。只不过我对这些传统的东西还是很有兴趣,愿意去了解---再说,我父亲倒是特别爱茶,喝了几十年了,所以我略知道一些。”
林浩然却不喝茶,只是倒了一杯白开水,喝了一口道:“老师,再讲一个残局吧。”
大圣道:“嗯,你对基本杀法都有了一定的了解,但并不能代表你完全熟练地掌握了--刚才这个就是例子,是吧?”
林浩然道:“嗯。”
大圣道:“下面我们就来看看一个车马冷着的残局,这一类残局的难度是相当高的,因为选择多。选择越多,犯错的几率就越大。”
林浩然道:“老师,什么叫鸡绿?”
大圣有些尴尬,觉得自己用词有点过于书面化,没能顾及授课对象的文化程度,当下一笑道:“就是可能性!好比你走到一条三岔路口,前面两条路,那么你犯错的可能性就是百分之五十;那么你走到十字路口呢,就有三种选择,而只有一种是对的,所以你犯错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六十六。在下棋的时候,也许你会遇到十种选择,你犯错的可能性就增加到了百分之九十,就是这么个意思。”
一边说着,大圣手里也没闲着,很快就摆了一个残局:红方车马双相,黑方四卒士象全。黑方四卒已经全部过河,将红方的帅府围得风雨不透,即将隔步成杀。而红方的一车一马已经远征在外,根本无法回来防守。这个残局就是要求红方如何熟练地调动车马,步步催杀,最后捷足先登。对于一般爱好者来说,此局难度是相当大的,但攻杀的方法十分精妙,研习此局以后必定会起到举一反三的效果。
果然林浩然紧锁双眉,咬紧下唇,踌躇许久不敢轻易落子。
林毓辉忍不住道:“看这么久干什么?第一步必须得跳马将军啊!”说罢伸手去拿红马。林浩然对此表示了极大的不满,强烈抗议道:“你干什么?不要动棋!”
林毓辉笑笑,收回手,道:“你只能够走这一步啊!”
林浩然道:“那当然是走这一步,我在想下面的变化,你别吵。”
大圣笑着对林毓辉道:“他这个习惯很好,没有想清楚之前轻易不落子,可以锻炼自己的心算能力。”
林毓辉颔首表示赞同,摸出一盒烟来,自己叼上一支,然后又递给大圣一支。大圣看看林浩然,笑道:“有小孩在这里,不好吧?”
林毓辉道:“没事的,他有免疫力了!”
林浩然道:“我老是抽你的二手烟,已经被你把肺都熏黑了!”
大圣烟瘾虽大,但也颇知礼仪,克制自己的欲望,摆手道:“谢了,我等会再抽。”
林毓辉见大圣如此,更添敬重之意,道:“那我去外面抽一支吧!大厅那位刘律师是我朋友,以前帮我打赢了一笔官司,为我挽回了很大损失呢!我去和他聊聊。”
林毓辉走出雅间,大圣给林浩然详细讲解了此局的破解方法,其中车马冷着的技巧构思奇特,妙趣横生,犀利精准,喜得林浩然抓耳挠腮,反复演练了几遍,直到精熟方才罢手。讲完这两个残局,大圣让林浩然把棋子全部摆好,道:“咱们还是下一盘吧,看看你的布局学得怎么样。”
林浩然架起当头炮,大圣应以屏风马,双方演成中炮过河车互进七兵(卒)的大路棋。走到这里,一般都是选择平炮兑车的了,但大圣早有准备,要教林浩然一路冷僻变化,便走了一步炮2进4。
第五回合便飞炮过河,蓄意挑起对攻,是现代棋手在老式弃马局的基础上研发的新布局武器,东北棋手尤为擅长。这类布局的中心思想是以我为主,以左马为诱饵,换取双车双炮迅疾展开攻势,其中陷阱很多,实用价值很高,称为“新式弃马局”。大圣以往并不喜欢此种悬崖搏斗的下法,但在一次市赛上由于积分原因而冒险一试时,效果却出奇地好,对手稀里糊涂就败下阵来。尝到甜头以后,大圣有意识地多方搜集此类布局的名手对局资料,细加参详,尤其是看了某大师的名著《布局陷阱》后,大受启发。再后来,随着网络的普及,大圣接触了《联众象棋世界》,在网上杀得天昏地暗,印证了许多从书本上学来的东西,感到技艺大增,受益匪浅。从那以后,若是面对低手,首次交锋大圣往往会以弃马局相试探,屡试不爽,战绩辉煌。因此,大圣上午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教林浩然这一招。当然,大圣心里也有些不安,毕竟这个布局太过尖锐,不属于堂堂正正的后手正应,假如林浩然在大师那里学了什么破解之法,自己岂不是飞蛾扑火,自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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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浩然见大圣飞炮过河,其目的不外是要炮击三路兵,略一思忖,走了兵五进一。既可破坏对方意图,又能从中路给黑棋施加压力,同时对黑左马的威胁依然存在,岂不是一举三得吗?
大圣不慌不忙,飞起右象。此步固然是加强中路防御,但也有补士抢出贴身车的后续手段,同时也含有以左马为饵,引红的过河车来压的意思。
林浩然少年心性,又没学过这个布局,见敌人阵地有隙,哪有不攻击的道理?但他与其他小孩不一样的是,可能别的孩子想都不想就直接压马了,但他还是眨巴着眼睛看了一会,确信没有什么危险,才走了车二平三。走完以后还抬头瞟了大圣一眼,有些忐忑地笑道:“看看你有什么陷阱?”
大圣道:“你觉得我会怎么办呢?”
