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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刀口十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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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棋摊十年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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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15:23 |只看该作者
第二天,哈尔滨招待所门前贴了一张告示,床位价格由十元降低到七元。

由于孟老板的招待所条件比较好,现在又降了价,对于那些本来就不打算回家的棋人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大圣把老黄送到了人山人海的火车站,返回八卦岭的时候,发现405房间竟然搬来了两位熟人:江东流与小重庆。这里有必要提一句,除了老黄回家以外,那个神神秘秘的小白脸也搬走了。这样,405住的八个房客分别是:大圣、小胡子、老马、小陕西、勇刚、江东流、小重庆、张伟。因老黄的离去,大圣当仁不让地搬到了下铺,算是不用爬上爬下了。江东流见到大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大圣有些意外,但还是很热情地朝他俩笑笑:“过来住?”

小重庆见大圣缺了两颗门牙,倒是吃了一惊:“靠,咋的还跟人打架了?”

大圣懒得理会他,往床上一躺,拿起一本棋谱翻着。

这时,外边有人敲了敲门,接着房门就被推开了,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大圣偏头看看,见是阿华,忙坐起来道:“搬过来了?有事吗?”

阿华对大圣笑笑:“你们这屋有多的衣架没有?我缺两个衣架。”

外面阳台上挂着很多衣架,大圣自己就买了十个。当下大圣道:“咳,多得是!你随便拿。”

阿华兴高采烈地走到阳台上,随意拿了两个就走。谁知小重庆不乐意了:“喂!干嘛呢?那是我的衣架。”

阿华有点不高兴:“什么你的我的,不就是两个破衣架吗?”

大圣见状,道:“你拿那些个蓝色的,那些都是我买的。”

阿华悻悻地又到阳台上,换了两个衣架,顺手把小重庆的衣架往地上一扔。小重庆气坏了:“你干嘛?怎么把我衣架扔地上?捡起来!”气得嘴角有点哆嗦了。

阿华白了他一眼,扬起下巴道:“你说捡就捡啊?哼。”转脸又对大圣笑道:“谢了,啊!”风风火火地就要出门。

小重庆受了这般羞辱,很是不忿,脱口骂了一句:“我日你先人咯。。。。。。”

阿华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口,又收了回来,回过头来,脸色煞白,杏眼圆睁:“你骂谁呢?死太监。”

小重庆虽然瘦的跟竹竿似的,但还颇有几分大男子主义:“老子骂你!你个贱货!凭什么把我衣架扔到地上。”

“你骂谁是贱货?你妈才是贱货呢!”

小重庆气得浑身发抖:“你。。。。。。不看你是个女的,老子就甩你两个嘴巴子!”

大圣见不是事,忙站起来劝架:“算了,算了。一人少说一句吧!一丁点小事情。”

阿华可不是省油的灯,大声喊道:“阿东!阿国!有人欺负我!”

楼道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几个大嗓门:“谁呀?活腻歪啦?”

大圣因有孟老板的友情提醒,知道这些都是阿华的老乡,而且人数不少。以小重庆的身体素质,风都能够把他刮跑,又怎么对付东北大汉?如果不及时制止,估计小重庆的半条命就不在了。因此急忙下床,拦在阿华与小重庆之间,认真地盯着阿华的眼睛,道:“一点小事,不至于吧?”

阿华可能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但初来乍到,想扬刀立威,教训教训小重庆这个没眼色的。因此,她看着大圣,咬着嘴唇道:“谁叫他骂我的?”

此刻房门被“咣”的一声推开,两条彪形大汉冲了进来,一色的板寸,气势汹汹地问道:“谁?”其中一个三角眼的看着大圣,问:“是不是你?”

阿华不耐烦地转头道:“不是啦!”

小重庆早已面如土色:“我没说什么。。。。。。”

阿华道:“你骂我是贱货!还不承认?”

三角眼怒道:“不想活了?阿国,揍他。”

那叫阿国的飞起一脚踹了过来,小重庆躲到大圣身后,惨叫一声。其实阿国这一脚根本就没踹到他,反而蹭到了大圣腿上。大圣有点恼火了,皱紧眉头对阿华道:“何必呢?有意思吗?”

那三角眼就是阿东了,他见大圣拦在小重庆身前,伸手指着大圣道:“你让开。”

阿华看了大圣一眼,扭头拉住了阿东和阿国,道:“算了,犯不着。走吧!”

阿东有点懵:“怎么回事?”

“哎呀,叫你走你就走吧。”阿华说罢,连拉带拽地把两条大汉赶出了门口。阿东仍然不爽,不知道是指着大圣还是小重庆道:“你小子给我注意一点!”

阿国道:“你怎么跑这屋来了?一阵臭气,熏死我了,靠。”

阿华道:“不是要挂衣服吗?找他们借俩衣架。算了,不说了,走吧!”

送走了这帮凶神恶煞,江东流一骨碌从床上下来,关上房门,心有余悸地道:“哎呀,这女的是大姐大啊!小重庆你命大。”

小重庆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但嘴巴还挺硬:“他们敢动我一指头试试?我跟你说,我是有病的人,打不得的。他们把我打死了得抵命!一个都跑不脱。”

大圣冷笑道:“那万一打个半死呢?你也是的,跟个女的骂骂咧咧的有劲吗?”

小重庆道:“他干什么扔我衣架?士可杀不可辱!”

大圣觉得这事实在无趣,心里也觉得阿华过于跋扈了,懒得再与小重庆作口舌之争,便摇摇头,出门去了。

其时离吃饭时间还早,又觉得呆在房间无聊,便信步走下楼去,想到八卦八街看看小胡子他们如何杀水鱼。刚下楼来,一辆458中巴正好停到路边下客。大圣见车上有许多空位,突然心血来潮,想坐车到罗湖那边去转一转,便跳了上去。

临近春节了,深圳街上的行人仿佛少了许多。路边店子门口,家家户户都摆着金钱橘、富贵竹、摇钱树之类的,卖春联、年画的也是摆满了街道两侧,给人的感觉是红红火火,春意盎然。车到东门附近,大圣下了车。大街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平时就热闹非凡的东门此刻更是拥挤不堪。大圣匆匆忙忙挤出人群,来到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街上,从这里一直往东走,就是乐园路了,罗湖宾馆、罗湖公园都在附近。而京鹏酒店就在罗湖宾馆的正南面,座落在繁华的深南东路。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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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16:00 |只看该作者
大圣上了京鹏三楼,熟门熟路地走到棋牌吧,叫了一杯铁观音。

此时正好是下午五点多,这个时间段正热闹,一般睡懒觉的人都是一两点到,然后泡到午夜或者凌晨,晚餐基本是叫外卖。大圣去的时候,见有两桌围棋正在鏖战,旁边围了一大堆人。大圣的围棋水平属于入门级别的,高手过招是全然看不懂,也就懒得去看,自顾自喝着茶,懒洋洋地看着大屏幕电视。服务员见大圣是生面孔,殷勤地过来招呼,询问是否下棋?大圣回答说不会下围棋,如果有人下象棋的话倒是可以玩玩。那服务员听了,四处张望一下,道:“那边网吧有个下象棋的,他找不到人陪他,在网上玩象棋呢!要不我去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跟您下几盘?”

大圣听了,心下兴奋,但表情淡定:“无所谓啊,可以下下。”

服务员匆匆忙忙去了网吧,不多时就带回来一个人,对大圣道:“这位是吴经理。”

大圣抬眼望去,见来人大约二十七八岁,中等身材,剑眉朗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脸上笑容非常亲切,让人看了很舒服,不由顿生好感。

那位年轻的吴经理微笑着打量了大圣一眼,点头道:“你好你好!下象棋是吧?我陪你玩玩,呵呵。”

大圣平时看人的眼光还是满毒的,但此刻见了这位,倒有些吃不准了,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水鱼呢还是杀手?虽然服务员介绍说是个什么经理,但大圣知道所谓经理的范围是挺广泛的,不能够当真。看他的样子应该混得不错,脸上的笑容也很真诚,不是装出来的。基本上这样的人不会是什么高手,可能就是个票友,喜欢下棋而且水平还不错。但京鹏这地方藏龙卧虎,而且来人浑身透露出一股强烈的自信,倒让大圣有点犯嘀咕。嘀咕归嘀咕,棋不能不下,自从战胜了江东流以后,大圣的自信心爆棚:即使你是高手又怎么样?于是大圣也客气地笑道:“好的好的,以棋会友,小玩玩。”

吴经理说的“玩玩”与大圣说的“小玩玩”虽然只差一个字,但其中含义大有不同。“玩玩”可以随便你怎么理解,但“小玩玩”的意思就很明确了:卫生棋我是不会跟你下的,肯定要挂点彩,至于彩头多大,倒是可以继续磋商。如果你不愿意挂彩呢,那么谈话就无法深入下去;如果你接受挂彩,就基本可以开工了,无非是彩金多大的问题,一般都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价位(但双方不摸底,不会太大)。大圣说这话也是放出一个试探性气球,看对方什么反应。

吴经理听了,面不改色,笑道:“小玩玩最好!那你看我们下多少合适呢?三十块怎么样?正好付茶位。”

大圣道:“嗯,三十就三十,玩玩。”

吴经理道:“我水平不高的,这里我最臭。今天他们高手都没来,呵呵!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大圣听他这样说,感到这人一定不是顶级高手,但水平应该是不错的。为什么呢?可以从他的话里分析:此人定是这里的常客,而且有很多人棋艺水平比他高(高手不会自贬身份的),但估计能够赢他的多半都是职业杀手了。这人一定是有职业的,下棋只是爱好而已,从他主动开价这一点可以略知(杀手都是让别人主动开价)。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此人的眼神很坦荡,一直正视着大圣而没有躲躲闪闪(杀手多数都不会与对手作眼神交流)。在脑海里迅速做了一番判断之后,大圣道:“客气了,我水平也很一般的。”

吴经理坐下来,笑嘻嘻地说道:“到京鹏来找人下棋的怎么可能是一般水平?我知道肯定下不过你的,不过无所谓,交流几盘也没什么的,下一百两百的我肯定不玩—-你要是嫌小,我可以打电话找高手来和你下的。”

大圣被他这么一说,倒有几分不自在起来:“哪里的话。”

说话间服务员已经拿了棋具上来,两人摆好棋,吴经理道:“你请吧。”

大圣也不好意思客套,既然人家都把话讲到这个份上了,再虚伪就没啥必要了,于是他轻轻飞了一步相。

吴经理笑道:“坏菜了!这个飞相局我是最头疼的了!你一定是高手无疑的啦。”

大圣实在觉得好笑:“怎么呢?飞相就是高手吗?哈哈!这是什么逻辑?”

吴经理正色道:“嗯!水平高的才喜欢斗散手啊—阿广、安徽他们都不走流行布局的,大多数都是进兵啊、飞相啊啥的。”

大圣听他说出龙阿广和安徽的名字,倒也并不吃惊—京鹏这地方本来就是高手经常出没的。但越发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此人乃是个业余爱好者,并且与深圳的高手们都还比较熟悉。大圣决定拿出本事,让这位吴经理见识见识自己的手段。

吴经理想了一会,摆了个左中炮,有些腼腆地笑道:“我还真对付不了飞相局,只能够乱来了!”

