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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圣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有很多人下车以后往同一个方向走去,那里楼房一栋紧挨着一栋,比上沙村的规模大得多了。大圣估计那就是岗厦的城中村了,亦曾听说过这里是很多打工一族租住的地方。那么,村里应该可以打听到棋摊的所在吧?于是也随着人群往村里走去。这一次又被他蒙对了,刚进村口,就发现好大一片地方,灯火通明,数十家地摊一字排开来,无非是卖些鞋、袜、衣服、皮包、影碟以及小日用品。在这些地摊的后面,摆着三条简易的棋桌,与莲塘的棋摊相似但规模更大些,人气也更加旺,几乎坐满了人。大圣暗自叹息: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此话果然不虚。假如自己不是下定决心摸索过来,又怎么能找到这个所在?
一步步挨到近前,大圣先逐一打量了一番下棋的人,以确定哪些是杀手,哪些是水鱼。看了一会,却发现勇刚端坐在一个角落里,跟一个光头下棋。大圣有点兴奋,准备过去打个招呼,却见勇刚抬眼望了他一下,面无表情且迅速移开了目光。大圣顿时醒悟:勇刚正在打猎呢!这个时候大家需要一些默契,要装作不认识,以免惊动水鱼。于是,大圣悄悄退开两步,但眼睛仍然盯着棋盘。
这时,一个瘦削的青年打量了大圣几眼,走到跟前,略带羞涩地小声问道:“老板,下不下棋?”
大圣已经不是第一遭被人称为老板了,刚开始很不习惯,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扭头看了这年轻人一眼,见他大约二十出头,穿着打扮十分朴素,像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仔,便点头道:“下啊!”
刚好勇刚与光头的旁边还有一个空位,二人便坐了下来。大圣心里知道这个肯定是个小杀手,但不愿马上暴露,闷声不响地走了一步中炮。那青年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好意思,但终于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下点彩吧?”
勇刚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但稍瞬即逝,埋头想棋去了。光头也是警惕地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又回头看看大圣。大圣故意满不在乎地笑道:“还要赌钱?”
小青年更加局促不安:“嗯。。。。。。不是赌钱啊!挂点小彩而已,这样大家都下得认真一点。就下十块钱,可以吗?”
听他说下十块一盘,大圣略感失望,但看样子这位也不是个有钱人,恐怕和大圣一样,囊中羞涩想赚点房饭钱呢!大圣心里涌起一阵伤感:小兄弟,你我本是一路的人啊!要怪就怪你看走了眼,错把鲨鱼当成是水鱼了。而且,这条鲨鱼还是饿极了的,只好拿你来开开斋啦!
大圣点头道:“十块就十块。”
年轻人拿起右手的炮,也架了个中炮。
大列手炮啊!这个在全国比赛中几乎绝迹的布局,居然今天被大圣碰上了!当然早在七百年前,顺炮与列炮乃是最受青睐的布局,《橘中秘》里就有详尽的记载。不过,那些精彩的杀法虽然给人以美的享受,却有很多缺陷,主要是作者比较刻意追求惊世骇俗的连珠妙手,而有意迁就,让其中一方走出败着,以利对方完美的攻杀。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棋艺水平广泛提高,稳健且富有弹性的屏风马因其良好的防御性能而逐步登上大雅之堂,而大列手炮却因变化相对简单,渐渐淡出了历史舞台。当然,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东北棋手在原有的基础上发明了后补列炮,防御性能大大提高,一直到现在都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基本上是另一种开局了。