这下倒把林浩然给问住了,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笑道:“不大清楚。你这马又没有人能够保护,不可能白让我吃掉吧?但是要说你退窝心马的话,我感觉也不大可能-----那不是很被动了吗?所以,我还是压马试一试,看看你准备干什么。”
大圣心下甚喜,觉得这小孩有头脑,而且容易沟通,笑道:“我还真的不会退窝心马,你猜对了!”说罢,补了一手士4进5.
林浩然大出意料之外,蹙眉道:“真的弃了?”咬住嘴唇,目光炯炯看着棋盘。
大圣面无表情,道:“是啊,难道我真的退窝心马不成?”
林浩然爽快地车三进一把马吃了,道:“看看你有什么招!”
大圣接着走车1平4,贴身车。
林浩然审视局面,发现大圣接下来可走车4进6,煞是厉害;又觉得自己吃马以后车陷险境,动转不灵,便走了车三退一,随时准备车三平二拖住黑方的无根车炮。
本来此刻黑方比较客观的下法是走炮8进3骑河,但大圣想展示一下弃马局的威力,决定以欺着出奇制胜,他接走车4进7入仕角捉炮,野蛮之极,也霸道至极!
林浩然所顾虑的只是车4进6威胁三路兵,而退车以后已经不惧这路攻法,感觉白白吃了黑方一马,连骨头也不带吐一根,心中警惕之意已经尽除。见大圣进车捉炮并无多大意义,只要稍微抵挡一阵,渐渐就可发挥多子的优势,当下就走了炮八平七。
大圣接着走出一步炮8进7,左炮沉底,颇具古典杀法的神韵。其实,此乃一步破釜沉舟的骗着,若是红方应对得当,黑方将明显处于劣势。但若红方大意不察,瞬间崩溃也是极其可能的事情。一来,此种陷阱计谋颇深,仓促之间很难破解;二来红方的正解也玄妙无比,若是不识此阵者,除非具备极高的棋力,短时间内难以想到良策。当然,大圣此举具有极大风险,但他有十成把握认定林浩然绝不会窥破此阵的奥秘。
林浩然自开局以来,每一步都走得不疾不徐,唯独这一手却走得快了些。他见大圣使出这类似《橘中秘》上面的招来,不由一哂,立即走马三退二吃了炮。在他看来,接下来黑方必然走车8进9,自己再作打算不迟。
却不料大圣并不吃马,而是炮2平5当头一将!初时林浩然不以为意,信手准备补仕时,突然脸色大变!却原来此刻红方并不能够仕六进五,黑可将5平4,立成“铁门闩”绝杀。
既有此厉害手段,红方便不能够补左仕,只能够走仕四进五。接着黑方再走车8进9吃马,此时吃马以后顺便催杀,威力无穷。红方苦于仍然不能车三平四,因黑车8平7,车四退六,黑依然将5平4绝杀!
林浩然只好出帅避难,同时笑道:“哎呀,我要输了!”
大圣也不答话,车8平7杀相一将,林浩然上帅,大圣再退车一将,林浩然费了踌躇。因为他看到如果退帅,大圣可以炮5进2,黑虎掏心,立即绝杀无解。犹豫一会,林浩然老帅爬上三楼,笑道:“只能上天啦!呵呵。”
大圣点头,心中暗暗赞许:一般的小孩碰到此种尴尬局面,可能只是聊尽人事了,哪里还会研究退帅与升帅的区别?虽然结局一样,但此子显示出的良好心理素质殊堪嘉许,他日必成大器。如此美玉良材,可惜自己只能给他上一次课罢了,不免心下有些怅然若失。当下大圣依然炮5进2打仕,此乃最后一击。不得已以仕吃炮后,大圣车7平5坐花心,双车威力无比。眼见得下一手车4进2的杀招无法化解,林浩然一笑认输:“输了!老师你这一招真厉害,我怎么输得这么快?快教我!”
于是大圣与林浩然复盘,告诉他面对黑方第五手飞炮过河后,有兵三进一和兵五进一两种应对,并一一推演一番。待摆到实战第六回合,大圣道:“此时有压马的下法,也有不压马的选择。”
林浩然道:“就看实战吧!我压马以后是不是就必输呢?”
大圣道:“那也不是,只是你后来走错了。”
两人摆到大圣进车捉炮以后的盘面,林浩然道:“我这步炮八平七应该是没错吧?我当时以为要赢了,觉得走车三平二都没问题。”
大圣道:“岂有此理?平炮肯定是对的,哪有平车白白让人吃炮的道理呢?何况吃炮以后你还要逃一步马,岂不是大大的落后了?”
林浩然道:“但是你的攻势也没有了啊?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可以牵死你的无根车炮,那样我难道不主动吗?”
大圣道:“你如果那么下(车三平二),我车4平2吃你炮,你必须马八进九是吧?”
林浩然点头道:“那肯定。”
大圣道:“我接着走车8进1,谁好下?”
林浩然冰雪聪明,忽闪着眼睛看了看,已知其中奥妙,笑道:“哦!明白了,你接下来可以走炮2退5生根。”
大圣道:“聪明!那你认为这样的局势,红方双马都不活,黑棋士象工整,又有双炮的配置,谁好下呢?”
林浩然笑道:“自然是黑棋好下,好下多了!”
大圣道:“所以呢,你炮八平七肯定是对的!错就错在下一步。”
林浩然道:“哦?我以为你炮沉底以后,我必须得踩你呢!那不换炮我该走什么?”
大圣道:“换炮以后被我当头一将,你就输了!所以,这步应该走炮七进四打卒,腾出马八进七防守的地方来!”