大圣见他很诚恳,不免顿生几分好感,道:“这个也不是乱来啊!左中炮对付飞相局是正宗的下法嘛,广东队都这样走。”

吴经理剑眉一扬,似乎很高兴:“是吗?不是拿我开心吧?”

大圣摇头道:“没有没有,确实如此。”

吴经理哈哈一笑:“没想到我军随便用的招数都是广东队的招啊!玄门正宗功夫,呵呵。”

大圣微笑,然后布成先手屏风马的阵势。吴经理的棋也不算差,布局走得还是有模有样的,双方进入中局,大圣竟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不过,通过中局缠斗,两人的棋力高下就渐渐显示出来了。大圣细腻运子,积小优为大优,逐步施压,令吴经理毫无反弹之力,先拔头筹。

吴经理输得没脾气,但笑容依然很灿烂:“下一盘我的先手,你就没这么舒服了。”

大圣呷了一口茶,自信地笑了:“呵呵,那可不一定哦,说不定输得更惨呢。”

吴经理可能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嘴上还是给自己壮胆:“我的中炮局攻势是很猛烈的,你可要当心了!”说罢就架上了中炮。

依照下彩棋的规矩,多数都是一盘一结账,免得到时候给记混了。但也有许多人是例外,他们不喜欢每盘都把钱递过来递过去的,显得有些小家子气。江湖棋手碰到这样的人就得有点眼色,有些人眼孔小,唧唧歪歪一定要找人家讨账,难免影响对方的心情。大圣是个颇会察言观色的,见吴经理是个爽快人,两人聊得又比较开心,当然不会做此焚琴煮鹤之事。他考虑一下,既然对手说他的中炮局比较猛烈,自然多半爱走盘头马了,于是大圣选择了单提马横车的开局。这个开局比较有针对性,专门对付冲中兵跳盘头马的。吴经理果然不太适应,还是猛冲中兵,结果中了大圣反架中炮的埋伏,稀里糊涂又败一阵,而且比上一盘输得更为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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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16:20 |只看该作者
两盘下过,大圣不动声色,默默摆好棋子。吴经理哈哈大笑道:“哥们,还下啊?那我哪里有那么多钱输?呵呵,不下啦!”

大圣微笑道:“再玩玩嘛!”

吴经理摆手道:“你这是猫捉老鼠,我可不受这份洋罪了。不是对手,完全不是对手!”说罢,掏出一百元,“服务员,买茶位!”

服务员过来收了钱,问道:“是两位的一起买吗?”

吴经理道:“当然!给高手买单是我的习惯,呵呵。”

服务员找回七十给他,他收了十块,然后把剩余的六十递给大圣。大圣有些惭愧:“这怎么好意思呢?还要你买单?”

吴经理道:“你就别客气了,就当咱们交个朋友–只要你不嫌我的棋臭。”

“哪里哪里!你太客气了。”

接下来,两人聊了一会家常,原来这吴经理名叫吴俊龙,是河南许昌人氏,二十六岁,但到深圳打工已经有八年了,现在在罗湖一家茶庄担任经理,算是白领阶层了。平时没事就爱下棋,以前的富丽华,现在的京鹏,他是哪里热闹往哪跑,专爱看高手对弈。当下吴俊龙对大圣道:“你的棋不简单,估计水平跟厨师、江东流他们差不多,比起安徽、阿广来可能还略有不及。”

大圣知道吴俊龙说的是大实话,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你和这些人熟不熟啊?”

吴俊龙哑然失笑:“熟不熟?哈哈!以前有段时间我租房子,安徽、阿广他们就在我那里住!天天都泡在一起,你说熟不熟?”

大圣小小地吃了一惊:“哦?这样啊!现在还有联系吗?”

吴俊龙道:“阿广最近几个月不在深圳,据说是回去结婚去了—不过也不敢肯定,我也是道听途说;安徽嘛还在深圳,他老婆刚生完小孩,可能在家里伺候月子呢!呵呵。不过我有安徽的电话,想联系他的话那是分分钟。”

大圣这下倒是对吴俊龙刮目相看了:“哦,你跟他们这些高手这么熟啊!失敬了。”

吴俊龙哈哈大笑道:“瞧你说的,把他们说的多神秘似的!还不是跟你我一样的普通人?有机会大家在一起聚聚!”

大圣求之不得:“那当然好,谢谢了!”

吴俊龙道:“马上就要过春节了,你回去不?”

大圣道:“我出都是刚出来,怎么回去啊?”

吴俊龙收敛笑容,点头道:“那也是,好多人几年都不敢回老家过年呢!有的人甚至上十年都没回去过。”

大圣道:“十年不回?那不跟大禹治水一样了?”

吴俊龙道:“你当这些人不想家啊?有的人想家想得痛哭流涕!可是没办法,回不去啊!一天三餐都成问题,哪来的钱买回去的车票?就算你凑齐了车票钱,你回去有意思吗?人家问你在深圳赚了多少钱,你怎么说?”

大圣被他说中心思,不由得心中一阵悲凉,低头喝茶,没有接他的话茬。

两人正聊着,楼下上来一个人,大约三十四五岁年纪,白净面皮,穿着一套笔挺的西装,皮鞋也擦得贼亮,头发一丝不苟,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

吴俊龙看见来人,“咦”了一声。来人眼睛一扫,已经发现了吴俊龙,顿时缩回脖子,扭头就往外走。

吴俊龙道:“喂,这不是帝国吗?走干嘛!过来坐会啊!”

那人见吴俊龙叫他,不好意思地停下脚步,回过身来,腼腆地笑道:“哦,是吴总在这里啊!你看我这眼神!唉,都是一天到晚泡在电脑上面,眼睛完全不行了。”

吴俊龙板起脸道:“扯淡!就你那双眼睛,谁口袋里有几张毛票都能够一眼看出来,还看不见我?躲啥呀躲?你借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啊?”

那人脸色微红,疾步走到吴俊龙跟前,扫了大圣一眼,俯下身子,低声在吴俊龙耳边嘀咕了几句。吴俊龙道:“哎呀,你凑那么近干什么?今天刷牙了没有?靠!唾沫星子都喷到我脸上了。”

那人也不生气,索性拿了一张椅子在吴俊龙身边坐下:“我是帮小雷来这里通知几个棋友的,谁知道下围棋的那几个都没在这里。”

吴俊龙道:“小雷又干什么?”

那人道:“小雷在凤凰路租了人家一层楼,开了一间棋社,另外还有几间房用来出租—比一般酒店宾馆都便宜,下棋打牌如果累了的话可以就在那里休息。这不是叫我跑跑腿吗?到京鹏、富丽华通知几个棋友,大家以后有空就去捧场。”

吴俊龙斜眼看着“帝国”,冷笑道:“小雷那个鸟人不好意思到这里来抢人生意,就派你来了?呵呵,又赚了多少跑腿费?”

“帝国”苦笑道:“呵呵,别拿我开心了!哪里有跑腿费啊?小雷那个人你又不是不了解,铁公鸡一个!说起来和我是老乡,什么时候把我当老乡了?呼来喝去的,唉!”

吴俊龙道:“你也不是什么好鸟,没好处你帮他来传话?哼哼!好吧,你就跟他说,象棋圈子的朋友我来帮他通知—-凤凰路什么地方啊?”

“帝国”道:“哎呀,你吴经理通知,那还有什么问题?省了我多少事!就在凤凰路那家‘天天渔港’的隔壁,洗脚城的五楼。”

“哦。。。。。。那个地方啊!就是平时我们吃宵夜的那家‘天天渔港’吧?我知道。”

“帝国”谄媚地笑道:“行,棋社刚刚开业,需要人气,你就早点通知人,大家去捧场吧!”

“行行行,知道了啊!改天一定去。你这个鸟人,借我的钱打算几时还啊?打扮的西装笔挺的,人家还以为你是老板呢!又在哪里赚了一笔黑心钱?他奶奶的,有钱买西装,没钱还我?”

“帝国”左右看了一眼,凑过去道:“别人不知道,你吴总还不知道吗?我就这一套衣服一双鞋,还是从家里带出来的,好几年了,你见我穿过第二套好点的衣服?你那三百块钱,我过些日子一定还你!最近困难啊,过年都不知怎么过呢!”

吴俊龙虽然说话有点凶神恶煞的,但被帝国这么一说,倒也不好再为难他,于是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帝国如逢大赦一般连连点头,笑得脸上犹如菊花:“好的好的,那我先走了。拜拜!”

目送帝国的身影下楼,大圣微笑着对吴俊龙道:“你把人家弄得好难堪呢。”

吴俊龙道:“没关系,这样的人基本上已经锻炼出来了,脸皮比城墙还要厚些。随便谁给点残羹冷饭,就能让他跑腿。我告诉你,这家伙是浙江什么地方的,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家里不能呆了就跑深圳。人又好吃懒做,做苦力又不愿意,就泡在几个酒店里头。不过这家伙的帝国游戏玩的是真好,经常有人找他帮忙打游戏,完了以后给他点小钱花花,也混了有几个年头了。”

大圣道:“哦?玩帝国游戏也能生存?呵呵,深圳这地方真是海纳百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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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俊龙道:“你以后少接触这种人,不定哪天就把你卖了!对了,刚才说的这个小雷倒是个象棋高手,得过深圳前八名的,不过人品就不怎么样,喜欢搞些坑蒙拐骗的事情,圈子里面口碑不佳。现在开了间棋社,你倒是可以去那里玩玩,结识一下深圳的高手,对你有好处的。”

大圣道:“凤凰路在什么地方?”

吴俊龙道:“近的很!我马上就要上班去了,不然今天就可以带你去—–从这里出去顺着深南大道往盐田方向走,第一个十字路口左拐,再碰到一个红绿灯,右拐就是凤凰路了。他刚才说的地方就在凤凰路口,走进去二十米,你就会看到一个洗脚城,旁边有家很大的‘天天渔港’,你进去洗脚城,坐电梯上五楼就到了。”

“他们那里是怎么收费的?”

“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会比这里的收费高吧?最多就是十五块钱一个茶位咯!不过,你去了那里要小心,水鱼肯定是有的,但多半都是鲨鱼和杀手,眼睛放亮点就行了!”

“嗯,今天能认识你很高兴!谢谢了!”

吴俊龙笑道:“呵呵,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不用客气!你留个电话号码给我吧,方便联系.”

