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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刀口十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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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棋摊十年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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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11:19 |只看该作者
大圣虽然心里还是觉得贵,不过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毕竟人家老叶是靠这个吃饭的,你讲价就是从人家口袋里往外掏钱呢!大圣暗想:三百八,我自己不赚钱,就是三百四一张,估计少波他们也差不多可以接受了!便对老叶道:“我问问看吧!”

老叶道:“如果他们嫌贵,你也别勉强。我这票紧俏得很,到时可以卖更高呢!”

大圣连忙道:“不会的,留着,留着!”

再打电话到上沙,阿桃道:“有消息了?”

“嗯!就是有点贵,三百四一张。”

“哎呀,这不是杀人吗?卧铺吗?还是座位?”

大圣羞愧地答道:“当然是座位。。。。。。春运你哪里买得到卧铺啊?”

“太贵了!一张几乎要赚两百块,你那个是什么朋友啊?这么黑。”

“这。。。。。。行情是这样的啊!回武昌的票是最紧张的呢,出钱都难买到。去年一张站票都卖到四百了呢!”

“好吧,等少波回来我问问他,再给你电话。”

“嗯,行。你们尽快给我回话啊,那边等着呢!”

“你那么急干什么?是不是有回扣拿呀?”

大圣有点上火:“看你说的!谁要是赚你一分钱,让他出门就碰上查暂住证的。”

“呵呵,你暂住证还没有办?”

“哪有钱办那个啊,我连房租都快没钱交了!”

“不会吧?这么惨?你怕我们回家找你借钱啊?”

“不和你说了!等少波回来叫他打电话找我。”

大圣挂了电话,心情很是不爽:这婆娘!我好心帮他们买票,居然还唧唧歪歪的,一会嫌贵,一会怀疑我拿回扣,实在不好做人。

回到房间,躺在老黄的床上,大圣点上了一根烟,刚才的小小不愉快让他浮想联翩。人比人,气死人,老叶只不过早到深圳几年,到现在都买了房子,至少是个蓝印的深圳户口了!但大圣不是个贪心的人,觉得自己比小胡子、老马他们还是幸运多了,不用起早贪黑到外面摆棋摊,用五块一盘的低廉价格换取温饱。当然,大圣也并不迂腐,万一逼到走投无路,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去八卦八街让路人的双马。但只要有能够赚钱的路子,大圣还是尽量避免那样去做。毕竟大圣也是一个堂堂的市级冠军,甚至在省里也是小有名气的,一生最爱的是象棋,内心认为自己的爱好是神圣不可亵渎的。走到如今这一步,需要凭下彩棋来维持生计,大圣本来就感觉很屈辱,假如再来些什么其他的盘外招,他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大圣觉得:业余棋手最为体面的归宿就是教棋,既可填饱肚子,又受人尊重,假如教出几个出色的弟子,也不辜负自己在棋上花的一番心血。但怎样才能够达到这一目标,确实是茫然得很。至于现在受环境所迫居然变成了黄牛党(最低也是帮凶),实在是始料不及。世事难料,大圣不由得想起孔子的话:“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内心无比纠结:自己一向属于孤标傲世,不肯折节之人,骨子里极其欣赏古龙小说里的人物“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的世界观。但在无情的现实面前,人的尊严被彻底击溃,非常自

然地就向金钱投降了(虽然那只是一点可怜的活命钱)。想到这里,大圣完全没有了赚钱的喜悦,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悲凉。到了后来,想到年关逼近,家乡必定已是瑞雪纷飞了吧?年迈的双亲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方,儿子年幼,这么小就失去了父爱,今年这个春节注定是毫无欢乐可言的了。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不觉泪水滚滚而下。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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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11:44 |只看该作者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外面传来勇刚的歌声:“我的世界开始下雪。。。。。。”好像他从来都只会唱这首《吻别》。大圣急忙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掩饰那满面的泪痕。就听房门“咣”的一声被勇刚踢开了,带进一股寒气。从他轻快的步伐和愉悦的歌声就可以判断出:今天的收获不小。果然勇刚一进门就对大圣道:“嘿!怎么你没出去?不赚钱准备当神仙啊?”

大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天气冷,出去也没棋下,算了。”

勇刚关切地坐到大圣身边道:“这样整天没收入也不是个事啊!没有换几个地方跑跑?”

大圣道:“我人生地不熟的,往哪里跑?黄木岗有江东流在那儿,布心花园我都不知道什么位置!荔枝公园去了几次都没有棋下。”

勇刚道:“这个死老黄!最近神神秘秘的,肯定躲在哪里杀水鱼。这样吧,咱们晚上去岗厦村吧,听说最近一段时间那里的人气很旺啊!”

大圣道:“岗厦我知道大概位置,但下棋的地方在哪儿确实不清楚,不然也早就摸过去了。”

“不是有我嘛!晚上我带你去,包你能够赢钱—今天听说有好多小杀手都聚集到那儿去了!不说宰水鱼了,就是砍那些二三流的杀手,你也能赚个百八十的。不过一桩,咱们丑话说在头里:今天要是赢了钱,你得跟我三七分账,行不?”

大圣笑了:“应该的嘛!”

“行!你老哥够爽快。这一点老黄就不如你了,有钱一个人闷声不响地赚。”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嘛!也正常。”

“哎呦!你中午喝酒了?好浓的酒味。”

“是,有个朋友过来,喝了一点。对了,你也认识的,就是那个布吉棋王,湖北的,我老乡。”

“哦?他过来干什么?”

“也没有啥事,就是顺便过来看看。对了,你有老乡、朋友要回家过年的没有?他可以帮忙弄到春运的火车票。”

勇刚吃了一惊:“真的?他还有这个本事?是不是吹牛的啊?”

“没有,我亲眼所见,他手里的票起码都可以值个几万呢!”

勇刚道:“那他有到江西的票没有?我就想回去过春节呢!”

大圣来了精神:“那应该是有的,我帮你联系联系。对了,他说联系一张票给我四十块,你又可以免掉四十啦!”

勇刚有点发愁:“有点小麻烦:小丽想跟我一块回去。”

“那怕啥?一起回去过年多好?顺便见见你父母,把关系定下来。”

勇刚紧张地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压低嗓门道:“那哪行啊?我在家里是有老婆的,还有个儿子呢!四岁了!”

大圣吃惊不小,一翻身坐了起来,不相信地看着勇刚:“真的?你结婚这么早?”

勇刚道:“你大惊小怪干啥?靠!农村嘛,结婚都早!我他妈刚刚二十岁就结婚了。”

“那小丽知道不?”

“知道个屁呀!知道还能理我?”

“那你这事做得可不地道啊!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呢。”

“靠,别说的跟真的一样!深圳这地方,哪管那么多?我跟你说,这里女的多,男的少,人家上赶着往你身上贴,你还装啥圣人?”

大圣一时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勇刚英俊的面孔,竟然有了抽他两个耳光的冲动:“那你别惹人家啊!你准备跟人家怎么交待?”