林浩然默然看了一会,恍然大悟道:“真的呢!你这个铁门栓太厉害了,我要是能够走到马八进七就不怕了!”
大圣道:“所以呢,我车4进7捉炮是个骗着,其实也不对,这个带有赌博性质。正确的走法是炮8进3.”
林浩然不解道:“这个炮走到这里有什么作用啊?我怎么看不懂?”
大圣与之拆解一番,林浩然兴致勃勃,直听得连连点头,喜笑颜开。
两人正拆得兴浓,林毓辉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怒容。
林浩然笑道:“老爸,老师讲得真好!我觉得他讲的东西我一听就明白了,特别容易记住。”
林毓辉顿时笑容满面道:“是吗?老师给你讲的什么内容啊?我也学习学习。”
大圣与林浩然将刚才下的棋又重新复了一遍,其中关节处大圣抖擞精神,又细细地演变了一番,直听得父子俩频频点头,喜不自禁。
林毓辉看看手表,见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了,便对大圣道:“老师辛苦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浩然还要去学一个小时的钢琴呢。”
大圣如释重负,总算不辱使命,圆满完成了秦建交代的任务。
林毓辉却坐着不动,打了个电话:“你过来避风塘吧,开我的车把浩然送去学琴。”
林浩然道:“你给阿火打电话吗?怎么你不送我吗?”
林毓辉道:“嗯,让阿火送你吧,我跟老师还有点事情。”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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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圣听了,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以眼神相询。林毓辉却不吭声,递了一支烟给他,道:“喝茶吧!”大圣也不好问,点了烟,两人品茶,说些闲话。恰好林浩然要上洗手间,因他父子俩是常来的,也不需要问人,自己径自去了。林毓辉见儿子出去,对大圣淡淡一笑,道:“呵呵,刚才出去看刘律师下棋,被人家抢白了一顿。”
大圣道:“被谁呢?刘律师?”
林毓辉道:“怎么会呢?是和他下棋的那个家伙。我哪里知道他们是挂彩的呢?见刘律师落了下风,便忍不住帮了一句。谁知道那家伙把眼睛一翻,嘴里就不干不净的,说是带了彩的,一百块一盘。我也知道自己冒失了,观棋不语嘛!也没说什么。等到一盘下完,刘律师还是输了。那家伙把钱一收,却对我挑衅,说:‘有本事你来下啊!’本来呢,刘律师的底细我也知道一些,论水平还真的不如我,但我看那家伙有点来历,恐怕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钱嘛倒是小事情,若是输了棋给他,恐怕他又张狂得不知自己姓什么了!我想等我司机来了以后,把浩然送走了,你出去和他下几盘。你也不用有什么顾虑,输了我来买单,赢了你自己拿走----好好教训教训那小子。”
大圣听了这话,正中下怀---心里早对那贾大师憋了一肚子火,今天可不是冤家路窄吗?当下笑道:“原来这样,怪不得你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只是一桩----他不知道跟不跟我下呢?”
林毓辉道:“他狂得很呢,我刚才已经拿话把他挤兑住了,不可能不下的。”
此刻刚好林浩然回来了,林毓辉便使个眼色,大圣就不做声了。闲聊了一会,就见一个瘦小的年轻人风风火火走了进来,与林毓辉打招呼,两人说的是潮州话,大圣一句也听不懂,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片时,那阿火带了林浩然走了。林毓辉微笑对大圣道:“走吧。”
大圣曾经看过贾大师的棋,知道此人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毕竟没交过手,又是在林毓辉跟前,心里还是有点紧张。两人来到大厅,林毓辉招手叫来服务员道:“阿芳啊,这里所有的帐都记在我名下。”
贾大师看了大圣一眼,大圣垂下眼帘,并不与他对视,安安静静地坐在刘律师身边看棋。林毓辉面无表情地对贾大师道:“和我朋友玩两盘?"
贾大师笑道:“没问题呀!等我下完这一盘再说。”
刘律师见大圣坐在身边,且又是林毓辉的朋友,便对他点点头,客客气气地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过来。大圣双手接过,赧颜道:“不好意思,我没名片。”林毓辉道:“他没带。没关系,刘律师是好朋友,深圳第一名嘴,哈哈。”
大圣看时,见名片上写的是:“深圳市鸿泰律师事务所    刘国基律师”,便一笑收起了,道:“刘律师好。”
刘国基微笑点头道:“你们下吧,这盘我又输了。”
大圣仔细看棋盘时,见已进入中局,贾大师多双兵一相,且子力占位甚好,确实已是胜势。刘国基爽朗一笑,推枰认输,递了一百块钱给贾大师,道:“今天输了几盘给你了?”
贾大师笑呵呵接过钱,道:“没什么大输赢啊,好像就是赢了你两三盘吧?”
刘国基道:“不止,哪里才两三盘呢?至少输了五盘吧,或许是六盘。”
贾大师喜笑颜开道:“是吗?哈哈,那可能吧!我也没注意。”
刘国基对林毓辉比较了解,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极有主见极有眼力的,既然拉了大圣出来,自然有些把握。当下欠身挪开,示意大圣接手。大圣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也不吭声,知道贾大师是个老江湖,生怕言多有失。贾大师睃了他两眼,见是个生面孔,素来不曾见过,那心就有一半放进了肚里,一面摆棋一面问道:“朋友好像有点面熟?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的?”
大圣尚未答言,林毓辉冷笑道:“他是海员,两年没回国了,你在哪里见过他?难道在巴西吗?”