大圣求之不得,于是留了招待所的号码,也抄下了吴俊龙的手机号。吴俊龙道:“哥们,我上班去了,今天值晚班。你现在就可以去凤凰路,说不定晚上我下班以后会过去看看的。”

两人分了手,大圣又坐了一会,离开京鹏,往凤凰路一路走去。

大圣按照吴俊龙所说的方向 ,走了不多一会就到了凤凰路。但见右手边好大一间夜总会,门上四个大字“金龙玉凤”熠熠生辉;左手不远处有一家粤式酒楼,门口水箱里各种海鲜琳琅满目,霓虹灯箱上面写着“天天渔港”。大圣往旁边一瞧,早看见一家洗脚城,心想:到了地方了。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打扮,还不是太寒酸,掏出一根香烟点上,正准备进门,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自己抽的是三块五一盒的“特美思”,深圳产的烟,有点丢份。考虑到第一次去棋社,不要给人家一眼就看出是个杀手,于是咬咬牙在路边小店买了一盒二十块钱的红色“五叶神”,这才慢慢跨进了洗脚城的大门。

一进门,便有热情的服务员迎上来问道:“老板是洗脚还是按摩?”

大圣摇头:“我上五楼。电梯在哪里?”

服务员失望地撇了撇嘴,手往角落一指:“那边上电梯。”

大圣上了五楼,见楼道里比较阴暗,整层楼只有一个房间的门是开着的,隐约听得见里面有棋子落到棋盘上的声音。大圣心情不由激动起来:终于找到一个下棋的地方了!

推开半掩着的门,大圣探头探脑走了进去。一眼望去不禁有些失望:房间不大,大约只有二三十个平米,里面有一张吧台,墙上挂着一台电视机,房间里摆着两张长条桌、一套组合沙发,沙发后面隐约还有一条通道,墙上有指示牌:“洗手间”。屋里只有四个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坐在吧台里面嗑瓜子看电视,沙发上四仰八叉地睡着一个人,脸色蜡黄,有节奏地打着呼噜;另有两个人正在下围棋,其中一个年纪大的约摸有五十岁左右,列宁式的发型,另一个不到三十,精瘦精瘦的,面色苍白,但一双大眼滴溜溜乱转,显得很是精明。

见有人进门,除了睡觉的那人以外,三个人一起望了过来。那少妇最先打招呼:“老板,下棋还是打牌?”

大圣呵呵一笑:“我看看,随便看看。”

列宁头看了一眼便不再理睬,低头专心想棋。那瘦子继续打量着大圣,搭讪道:“随便坐。找人下棋吗?”

大圣坐到他身边,看着棋盘道:“下棋是下棋,可我不会围棋啊?看都看不懂。”

列宁头道:“哦,你要下象棋?行啊!也有人陪你啊!要不让他陪你下几盘?”说着将瘦子一指。

瘦子也笑道:“我们下围棋也是好玩的,都是入门水平,打发时间的。要不我陪你下几盘?”

大圣道:“不影响你们吗?你们这盘还没下完呢!”

列宁头一推棋盘把棋子弄乱了:“咳,我们这是什么臭棋?等人来打麻将呢,混时间的。你俩玩象棋吧,我学习学习。”

瘦子对那少妇叫了一声:“泡茶!”便拿了一副象棋过来,对大圣道:“朋友怎么称呼?听谁说的这个地方?”

大圣报了字号,瘦子没啥反应,大概根本没听说过。大圣道:“我是经常玩电脑游戏,听一个玩游戏的朋友说的这个地方。”

瘦子恍然:“哦!你跟帝国是朋友?”

大圣含糊应了一声,道:“茶位是怎么收的?”

瘦子道:“小意思,十五块一位,可以玩一个通宵。”

大圣道:“挺好,比京鹏合理,京鹏交十五块只能玩六个小时。”

瘦子道:“是啊!来这里的都是朋友,怎么能那样收费呢?呵呵,我们怎么下啊?”

大圣估计他就是这里的老板小雷,便假意道:“你是老板吧?我不和你下,和其他人下棋吧。”

瘦子笑道:“老板怕什么?他们都不会下棋,没办法陪你啊!”

大圣犹豫一下,心想:看来你真是这里的老板了,我若是赢了你,以后哪还有生意做?不如露点怯,跟老板把关系搞好。当下便推辞道:“呵呵,我哪里下得过棋馆的老板呢?那不是鸡蛋碰石头吗?”说罢,从口袋里摸出那盒“五叶神”,拆开递了一根给瘦子,然后又递给列宁头。瘦子接了,列宁头摇头表示不抽烟:“咳!你这个朋友怎么这么不爽快?既然来了就是玩的,难道你要包赢才和人玩?再说了,你就是下不过也没关系呀,下几盘就知道深浅了,不行还可以讲条件嘛!”

大圣见他俩这架势,完全是把自己当成水鱼了,不禁心眼有些活动:没想到传说中的小雷竟然这么没有眼力,把扛枪的猎人硬是当成了待宰的羔羊?既然如此,那也不妨会一会这位深圳前八名的高手吧!可能大圣的潜意识里是不想和小雷较量的,但棋手血液里终究有一种元素,那就是不断挑战高手,通过残酷的胜负来领悟棋道,完成自己棋艺的升华。此刻的大圣又一次走火入魔了,完全忘记了此次前来不过是认个门,混个脸熟,而是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愿望,要验证一下自己跟小雷到底谁更加强悍。

于是,大圣点头道:“行,那我就跟你下吧。”

小雷见生意做成了,乐得合不拢嘴:“是啊,来了就是开心的嘛!那我们就下个五十块好了,小玩玩,湿湿碎啦!”最后一句是用白话讲的,眼神里闪出一丝得意。

大圣心想:你还真以为是肥猪拱门来了?淡然一笑:“五十?行吧。”

小雷准备走子,大圣也拿起棋子准备走,一时两人都怔了一下。小雷大方一笑:“好好,你先走吧,无所谓的,反正一人一盘先。”

大圣摆下当头炮,小雷应的是反宫马,很快两人就布下“五七炮进三兵对反宫马右象左横车过宫”的基本阵势。大圣遭遇劲敌,不敢有丝毫懈怠,小雷也逐渐发现对方不是一般的水鱼,嘴里惊呼:“哦活!看走眼了,原来是高手啊!”

大圣默然不语,升车巡河,补仕,挺起边兵,稳扎稳打。小雷横车过宫,补士,走到这里本来是应该平边炮邀兑车的,但他走了一步欺着:炮6进2。

这手棋的意图很明显,下手马3进2打车,将来围绕红方的七路线做文章,黑方集结重兵于右翼,准备发动奇袭。但计划过于明显,且比较勉强,若红方应对正确,难免落空。大圣心里暗暗冷笑:你嘴里说我是高手,其实下出来的棋还是把我当成不识货的!所谓骄兵必败,你一开始就犯下了兵家大忌,还想讨什么好果子吃?于是走了一步车八平四捉炮,逼对方表态。

这步棋弈理鲜明:提前避开黑方的进马打车,同时让黑炮位置尴尬:如果平到4路,自挡车路,子力壅塞;如果平中兑炮,阵型将会遭到破坏。总之,不论怎么应对,都是红方扩大先手的局面。究其原因,黑方升炮这步棋有自找麻烦之嫌,而红方的平车捉炮朴实无华,可谓一针见血,正中黑棋的痛处。

小雷毕竟是高手,一旦遭遇强敌,也收敛起那副轻视对手的劲儿,凝神细看。这步棋他考虑了大约有七八分钟,仍然没有动子。列宁头在一旁看得索然无味,打了个呵欠道:“怎么?雷大馆主刚开局就不好走了?”

小雷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话:“别打岔,人家是高手,这是专门研究好了来对付我的呢!”

列宁头诧异地道:“是吗?”一个劲地上下打量大圣。

大圣被小雷说的一怔:“嗯?研究好了的?我们不认识啊!”

小雷摆手打断他:“不要讲了!大家心知肚明,说穿了就没意思了。无所谓的,你有本事尽管使出来,我小雷保证不差谁一分钱。”

大圣被他这么一说,心情大坏:怎么听着好像是我专门与人设计好了的?这不是天大的冤枉吗?欲待分辨几句,却又无从说起。这下双方敌意顿生,看来是不能够善罢甘休的了。大圣也不顾那么多了,干脆横下一条心,先赢了你再说。

思忖良久,小雷平炮到中路邀兑。大圣早有准备,立即炮五进三与其交换,此后黑方卒林线洞开,露出破绽,大圣随即车四进二,占据卒林要道,黑方顿时举步维艰。

此后小雷作了非常顽强的抵抗,中途还设下弃子抢攻的陷阱诱大圣上当。但那些招数不用他使出来,大圣早已趁他长考之时帮他想出来了,自然不会贪心。俗话说的好:赢棋不闹事。目前大圣已经净多双兵,而且子力占位良好,只要正常发展下去就可获胜,何必冒风险去接受对方的弃子呢?更何况已经含在嘴里的棋子,暂时不吃比立即吃掉更让对手头痛—-抢攻无效,还得保存兵力。最后大圣净多三兵,赢得干净利落。

小雷一面重新摆棋子,一面掏出五十块扔了过来,此时脸上已全无笑意:“你的棋高啊!到底是谁让你过来的?”

大圣见他这个德行,心中不快,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在京鹏碰到那个帝国,他到处传消息,说是这边有个棋社。我喜欢下棋,就到这边来交交朋友,绝对没有谁叫我来。你要是怀疑,那咱们不下也行。”

小雷道:“下,怎么不下?我今天舍命陪君子啦!”说罢架起中炮.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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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17:03 |只看该作者
大圣本来喜欢走反宫马,但见小雷后手也喜欢这个,便应以屏风马。两人你来我往,很快就演成流行的“中炮过河车对屏风马平炮兑车”局面。当大圣走了炮9退1之后,轮到小雷做选择。此时先手方有兵五进一、马八进七、马八进九、炮八平七、炮八平六等多种攻法,各有特点。小雷想了一下,走了马八进七。

大圣也面临选择:大多数棋手此时都是走士4进5的,但车1进1也是一种策略。大圣平时两种着法交替使用,均有一定的心得。不过,车1进1对攻激烈,其中变化精妙,相对来说先手方并不一定能够完全把握。而大圣曾经详细研读过言穆江大师所著的《象棋攻防战术》,在这一路变化上下过苦功,于其中的一些微妙之处颇有心得。所以,轻轻地走了一步车1进1。

小雷见大圣使出这一凶狠的对攻招式,不敢怠慢,走了炮八平九分边,是准备抢出左车,以攻对攻的意思。接下来,大圣横车过宫,威胁下步炮9平7打死红的过河车。小雷不管不顾,径自将左马跳到河口,浑然没把打死车的危险放在心上。列宁头虽然棋艺不精,却也看得见大圣的意图,见小雷竟然不予理睬,吃惊地“呀”了一声。

大圣平炮轰车,小雷一步马六进五,踏去中卒。此手乃是当年有“布局导弹专家”、“飞刀工厂”美誉的浙江陈孝堃大师所创,通过弃子而化解敌人的反扑,再徐徐图之。但此后黑方也找到了更为复杂的应当之法,红方欲求安稳却也难以办到,因此,后来执红者多不走马七进六而是选择车三退一,稳己然后攻人。