“喂,喂!我是拿你当好朋友看才告诉你的哦!你那么激动干鸟啊?得了,算我没说好不好?你也别告诉别人。”

大圣颓然躺倒:“靠。”

勇刚见话不投机,冷笑一声,摔门出去了。

没过多久,老黄回到了房间。见大圣躺在自己床上,推了推他:“今天又没有出去下棋?”

大圣摇摇头,反问道:“你从哪里回来?”

老黄见问,脸红了一下,道:“呃。。。。。。我在兴华宾馆看我老乡下围棋。他们下得很大,两千一盘,很多人在旁边买马。”

大圣道:“是谁呀?下两千这么多?”

“ 我老乡小于,你也认识的,是业余五段。他让一个老板六个子,两千一盘。他自己下六百,旁边买一千四。呵呵,我也买了一百,不敢买多。”

“结果怎么样?赢了吧?”

“买马肯定是买高手的,基本上靠得住。我应该买多点的,只赢了两百。”

“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也叫我一声啊!”

“这个当然了!我是怕你不在家。你明天和我去兴华宾馆吧,说不定他们还会继续下的呢!小于那里我打个招呼,你买一百没问题。不管怎么说,小于是不可能输的,就是赢多赢少的问题了。”

“这倒好,下象棋的人不去凭自己的功夫去赚钱,却要靠下围棋的人分点残菜剩饭,呵呵。”

可能大圣的话说得不好听,老黄的脸色一下变了。他有些不高兴地辩解道:“怎么能这样说呢?老乡之间互相照顾是很正常的啊—我跟人家下象棋的时候,他们也会买马的。不过,平时很少有下得很大的。”

大圣觉得自己有点过火,老黄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别因为自个心情不好无缘无故把这么好的一个人得罪了。当下苦笑道:“老黄,我没有别的意思,别生气。我只是在想为啥下围棋的混得比下象棋的好—心里不平衡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家下围棋的都是在宾馆、茶楼或者是高档会所,咱们呢?大树底下,马路旁边,公园的石头桌子上!再说了,围棋比赛的奖金比象棋要高出十倍以上,媒体都去报道了,想不火都不行。”

大圣愤愤道:“现在的媒体也是拜金主义啊,哪里有钱往哪贴。”

“那没办法,现实就是这样啊!”

大圣想起老叶嘱托的事情,问道:“老黄你过年要回去的吧?票买了没有?”

老黄摇头,苦恼地皱紧眉头:“唉!老婆孩子一年才团圆一次,怎么能够不回去呢?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我就发愁啊!票贵得吓人不说,还买不到。去年我为了买一张票,排队排了十八个小时,差点休克了。”

“啊?为什么排那么长的队啊?”

“嘿!去年春节前排队买票那个状况啊,真的是一大奇观呢。队伍排了足有两公里那么长,从火车站排到了嘉宾路!卖塑料小板凳的可是赚了一笔—–三块钱买的凳子,在那儿就敢卖十块,运气好的一天可以卖出一百个,赚七八百呢!我要是今年不回去,都准备到那块去卖塑料凳。”

大圣瞠目结舌,想象着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摇了摇头,道:“普天之下,可能也只有我们国家才会出现这样的壮观景象吧?人口太多啊。”

“谁说不是呢?”

“对了,我有个朋友能够搞到票。你要吗?就是贵点。”

“是吗?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有本事的朋友?回武昌的票要多少钱?”

“嗯,不瞒你说,一张票要四百。但是我拿到手给你的话只要三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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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12:03 |只看该作者
老黄想了一下,道:“实在不好买的话,也只好这样了。唉!如果今天胆大一点,买马买两百的话,就可以赚到一张回家的车票了!我怎么就这么胆小呢?”

大圣安慰道:“稳妥一点也是应该的啊!毕竟不是包赢吧?否则人家也不会下这么大的。”

老黄叹息道:“看来我是胆小啦!你不知道,我平时认为自己的围棋水平还是马马虎虎的,那个老板我也看他下过棋,跟我比起来他是差一些,但是,但是我估计小于虽然厉害,让六个子还是非常困难的啊!说实话,买马的时候我甚至都抱定了必输的念头呢!哪里还敢奢望赢钱呢?谁知道人家小于真是下得好,手筋层出不穷,这里捞一点,那里又捞一点,慢慢就把局面追得差不多了,最后收小官子又是滴水不漏啊!真是厉害。”

“小于的水平在深圳排第几?”

“业余界里面有四大天王之说,小于是最后的一位。其他三位应该比他更厉害一点,主要是布局更先进。但他也有特点,近身肉搏力量很大,屠龙的本领算是一绝啊!”

“凭他的本事,在深圳这地方应该可以很好的生存吧?”

“咳!别提了,他第一年到深圳就赢了十万块。可是,春节回了一趟家,全部输了个精光。”

“啊?”大圣非常震撼,同时也为小于感到深深的惋惜,“怎么会这样呢?那可是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啊!多可惜啊!都可以在家买一套房子了。”

“唉,谁说不是呢?小于就是这样好赌,有时候过得像是皇帝的日子,有时候又要借钱交房租。他要是不赌,也能攒下不少的钱呢。”

大圣与老黄谈论着小于,既是羡慕又是惋惜。大圣想到自己的好兄弟袁自立也是个有大本领的人,曾经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就赚到了二十多万,可是不加珍惜,胡乱挥霍,短短几年就坐吃山空,从万丈高楼一下子又跌回谷底。下一次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出现呢?

这时,阿琼又在服务台叫大圣听电话。

大圣赶出去一听,是严少波的声音:“哥们,啥时候认识的黄牛党啊?什么关系呢?怎么卖这么高的价格给我们?”

大圣有些不知所措:“啊?这个。。。。。。没有啊!本来是要四百的,我讲到了三百四。怎么还嫌贵吗?”

少波道:“你当然不会赚我的钱!可是也要多长个心眼,免得被别人骗得卖了还帮人数钱。”

大圣听他说话有音,追问:“你是不是有其他渠道可以弄到票啊?”

少波道:“当然!我在这边工厂里求老乡一起买票,可以只要两百多一点。”

“啊?有这样的事?”大圣十分惶恐,心里对老叶产生了怀疑和不满。自己本来是一片好心想要帮少波他们,假如因此而引起误会,那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想到这里,大圣又感到委屈,少波跟自己关系这么好,居然也说这样的话,难道不相信自己的人品吗?刚刚好起来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灰暗起来。应付了少波几句,大圣给老叶打了传呼,没回房间,就等在服务台。

老叶回电话:“喂?”