大圣见他这样说,倒不好做声了,便微微一笑。
贾大师知道海员的收入很高,但看看大圣,穿着又很随便,虽说不上寒酸,但也差不远了----惟有手腕上戴的一串佛珠,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看来不是俗物。当下便有几分信了,试探道:“我们没下过啊,就二十块一盘,小玩玩吧!”
此言一出,大圣倒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心下正在踌躇,就听林毓辉呵呵地冷笑了一声,刘国基也望着贾大师笑了。大圣也跟着笑,意味深长,眼里带些鄙夷之色,弄得贾大师渐渐地脸上红了起来,道:“那你说下多少?”
林毓辉道:“你们平时在海上,船员互相之间下多大的?好像是五百起步吧?”
大圣怕把贾大师惊走,道:“嗯。。。。。。一般是下五百,不过有时候也不下这么大,两百也下过。”
林毓辉把半包软“中华”信手掏出来,敬了大圣一支,自己摸了一支,取出精致的进口打火机,“蹭”的一声点燃了,淡淡道:“那就下两百玩玩吧!反正是消磨时间。”
贾大师气势已馁,道:“不不,还是下一百吧。”
大圣不会讲价,又怕僵持下去贾大师真的惊走了,便道:“一百就一百吧。”
林毓辉本来还想谈谈价格,见大圣已经同意了,虽然意犹未尽,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不吭气了。贾大师抬手就是中炮架了上来。
大圣道:“怎么你先走?”
贾大师道:“呵呵,谁先走不是一样的吗?”
林毓辉道:“等等,你们下几盘啊?”
贾大师眼珠转了一转,道:“分先嘛,肯定是下个双数,就先下四盘怎么样?”
大家均无异议,大圣便走了屏风马。两人循规蹈矩走了几个回合,竟然与刚才林浩然走的一模一样。也是到了大圣作选择的时候,大圣心里一动,便依样画葫芦,走了炮2进4.
说来也是巧,贾大师的应着居然与林浩然完全相同,他也是冲中兵、压马,然后吃掉弃马再退车。大圣一来觉得有趣,二来有林毓辉在侧,胆气也壮,三来料想贾大师不懂此套路,便毅然伸车仕角捉炮。贾大师也是炮八平七,然后大圣走炮8进7沉底。
刘国基不识此阵,惊疑地瞪大了眼睛,望望林毓辉。林毓辉吞云吐雾,意态悠闲,对他笑了笑。
贾大师比起林浩然来还是老练一些,他想了一会,先走仕六进五逐车。大圣走了车4进1.
贾大师此时再走马三退二吃炮,大圣车8进9吃回。贾大师要处理黑方车4平2捉死马的问题,本来是要马八进九的,但发现有问题:如果那么一走,大圣炮2平5摆上中炮,岂不是马上就完了?陡然发现这个问题,他吃了一惊,意识到有些不妙。想了好久,才无可奈何地走了一步炮五进一。
按照他的构思,大圣接下来肯定是车4平2,那么他就可以相七进五补上,待大圣炮2进3打马后,红方可以兵七进一、兵五进一,仍然是互有攻守的局面。谁知大圣竟然对追回一子毫无兴趣,硬生生走了车8平7斩相。这一步出乎他的意料,细看之下发现确实凶狠。没办法,只得暂时马八进九,走一步看一步。
大圣接下来走车7退2捉炮。
他不以追回失子为意,而是攻城拔寨,步步紧逼,令林毓辉与刘国基大为赞赏,两人对视一眼,心下暗暗钦服。贾大师却坐立不安,口中“啧啧”有声,狼狈不堪,无可奈何之下走了炮七平四。接下来大圣挥炮打兵逐车,贾大师车三平四;大圣再走车7平8,贾大师仕五退六。大圣看得真切,一步车4平6锁住咽喉。面对大圣下手进炮将军再分边绝杀的手段,贾大师无以为继,只好懊恼地一挥手道:“输了!”
两人默默摆好棋子,贾大师掏了钱,示意大圣先走。
大圣心想:“这一盘却不能够用布局套路赢他了,否则打草惊蛇,他必然是不下了的。”于是缓缓走了一步士角炮。
贾大师见首局脆败,自然知道是中了飞刀,心中已有惧意,但还存在一个侥幸的念头:拳打不识----莫不是我刚好走到他熟悉的套路里面去了?且看这一盘如何,再做计较。见大圣走了士角炮,并无什么攻击力的,心下一宽,便还了一个左中炮。
两人走成先手反宫马对后手五七炮的阵势,虽然盘面上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其实贾大师的布局已经吃了暗亏---只他茫然不知而已。你道为何呢?原来后手反宫马亦可与先手五七炮分庭抗礼,何况先手呢?只不过没那么明显罢了。刚才那盘,大圣演的是“急急风”,兔起鹘落,电闪雷鸣;这盘换成了绣花功夫,不紧不慢,锱铢必较,渐渐形成多双卒之势。贾大师一路掣肘,欲待拼命,却又无从发力;想要兑子谋和,却始终忌惮那两枚小卒,实在窘迫。大圣慢条斯理地推进,又赢了第二局。
第三盘贾大师仍然是中炮,大圣也不换内容,依旧走弃马局。贾大师吸取首局教训,这回不敢轻易压马谋子了,而是见怪不怪,循序出动子力。大圣对此局面可说是千锤百炼的,看似信手拈来,实际上每招每式都是经得起推敲的。两人进入中局,贾大师为大圣气势所慑,未免有些疑神疑鬼,出招渐渐缓慢,竟似抱了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思想,畏葸不前。但大圣与之相比,力量强了不止一个档次,痛下杀手,妙招迭出,贾大师看看抵挡不住,嘴里开始唧唧歪歪:“这么厉害?你是专门下棋的吧?”