大圣自然不能够打车,否则对方马五进四带响,自己双车尽失,那便不用再战了。于是马7进5吃掉红马—若马3进5红即车三进一,黑方败势。

接下来小雷走了车九平八捉炮。这一手乃是经过一众高手仔细参详而推出的最佳变化,陈孝堃大师最早的变化是兵五进一,经过黑方士6进5红兵五进一,黑马5退7、红车三平七,黑车6进1,红车九平八的演变,红先弃后取,多兵大优。但后来黑方又挖掘出车6平2的绝妙反击手段,红方进中兵的攻击法难讨便宜,于是红方又走出车九平八直接攻击黑炮的变例。

大圣不逃右炮,补了一步士6进5,。此招是争取反击速度,典型的反弃子。以下红方欲罢不能,只得接受对攻。应该说,红方以无备对有备,战略上已输了一招。因为对于业余棋手来讲,平时下的功夫不够的话,猝然碰到对方仔细拆解过的套路,难免不犯错误。这个错误也许是技术上的,也许是为对手气势所逼而选择相对保守的变化,但如此凶险的对攻局面,稍一犯错便万劫不复,又如何能够全身而退呢?所以真正的高手若是乍遇强敌,定然会避免一开始便与对方斗套路,而是选择散手布局以探虚实,否则一旦进入对方熟悉的领域,先挫了锐气,心中不免会有了顾忌,真实水平便难以发挥了。

小雷只好硬着头皮车八进七吃炮,大圣争的就是这一先,立即马5进6,野马脱缰,踩车、窥卧槽。小雷车三平七杀卒(也可考虑稳健的方案车三平六),大圣更不犹豫,左车直点下二路,继续贯彻弃子抢攻的初衷。当此际,一方气势汹汹,另一方岂能够示弱?小雷毅然车七进一吃掉黑马。大圣等他棋子甫一离手,便走马6进8奔卧槽而去。此手主要是为了不让红方有利用霸王车拼兑而抢占肋道的机会,因如红现在车七平四?则马8进7再马7退5抽车。

小雷见黑方来势凶猛,只得补仕固防,走仕六进五。大圣炮7进5砸兵叫闷宫杀,小雷只好御驾亲征,走帅五平六避难。大圣车6进4伸车骑河,此手不可车6进3,否则红车七退二邀兑,黑方便失去先机。

从开局选择车1进1一直走到此处,大圣有意卖弄,更想给小雷心理上施压,落子如飞。小雷对此变化只是粗通,见对方气势逼人,内心也知道这个变例凶险异常,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已经不知不觉被大圣引入性命相搏的局面,却对此后的变化甚是模糊,心中暗暗叫苦。想了许久,走了一手车七平六,护肋,叫杀。其实这步棋似是而非,官着应该走车八退五,互有顾忌。

见小雷终于手软,大圣暗自松了一口气:若是对方走出车八退五,自己恐怕有些难办!虽说不至于马上就落败,但车马炮集中在红帅的背面,总有些难以施展;而红方的车双炮攻势也不可小觑呢!看来小雷对这个局面的认识不够,这一局应该不难拿下了。

大圣象3进5补厚,反噬红车;小雷车六进一避让。大圣进炮轰相将军,再平车杀兵。这一顺序极其重要,如果随意先走车6平3?红炮五进五弃炮轰象,再从容补起三路相,黑方就大亏特亏了。

小雷又一次长考,抽完一支烟,仍然不能够决定,拿起茶杯呷了口茶,发现茶水已冷,发火道:“加点开水来!”

那少妇拿着开水壶,过来给他们一一续上茶水。小雷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一天就知道看电视,茶都凉了。”

少妇看来对他颇为忌惮,一言不发地走开了。此时,原先睡在沙发上的那人伸了一个懒腰,惊天动地地打了一个呵欠,坐起身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屋子内的人,摆了摆头,似乎要把瞌睡虫赶走:“啊呀,几点了?”

少妇道:“快七点了!”

那人失惊道:“哎呀,不知不觉都睡了六个钟头了?你们吃饭没有?”

少妇道:“没有呢!你要吃什么?我帮你点快餐吧。”

大圣见那人大约四十岁年纪,衣着普通,长发蓬乱,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形象甚是委琐,便也不再理会。但听得那人对列宁头道:“老张,你吃了没有?”

老张道:“吃啥啊?不是等着你请客的吗?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你赢了我们一千好几呢!”

那人道:“呵呵,中午不是请你们吃过了吗?下午还要请?哪有这样的!怎么没有人来打麻将啊,老板娘打电话约人啊!”

那少妇原来便是小雷的老婆,抿嘴一笑道:“羊肉串,你刚刚睡醒,饭都没吃就要打麻将?先吃嘛,电话我马上打。”

那被叫做“羊肉串”的人摸摸口袋,道:“靠,烟也抽完了,我下去买包烟。”

老板娘道:“你要抽什么烟啊?我这里又不是没有。”拉长了脸,有点不高兴。

羊肉串道:“你这里的品种太少,我还是下去。”说罢急匆匆走了出去。

老张道:“你以为他真的去买烟吗?他是怕请客呢!呵呵,点个快餐十几块,他可舍不得。”

老板娘鄙夷地翻了个白眼:“孤寒!发不了财的。”

此时小雷终于走了一步炮九进四打边卒,大圣早有防备,退车回底线防守。这步棋看似行动迟缓,但却非常必要。如若贪功,改走其他着法,红可进炮锁住黑车,再炮五平九生根,以下双车可以大显身手,黑方不利。

小雷可能对大圣退车回防准备不足,愣了一下。但仔细看看,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很好的进攻手段。接下来几步关键棋,本来是棋局的要命处,偏偏小雷失之浮躁,应对不够严谨,结果被大圣再下一城。

列宁头老张可能还没有见过小雷如此脆败,有点不服气:“朋友厉害啊!下大一点吧,我买马。”

小雷摇手制止老张:“呵呵,你心里没数啊?这位是一等一的高手呢,可能跟阿广、梁立峰一个档次的。”

老张吃惊道:“是吗?怪不得!”

小雷付了钱,问大圣:“刚来深圳吧?”

大圣点头道:“没多久。”

小雷道:“我下不过你,叫个朋友来和你玩吧!”

大圣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完全不合自己的初衷,便笑道:“今天就算了吧,我还没吃饭呢。再说,晚上还有事。”

老张道:“哈哈,见好就收啊?既然来了,连老板也赢了,那你还装个什么劲?以后再来也不会有水鱼和你下的,干脆一直打通关吧!看看究竟有多高?”

小雷毕竟是老板,说的比较客气:“你能够赢我,说明水平够高。跟阿广他们也是差不多的棋,迟早会较量的,怕什么?”

大圣虽然很想与深圳群雄一较短长,但自知水平有限,更因为囊中羞涩(刚解决温饱),肯定不会强出头。当下连连致歉,意思说确实有重要事情晚上要办,付了茶位费后匆匆告辞。

小雷道:“高手,有时间一定来玩啊!你千万别认为赢了我就怎么样,不会的!大家都是出门在外,有空常来作客,啊?”

大圣被小雷一番话语打动,有些惭愧:“谢谢,我有空一定来。”

“要不,你留个联系方式吧?”

大圣于是留下了招待所的电话,报了字号。小雷郑重地拿笔记下来:“好的!有棋下的话我就打你电话哦!”

大圣道:“那就谢谢老板了。”

从棋馆出来,大圣在一楼碰到了刚才在沙发上打瞌睡的“羊肉串”,只见他陪着一男一女正迎面走来。羊肉串见了大圣,打个招呼:“怎么不玩了?”

大圣略一点头:“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

羊肉串点点头:“嗯。”转头对那男的道:“就在这上面五楼。您跟我来!”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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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圣见那男的约莫四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一件很帅气的风衣,面带微笑,但嘴角却显出一丝高傲,派头十足;女的可能只有不到二十,生的明眸皓齿,身材匀称,打扮入时,左手紧紧挽住那男的胳膊,右肩挎了一个极漂亮的女式皮包,下巴高高扬起,犹如一位公主。二人与大圣擦肩而过,大圣闻到一阵异香扑鼻而来,显然不是劣质香水的味道。大圣心里默默叹息一阵,出来走到罗湖区委门前,坐了一辆458路中巴返回八卦岭.

老黄走了,那个不知名的小白脸也悄然消失了。405房间除了一个不懂棋的张伟,剩下的都是些棋人了。江东流平均每天说不到三句话,最大的特点就是研究彩票,往往一个人拿着报纸用功,可以三个小时不发一言。同宿舍的人渐渐了解了他的风格,也就不去打扰。勇刚呢,经常是泡在小丽的宿舍里,两人如胶似漆,旁人也不好打搅。小重庆貌似有病,因为每次冲凉的时候大家都能够看见他腹部有两条吓人的刀口,象两条大蜈蚣一样刺眼。大圣因为不喜欢此人,也没问过那是怎么回事。倒是热心快肠的小胡子曾经问了一回,小重庆满怀悲愤地讲了一个故事:当年他刚毕业,分到当地科委上班,虽然是清水衙门,好歹是事业单位,旱涝保收的。可是过了不久,小重庆胃部出了问题,经过诊断属于胃溃疡,必须做手术治疗。他们当地最大的人民医院最厉害的外科医生给他做了手术,并保证没有问题了。可谁知道过了不到一个月,小重庆就经常便血,甚至有时候吐血。到医院复查,才知道是手术没有成功。无可奈何之下,又一次做了手术,胃被切除了五分之四。从那以后,小重庆的身体就基本垮了,不能负重,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吃辛辣食品,隔三差五还要吐血,体重从患病前的六十五公斤直线下降到四十五公斤。为了这个病,对象也吹了,单位也颇不耐烦。小重庆曾经去找过当初给他动刀的医生,可人家一味推搪,事情也就这样拖了下来。中间有段时间病情有所缓解,那医生却于三年前到南方应聘于某医院,彻底脱离了那个县城。小重庆最近两三年病情又复发了,结果找人也找不到,听说那个医生在深圳工作,决定南下讨个说法。可是,来到深圳以后根本找不到那个医生的踪影,只能够靠下棋为生。因为对社会充满了愤恨,所以造成小重庆的性格乖戾,三言两语就会与人吵起来。同屋的人们听了小重庆的故事,都满怀同情,且对那个不负责任的医生义愤填膺。但同情归同情,却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这里都是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自己的温饱尚难解决,又有什么能力去帮别人讨回公道呢?只是通过这件事,大家陡然对小重庆不那么讨厌了,有时候还刻意照顾一下。就连大圣这种有着“精神洁癖”的人,也渐渐对小重庆改变了看法—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孟老板走后,401、402两个单间有了新的主人,一间由小丽住了进去,另一间本来允了大圣,却因阿华、阿东等一干人入住,与大圣却又不相干了。大圣是豁达之人,久住405也已习惯,倒也不放在心上。

这一天乃是除夕,天色阴沉,八卦岭许多商铺均已关门闭户,平添一股肃杀之气。若在内地,此刻家家户户贴春联、放鞭炮,合家欢聚吃团年饭,定然热闹非凡。但深圳禁止燃放鞭炮,一多半人均已回乡过年,尤其是八卦岭这地方并非常驻人口聚集之地,虽然平时暂住的人极多,但到了年关,却显得冷冷清清。大圣因头天夜里贪看电视节目,睡到临近中午方才起床,举目四顾,见房间里居然只剩下自己和张伟两人,其他人均已不知去向。而张伟穿戴齐整,坐在床头认认真真地擦着皮鞋,显然也要出门。

大圣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相亲吗?”