“呃。。。。。。我一个朋友说,他们可以在工厂买到便宜的票,只要两百多一张啊!他们嫌贵了。”

老叶道:“那是什么票?临时客车,连座位都没有,一直站回去。而且车上没有热水,泡方便面都得另外出钱。连上个厕所都不敢去,走都走不动。呵呵,我们不是弄不到这样的票,利润太低了,没意思。”

“哦,这样啊!”大圣打消了一些疑虑,“嗯,那就再帮我订一张吧!我一个老乡确定要回去。”

“好吧好吧!我后天过你们那边去。”

大圣又重新给少波打了个电话,解释了一番。少波淡淡地说了一句:“出门就是这样的,少不了受罪啊!辛辛苦苦赚几个小钱,难道就这样扔在路上不成?我们情愿受点罪都行。对了,你现在情况怎么样?手头宽不宽裕?”

大圣噎了半晌:“我现在?呃。。。。。。环境很差啊!手里没有钱。”

“现在都贩火车票了,还搞不到钱?”

“确实没有。要不我这段时间看能不能多弄点钱,你们回家的时候我再把钱还你?”

“呵呵,不着急,不着急。你要能够解决就解决吧,我们回家也要用钱。”

“那行,回头再联系。”

挂上电话,大圣心情很糟。默默回到房间,想着离春节还有二十多天,除了帮忙卖几张火车票以外,必须得争取下棋赚点钱才好。可是去哪里呢?莲塘是不能够去的了,黄木岗因为有江东流在,也是不能够去的。八卦八街?也没意思。看来只有去荔枝公园碰碰运气了!想到第一次去荔枝公园的事情,不由眼前一亮:巴登街跟荔枝公园近在咫尺,何不去那里会一会贾大师?或者碰上老黄说的那个香港朋友也未可知呢!

或许,每个人在面对困难的时候都不免意志消沉。有人醉生梦死,虚度光阴;有人一蹶不振,自甘沉沦;有人甚至自暴自弃,铤而走险。这些人为什么会如此容易就随着环境的改变而与平时判若两人呢?大圣觉得,这与我们从小所受的教育有着莫大的关系。十年浩劫不仅使经济倒退了若干年,而且将中国传统文化的根基几乎连根拔起,怀疑一切、打倒一切的社会风气造成人人自危,善良、美好的东西被扼杀,实用主义、“有奶便是娘”、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等丑恶行为却大行其道。孩子们没有了信仰,人们没有了正确的世界观,整个社会一片茫然。在这个时刻,改革开放带来了经济的复苏,社会欣欣向荣。但人们只顾拼命赚钱(他们实在是穷怕了),拼命充实自己的腰包,却没

有时间去充实自己的思想。在金钱的诱惑下,各种社会毒瘤悄然滋长,贫富差距拉大。为了追逐财富,人们绞尽脑汁,拼命利用所有的资源,使出浑身解数,以期达到成功的彼岸。而没有资源、没有手段且没有钻营头脑的人,势必渐行渐远,永远只能遥望别人的背影。有多少人知道资本的原罪?只知匍匐在成功者的脚下顶礼膜拜,并暗暗将其作为榜样;又有多少人能够坚守心中那一片净土,不为滚滚红尘所污?

大圣默默地冥想了好久,觉得自己年少时虽然顽劣,但并无伤天害理之举,且后来又专注于象棋,更注重修心养性,内心是个很善良的人。只因平生不喜理财,又爱面子,致使每况愈下,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但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目前的困窘只是一时的,相信终究会守得云开见月明。虽然不会大富大贵,但自食其力、赢得社会的认同与尊重应该是没有问题。现在最迫切的是解决温饱,而这个条件其实只需要每天几十块人民币而已。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一天还赚不到几十块钱?像贾大师那样的,一个通宵就能杀海关三千大洋,给大圣足可以过两个月的日子。人家能做到,凭什么自己又不能做到?那贾大师也不是一来深圳就认识海关的吧?万事都得靠自己努力,一味意志消沉、躺在床上自怨自艾,天上不会掉下馅饼。像老黄、勇刚他们,经常看不到人影,人家就是在外面拼搏呀!如果天天看到外面天气不好就懒得出去,或者是扑了几次空就丧失信心,只会变成恶性循环。想起刚才勇刚说的岗厦村有很多人下棋的事,不由嘀咕道:“为什么一定要让别人带去呢?你自己不会去找吗?”

一念及此,顿时精神一振,翻身下床,出门吃了一份三块钱的快餐,信步往园岭天桥走来。大圣记得,与老黄当日坐车从上沙到八卦岭,中途曾经过岗厦村。他要去乘坐212路大巴,到岗厦碰碰运气,找一找他们说的那个棋摊。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大圣登车的时候光线还比较明亮,到达岗厦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周围是匆忙的人群,空中有寒风的呼啸声,高耸的景轩酒店顶层射灯耀眼,对面圣保罗酒店、拉斯维加斯夜总会璀璨的霓虹灯把夜色装点得美丽且暧昧。大圣独自站在黑夜里,注视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感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而自己却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茫然无措。漫无目的地朝前走了几步,不禁发起愁来:到哪里去找那个棋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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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12:25 |只看该作者
大圣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有很多人下车以后往同一个方向走去,那里楼房一栋紧挨着一栋,比上沙村的规模大得多了。大圣估计那就是岗厦的城中村了,亦曾听说过这里是很多打工一族租住的地方。那么,村里应该可以打听到棋摊的所在吧?于是也随着人群往村里走去。这一次又被他蒙对了,刚进村口,就发现好大一片地方,灯火通明,数十家地摊一字排开来,无非是卖些鞋、袜、衣服、皮包、影碟以及小日用品。在这些地摊的后面,摆着三条简易的棋桌,与莲塘的棋摊相似但规模更大些,人气也更加旺,几乎坐满了人。大圣暗自叹息: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此话果然不虚。假如自己不是下定决心摸索过来,又怎么能找到这个所在?

一步步挨到近前,大圣先逐一打量了一番下棋的人,以确定哪些是杀手,哪些是水鱼。看了一会,却发现勇刚端坐在一个角落里,跟一个光头下棋。大圣有点兴奋,准备过去打个招呼,却见勇刚抬眼望了他一下,面无表情且迅速移开了目光。大圣顿时醒悟:勇刚正在打猎呢!这个时候大家需要一些默契,要装作不认识,以免惊动水鱼。于是,大圣悄悄退开两步,但眼睛仍然盯着棋盘。

这时,一个瘦削的青年打量了大圣几眼,走到跟前,略带羞涩地小声问道:“老板,下不下棋?”

大圣已经不是第一遭被人称为老板了,刚开始很不习惯,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扭头看了这年轻人一眼,见他大约二十出头,穿着打扮十分朴素,像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仔,便点头道:“下啊!”

刚好勇刚与光头的旁边还有一个空位,二人便坐了下来。大圣心里知道这个肯定是个小杀手,但不愿马上暴露,闷声不响地走了一步中炮。那青年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好意思,但终于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下点彩吧?”

勇刚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但稍瞬即逝,埋头想棋去了。光头也是警惕地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又回头看看大圣。大圣故意满不在乎地笑道:“还要赌钱?”

小青年更加局促不安:“嗯。。。。。。不是赌钱啊!挂点小彩而已,这样大家都下得认真一点。就下十块钱,可以吗?”