林毓辉见大圣施展手段将贾大师杀得落花流水,不由心花怒放,呵呵笑道:“你呢?你不是专门下棋的吗?”
贾大师脸上变色,想要说点什么场面话,看林毓辉的派头也不是好惹的,加上又不是在巴登街自己的主场,只好忍气吞声。三盘下来,贾大师会了帐,明知不是大圣的对手,第四盘就不敢再下。他假意掏出手机,装作接电话的样子,煞有介事地胡诌了几句,便起身道:“家里有事,催我回去呢!改天再和你下!今天状态不好。。。。。。”说罢,也不管他三人如何反应,一溜烟地走了。
刘国基伸出大拇指对大圣道:“高手!下得太漂亮啦!”
林毓辉略带遗憾,笑道:“可惜了,跟他下小了,不然让他血本无归,哈哈。”
刘国基见林毓辉买了单,便要请他二人吃饭。林毓辉道:“今天真的不行,我早就约好了人谈生意,已经订了位子。不如这样吧,你们两人去吃,交个朋友。刘律师很不错的人呢!”最后一句是对大圣说的。
大圣欲待推辞,但刘国基非常诚恳,一定要请,还说要向大圣讨教几个问题。大圣见他热情,反正自己也没事,便答应了。恰好阿火回来,交了车钥匙给林毓辉,林毓辉对阿火讲了两句潮州话,阿火点点头,又拿着钥匙出去了。不多时阿火回来,拿着一条中华烟递给林毓辉。
林毓辉笑对大圣道:“今天幸会,刘律师不抽烟,这条烟就当是一点心意吧!”说着把烟塞了过来。
大圣虽然平时不抽这么高档的烟,但也知道这软“中华”要卖六十块一包,一条就是六百,哪里肯要?连忙推辞。林毓辉道:“不要客气,你若不要,就是瞧不起我这个朋友了。”大圣只好收下,心里暗想:“我何尝不要呢?只是现在住在十元店里,每日吃了上顿愁下顿,倒还抽起这么好的烟来,岂不是暴殄天物吗?若是十块二十块的烟也倒罢了。”
林毓辉与他二人告辞走了。刘国基兴致勃勃,拉着大圣,就在茶几上把刚才的三盘棋一一复盘,不停请教。大圣既赢了钱,又出了气,还交到林、刘这样的朋友,心情也是大好,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喜得刘国基抓耳挠腮,犹如小孩子一般。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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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布吉之行

   二人切磋良久,刘国基见时间已晚,便提议与大圣去吃海鲜。不料大圣因小时候吃鱼被刺卡了喉咙,弄得痛苦不堪,从那以后就一直不吃鱼类,后来竟然发展到不吃水族,连腥气都怕闻到。大圣笑道:“不好意思,我不吃鱼的。”
  刘国基大感诧异道:“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只知道有人不吃猪肉,或者不吃鸡,倒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不吃鱼的。”
大圣道:“我们两个人随便到哪里简单吃一点就行了,海鲜又贵----而且我真的不吃。”
刘国基道:“也不是很贵啊!我们到乐园路去,海鲜一条街,都是很新鲜的,价格也便宜。再说,咱们可以不吃鱼啊,吃别的---比如虾啊、蟹啊、贝啊、螺啊什么的。”
大圣道:“那些我都不吃,呵呵。我爱吃辣的。”
刘国基道:“既然这样,我们去八卦一路吃重庆火锅怎么样?”
大圣道:“可以啊---你是广东人,能够吃辣的吗?”
刘国基道:“一点点咯!不是还有那种‘鸳鸯火锅’的吗?一边是辣的,一边是清淡的。”
大圣不好意思地笑道:“刘律师,我这人比较怪,跟我吃饭挺受委屈的,呵呵。”
刘国基道:“咳!大家是朋友,这话就见外了!走吧!”
出得门来,上了刘国基的车,不过几分钟就到了八卦一路。二人找到一家规模颇大的“重庆华神龙火锅”,点了几样菜,要了啤酒,便高高兴兴喝了起来。酒过三巡,渐渐谈得入港,话也多了。刘国基先是问了大圣的原籍,以前干什么的,家里还有什么人,然后话题又扯到林毓辉的身上。刘国基道:“林总这人虽然是大老板,但为人很不错,温文尔雅。不过,他底下那些人可就不一样了!”
大圣道:“哦?怎么呢?”
刘国基道:“你没有听说过‘潮州帮’吗?”
大圣道:“我听说潮州人历来都是很团结的,老乡观念很重,齐心得很。”
刘国基道:“出来打拼,这一点很重要的。呵呵,咱们不谈这个------潮州人比较重男轻女,你知道吗?”
大圣笑道:“好像不止潮州人吧?我感觉广东人都比较重男轻女。”
刘国基道:“呵呵,你说的也是。不过,潮州人在这方面尤其在乎。就拿林总来说吧,他这个小男孩----”
大圣道:“林浩然。”
刘国基道:“林浩然今年九岁,这是林总的第四个小孩---前面三个都是女孩。”
大圣吃惊道:“不会吧?林总看起来不过三十六七岁,怎么就生了四个孩子了?”
刘国基道:“呵呵,前面两个是他大老婆生的---现在老家;后面在广州又找了一个老婆,生了一儿一女。”
大圣道:“那他家是在广州还是在深圳呢?”
刘国基道:“那也说不准的,广州他也有房子,深圳也有房子---还不止一套,在他老家还有房子。他三个女儿全部都到新加坡读书去了!”
大圣微微一笑,道:“有钱就是方便啊,哈哈!”