张伟道:“公司放假了,但有个同事明天结婚,他老婆也是我们一个公司的,邀我们到他家聚聚。”

大圣道:“其他几位棋手的人呢?难道今天也有棋下不成?”

张伟笑道:“今天又如何?难道今天不用开饭吗?还不是照样得去找钱!好像江东流和小重庆去荔枝公园了,杨勇刚那小子这会一定是和小丽泡在一起呢,小胡子和老马、小陕西他们仨说是出去摆残棋去了,哈哈。”

大圣翻身下床,从阳台往下望去,但见往日热闹的大街上行人少了很多,绝大多数店面都已关闭,惟有来来往往的公交车仍然拥挤异常。大圣见平时时常光顾的几家快餐店都关了店门,心下暗自思忖:“做生意的人也要过年,我却到哪里去吃饭?难道他们一天不开门,我便得一天去酒馆不成?哪里有这么多银子花?看样子八卦岭这边近几日是不太方便的了,不如到凤凰路去猫两天。那里地处罗湖区,比这边繁华多了,尤其是几家大的快餐店,即使春节看来也不会放假的,吃饭问题倒是不用发愁。”想到此节,匆匆洗漱了,便出门而去。

走到服务台前,见小丽坐在里面值班,旁边勇刚陪着,在看电视,两人说说笑笑,甚是甜蜜。那部座机放在服务台上,阿东正拿着话筒给家里打电话呢。大圣心中一动:今天是除夕,我来到深圳可足有一个多月了,与家里未曾通过音讯,也不知父母身体可好?儿子年幼,往年总是陪他一起玩耍,今年却会怎样?想到这里,心头沉重,脚步便慢了下来。

只听阿东对着话筒道:“。。。。。。没事的,你们放心,我在这里挺好。这边哥们多,有路子赚钱,我不混出个样来不回去!。。。。。。嗯哪!嗯,嗯,好,那先挂了啊!”放下电话,付了钱,扯着嗓门叫唤一声:“阿华!饭做好没?”

就听阿华答应一声:“差不多了,你叫他们起床吧,准备吃饭啦!”

大圣见周围众人热热闹闹,唯独自己孑然一身,不免自伤身世,拿起电话,拨了哥哥家里的号码。大圣的父母因与媳妇过不惯,在外单独赁了一个房子独居,却没有电话,只有哥嫂家里装了一部座机。过了片刻,电话已通,大圣心里很有些焦急,巴不得哥嫂快点来接,却又没想好该当如何说:他们定要问我现在何处?若要瞒过他们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一看来电就知道是深圳的号码。唉,家里怎会知道我在这里靠下棋为生?风尘困顿,那也不必细说,省得哥嫂说与父母知道,平添他们的忧虑。是了,我就说朋友介绍在一家公司上班—反正过不了多久老叶就会把我介绍到周总公司去了,那也不算撒谎,只不过是迟几天早几天的事情而已。

大圣脑海里转了这么多念头,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但那头电话铃响着却迟迟无人接听。大圣想:对了,此刻已经近午,哥嫂必定是带了侄女到父母那里去吃年饭了,因此家中无人。想到年年春节一家团圆,自己两兄弟承欢于双亲膝下,虽然日子过得不尽如人意,却也得享天伦。今年自己一怒之下离家,父母不知担心成了什么样子?刹那间百感交集,手脚发凉。

小丽见他拿着话筒出神,表情如痴如醉,有些担心地问道:“大哥给家里打电话啊?没人接吗?大嫂呢?”

大圣被她一问,回过神来,放下话筒。心道:“我有今日,实是拜小丽口中所说的‘大嫂’所赐,但细想之下似乎自己也有不妥之处,这种种情由,实不足与外人道也。”遂微微一笑道:“没有啊,我跟朋友打电话呢!再打一次。”这一次所拨的,却是凤凰路小雷棋馆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小雷老婆清亮的语声:“哪位?”

大圣道:“今天有没有人下棋?”

小雷老婆没听出来大圣的声音:“当然有人啊!你是哪位?”

大圣报了字号,小雷老婆道:“哦,是你呀!正好我们这里有好几位高手都在呢,你快过来吧!”

大圣听了此言,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放下电话,对勇刚道:“我发现了一个下棋的好地方,在罗湖区,你去不去?”

勇刚道:“大过年的,谁还出来下棋呀?”

大圣道:“不是外面那种棋摊,是棋馆呢!下棋、打牌都可以,没事也可以看电视啊!”

勇刚瞟了一眼小丽,小丽佯嗔道:“你可别忘了自己说的话哦!是谁说的要天天陪我值班的?”

勇刚笑了笑:“我又没说不陪你,我在这里看电视多好?干嘛要跑到罗湖去看电视,呵呵。”

大圣道:“哎呀,只羡鸳鸯不羡仙啊!那你俩就在这二人世界吧,我要出去赚钱了!”说罢疾步下楼。就听小丽和勇刚在背后大声道:“多赚钱!恭喜发财!”

大圣坐车到了罗湖区委,下车以后往前走了一百多米,就到了凤凰路。急匆匆拐进洗脚城的大门,往电梯那边走去。见电梯门关着,有一个人正在那里等电梯,大圣于是也站立一旁等候。没多大一会,电梯门开了,两人同时跨进去。这时,大圣才看清楚原来是曾经在京鹏交过手的吴俊龙,吴俊龙也发现了大圣,不由哑然失笑:“呵呵,朋友,过来了?”

大圣笑道:“吴经理,过年好!”

吴俊龙道:“你好!那天来了没有?”

“来了,和老板下了两盘。”

“怎么样?”

“我赢了。”

“两盘都赢了?”

“是。”

吴俊龙道:“呵呵,你也不给人家留点面子,小心他给你吃暗亏。”

大圣笑道:“不会吧?下得又不大。”

“嗯,总之你要小心。小雷那个人是睚眦必报的!”

听他这么一说,大圣心里暗暗吃惊,同时也颇感后悔—不该赢棋馆老板的钱。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只能多留个心眼了。说话间,电梯已到五楼,两人一起往棋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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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凤凰路鏖战