听他说下十块一盘,大圣略感失望,但看样子这位也不是个有钱人,恐怕和大圣一样,囊中羞涩想赚点房饭钱呢!大圣心里涌起一阵伤感:小兄弟,你我本是一路的人啊!要怪就怪你看走了眼,错把鲨鱼当成是水鱼了。而且,这条鲨鱼还是饿极了的,只好拿你来开开斋啦!

大圣点头道:“十块就十块。”

年轻人拿起右手的炮,也架了个中炮。

大列手炮啊!这个在全国比赛中几乎绝迹的布局,居然今天被大圣碰上了!当然早在七百年前,顺炮与列炮乃是最受青睐的布局,《橘中秘》里就有详尽的记载。不过,那些精彩的杀法虽然给人以美的享受,却有很多缺陷,主要是作者比较刻意追求惊世骇俗的连珠妙手,而有意迁就,让其中一方走出败着,以利对方完美的攻杀。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棋艺水平广泛提高,稳健且富有弹性的屏风马因其良好的防御性能而逐步登上大雅之堂,而大列手炮却因变化相对简单,渐渐淡出了历史舞台。当然,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东北棋手在原有的基础上发明了后补列炮,防御性能大大提高,一直到现在都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基本上是另一种开局了。

大圣心里有了底:除非对方的水平非常的高,明显在自己之上,那倒还不敢说一定就能够占什么便宜;但若对方水平与自己相当或者是更弱一点,绝对就没有好果子吃了。看这小青年不过二十出头,怯生生的样子,哪像是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功底又如何跟大圣相比?要知道大圣的棋龄都不止二十年呢!果然实战的进程证实了这一点,大圣挟先手之利,一路雄风,占尽便宜。年轻人面红耳赤,嘴里小声嘀咕着,每当大圣走出的棋步出乎他意料之时,便会惊叹一声,弄得旁边下棋的和看棋的人纷纷侧目。大圣一看这样不是个事,哪能够轻易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实力呢?于是软手连连,很快让局势又几乎持平。旁边与勇刚下棋的那个光头冷眼旁观,先是带着惊奇,后来见大圣虎头蛇尾,中局没有什么手段,便露出轻蔑的笑容,不再理会。这边小青年有了对攻的机会,不由兴奋异常,嘴里念念有词,在计算速度。其实大圣一眼就看得明白,若是对杀的话,大圣有一步顺水推舟的弃车妙杀,将会捷足先登。不过呢,即使不走这步,也可守住敌人的攻势,再谋求多兵取胜。果不其然,小青年到底是嫩了点,舍不得这难得的机会,不顾一切地运子朝大圣的王城猛扑过来。大圣见旁边围观者不少,不愿暴露真实水平,老老实实防守。走到至为关键的那个局面时,小青年咄咄逼人,挥车做杀。大圣顿了一顿,因此刻他可弈出连珠妙手弃车获胜。

旁观者当中有位身材高大、面色红润的老人,一直微笑不语,此时忍不住失惊道:“啊呀!坏了。”

大圣听他口音似乎是下江一带的,偷眼打量,见那老人六十开外,衣着不俗,和蔼中有几分威严。小青年抬眼一望,道:“不要讲,我们挂彩的。”那老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连忙摆手表示歉意,那神情似乎忍得非常难受,却又不好出声,真个是心里痒痒的。

大圣知道此人一定水平不俗,功底很扎实,而且看上去经济条件不错,便动了一个念头。他有意不走那步绝妙的手段,而是笨拙地撤回子力来防守—当然,大圣心里有底,最后的胜利还是属于自己的,只不过时间稍长些而已。

大圣走棋以后,光头摇了摇头表示遗憾;勇刚也半信半疑地打量了大圣一眼,似乎有些意外。那老者颇为惋惜地说道:“可惜了!你送车一将,他马上就不行了!”

大圣装傻 道:“哪里?怎么走?”

小青年可能一下被点醒了,生怕大圣要悔棋,忙伸手拦住:“落子无悔啊!”

老人有些歉意地对小青年道:“我不是支招啊,他已经走过了我才说的,而且这个局面也不能还原了!你看刚才你是不是危险啊?”

小青年后怕地道:“哎呀,我真没注意还有这个手段!还好他没有看出来,呵呵。”说完还伸了伸舌头,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大圣见戏已做足,也假装懊悔地叹息道:“妙啊!老爷子的棋很高啊!”

那老者颇为受用,继续指点道:“你的棋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布局走得很有水平—他布局不如你,应该多看几本棋谱—但后面走得太松了,可能是你实战太少的缘故。”

大圣见棋还没有下完,便不再与之交谈,只是用崇拜的眼神盯了他一眼,拼命点点头,表示心悦诚服。

小青年攻势受挫,但还没有意识到即将败局,仍在谋求进取。大圣不紧不慢地与之周旋,瞅准时机逼兑掉对方的大车,多兵优势得到体现,取胜只是时间问题了。那老者在旁叹息着,似乎觉得小青年的棋路选择有误,但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陷入沉思之中。那年轻人又坚持了几个回合,见大圣的几个兵铺天盖地杀过楚河,不愿继续受罪,便爽快认输了。

可能是因为大圣中局走得不够漂亮,而且那么精妙的一手弃车也没有走出来,让小青年对其有了轻视之心,觉得刚才只不过是大圣侥幸而已。于是急急忙忙付了钱,迅速摆好棋子,道:“这一盘轮到我先走了哦!”

大圣道:“那是当然!一人先走一盘嘛!”

小青年急吼吼地架起中炮,大圣不慌不忙应以单提马横车。这年轻人毕竟也有些见识,看大圣此阵机关重重,也不敢轻举妄动。两人布局走得稳正扎实,但先手一方却似乎没有了先行之利。进入中局缠斗,高下立判,年轻人只顾进攻不顾防守,被大圣顺手牵羊吃去一相一兵,然后兑子消势,很快就步入优胜残局。那下江口音的老者渐渐收敛了笑容,似乎对大圣刮目相看了,还不时点头赞叹一番。残局本来就不是年轻人的强项,又失去耐心,稀里哗啦又折一阵。

小青年不服气地付了钱,意犹未尽,还想翻本。老者坐下道:“小伙子,你下不过人家的。让我来?”

那年轻人还有些不服:“我还有钱呢!”

老者道:“呵呵,不是我说你,人家根本没有拿出功力来跟你玩呢!我也估计下不过他,但是无所谓,陪他玩玩。”

大圣见老者主动挑战,倒也不惧,精神反而一振,端端正正坐好,挺直了腰板,一扫适才的委琐样子,道:“老前辈请。”

老者点头微笑道:“你们年轻人要下彩的,我也不好说不挂彩。这样吧,还是和刚才你俩一样,咱们也下十块钱玩两盘。”

大圣恭敬地道:“听您的。”

老者也不客套,摆上中炮,笑道:“第一盘就让我老头子先走吧!”