两人又聊了一会,大圣喝得多,刘律师仅喝了一瓶就不再喝了。买完单,刘国基问道:“你住什么地方?我送你。”
大圣道:“不用了,我就住在八卦岭,走过去两分钟就到了。”
刘国基吃了一惊,道:“你住八卦岭?是住十元店吗?”
大圣悻悻地道:“刚过来深圳,没办法。”
刘国基道:“那也是。不过,还是尽快找个地方搬了吧!十元店怎么能够住人呢?况且鱼龙混杂,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也不安全。”
大圣道:“是啊,以后环境好了再说吧!现在只有这么住着。”
刘国基道:“我倒是认识一个小伙子,也是住在八卦岭的,是个江西仔,他的棋也下得很好----经常赢我的钱,哈哈。”
大圣心里一动,想起以前杨勇刚无意之中露出的口风,便笑道:“是不是姓杨的啊?”
刘国基道:“对对对,就是姓杨。怎么你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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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3:20:28 |只看该作者
大圣道:“岂止认识呢,我和他就住在同一家招待所啊!”
刘国基听他这样说,嘿嘿一笑道:“那小伙子挺有意思的。。。。。。”
大圣想打听一下他们平时是怎么下棋的,便笑道:“刘律师,你们是不是平下?”
刘国基道:“是啊,我是从来都不要人让的----不过也从来都没赢过,每次都是我输钱,还要请他们吃饭。”
大圣道:“他们?你有很多棋友陪你下棋吗?”
刘国基道:“啊,也不多。以前在罗湖文化宫玩,那里有个棋社---是辛大师开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停了。我在那里认识了龙阿广和梁立峰,还有个安徽仔,当时安徽的棋不如他们,听说现在也厉害了。没在那边玩了以后,好长一段时间没地方下棋,就在网上下。网上下了一段时间,又觉得闷,听说荔枝公园有人下棋,就去了荔枝公园,我和小杨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后来因为那地方环境不好,人多嘴杂,就转移到避风塘这边来了。本来一直是和小杨下的,前不久有一次他搞得我心里不舒服,就约了海关的一个朋友下棋,不约他了。”
大圣道:“那,今天这个人你是怎么认识的呢?”
刘国基道:“是海关那个朋友介绍的。今天我打电话约那个朋友,他说要出海执行任务,就叫这个人来了---以前也见过一两次。原以为他也是海关的,谁知道竟不是,素质差得很----你看他那烟灰弹得满地都是,唉!”
大圣笑道:“小杨是怎么把你得罪了?回去我批评他。”
刘国基摇手道:“千万别说。其实也是很小很小的事情,但弄得我心里不爽:每次茶钱都是我出,然后输钱给他不说,最后吃饭还得我买单。当然了,我条件好一点,这个也没所谓。最后一次是在十多天以前吧,快过年了,他约我下棋。我们在避风塘下了一个下午,可能那天我心里有事,发挥不好,连续输了将近十盘吧,有一千块了-----以往我们也差不多,他比我好一点,但每次最多赢个两三百。”
大圣心里想道:哪里是好一点呢?他只不过是拿你当取款机,慢慢的取而已。可能看到要过年了,着急了,一次多提了点。
刘国基顿了顿,喝了一口茶,接着道:“本来输了千把块钱也没什么,我也不在乎。后来他说吃饭,我们就出去简单吃了一点,他也不喝酒,我呢酒量有限,也不习惯一个人喝酒,就吃了点米饭。吃完了以后他还专门点了一个菜,说是打包带回去给老婆吃。我心想:‘你今天赢了这么多,况且又是你主动约我吃饭的,还打了包,总归要买一回单吧?’”
大圣点头道:“应该,很应该。”
刘国基道:“呵呵,其实总共还不到一百块呢!服务员过来问哪位买单,谁知他若无其事的,理都不理。我也就笑了笑,把单给买了---算得了什么?只是过后心里难受,我还把他当朋友呢,谁知人家拿我当什么?”
大圣心下暗暗叹息,嘴里却道:“他是困难一点,还要养活老婆呢。”想到如今勇刚有两个老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刘律师也不再说什么,当下两人起身出来,刘国基上了车,一再叮嘱大圣没事的时候给他打电话,大圣应了,目送车子开走,这才慢慢走回招待所来。
上了楼,见小丽坐在服务台里面看电视。大圣道:“勇刚呢?”
小丽道:“那是个野马,上午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对了,有个姓叶的打电话找过你,要你回来了以后跟他联系。”
大圣怔了怔,方才意识到是叶逢春,这一个星期没音讯,现在突然要找他,莫不是工作的事情有了眉目?不禁有些兴奋,连忙用座机打了老叶的传呼。
不一会,老叶回了电话:“哈哈,兄弟,新年好啊!”
大圣道:“叶大哥新年好!有什么指教啊?”
叶逢春道:“我跟你说,周总今天从台湾过来了,明天要我去下棋呢!你明天上午过布吉来吧。”
大圣道:“好啊!可我没去过布吉啊,怎么走?到哪个地方碰头?”
叶逢春道:“这样的,你到园岭坐310---315那个车,坐到‘布吉街’那个站下车,我们碰头再去他厂里去。”
大圣喜出望外,道:“好的,一言为定!”
放下电话,大圣只觉得今年诸事顺遂,无往而不利,心情大好,忍不住哼起了勇刚的小曲:“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只不过他少了两颗门牙,吐词不清,难有勇刚的神韵,倒惹得小丽捂嘴偷笑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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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3:24:49 |只看该作者
进了宿舍,见秦建睡得刚刚起床,正在阳台上洗漱;小胡子拿着大圣的一本棋谱,摆开棋子在那里打谱,小陕西自然是形影不离地陪着他。除了这三个人以外,房里就没有其他人了。见大圣胳肢窝下夹着一条烟,小胡子笑道:“呵呵,在哪里发了财?买的整条整条的烟?”