  推开房门,大圣吃了一惊:小小的棋馆内热闹非凡,里面有十几个人正在娱乐。进门是一张麻将桌,四个人在“砌长城”;另外有三个人在沙发上坐着斗地主;靠里边的位置上,有两个人在下象棋,旁边有四个人在观战。
  打麻将的四个人里面,大圣认识三个:小雷、“羊肉串”、列宁头老张,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花白头发,叼着一支烟,聚精会神盯着桌面。那三个斗地主的却都是生面孔。再看那两个下棋的人,其中有一个是大圣见过的,就是上次大圣临走的时候在楼下碰到的那个老板模样的中年人,他的那个小美女也在一旁坐着,但明显看不懂棋,歪着头看电视;与那老板对弈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戴着眼镜。旁边另有三个观战者,一个是“帝国”,另有一个胖子,嘴角生着一粒黑痣,上面长了几根长毛,看上去甚是凶恶;还有一个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斯斯文文,也戴着一副眼镜。看样子对弈双方挂的彩头不小,棋盒下边压着一叠百元大钞,粗看至少有两千之数。旁观众人除了那位少女外,其余三人均面色凝重,不发一言。
见吴俊龙和大圣进屋,小雷微笑点头,吩咐老婆泡茶。看样子吴俊龙的人缘关系不错,满屋人倒有一半跟他打招呼。吴俊龙一一寒暄过后,走到棋桌边上,在那戴眼镜的年轻人背上轻拍了一下:“呵呵,你这小子,好久没露面啦!”
眼镜回头一看是吴俊龙,顿时绽开笑容:“是你小子啊!哈哈,我军最近一直猫在家里,哪都没去,伺候月子呢!”
“什么?生了?小子还是丫头?”
“女孩。我这叫做‘弄瓦之喜’。”
“啥玩意?什么之喜?”吴俊龙没听明白。
眼镜笑道:“没文化。古时候管生小子叫‘弄璋之喜’,生闺女叫做‘弄瓦之喜’,明白吗?”
吴俊龙道:“靠,你还一套一套的。女孩好啊,将来你小子有酒喝。”
眼镜道:“对,我就喜欢女孩,女孩听话。”
大圣见两人下棋彩金巨大,暗忖:“这两位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一盘就赌上千元,必定是深圳一等一的高手了。”伸头看看盘面,见那中年老板多一个马,但少一个兵,盘面并不是很复杂,应该是他好下,但他愁眉苦脸,似乎难以决断。而眼镜虽然少子,却谈笑风生,全然不放在 心上。大圣不免有些疑惑。
小雷道:“老陈,陈总!”
那一旁观战的戴眼镜的中年人抬头望了望小雷,道:“怎么?”
小雷指了指大圣:“你们俩切磋切磋嘛!高手呢,杀得我不开张。”
中年人看了看大圣,扶扶眼镜,道:“是吗?”
小雷对大圣道:“怎么样?和我老乡下几盘切磋一下?”
大圣本来就是来下棋的,自然点头。那老陈也没推辞,站起身道:“好吧,那就玩玩。”
小雷的老婆泡了两杯铁观音端上来,大圣与老陈摆开棋局。
吴俊龙笑道:“你们就并排下吧,都是高手,我们错过了哪一盘都不好。”
老陈依他之言,将棋盘端过来,放在那老板与眼镜的棋盘一排,中间再留出约莫两尺的距离。“帝国”与那胖子调整座椅,尽量做到两局都可尽收眼底。那戴眼镜的年轻人不经意地瞥了大圣一眼,随即掉过头去注视自己的棋盘。虽是刹那之间,但大圣却感到对方眼神犀利,令人生畏,不禁有些不安。大圣在心里默默念叨:“你这是怎么了?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了,怎地莫名其妙地害怕起来?”
对面老陈笑容可掬:“我们下五十块怎么样?”
大圣点头:“好的。”
老陈伸出手来,友好地和大圣握了握:“你先请吧。”
大圣见老陈斯文儒雅,言语有礼,举手投足间给人的印象仿佛是一位教师,不由对其产生几分好感。但听小雷称他为陈总,料想可能是位生意人。虽听吴俊龙说大家都是高手,觉得或许是客套之辞,浑没放在心上。当下见老陈让自己先走,越发觉得对方不会是江湖杀手。人家这么客气,大圣当然也不会摆上中炮恶狠狠地进攻,于是十分缓慢地走了一步仙人指路。
老陈回敬一步挺卒,走棋的时候非常温柔,让人感觉春风拂面。
大圣跳了马,老陈也跟着跳了一步马,亦步亦趋。
两人这第一盘因互不摸底,因此走得谨慎小心,各自射住阵脚,均不敢越雷池半步。平稳过渡到中局,大圣仔细审局,发现自己的先手已经不知不觉丢失得无影无踪了,但要说对方反先却也一时谈不上。看来看去,任何轻举妄动都是徒劳的,只能够深沟高垒,静观对方动静。老陈也绝不贸然出击,两人隔河对峙。大圣心里渐渐不耐烦起来,觉得这样下棋味同嚼蜡,于是主动卖个破绽,想引诱对方来攻击。老陈细细观察一番,见大圣并无实质性攻势,便欣然挥车连吃两个兵,先捞实惠。
平静如水的局面陡起波澜,大圣子力倾巢出动,发起强攻。有时眼看就要得手,但老陈总有防守妙着,虽然子力龟缩在家中全力抵御,但始终不露半点破绽。两人一个攻,一个守,极尽其妙。吴俊龙看得连连点头,赞叹不已。旁边那戴眼镜的年轻人偶尔会趁对手长考之际,不经意地瞟一眼这边的局势,然后似乎颇有兴趣,默默筹算,但总是很快就掉过头去,许久都不再往这边看一眼。
大圣使出浑身解数,连对手的士象也不曾吃到一个,不禁暗暗佩服。见老陈守得如铜墙铁壁,若是继续弄险,搞不好会有灭顶之灾。交手第一局如果落败,势必影响心情,见有机会大量兑子简化,便不再勉强,噼里啪啦一番交换,形成马仕相全对老陈的马双卒士象全,理论上的和棋局面。
  老陈一旦反过手来,精神大振,马双卒分进合击,咄咄逼人。但大圣心里有数,防守起来游刃有余。两人演绎了一下半场攻防,老陈也不纠缠,主动提和。于是两人相对一笑,都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第二局老陈执先,倒没有和大圣客气,出手就是当头炮。
大圣刚才与老陈较量了一番仕相棋,觉得老陈深谙棋理,防守功夫一流,实是少有的劲敌,顿时把先前的轻视之意收敛起来。见对方架起中炮,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以屏风马来应对,考量考量老陈对流行布局的认识程度。
双方你来我往,走成中炮过河车对屏风马进7卒的盘面。老陈略一思索,没走兵七进一的大谱,而是选择了马八进九的变化。
至此,大圣只好走左马盘河,这样子力结构较为合理。
老陈接着走车九进一,大圣飞象固中,不惧红横车平肋捉马,因有炮8平6的巧妙兑换。
老陈既然选择这路变化,当然不会如此糊涂,他接走炮八平六,暗藏陷阱。
此刻红方就可以平车抓马了,如若大圣依然按照前一回合的思路走平炮兑车,则红棋可以通过对黑方马炮的连续攻击获得优势。大圣以往对此布局有过研究,而且在一次省级比赛中拿先手战胜过一位名将,自然对此变化了如指掌,立即冲7路卒过河,展开反击。
老陈脸上依旧笑容可掬,不慌不忙走了退车捉马。大圣只好进马踏兵,准备好了应付以下红方的各路攻击手段。
若是斗布局,红方此时可以走炮五退一,保持变化,那样将会演变成激烈的对攻局面。若是求平稳,则可车九平八拐弯而出,尽快消灭掉黑方的过河卒子,但对黑方的压力也就减轻了。大圣心情有些紧张,因此变乃是由老陈主导而来,怕他有什么飞刀祭出。
但老陈稍一犹豫,还是走了车九平八捉炮。
大圣心里一下轻松了许多:看来老陈的布局并没有什么深度,主要还是以拼斗中残为主,这样大圣感觉自己至少在布局上是吃不了什么亏,久战下去应该还是有利的---毕竟大圣还有几个布局飞刀,若是老陈不小心碰到了,够他喝一壶的。
大圣顺势出右车,接着老陈进车捉卒,大圣拍马换掉中炮,小卒直冲,逼退红马。此刻局面,红方看似没有先手,但黑棋也不可掉以轻心,因左翼的无根车炮是潜在的毛病,必须尽快解决,稍有大意便后患无穷。大圣静静思考一会,弈出车8进1的最佳应手,觉得局面已无大碍,端起茶杯去续开水。
这边大圣与老陈下得如火如荼,那边邻桌的对局却如一潭死水。那中年老板行棋甚慢,常常是考虑许久才走一步。大圣冷眼旁观,觉得此人招法也属平常,为何会赌这么大?但那戴眼镜的年轻人思路却是十分敏捷,往往对手甫一落子他便出手,虽少一子但并不防御,招招都是阴沉诡秘,杀机暗藏。那中年老板时常对他的应着大感意外,倒抽一口凉气,又要思索许久,颇为吃力。那年轻人任他苦苦思索,并不出声催促,也不左顾右盼,盯着棋盘不住地抽烟,棋品甚好。大圣与老陈第一局下完,那边才各走了四步棋,真可称得上是马拉松。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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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25:58 |只看该作者
这时,那边斗地主的三个人当中的一个瘦子因为手气极差,气愤愤地把扑克牌往桌上一扔,骂道:“丢你老母,大年三十,手还这么臭!输了四百给你们了!不玩了!”
  另外两人,其中一个身材矮小,估计只有一米五二的样子,皮肤黝黑,一双眼睛白多黑少,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笑道:“阿发输了这么多?我没赢啊!都是医生一个人赢了。”
  另一个便是矮子口中说的医生了,他数了数手里的钱,不屑地皱眉道:“扯淡呢,我才赢了多少?一百八十块,矮仔你乱赢的比我多吧?”
矮子道:“没有啊!我哪里赢了钱?刚才还被你炸了三炸。”
那叫阿发的瘦子站起身来道:“丢,赢了就赢了,谁还找你退钱不成?我到象棋这边来买马翻本。邢老板,你还受不受马?”
那中年老板正在想棋,听他这样问,一摆手道:“这还用问吗?买多少受多少。你看看这盘棋,敢不敢现在就买啊?扔钱上来就算数。”
阿发走过来一看,道:“呵呵,追回来一个子了?那我可就买了!四百!”
邢老板淡淡一笑:“扔钱上来。”
阿发掏出四张百元票扔到桌上,邢老板对身边的美女道:“受了他的。”
那美女正眼也不瞧其他人,伸出纤纤玉手,拉开手里的坤包,拿了四张簇新的大钞出来,压在阿发的钱上面,然后又偏过头去看电视了。
医生和矮子也凑了过来,矮子对邢老板笑道:“要说还是我们邢老板豪气,够气魄。我看了多少有钱的大老板,没有几个像您这么豪爽的!”说罢,目光闪烁,对那美女偷偷打量。。
医生听了,斜眼看了矮子一下,想说什么又没开口,但脸上写满不屑。
邢老板听了矮子的话,似乎很是受用,抬头瞟了他一眼,脸上浮起笑容:“也谈不上啊!反正我就是这个条件:深圳无论是谁,只要敢让我双马,随便多大都奉陪,旁边买多少马我就受多少马,呵呵。”
大圣听了此言,恍然大悟:原来这眼镜是让双马在跟邢老板对搏啊!怪不得桌上堆了那么多钱,那应该有很多是其他人押在眼镜这一边的。不由偏过头仔细看了那眼镜一眼,见他大约二十七八岁年纪,坐在椅子上明显比大圣要高出几分,那身高应该过了一米八零,仪表堂堂,唇边和下巴刮得干干净净,泛出青色,充满阳刚之气,让人一见之下便产生一种亲切感。但细看之下,又觉他神情冷峻,不怒自威,不说话时眼睛始终盯着棋盘,凛然不可侵犯,嘴角的线条带着一丝傲慢,却又让人感到几分落寞之意。大圣虽不懂麻衣柳庄,但看此人的气势,应该是深圳的著名高手,心下忖道:六大高手中,江东流见过了,阿广回了家,但不知此人是谁?
旁边看棋的胖子看着阿发,笑道:“阿发,斗地主输了四百,就在这里压四百?你够狠。”
阿发道:“要说到这个‘狠’字,还有谁能够跟你‘海南野人一撮毛’比呀?”
那一撮毛也不以为忤,嘻嘻地笑了几声,表情甚是得意。
大圣思想开了一会小差,就见老陈抬起一步炮,要打死自己的过河卒。对此大圣早有准备,于是右炮分边,邀兑红车。老陈也是胸有成竹,迅速挺进边兵为巡河车生根。大圣见卒子已经无法可救,只得车8平4脱根,老陈自然炮六平三打卒。大圣于是炮8平6躲开,老陈走了一步炮三退二,准备下手将退回边陲的马重新跳上来保护兵线。至此布局告一段落,双方都没占到便宜,接下来将是漫长的中局较量。
那边眼镜与邢老板的对局却慢慢明朗起来:眼镜的小兵在车的掩护下逼退对方的马,然后车双炮兵占据要津,逐渐形成攻势。一撮毛与阿发看得连连点头,吴俊龙忍不住笑道:“靠,安徽仔的运子功夫真是厉害啊!”
大圣早已心中疑惑,听吴俊龙这么一说,方才知道眼镜就是安徽。
  安徽微微一笑,道:“我军还是有料的,是吧?”
  吴俊龙尚未开口,阿发与一撮毛同时笑道:“有料,有料!”
  邢老板见局势凶险,吃了一惊,嘴里说道:“有什么料?杀棋在哪里?”
  帝国一直坐在邢老板身边默默看棋,此时忽然插嘴道:“马上就有杀棋了,他天地炮你怎么挡得住?”说话之时特意把一个“挡”字咬得比较重。
  安徽有点生气,看了帝国一眼:“关你什么事?”
  帝国脸色发红,讪笑道:“我又没有说什么,这个是明摆着的事情嘛!”
  一撮毛横了他一眼,道:“我们买了马的都没有出声,你个不相干的在这里说个鸟?”
  安徽道:“在外面下太嘈杂,我们到里面去下吧。”
  邢老板呵呵一笑,道:“好啊!下完这盘再进去,就我们两个,其他人全部都在外面。”
  那美女一直看电视,听了邢老板这番话,撒娇道:“你们进去了,我怎么办?在外面好无聊啊!”
邢老板道:“不要吵嘛,你就在外面看电视不好吗?听话。”
美女撅起小嘴,身子在邢老板肩上擦来擦去:“不嘛!”
大圣冷眼旁观,见邢老板局势虽然危险,但尚有解围之法,便是进马挡住安徽的左炮,不让他平中路做杀。若走出这一步,安徽要取胜就得大费周折,恐怕不是十几二十步能够解决问题的了。帝国出言警示,有意将那个“挡”字咬得比较重,便是在提醒邢老板了。本来邢老板的棋并不是很差,帝国看得到的棋,邢不一定看不到,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人在旁友情提示,有时确实很关键。大圣不知道帝国为何要暗助邢老板,但这样暗示实在是做得比较明显,不仅得罪安徽,同时也会得罪旁边买了马的人,大为不智。安徽虽然气恼,但涵养不错;若是换了大圣,不论彩金多少,这种行为是他非常讨厌的,定然会疾言厉色痛斥一番。
帝国被安徽和一撮毛先后抢白了两句,面红耳赤地站起身,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石英钟,道:“哎呀,都一点多钟了,下去吃个快餐。”
那美女听了此言,顿时也觉得肚饿,便摇着邢老板的胳臂道:“还要下多久嘛?我肚子饿了!”
邢老板不堪其扰,道:“那你跟小戴下去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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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帝国是姓戴的,和邢老板是温州老乡,因此上暗助老邢,希望能够讨点好处。谁知那美女斜了小戴一眼,满脸不屑:“我不去。喂,你帮我打包吧!”
帝国满面笑容道:“好的,你想吃什么?”
“嗯,我要肯特基的炸鸡翅和九珍果汁,再到天天渔港帮我来一碗虾粥。你吃什么?”最后一句却是问邢老板。
  邢老板听她说了这些,不由得勾起了食欲,咽了一口唾沫,道:“到永和豆浆帮我来碗牛肉面吧,再来一笼蒸饺,不,两笼吧,大家都吃点。今天不是过年吗?”
  美女从包里拿出一百块递给帝国:“不用找了,多的是你的跑腿费。”
  帝国眉开眼笑接过钱,似乎还弯了弯腰:“多谢邢太。”
  美女不过二十岁年纪,乃是邢老板的小蜜,听他这样称呼自己,虽然高兴,却也脸红了,更添几分娇媚。
  这一局棋,老陈见布局没有捞到什么便宜,便不再勉强,子力在自己界内游弋,不越雷池半步。大圣虽有心寻求变化,无奈对方甚为严谨,始终不露一点破绽,也就顺水推舟,兑子言和了。
  连续下了两盘和棋,双方都有了争胜之意。第三局大圣出手就是中炮,意在较量一下流行布局。老陈不假思索,应以屏风马。双方演变成中炮直横车双正马对屏风马两头蛇,黑高右炮打车。此布局广东队尤为擅长,岭南双雄以此利器不知杀退了多少英雄好汉。大圣对此也颇有心得,最难得的是此阵十分工稳,一击不中亦可全身而退。谁料老陈对这路变化也是轻车熟路,落子如飞,并无半点犹豫。本来老陈走棋的速度比较慢,有时一步棋往往要考虑许久才动子,但唯独这一局却弈来轻松,似乎对各路攻击法都胸有成竹。大圣不免暗自心惊:看来这个布局选择得有问题,以己之长击彼之长,智者不为也。心中有了一些顾忌,走棋便有些缚手缚脚,一招不慎,被老陈反先了。
  还好老陈虽然反先,但没有物质优势,只是大圣的子力被逼后撤,其状有些狼狈。老陈本来微微弓起脊背,此时见局势于己方大大有利,不由挺直了脊梁,正襟危坐,眼睛炯炯有神,显然动了杀机。
  安徽与邢老板的对局,因帝国出言提醒,邢老板看到了进马挡炮的好棋,结果令安徽大为不满,只得重整旗鼓,再谋良策。棋局又陷入胶着状态,邢老板更是步步长考。安徽因与邢老板有言在先:不用计时钟、不得催促对方,只好忍耐,只不时用余光打量大圣与老陈的对局。旁观众人虽然在安徽身上押了筹码,但棋局进展实在太慢,百无聊赖之下,注意力便逐渐转移到了这边。
  大圣见局势困窘,全神贯注,思考脱身之计。也是老陈见占尽优势,攻得过激了些,让大圣逮到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圣怕自己算得不够精确,仔细又默算了一回,确定可以金蝉脱壳,弃子谋和,不由得精神大振。他一招虎口献马,精彩至极,旁观众人齐齐“咦”了一声。老陈也是猝不及防,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安徽见大圣走出这步,脱口而出道:“好棋!”
原来大圣这招“苦肉计”看似无理献吃,其实却暗伏精妙手段,逼迫对方只能够通过大兑子而谋得一子。但那样一来,形成车炮被单车跟住,永远不得脱身,虽多一子也是枉然,此外尚有两对对头兵卒,因无法渡河帮忙,也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仔细看来,大圣之所以能够有这个机会,实因老陈操刀心切,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而凑大圣走出了妙着,起死回生。如若老陈不慌不忙,徐徐进取,则大圣终难挽救颓势。大圣走出这步后,暗叫一声:“惭愧!”发现背后已经有了汗水,实因刚才棋局过于紧张所致。
老陈见辛辛苦苦获得的优势一瞬间化为乌有,虽然有几分沮丧,但稍一筹算,发现和局已定,便大度地一笑,道:“和了吧?”
大圣死里逃生,吐了一口气,笑道:“当然,我还能够赢你不成?呵呵。”
安徽惋惜地插言:“陈汉杰你这棋走得太急了!刚才最后一步如果不走那步进车,平炮等一手,他怎么跑?我靠,简直是跟人家打配合嘛!”
陈汉杰扶扶眼镜,略带羞涩地道:“是啊!我一直没注意他献马的手段,不然也不会这么走了。”
吴俊龙叹息道:“这棋下得太精彩了!虽然都是平局,但有内容啊!果真是棋逢对手呢。”
小雷听了这边的议论,特意跑过来看了看,道:“都是平局?连和了三盘?我靠!”似乎感到意外。
那矮子盯着大圣打量一番,道:“这位是哪里的高手啊?新来深圳的?”
大圣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对此人极为反感,或许是矮子那闪烁不定的眼神使人不快,所以没搭理他。倒是吴俊龙快人快语,道:“好像是湖北的吧?怎么,矮仔你想挑战吗?”
矮子格格地笑了起来,道:“那让我一个马咯!”
安徽听了,微微摇摇头,小声骂了一句:“靠!”
打麻将的那一桌上,那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敲着麻将,道:“小雷你来不来?你是打麻将还是看棋?”
小雷笑道:“哎呀老曹,你急什么呀?输钱都嫌慢?没见过你这样的,来了来了!”
陈汉杰抬头对大圣道:“这盘轮到我先手了吧?”
大圣点头称是。
陈汉杰想了想,走了一步过宫炮。
大圣对付过宫炮仅有一招,就是左中炮横车盘头马,碰到低手往往是摧枯拉朽,挥洒自如。但今天遇到劲敌,这招也不怎么管用了。但见陈汉杰升巡河车,冲七路兵,然后又将已经过宫的炮重新移到四路仕角,尔后又伸左炮过河,准备破坏大圣的盘头马阵。大圣一时失察,走了右横车过宫,瞄住对方的仕角炮,自以为形势不错。谁料陈汉杰想都不想,走了一步炮四进五,把炮同时送到大圣的车口、炮口,虎口逞强。大圣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奇招,不由得“嗯”了一声,仔细端详。却听得旁边安徽“嘻嘻”地笑了起来。
大圣不知安徽为何忽然发笑,扭头看去,见安徽与邢老板的棋形下得甚为诡异:安徽的车双炮兵均已进入攻击位置,但邢老板防守甚严,老将绕城逃难,似乎一时也没什么危险。但安徽轻舒猿臂,把车突然走到对方底线,说道:“绝杀了!收工。”
一听见安徽说出“绝杀”二字,旁观众人纷纷探头过去观看,一时不明就里。邢老板吃了一惊,道:“哪里绝杀了?你怎么杀?”
大圣见邢老板的老将在六路,已经被逼到二楼,而安徽的双炮一个在九路底线,另一个在八路下二线,过河兵在六路下二线,安徽刚才伸车下底,暗藏车二平四兜底弃车将军,邢老板只能够将6退1吃,红再走兵六进一将军,黑象5退3,兵六平五杀。这类杀着在古谱《适情雅趣》、《梦入神机》里面比比皆是,构思奇巧,杀法精妙。黑方苦于无法防守这一步,只好眼睁睁等死,确实令人啼笑皆非。实战中弈出来甚为难得,难怪安徽要忍俊不禁了。
邢老板尚未察觉,盯着棋盘发懵。安徽虚点了一下老将下面那个点,道:“我下步弃车杀你,你怎么防?”
他这样一说,旁观者才看出其中奥妙,不由大声叫起好来。尤以阿发和一撮毛的喝彩声最为响亮,阿发买了四百,一撮毛更狠,买了五百,眼见银子到手,自然心花怒放。
邢老板见此招确实无法化解,沮丧地挠了挠头皮,道:“输了!”
那边麻将也不打了,四个人都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嘴里大呼小叫,看来都是押了安徽赢的。
只见安徽拿起桌上的一大叠钱,开始分账:“一撮毛,你的五百。阿发,你的四百。小雷的二百,老曹的一百,老张的二百,羊肉串的一百,矮仔的二百,医生的二百。”所有人的钱分完了以后,安徽数了数剩下的钱:“我自己的五百,呵呵。”