这番开战,与刚才跟小青年不同。刚才下棋的时候旁边看棋的虽然多,但下棋的也多,旁观者有很大的机动性,爱看那一盘就看哪一盘。现在老者一坐下,不怒自威,顿时就有两盘下卫生棋的立即停止了,观战者也多聚集在这边来了。大圣不用问也知道老者必是这岗厦棋摊上的常客而且棋力甚强。勇刚与大圣坐的是斜对面,此刻也冲大圣眨了眨眼,意思是让他不可轻敌。大圣嘴角含笑,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跳起右马保护中卒。老者跳马,大圣走了个平炮士角。

老者微笑:“反宫马!好!呵呵,说来这反宫马还是我们上海队当年的秘密武器呢,胡司令、老徐、小林他们都极其擅长的!”

大圣道:“您是上海人?”

“对呀!当年上海队到我们高校表演的时候,我还和徐老下过车轮战!哎呀,那都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徐老当时还是好年轻的一个帅哥啊,比我大不了几岁。”

老者口子提到的徐老,便是著名的双枪将徐天利特大了,此君曾连获两届国际象棋的全国冠军,象棋也是战绩辉煌,个人最好成绩是全国亚军。先手飞相局,后手反宫马,棋风细腻绵密,犹如武当派的内家功夫,独树一帜,与旷代棋王胡荣华属于亦师亦友的关系。大圣听了老者的话,不觉有些后悔不该走反宫马—这不是鲁班门前耍大斧吗?但转念一想,便又释然了:正好看看上海业余界的好手是如何进攻反宫马的,不也是一种收获吗?

老者选择了互进七兵,然后左炮过河硬抢中卒,这种攻击方法虽然古老但颇有实际效果。一般老棋手不大研究流行布局,开局差不多不吃亏就可以接受了,因为他们喜欢尽快地进入中局、残局,那里才是发挥他们功底的广阔天地。而布局阶段棋路纷纭,机关重重,一不小心就会落入陷阱之中,所以对于功力深厚而又较少接触流行套路的老棋手来说,与年轻人对阵时一般都会避开热门的变例。当然,大圣对此阵也比较熟悉,黑方以中卒为代价换来右车快速占领要道,左马亦可雄踞河口,加上担子炮的坚强防御体系,是可以对抗的。棋局果然朝此方向演变,双方输攻墨守,弈来十分紧凑。但唯一让大圣伤脑筋的是:老者行棋速度太慢,而且每每对大圣所弈出的棋步进行评价甚至与旁边看棋的人交流,当然旁观者里面没有比他水平高的,老者便耐心地讲解,似乎在给大家现场上课。若是平时,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有趣的场景,但大圣一心想快点赚两个碎银子,就难免心情不爽了。若是开口催促,又怕扫了老者的兴,有焚琴煮鹤之嫌;若是不说呢,又觉对方磨磨唧唧自得其乐的做派实在黏糊,这样下去一盘棋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尤其是看出老者棋艺不俗,并不是一个可以想怎么搓就怎么搓的面团,倒像是一块没有多少肉的硬骨头。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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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12:50 |只看该作者
旁边勇刚与光头的一局结束,大圣冷眼旁观,见是双方对杀,勇刚棋快一步抢先擒王。光头骂骂咧咧地掏出五十块给了勇刚,对老者道:“老陈,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被你吵死了!哪里有这样下棋的?开讨论会吗?”

老者抬头看了看光头,见他脸色不好,微笑道:“影响你了?不好意思!冷静,冷静。”似乎颇为忌惮此人,此后果然再不出声,默默下棋了。大圣对光头产生了兴趣,仔细打量,见他三十四五岁年纪,鹰钩鼻鹞子眼,嘴唇薄薄的,面相甚为凶恶。

此后的局势发展比较正常,双方均无明显的软手,最后通过兑子转换成双车炮对双车炮的局面。由于都是远程武器,组织攻势比较容易,因此双方都还没有罢手的意思—-一来是想等待时机,二来初次交手,想看看对手的力量、算度、胆识。老陈固然老谋深算,大圣却也不是初出茅庐,都在耐心地寻找一击致命的良机。这样一来,势均力敌,最后只好罢战言和。

第二盘大圣也摆中炮进攻,老陈应的是屏风马平炮兑车局。大圣思忖了一番,毅然决定用急进中兵的猛烈攻势冲击对方,意图乱中取胜。原因是通过第一盘的摸底,大圣察觉老陈功力虽然深厚,但胆子比较小,有意回避一些复杂的变化。因此,大圣希望将对方逼上梁山,不给回旋余地。这个策略果然奏效,老陈本来对这路流行变例不太熟悉,见大圣气势汹汹,不由未战而先有几分怯意,走出的招法就不那么厉害了。布局结束以后虽然局面并未出现激烈对攻的场面,但大圣子力均占据高位,具有空间优势。以后的进程完全在大圣掌控之中,老陈虽然竭力支撑,终不免节节败退,最后失子告负。

其时天色已经很晚,大约晚上十点了。勇刚与光头下完,又是勇刚获胜。光头脸色难看,嘴里嘟囔:“靠,你是哪里来的杀手,到我们岗厦来找吃?”

勇刚微微一笑,道:“什么杀手?我在天安数码城上班,是冠通电子销售部的。”

光头道:“你少扯淡!你这个样子我记起来了,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让我想想。。。。。。”

勇刚面不改色,问旁边的老陈:“老先生,几点了?”

老陈看了看手机,道:“十点十分了。”

勇刚“哎呀”一声,道:“这么晚了?明天还得上班,要回去了,不然赶不上末班车了。”

光头道:“走啥?继续下啊?靠,你还销售部的呢,怎么连个手机都没有?把你名片拿一张来我看看?”

勇刚道:“出来玩,没有带名片。手机坏了,在公司修呢,呵呵。朋友,这样吧,这盘就算了,我们改天再玩,你看怎么样?”

光头道:“不行!什么算了?你赢了我三百块呢,说走就走?继续下。”

勇刚见不得脱身,道:“继续下也可以啊,那你先把这盘的钱付了。”

“付什么付?靠!你他妈明显是来这里骗钱的!要走可以,把我的钱退回来!”

勇刚道:“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光头勃然大怒,一拍棋盘:“欺负你又怎么样?靠!今天你不退钱就别想走出这岗厦村!小五!小五!”

那头有人答应一声:“什么事?”

“这里有人骗我的钱!”

“靠!谁呀?活的不耐烦了?”从那边走来三个壮硕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斜眼打量着勇刚。

这边一吵闹,下棋、看棋的人们知道有麻烦,纷纷起身退开。老陈一边站起来,一边递给大圣一张一百元的大钞,道:“小伙子,你的棋比我高!改天再向你学习。”

大圣哪里有九十块找给人家?心里又担心勇刚吃亏,干脆摆手道:“十块钱,小意思,算了。”

老陈道:“初次见面,那怎么好意思?这样,我去换开。”说罢四处张望着走开了。

光头一把揪住勇刚,道:“就是这小子,靠!瞎了你的眼,敢来骗我的钱!”