大圣心中得意,把烟拿出来对着小胡子一晃。小胡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慢着!是什么烟啊?怎么我看到好像是中华?”
大圣道:“可不是吗?就是中华啊。”
秦建拿条毛巾擦着脸走进来道:“我靠!这是林老板给你的?”
大圣道:“当然,难道我有钱去买这种烟不成?就是有钱也舍不得啊!”
小胡子把烟拿过去,翻来覆去地端详一番,艳羡地道:“这条烟多少钱啊?不便宜吧!”
大圣道:“这是软中华,六十块一包呢!”
小陕西道:“这么贵?我看看。”
小胡子道:“起开,起开!你又不抽烟,看个鸟啊!”
秦建道:“还是你们抽烟的人好啊!你看,我不抽烟,林老板就不给烟。”
小陕西道:“可以拿到八卦八街去换啊!那里有个梅州的老板是专门卖名烟名酒的,也回收这种高档烟呢!”
秦建冷笑道:“农民!眼皮子怎么这么浅啊?亏你还是个大学生呢。”
小陕西涨红了脸道:“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也是好意嘛!我又没让他去卖,只是说拿去换----换‘好日子’可以换好几条呢,他烟瘾又大,反正平时抽的最好的烟也就是‘好日子’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小胡子也道:“咱们抽这么好的烟没必要啊,这可不比在家里。”
大圣笑道:“咳!说什么呢!靠这样也发不了财,抽了拉倒。”说罢三下两下把外面的一层塑料纸给拆了,撕开内包装纸,拿了一盒出来,递给小胡子,“就你和江东流抽烟,你们一人一包过过瘾吧!”
秦建道:“哎,你给我两包啊!”
大圣笑道:“你又不抽烟,要它干嘛?”嘴里说着,还是递了两包过去。
秦建接过烟,道:“我可以装装门面嘛!再说,隔山打猎,见者有份啊!不是我要你去代课,你怎么有这条烟抽?是不是?”
大圣呵呵一笑道:“那也是。”
小胡子接过烟,心疼地道:“你也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怎么就把它拆了呢?”
秦建道:“呵呵,你可以拿去换烟啊!这一包可以换多少‘大前门’啊?两条应该没问题吧?”
小胡子听他这样说,斜眼看了看他,撕开香烟道:“你说这话是轻视谁呢?没知识!说句你不喜欢的话,咱们当初跑长途货运的时候,哪一天不是吃香的喝辣的?107国道上餐馆里的小妹子,见到我们的车去了,像是伺候皇帝一样的!”说罢,递了一根给大圣,然后自己又叼了一根,点上了火。
秦建道:“喔!原来你是个师级(司机)干部啊?失敬失敬!呵呵,怎么不开车了,天天摆残棋去了?开车多好啊,一个月随便几千块!”
小胡子似乎被他触动了心事,顿时委顿下来,脸上变了色,眼睛也有些泛红,默然无语了。
大圣兴高采烈地对大家说道:“哥们,我熬到头啦!人家给我介绍了一个工作,明天就去见工呢!”
三人一听都挺兴奋,七嘴八舌地问,大圣便把叶逢春给他介绍一家台湾模具厂上班的事情说了。小陕西长叹一声道:“你算是出头了!唉,我们还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呢!”说罢,意兴萧索地伸了一个懒腰。
秦建道:“傻瓜,上班有什么意思?听你说一个月不过才两千块,还要看人家脸色----我听说台湾厂每天早上要出操的是不是?”
大圣道:“出操有什么不好?锻炼身体呗!我喜欢稳定的生活,不愿意这样饥一餐饱一餐的。”
秦建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咳!把人箍住了啊!比方说现在有个大水鱼,你一天就可以赢他两千,但你要上了班,哪里有机会了?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大圣道:“哪里有那么多水鱼给你杀?呵呵,我觉得还是上班好---业余时间不是照样可以杀水鱼吗?”
秦建叹息道:“胸无大志!”
大圣道:“算了,不跟你们扯了!我军要早点休息,明天精神抖擞地去见工!”说罢,洗也不洗,翻身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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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3:54:02 |只看该作者
次日早早起来,洗了个热水澡,把自己拾掇齐整,照照镜子,觉得倒也精神。兴冲冲出了门,低头一看,脚下的皮鞋尘垢满面,实在有碍观瞻,便去八卦八街一家专门打理皮鞋的小店上了油,店主又殷勤地拿布来回打了好几分钟,顿时光可鉴人。虽然付了五块钱,大圣倒也认为物有所值,起码给人一个好印象。步行到了园岭,等了一会,待310大巴开到,便上了车。车子开得很快,没多大一会便经过独树村、草埔,到了布吉海关。
大圣在车上看时,见海关修建得壮丽宏伟,一条宽阔的四车道,关口有武警战士值勤,四周车来车往,人流如织。凡是入关的车辆在关口都要停车接受检查,有武警上车查验证件。大圣本来高高兴兴的,此时一见,不由心里一惊:“哎呀!我可没有暂住证,现在出关还无所谓,等会再进来的时候可怎么办呢?”顿时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车过布吉关之后,车速放慢了,只见道路远没有关内那般开阔,路况也不大好。关内极少见到的摩托车在关外遍地都是,不知什么时候就打斜刺里窜出来一辆,弄得大巴司机焦躁不安,嘴里骂骂咧咧的。有好多地方还没有种上树,灰尘弥漫,与关内迥然不同。大圣心里想道:“还是市区好啊,绿树成荫,街道整洁干净,那些匆匆忙忙上下班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坐办公室的白领,不似这里满街走的都是穿工衣、戴厂牌的人。我若上了班,自然也是穿工衣、戴厂牌了,不知多久才可进市区一趟呢!”