大圣心里有了底:除非对方的水平非常的高,明显在自己之上,那倒还不敢说一定就能够占什么便宜;但若对方水平与自己相当或者是更弱一点,绝对就没有好果子吃了。看这小青年不过二十出头,怯生生的样子,哪像是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功底又如何跟大圣相比?要知道大圣的棋龄都不止二十年呢!果然实战的进程证实了这一点,大圣挟先手之利,一路雄风,占尽便宜。年轻人面红耳赤,嘴里小声嘀咕着,每当大圣走出的棋步出乎他意料之时,便会惊叹一声,弄得旁边下棋的和看棋的人纷纷侧目。大圣一看这样不是个事,哪能够轻易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实力呢?于是软手连连,很快让局势又几乎持平。旁边与勇刚下棋的那个光头冷眼旁观,先是带着惊奇,后来见大圣虎头蛇尾,中局没有什么手段,便露出轻蔑的笑容,不再理会。这边小青年有了对攻的机会,不由兴奋异常,嘴里念念有词,在计算速度。其实大圣一眼就看得明白,若是对杀的话,大圣有一步顺水推舟的弃车妙杀,将会捷足先登。不过呢,即使不走这步,也可守住敌人的攻势,再谋求多兵取胜。果不其然,小青年到底是嫩了点,舍不得这难得的机会,不顾一切地运子朝大圣的王城猛扑过来。大圣见旁边围观者不少,不愿暴露真实水平,老老实实防守。走到至为关键的那个局面时,小青年咄咄逼人,挥车做杀。大圣顿了一顿,因此刻他可弈出连珠妙手弃车获胜。
旁观者当中有位身材高大、面色红润的老人,一直微笑不语,此时忍不住失惊道:“啊呀!坏了。”
大圣听他口音似乎是下江一带的,偷眼打量,见那老人六十开外,衣着不俗,和蔼中有几分威严。小青年抬眼一望,道:“不要讲,我们挂彩的。”那老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连忙摆手表示歉意,那神情似乎忍得非常难受,却又不好出声,真个是心里痒痒的。
大圣知道此人一定水平不俗,功底很扎实,而且看上去经济条件不错,便动了一个念头。他有意不走那步绝妙的手段,而是笨拙地撤回子力来防守—当然,大圣心里有底,最后的胜利还是属于自己的,只不过时间稍长些而已。
大圣走棋以后,光头摇了摇头表示遗憾;勇刚也半信半疑地打量了大圣一眼,似乎有些意外。那老者颇为惋惜地说道:“可惜了!你送车一将,他马上就不行了!”
大圣装傻 道:“哪里?怎么走?”
小青年可能一下被点醒了,生怕大圣要悔棋,忙伸手拦住:“落子无悔啊!”
老人有些歉意地对小青年道:“我不是支招啊,他已经走过了我才说的,而且这个局面也不能还原了!你看刚才你是不是危险啊?”
小青年后怕地道:“哎呀,我真没注意还有这个手段!还好他没有看出来,呵呵。”说完还伸了伸舌头,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大圣见戏已做足,也假装懊悔地叹息道:“妙啊!老爷子的棋很高啊!”
那老者颇为受用,继续指点道:“你的棋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布局走得很有水平—他布局不如你,应该多看几本棋谱—但后面走得太松了,可能是你实战太少的缘故。”
大圣见棋还没有下完,便不再与之交谈,只是用崇拜的眼神盯了他一眼,拼命点点头,表示心悦诚服。
小青年攻势受挫,但还没有意识到即将败局,仍在谋求进取。大圣不紧不慢地与之周旋,瞅准时机逼兑掉对方的大车,多兵优势得到体现,取胜只是时间问题了。那老者在旁叹息着,似乎觉得小青年的棋路选择有误,但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陷入沉思之中。那年轻人又坚持了几个回合,见大圣的几个兵铺天盖地杀过楚河,不愿继续受罪,便爽快认输了。
可能是因为大圣中局走得不够漂亮,而且那么精妙的一手弃车也没有走出来,让小青年对其有了轻视之心,觉得刚才只不过是大圣侥幸而已。于是急急忙忙付了钱,迅速摆好棋子,道:“这一盘轮到我先走了哦!”
大圣道:“那是当然!一人先走一盘嘛!”
小青年急吼吼地架起中炮,大圣不慌不忙应以单提马横车。这年轻人毕竟也有些见识,看大圣此阵机关重重,也不敢轻举妄动。两人布局走得稳正扎实,但先手一方却似乎没有了先行之利。进入中局缠斗,高下立判,年轻人只顾进攻不顾防守,被大圣顺手牵羊吃去一相一兵,然后兑子消势,很快就步入优胜残局。那下江口音的老者渐渐收敛了笑容,似乎对大圣刮目相看了,还不时点头赞叹一番。残局本来就不是年轻人的强项,又失去耐心,稀里哗啦又折一阵。
小青年不服气地付了钱,意犹未尽,还想翻本。老者坐下道:“小伙子,你下不过人家的。让我来?”