那个叼着牙签名叫小五的拍拍勇刚的肩,道:“你过来一下。”

勇刚无助地望着他:“我没有骗他啊!我们下彩棋,是他提出来下五十的,结果他输了,最后一盘还没给钱呢!”

那几个青年如狼似虎地过来揪住勇刚,就要往黑暗的角落里拖。大圣心里清楚:一旦被拖到无人的地方,不仅身上的钱要被搜走,勇刚很可能还要受点皮肉之苦。于是走过去拦住光头,道:“有话好说,不要这样嘛!”

光头狠狠地盯了大圣一眼,道:“呵呵,还有同伙?你们是哪里来的杀手?都别走,靠!”

大圣道:“我不认识他。”

小五推了大圣一掌,道:“靠!不认识你管什么闲事?滚一边去。”

大圣哪受过这种气?当下也是一掌推了过去:“你推什么推?”

这下点燃了导火索,那三个青年一起扑了上来,拳脚如雨点一般朝大圣招呼。大圣年少时练过几年三脚猫的功夫,虽然说多半是跟风凑热闹,没能够登堂入室,但一般街头打群架倒也不惧。此刻见敌众我寡,便一面护住头脸,一面往后倒退,眼角瞥见光头仍然拉着勇刚,瞅冷子一脚踹在光头的小腿迎面骨上,叫道:“勇刚,上!”

光头吃痛,支撑腿失去力量,一下子放开了勇刚,抱着腿蹲到了地上。勇刚得以解脱,惶恐地看了大圣一眼,突然扭头就跑。

大圣见勇刚竟然撇下自己跑了,心里气苦,此时见对手凶恶,索性抱了豁出去的想法,顺手抄起地上两块砖头,吼道:“别过来!”

围观众人见这里大打出手,立时退避三舍,离得远远的。就听有人叫道:“别打了,治安队来了!”

大圣向外一望,见果然有几个穿迷彩服的治安队员提着棒子朝这边奔来,还有队员叫道:“把东西扔掉!都住手!”

大圣当此情景,人生地不熟,又见有治安队员冲过来了,心想自己不是始作俑者,料也无妨,便扔掉了砖头。谁知光头被大圣踹了一脚怀恨在心,此时也不管治安队了,捡起一块砖头就朝大圣脸上砸来。大圣只顾盯着奔来的治安员,以为对方不敢动手了,谁知飞来横祸,躲避不及,那砖头结结实实砸在鼻子下方。光头砸了一砖以后立即朝治安队员跑过来的相反方向箭一般逃窜,小五等三人也随后就跑。看样子这几个家伙对此地非常熟悉,转眼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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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13:09 |只看该作者
大圣脸部遭受重击,一阵晕眩,差点倒地。只觉得眼前一黑,金星飞舞,伸手在脸上一抹,满手是血,嘴巴里面感到一阵剧痛,看来门牙被砸掉了。大圣低头吐了一口,见鲜血淋漓,同时感到嘴巴漏风,两颗门牙被吐了出来。

治安队员跑到跟前,七嘴八舌叫道:“谁在打架?怎么回事?人呢?”

大圣抬起头来,神色惨然,说不出一句话。旁边看棋的人渐渐围了过来,就听老陈说道:“不关他的事!他是打抱不平的。打人的是光头他们!”

一个队员问道:“哪个光头?”

棋摊老板怯生生回答:“我们也不认识,他倒是来这里下过几回象棋。”

老陈道:“这个光头棋品很不好 ,几乎天天都跟人发生冲突。赢了棋还好,输了就耍赖。”

另一个队员怒道:“怎么你们这里下棋还带赌博的吗?明天不许摆了!”

棋摊老板赔笑道:“没有人赌博啊!我只是收点棋盘费,可能他们有的人自己私下带点彩,我也不大清楚。”

老陈见大圣满脸是血,情状甚是凄惨,关切地上前问道:“你怎么样?小伙子?”

大圣说话含含糊糊了:“牙被打掉了。”

老陈道:“去医院吧!要不,我带你去我儿子那里先打一针消炎?我儿子是在这里开私人诊所的。”

大圣听说过,深圳的医院贵得吓人,随便看个感冒都能花去几百块,自己手里不到一百块钱,如何敢去?便坚决地摇了摇头。

老陈见他的样子,也猜到了几分,笑道:“这样吧,我带你去打消炎针,不收你的钱。刚才不是还欠你十块吗?就当是药费了好不好?我老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治安队员们见没有抓到打人凶手,被打之人又满脸是血甚是恐怖,便问了大圣一番。看见大圣神志尚清,并无什么大碍,便安慰几句:“行了,快点去打针吧!”然后纷纷散去。旁边一大群人又围拢过来,张一嘴李一舌地对大圣道:“哎呀,你惹他们干什么呀?你是不是认识那个跟他下棋的?”“你快走吧,一会他们又回来了,你还得吃亏。”“老陈你做做好事,把这位朋友带去治治吧!”“喂,朋友,你挺仗义的!你那个朋友可不咋地!”

大圣鼻子、嘴巴一起流血,嘴唇迅速肿了起来,但身体的疼痛尚在其次,心中更是悲苦。近一个月来可谓是运交华盖,时乖命蹇,孤身一人闯荡天涯,却不料被偷了钱;实指望凭自己的能力下棋赚钱,但理想与现实之间差距太远,只落得吃了上顿愁下顿,朝不保夕;长这么大经历过多少街头恶战,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落牙齿!上苍何苦如此捉弄于人呢?大圣想到此处,不禁目露凶光,一股恨意涌上心头,胸脯剧烈起伏。

老陈看见大圣的眼神,吓了一跳:“哎呀,流这么多血!快擦擦。”递上一包纸巾。大圣接了过来,胡乱在脸上擦了几把,见血迹斑斑,也不以为意。老陈道:“走吧,跟我来。”

大圣跟在老陈身后,七弯八拐的在村里走了一会,就到了老陈的儿子开的诊所。这类私人小诊所在深圳比比皆是,多开设在人口密集的城中村里,主要服务对象是那些租住在此的打工一族。患者就近求医,图个方便,同时价格也比大医院便宜,所以颇受欢迎。当然这些诊所的医生水平参差不齐,医德也是因人而异,来求医者只好自求多福了。

当下由于有老陈一力操持,大圣挂了一瓶输液,然后小陈医生给他包了一些消炎的药片,老陈送大圣出来。大圣心里感激,深深地给老陈鞠了一躬。老陈道:“你住在哪里?”

“八卦岭。”

“都午夜了,没有公交车了,你叫个的士回去吧。”

“不用了,我走回去。”

老陈道:“那怎么行?从这里到八卦岭好远,你走回去得两个小时呢!”