不多功夫,车到布吉街,大圣跳下车来,左右望望,知道叶逢春断然不会这么早就来等他,便寻了一家小店,打了传呼。打完以后,买了一份《南方都市报》,一元钱倒有厚厚的一大叠,站在一旁细细翻看。
等了好大一会,大圣几乎把社会新闻版看完了,也没见老叶回电。问了一下店主,原来此刻尚未到九点。大圣自己也好笑:心情迫切,八点不到就起床了,难怪当时宿舍里的人都在酣睡呢!于是重新打了一次传呼。
这回老叶很快就复机了:“怎么?已经到了吗?具体位置?好的,我十分钟就到。”
大圣也没心思看报纸了,伸长了脖子两头张望。果然不到十分钟的功夫,老叶坐了一辆摩托过来了。老远,老叶便绽开了灿烂的笑容:“新年好啊!”
大圣心中本有些忐忑,此刻见了他的笑脸,仿佛温暖的阳光一般,一下子就驱散了满天的阴霾,连忙迎上去道:“叶哥新年好!”
老叶下了车,付了车钱,对大圣道:“周总在厂里等着呢!你吃早餐没有?”
大圣本来兴冲冲地赶来,一时也忘了吃早餐的事情,现在听他说周总等着,便笑道:“啊?我吃过了!”
老叶道:“既然吃过了,那咱们就过去吧!”
大圣连连点头道:“好的好的,叶哥费心了。”
老叶见那店主在旁,便把大圣拉到一边,低声道:“周总今天要下棋,我和他说了,今天下五千一盘的。”
大圣吃惊道:“下这么大?他同意吗?”
老叶道:“有什么不同意的?五千块你当是钱,在周总那里就是纸一样。呵呵,还有个原因,他平时根本不怵我,咱们俩的水平其实是差不多。我为什么能够经常赢他一盘半盘的呢?那是因为大家是朋友,他知道我要是输了的话日子不好过,所以并不会出全力。不过呢,他也不愿意多输,所以经常只是输一盘,有时还打平呢!”
大圣听他这话,好像与年前说的有些不相符,心里疑惑,问道:“那你觉得我能够赢他吗?”
叶逢春笑道:“能!一定的!不然我大老远的把你请来做什么?等一会你先上,赢他两盘以后就说有事先走,我再跟他下。”
大圣道:“那他不认识我,肯跟我下吗?”
叶逢春道:“我已经跟他说了,你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专门跑外线送票的,棋很不错。所以是没有问题的,你就是赢了他,他断然不会有半点不高兴的。我的意思呢,毕竟下这么大,万一我失手了,有你赢他的两盘打底,也没有什么。不过咱们先说好,本钱是我出,你只需要上去下就行了,不要操输赢的心。如果赢了,我俩三千分账怎么样?我七你三。”
大圣一想:三七分账,若赢一万,自己也能拿到三千,何乐而不为?当下点头道:“好是好,可我上班的事情你跟他说了没有?万一我赢了他,他生气了怎么办?那还能要我去上班吗?”
叶逢春哈哈大笑道:“人家是什么人?几千万的老板,还会在乎这个?我告诉你,周总是非常爱才的人,你要是赢了他,我再一说,没有不同意的。到时候上了班,你基本上就是陪他下棋了,哈哈!”
大圣被他一席话说得心花怒放,感觉真的是否极泰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心里念了无数遍佛。叶逢春见他乐得合不拢嘴,捅他一下,道:“走吧!”
两人叫了一辆的士,这车与关内的出租车颜色有别,关内都是红色的,关外却是绿色。车行十来分钟,到了一片工业区,一间一间都是厂房。内地的工厂,都是在大门口挂着牌子,写着什么什么厂;这里厂门口是没有牌子的,一律是在厂区最高的房子上用楷书做成的大招牌,只写厂的名字,没有其他。出租车在一家厂门口停下,大圣抬头望时,见房顶是两个錾金大字“亿达”。大圣心想:那当然嘛,刚才老叶说老板有几千万,那肯定就是想着“亿达”了,所以把目标当成厂名,倒也实在。
两人来到厂门口值班室,老叶似乎是熟门熟路,对里面值班的保安笑了笑道:“你好啊!上白班呢?我找周总,他约我来的。你打个电话上去问问吧!”
那保安笑眯眯地问好,然后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说了两句,随即放下电话,揿了一下电钮,自动门便缓缓打开了。叶逢春招呼大圣一声,两人昂然走进大门。
大门里边,右手是生产区,两排厂房;左手是生活区,有宿舍楼、饭堂、写字楼,还有一个篮球场。整个厂区都是水泥路面,一尘不染,路边种着一些花花草草,大圣却也叫不上名字。厂并不大,但却布置得井井有条,令人赏心悦目。大圣看了,心里先喝一声彩:“要是能够到这里上班,倒也恬静。”
写字楼只有三层,底下一层是传讯室,第二层是行政人事部、财务部、报关部和生产部办公室,三楼就是总经理办公室了。叶逢春带着大圣上了三楼,径自推开门,见迎面硕大的一张黑色大理石办公桌,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胖子坐在大班椅上,手里夹着一支粗大的雪茄,面带微笑望着他俩。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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