吴俊龙道:“靠,一盘下两千四,枪手才下五百,你们太不像话了啊!”
安徽道:“我叫他们少买点,靠不住的,他们偏不听。”
邢老板道:“继续,继续!”
安徽道:“我还是下五百,你们愿意买就继续吧!”
一撮毛毫不犹豫就扔了五百上去,小雷也是积极跟进,继续押了两百。阿发犹豫了一下,笑道:“我就算了,这盘不买了。”
医生笑骂道:“丢你!真的把本翻回去就不敢玩了?我继续,支持安徽仔。”
矮子收起钱,摇头道:“我不押了。”
老曹道:“我靠,打麻将输得就剩下一百了,加上赢的这一百,我都押了!”
列宁头老张可能赢了钱,心情大好:“哇,老曹你好酷啊!我继续两百。”
羊肉串道:“我不押了,下去吃饭。”
邢老板冷眼看看他们扔到桌上的钱,道:“呵呵,就这么点?还有没有?再来一点。”
吴俊龙道:“那好,我也凑个热闹吧。”掏出两百扔了过去。
邢老板把所有的钱拿起来数了一遍:“才两千呀?再来点,谁再来点,一百两百都行。”
大圣有些心动了,虽然他一向不愿意让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但见这么多人押在安徽身上,平日又素闻安徽仔的大名,料想押在高手身上多半不会有危险,便想掏两百押上去。
谁知阿发可能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决定再赌一把,又扔了两百上去。
安徽见了,道:“算了算了,就这么多吧。”
邢老板道:“不限注的,我这里统收。”
安徽笑道:“钱押多了,你下得更认真。光是这一盘棋,你说下了多久?最少有三个多钟头了吧?再多押点,那还不得下六个钟头?我熬身体又熬不过你。”
邢老板哈哈一笑:“又不是没有和你下过六个钟头一盘的,你怕什么?你年轻力壮的怎么熬不过我?”
安徽苦笑道:“我这一个月基本上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时间一久了就困得不行。”
邢老板道:“那好吧,就这么多了!两千二,阿婷,数出来。”
那名叫阿婷的美女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从包里拿出一叠崭新的钞票,仔细数了二十二张出来,往桌上一扔。
邢老板把双方的钱拢成一堆,用棋盒压住,意气风发地嚷道:“安徽仔,这一盘我要报仇!”
安徽淡淡一笑,从棋盘上拿去两个红马,走了一步车一进一。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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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高手让别人双马,起手以走巡河炮的为多,因双车出动得快,配合巡河炮常常可以很快得子,不熟悉变化的低手往往感觉防不胜防。俗话说:“沿河十八打,将军拉下马”,便是指炮的左右闪击让人难以抵挡。不过,若是被让的次数多了,好歹总能找到一些防御的规律,高手想要轻易追回一子可就不那么容易了。邢老板棋艺虽然不佳,但与深圳的几大高手下了不知多少盘,上当也上得精了,寻常招式自然不能够在他身上讨到便宜。安徽棋艺非凡,平时精心研究了一套让双马的定式,波谲云诡,暗礁密布,因此与邢老板对弈略占上风。而其余如厨师、鲁航、江东流等,包括与大圣对弈的陈汉杰,虽然棋艺水平亦能与安徽对抗,但若是跟邢老板对局,却难有收获,说不定还要处于下风,那就大大的不划算了。所以近来邢老板的条件虽然没有变,但敢于接招的也只剩下安徽、阿广、梁立峰三人了。这段时间龙阿广、梁立峰均不在深圳,邢老板要过棋瘾只好找安徽了。
大圣见安徽的双车双炮运用得精妙无比,开局未几便找到黑方的边路弱点加以攻击,不禁暗自赞叹。却听得陈汉杰咳嗽一声,意思是提醒对手:怎么回事?和我下棋怎么一个劲地看旁边的棋?
大圣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对老陈笑笑,然后进车吃掉老陈的炮。陈汉杰挥炮打马叫将,大圣补起左仕,接着老陈出左车捉炮。两人攻守有序,斗成了个势均力敌之局。
此时,帝国提着两个塑料袋上来了,大家腾出地方让阿婷和帝国吃饭,邢老板却是边吃边下棋。热气腾腾的蒸饺用降解袋装着,打开以后摊在桌面上,邢老板连吃几个,同时招呼大家都吃。众人见那饺子数量有限,哪里好意思动?只有矮仔撮起手指,老实不客气地拈了几个。其时已是下午,这些人本来是没日没夜熬惯了的,饥餐渴饮,也没个准,但见他三人吃得香,尤其是邢老板把一碗面连汤带水呼呼啦啦地打扫完毕,均感觉肚饿。一撮毛道:“老板娘,叫两份快餐。”
小雷老婆道:“好的,吃什么?”
一撮毛道:“我来份尖椒牛肉饭吧,安徽仔你吃什么?”
安徽道:“榨菜肉丝饭,要加辣。”
小雷老婆道:“还有谁要叫的,我一起打电话。”
大圣见不用下楼就可吃饭,便也跟着点了一份麻婆豆腐饭。旁观众人也纷纷叫了,小雷老婆一一记住,便打了电话叫外卖。惟有医生是住在附近的,此刻饥肠辘辘,笑道:“我回去吃饭先,估计你们这盘下不完我就回来了。”
阿发道:“回去吃什么?你老婆孩子都在在普宁老家,这里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不如就在这里吃。”
医生道:“开玩笑,我一早煲了靓汤,现在回去喝正到了火候。”说罢,摸出汽车钥匙准备出门。矮子叫道:“医生慢走啊,我去你家喝汤行不行?”
医生道:“靠,你小子就是有眼色啊!我那里还有泡好的药酒,一起喝吧。”
安徽听了,露出心痒难搔的神色:“医生你泡的什么酒?带点过来咱们品一品。”
医生笑道:“那可不敢!等会你喝了酒,下起醉棋来,不光是我和你倒霉,连大家都会骂我呢!这样,晚上等你们下完了棋,一块到我那里喝酒。我泡的可都是好药材,真材实料啊!”
大家一起都笑了起来,安徽道:“好说,你的酒我今天是喝定了的,晚上边喝边看春节晚会。”
医生和矮子离去之后,吴俊龙道:“安徽,你除夕也不回去吗?”
安徽道:“我丈母娘来了,帮我们带小孩。我特意请了假的,这段时间天天猫在家里洗尿片,可把我憋坏了!老人家传统观念,说是要守岁,我说深圳都这样,过年不过年的跟平时没啥区别,呵呵。”
大圣与陈汉杰的这一盘棋,经过转换以后老陈略有先手,但大圣守得严密,双方均无建树,又成为一盘和局。
陈汉杰朗声笑道:“哈哈,今天这棋下得有趣!连和四盘。”
大圣也感到吃惊,这老陈的棋也并不惊世骇俗,若单轮布局来说,似乎还比自己输了一筹,但功力深厚,大局观极好。要想赢他,除非布局能够占到明显的便宜,否则后面的棋根本无法让他出错。要是一般的江湖棋手,下彩棋的目的是为了赚钱,既然碰到如此扎手的角色,多半会爱惜羽毛,就此罢斗,面子里子都有。但大圣这时斗得兴起,内心一股争强好胜之气勃发,哪里还顾得许多?暗想:老陈的棋风稳健,我若不出奇制胜,兵行险道,恐怕难弄,这一盘轮到我执先了,索性走个激烈对攻的开局,扬长避短,把他逼上梁山。
主意打定,大圣这一局选择了中炮过河车急进中兵的变化。此布局尖锐复杂,双方犹如在悬崖上搏斗,稍一不慎即遭毁灭性打击。一般来说,不到万不得已时,大圣是不会这样走的,因红方攻势虽然猛烈,但黑方的反弹力也是十足,极少回旋余地。也是陈汉杰太过强大,使得大圣起了殊死一搏的雄心,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气概。
陈汉杰没料到大圣竟然如此弄险,而他对此布局确实也研究不多,满心想要避开,无奈此布局乃是由红方主动选择的,黑方避无可避,只能够硬着头皮应战了。他不动声色,冲7路卒过河对攻,接着又点车下二路,飞象弃马。
阿发见两人走这个布局,拖了一把椅子挨着大圣坐下,喜道:“呢个布局我好中意,要好好看看。”他是香港人,普通话讲得不标准,有些咬舌头。
大圣接受了弃马,陈汉杰接走车1平3捉马,大圣回马吃中卒后,陈汉杰陷入了长考。
其时,黑方有卒3进1、车3平4、马7进8、卒7平8等各路变化,大圣对此均有一套办法。在他心里,十分希望老陈此时走卒3进1的变例,因为半年前大圣在湖北省赛上从省队一位少年棋手那里偷学了一招,感觉颇具实战性,而且飞刀出手后黑方危机四伏,很难在临场找到正确的应对方案。这里面大圣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老陈走马7进8,因为以下着法具有强制性,双方均不能够退缩,可能会形成相对平稳的局面。但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陈汉杰经过一番考虑后,见大圣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害怕中了埋伏,果然扑出左马,想造成平稳局势,再作打算。