“没事,我习惯了走路,还可以锻炼锻炼。”大圣掉了牙齿,讲话还真不习惯,总是含含糊糊的。

老陈不理他,扬手叫了一辆的士,对司机道:“送他到八卦岭。”

大圣知道深圳的的士是全国最贵的,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老陈问司机:“多少钱?”

司机道:“打表嘛!”

老陈道:“三更半夜的,打什么表啊?二十块去不去?”

“三十。”

“打表也就三十呢!二十五吧。”

“上车吧。”

大圣还要推辞,老陈不由分说拉开车门,塞了五十块钱给大圣:“去吧去吧!”

大圣回到八卦岭,步履蹒跚地上了楼。这时候已是凌晨一点了,小丽值夜班,勇刚正坐在服务台里面陪着她。两人见大圣如此狼狈的模样,一起站了起来。小丽道:“不是说你被治安队抓去了吗?放回来了?脸上怎么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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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13:30 |只看该作者
大圣抬眼看看勇刚,没有吭声。勇刚满脸歉疚地迎了上来:“唉!当时我看见治安队来了,我又没暂住证,心里一慌就跑了。怎么,他们打的?”

“治安队没打,光头砸了我一砖头。”

大圣说话漏风,勇刚与小丽同时发现了:“咦!牙掉了?”

大圣点了点头,当着小丽的面又不好指责勇刚什么,再说指责又有什么意义呢?便一转头回房间去了。爬上床去,闭上眼睛想着心事。

勇刚轻轻走进来,贴着大圣耳边说道:“大哥,今天真是对不住,让你吃苦了。”

大圣没有睁开眼睛。

勇刚道:“明天我们去园岭医院吧!”

大圣依然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明天再说吧!我累了,睡吧。”

第二天上午,勇刚早早起来,拉着大圣去了对面的园岭医院。挂号、拿药、打针都是勇刚忙活,随随便便就花了近两百块。大圣本来淡泊,对勇刚昨晚弃自己而去的事情刚开始异常恼火,但转念一想:人家本来不是江湖儿女,当然不能过高要求,做到这样也还算有良心。因此,神色间慢慢就恢复了常态。到了中午,两瓶输液吊完,两人关系已经一如平常。出了医院,两人在旁边的“嘉旺快餐”吃了午饭。这“嘉旺”可不比一般的水货快餐店,那是到处都有分店的连锁快餐厅,窗明几净,工作人员一律身穿统一制服,格调高雅。最便宜的快餐也要八块,稍好的十二块到十五块不等,还有例汤奉送。大圣虽然缺了两颗门牙,但吃饭也很快就习惯了,只是一桩:抽烟时怎么也关不住风,再也找不到原来那种惬意的感觉了。为此勇刚还说了笑话,劝大圣顺便把烟戒了算了。大圣把脸一板,勇刚便不敢再往下再说了。

回到房间,勇刚对大圣道:“大哥你休息,我出去找棋下,晚上咱们再吃点好的。”

大圣道:“行,你去吧!”

勇刚道:“唉,可惜你不能喝酒,不然真想晚上和你喝几杯。”

大圣道:“谁说我不能喝酒?晚上喝!”

勇刚道:“你打了消炎针的,那不能喝,不然就没效了。”

大圣道:“别听医生的,你晚上买瓶白酒回来,可以杀菌消毒呢!”

勇刚哭笑不得:“行!听你老哥的!”

一众舍友先后知道了大圣昨晚的遭遇,但不知是因勇刚而起,除了叹息一番之外也没什么办法。待到大家都离开宿舍,各忙各的去了,大圣忍不住跑到卫生间照照镜子,见镜中之人脸带晦气,嘴唇肿起,张开嘴巴看看,缺了门牙的样子实在不敢恭维。大圣苦笑一下,镜子里的影像竟然比哭还要难看。大圣不由心底叹道:唉!这真是人生变幻、白云苍狗,想当初咱也是英俊潇洒的一位翩翩少年,如今却落得飘零异乡,有家难回,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老天爷啊,你究竟要人吃多少苦才算是个头哇!

此时房门被推开,孟老板探头往里看了一眼:“你在房间啊?”

大圣点头:“是,他们都出去了。”

孟老板走进来,道:“咱们聊聊?”

大圣有些困惑:“老板,有事吗?”

“也没啥事,就是跟你瞎聊几句呗!”

大圣觉得孟老板肯定不会有闲情逸致来和自己聊天,一定是有什么事,便请老孟在老黄的床上坐了,自己在对面坐下。

孟老板上下打量大圣几眼,笑道:“兄弟,没看出来,你挺有本事的啊?”

大圣有些懵:“啥?”

“你是不是能够搞到春运的火车票?”

“这个。。。。。。是帮朋友的忙,我赚点小钱。”

孟老板点头:“应该的,天经地义。你那朋友是什么路子?”

“下棋的朋友,也是我老乡。他们做这一行已经有年头了,主要是跟关外的工厂做生意。”

“可靠吗?你摸不摸他的底?在家里就认识还是到深圳以后认识的?”

“在深圳认识的。不过,他在布吉有房子,应该不会骗我吧?”

“你到过他家里吗?”

“那倒没有。不过,他应该不会骗我吧?骗我一个穷光蛋有什么意义呢?”

孟老板点燃一根烟,顺便也递了一根过来:“兄弟,深圳这地方复杂得很,不比在家里。对谁都得多留个心眼!”

大圣不以为然,笑笑没出声。

孟老板看见大圣的笑脸,问道:“怎么门牙不见了?跟人打架了?”

大圣道:“昨晚在岗厦碰到几个烂仔,吃了点亏。”

“看你的样子好像文质彬彬的,也会打架?这地方不像家里,可以由着性子来!单枪匹马一个人,随便你有多大本事都不行的。该忍的你得忍着,这样才熬得下去。不然,你不是被人家修理,就是被政府修理,划不着。”

大圣点头道:“孟老板您说得对,我昨天是冲动了。”

孟老板道:“去年春节我没回去,今年想回哈尔滨一趟。”

大圣道:“太远了,来去一趟不容易。”

“那是,怎么办呢?不回去也不行啊!坐飞机太贵,春节不打折。坐火车呢,票又难买。你那个朋友若是靠得住,帮我弄四张去哈尔滨的票,我要卧铺,你看怎么样?”

大圣也没把握:“那我得问问他才知道。”

“行,打电话问他吧!”孟老板说罢掏出一个精巧的小手机,“他手机号码多少?”

“他好像没有手机,只有传呼机呢。”

“不会吧?买得起房子,买不起手机?”

大圣被他这么一说,感觉也有点奇怪:“是啊!可能是为了节约电话费?”

“呵呵,笑话。有个手机多方便?联系业务也不费事啊,还计较那三两百块电话费?我看你这个朋友有问题,至少是在你面前吹牛。”

大圣心里也有点疑虑,但内心希望那不是真的:“不会吧?没有必要啊!”