那年轻人还有些不服:“我还有钱呢!”
老者道:“呵呵,不是我说你,人家根本没有拿出功力来跟你玩呢!我也估计下不过他,但是无所谓,陪他玩玩。”
大圣见老者主动挑战,倒也不惧,精神反而一振,端端正正坐好,挺直了腰板,一扫适才的委琐样子,道:“老前辈请。”
老者点头微笑道:“你们年轻人要下彩的,我也不好说不挂彩。这样吧,还是和刚才你俩一样,咱们也下十块钱玩两盘。”
大圣恭敬地道:“听您的。”
老者也不客套,摆上中炮,笑道:“第一盘就让我老头子先走吧!”
这番开战,与刚才跟小青年不同。刚才下棋的时候旁边看棋的虽然多,但下棋的也多,旁观者有很大的机动性,爱看那一盘就看哪一盘。现在老者一坐下,不怒自威,顿时就有两盘下卫生棋的立即停止了,观战者也多聚集在这边来了。大圣不用问也知道老者必是这岗厦棋摊上的常客而且棋力甚强。勇刚与大圣坐的是斜对面,此刻也冲大圣眨了眨眼,意思是让他不可轻敌。大圣嘴角含笑,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跳起右马保护中卒。老者跳马,大圣走了个平炮士角。
老者微笑:“反宫马!好!呵呵,说来这反宫马还是我们上海队当年的秘密武器呢,胡司令、老徐、小林他们都极其擅长的!”
大圣道:“您是上海人?”
“对呀!当年上海队到我们高校表演的时候,我还和徐老下过车轮战!哎呀,那都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徐老当时还是好年轻的一个帅哥啊,比我大不了几岁。”
老者口子提到的徐老,便是著名的双枪将徐天利特大了,此君曾连获两届国际象棋的全国冠军,象棋也是战绩辉煌,个人最好成绩是全国亚军。先手飞相局,后手反宫马,棋风细腻绵密,犹如武当派的内家功夫,独树一帜,与旷代棋王胡荣华属于亦师亦友的关系。大圣听了老者的话,不觉有些后悔不该走反宫马—这不是鲁班门前耍大斧吗?但转念一想,便又释然了:正好看看上海业余界的好手是如何进攻反宫马的,不也是一种收获吗?
老者选择了互进七兵,然后左炮过河硬抢中卒,这种攻击方法虽然古老但颇有实际效果。一般老棋手不大研究流行布局,开局差不多不吃亏就可以接受了,因为他们喜欢尽快地进入中局、残局,那里才是发挥他们功底的广阔天地。而布局阶段棋路纷纭,机关重重,一不小心就会落入陷阱之中,所以对于功力深厚而又较少接触流行套路的老棋手来说,与年轻人对阵时一般都会避开热门的变例。当然,大圣对此阵也比较熟悉,黑方以中卒为代价换来右车快速占领要道,左马亦可雄踞河口,加上担子炮的坚强防御体系,是可以对抗的。棋局果然朝此方向演变,双方输攻墨守,弈来十分紧凑。但唯一让大圣伤脑筋的是:老者行棋速度太慢,而且每每对大圣所弈出的棋步进行评价甚至与旁边看棋的人交流,当然旁观者里面没有比他水平高的,老者便耐心地讲解,似乎在给大家现场上课。若是平时,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有趣的场景,但大圣一心想快点赚两个碎银子,就难免心情不爽了。若是开口催促,又怕扫了老者的兴,有焚琴煮鹤之嫌;若是不说呢,又觉对方磨磨唧唧自得其乐的做派实在黏糊,这样下去一盘棋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尤其是看出老者棋艺不俗,并不是一个可以想怎么搓就怎么搓的面团,倒像是一块没有多少肉的硬骨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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