大圣只能够平车捉炮,老陈继续跳马过河捉车,再弃一子。大圣进车吃炮,那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老陈接走马窥卧槽叫杀,待大圣补仕解杀后,他进马叫将,抽去大圣的左车。这个变化名叫“五步穿槽马”,双方你来我往,令人眼花缭乱,不懂其中奥妙的人看了觉得甚是精彩,其实大家都是在背书而已。当年这路变化没有经过顶尖高手的演绎,粗浅的认识是经过大交换以后平稳易和。数年以后,特级大师洪智、许银川、吕钦等人在顶级赛事中加以改进,黑方谋和有一点难度,其后便被束之高阁。
大圣回车消灭掉黑方的过河卒,老陈想都不想,退马换炮。这样,大圣以一个没有动过的车,换了对方马炮卒三子,略有便宜。但中路攻势没有了,中马的位置又不佳,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过河中兵上面。而黑方士象工整,拥有双车炮的远程武器,进可攻退可守,也可满意。以下红方要想有所作为,必须得非常细腻,施展水磨工夫。但这一条偏偏不是大圣的强项,反而老陈却极擅长处理这种稍微下风的局面,棋局的发展又一次进入了陈汉杰的轨道,大圣不由得为之气沮。
那边安徽一边调动子力攻击邢老板的边马,一边冷眼旁观,看他二人如何演绎这路凶险变化,似乎有所期待。但见到老陈使出“五步穿槽马”,不由微感失望,不再关注这边。邢老板被他用“单边封锁”的手法制住,甚为窘迫,情急之下索性弃马解围,虽丢了子,但透松了局势,还消灭掉了安徽辛辛苦苦渡过河的小兵,盘面上依然是多子占优。大圣见了邢老板解围的方法,不由暗自忖道:此人拿得起放得下,大局观颇强,非寻常水鱼可比。自己若是上去让他双马的话,既无安徽的凌厉套路,又不耐烦邢老板的坐功,定然是灰头土脸、一败涂地的了。
  陈汉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双车炮守得风雨不透。大圣稍一疏忽,被老陈回敬一个一车换双,形成大圣车马双兵对他车炮卒的盘面。本来还可纠缠一番,但陈汉杰残棋功夫确实厉害,算准了换双以后可以车炮联手,强力牵制大圣的车马兵。此时局面,大圣不能够容忍再交换任何子力,只好互相保护,徐图进取。老陈意态悠闲,好整以暇地撑起羊角士,面露微笑道:“这一局好像又和了吧?”
大圣感觉取胜无望,但一路边兵畅通无阻,可以顺利渡河,问题是渡河以后也不能够起到什么作用。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大圣继续走了几步。待到大圣的边兵渡河以后,老陈突然微微一笑,竟然挥车硬砍大圣的马。大圣猝不及防,愣了一下:怎么回事?我的马不是有车保护吗?定睛一看,发现了老陈的后续手段。原来老陈等的就是大圣的边兵过河,这样弃车砍马以后,再进炮打车,红方边兵必丢,形成车兵对炮士象全的例和局面。虽然是有杀对无杀,但炮士象全守和并无难度,比士象全守和马兵还要简单。
大圣呵呵一笑,对老陈颇为佩服。恰好此时送外卖的来了,一屋子饥肠辘辘的棋人纷纷拿了自己的快餐,所有活动暂停,先吃饱了再说。大圣打开饭盒,对老陈道:“和了!”老陈微笑点头。
一时,满屋子都是咀嚼饭菜之声,真如风卷残云一般。大圣埋头苦干之余,见老陈并没有叫快餐,静静地在看电视,不由问道:“你没有点餐吗?”
陈汉杰道:“啊,我和小雷他们两口子吃过了,你来之前。”
与老陈连和五盘以后,大圣与之已互有惺惺相惜之意,问道:“您是哪里人?在哪里发财?”
陈汉杰道:“我是浙江杭州的,喏,和雷辉是老乡啊!在南山棋院教棋。”原来小雷的大名是叫雷辉,大圣此刻方知。
深圳关内有四大区:罗湖、福田、南山、盐田,关外则是宝安、龙岗两个大区。大圣还没有去过南山,只知道从上沙村往西不远就进入南山区 了,至于南山还有个棋院更是闻所未闻,问道:“教棋?是教小孩子吗?”
陈汉杰道:“当然,只教小孩。”
大圣心里暗暗想道:“雷辉这小子果然毒辣,见我赢了他两盘,便让他老乡来杀我。哼,幸亏老子有点真材实料,否则这陈汉杰既然是南山棋院的教练,自然棋艺水平高超,一般水平哪里是他的对手?多半是大败亏输的了。都说天下棋友是一家,我看此话大可商榷。”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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