“他可能不是骗你,而是想在你面前树形象,让你听他的话。至于他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我没与他本人接触,不好说。”

大圣道:“我帮他卖了几张票,他明天会过来送票。到时候你与他正面接触一下,看他能不能帮你搞到去哈尔滨的票?”

“明天过来?好吧!那我就恭候你这位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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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13:52 |只看该作者
第二天下午,叶逢春果然依约而来,带来了五张火车票,分别是河南、四川各一张,广西两张,湖北一张。除了老黄那张大圣是不赚钱的以外,另外四张大圣净赚一百六十块钱。拿到票的人小心翼翼核对了半天,查明是真票以后,自然对老叶和大圣表示感谢。此时也有其他舍友要回家过年的,纷纷跑来找老叶订票。孟老板也挺着大肚子踱到405房间,等众人散去以后,找老叶订四张去哈尔滨的车票。谁知老叶一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道:“不好意思,这个恐怕我没办法。”

孟老板眯起眼睛:“怎么说?”

老叶道:“一般我们不买这种长途的票—-路程太远,本来价格就高,加上水钱以后就更高了,其实我们赚不了多少,倒反而让别人感觉吃了多大亏似的。我们一般都是弄些到四川、河南、湖北、江西、湖南、广西、安徽、上海之类的,这些票好出手。更远的票基本上没有做。”

孟老板点点头:“也有道理。你贵姓?”

“免贵姓叶。”

“听说你在布吉住啊?那边工厂多,生意还好做吧?”

“呵呵,马马虎虎吧。”

“住布吉哪里?我有个朋友就在布吉开工厂,说不定到时候可以联系联系。”

“我啊?就住在布吉荣超花园。”

“荣超花园?一期还是二期?”

“啊?嗯,我住在一期呢。”

“那你留个电话给我吧,说不定我朋友要订票的。”

“嗯,我的手机给我老婆在用,要不你打我的传呼吧。”说罢留下了呼机号码。

孟老板拿了号码,对大圣道:“你肯定是不回去的是吧?”

大圣道:“是啊,我不回。”

“到时候我回家去了以后,拜托你帮我盯着点—-401、402那两间长租房的住户也要走了,你到时可以搬进去住。”

大圣知道他说的这两间屋子,那是一个吉林人和一个上海人租的,房里就一张大床,还有20寸的大彩电,比自己房间的这14寸大多了。到时候可以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屋子,睡那么大的床,简直是到了天堂啦!不由喜出望外:“那就太谢谢老板了!”

孟老板一笑:“谢什么呀?我还要谢谢你帮我操心呢。你们聊吧,我走了。”

老孟离开以后,老叶和大圣当面把钱交清,然后问大圣的牙齿是怎么回事?大圣一五一十讲了当天的经过。老叶听了,气得面色铁青:“岗厦是有这么一个光头,湖南的。棋的水平是业余二流偏弱,但他也在那里赢了不少钱了—-棋品极差,几乎所有的杀手碰到他,都会发生矛盾。呵呵,当年在文化宫,被香港的洪哥砸了一烟灰缸,头破血流!后来再也不敢在罗湖露面了。没想到这家伙还在岗厦猫着呢!”

大圣听他说到香港的洪哥,不禁想起那日在京鹏酒店的楼上碰到的那位,便问道:“洪哥?是不是五十岁左右,长的很白净的?”

老叶吃惊道:“是啊!他现在很少在深圳露面了,听说前段时间被香港警方限制离港了。你见过吗?”

大圣道:“也许跟你说到的是同一个人吧?我在京鹏的棋牌角见过一位,还帮别人买了茶位。”

“那就是他了!这位非常喜欢下棋,有瘾的。”

“你刚才说,被香港警方限制离港?什么意思?”

老叶笑道:“哈哈,这一位才是真正的香港大老板,大人物呢!”说罢,在大圣耳边轻轻说了一个帮会的名字,“知道吧?”

大圣只是在香港电影里才听说过这些,惊道:“那他是?”

老叶神秘地伸出两个指头:“据说是二号人物。罗湖这边他过来得最早了,当年有很多跟过他的马仔,如今已经是大哥级的人物了,但见到他依然是毕恭毕敬的。”

大圣想象着洪哥砸光头一烟灰缸的情景:“他这样的人物,怎么还会和一个棋痞子打起来呢?”

“你不知道,洪哥在深圳都是独来独往的,最多带个女朋友。他露面永远都是在下棋的地方,有时在路边棋摊也下棋呢!那年文化宫的棋馆还挺热闹的时候,洪哥几乎隔两三天就去一次,除了下棋以外,更多的是看棋。那会儿龙阿广坐镇在那里,经常和人下让子棋,洪哥喜欢看,一看就是一天,晚上还请大家出去吃夜宵。有天不知怎么光头跑去了,在那里也是输了棋跟人撒泼,洪哥看不过眼,就打了他。”

“那光头当时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打了还不是白打?不过洪哥当时还是扔了五百块钱给他,让他去医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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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14:45 |只看该作者
大圣听得血脉喷张:“果然是大哥,办事痛快。”

“你不知道,深圳的杀手们只要听说洪哥到了哪里,就会像苍蝇一样围过去,都想讨点救济呢。”

“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咳!这位大佬有个好酒的毛病,每天都要喝,不醉不归的。酒喝高了就开始大把派钱,这个三百那个五百的,无缘无故就给—他说下棋的人挺艰难的,他要表示一点心意。有时候刚好有两个够级别的高手在,他就悬红挂彩,赢了的得七,输了的得三。”

大圣道:“当年扬州有个‘棋孟尝’,不也是这样吗?”

老叶道:“你说的是解放前二三十年代的张毓英吧?那个人的做派跟洪哥比起来还是不同的,张毓英可能儒雅一些,洪哥却是大刀阔斧,狂放不羁的。”

大圣听得神往:“这样的人值得结交啊!”

“你放心好了,以你的水平,只要还在深圳,迟早有一天会和洪哥认识的。”

送走了老叶,大圣的心情难得的好了起来。第一:赚了钱,并且还有得赚,估计这样下去春节前夕可以还清少波的那五百块;第二,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害怕老叶那里出什么纰漏,这下总算放心了—就连孟老板也没挑出什么毛病来;第三,听老叶讲了一些深圳棋界的奇人逸事,心中莫名的兴奋。

余下的日子,大圣除了认真地履行自己黄牛党的任务以外,就是一门心思地想着去京鹏或者富丽华这样的地方,结识高手牛人。无奈嘴唇受了伤,门牙也掉了,形象确实不佳,弄得大圣很没有自信,不敢出门。另外还有一桩:门牙旁边的几位邻居也不安分,经常隐隐作痛。俗话说的好: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的命。虽然勇刚付了医药费,但后续治疗却没了下文—当然大圣也不好意思让勇刚再破费了,毕竟都不容易,谁的钱也不是浪打来的。好在大圣的黄牛党业务逐渐精熟,生意竟然做到了其他的十元店,经济状况也慢慢好转了。在腊月二十那天,终于还清了欠少波的五百块,口袋里还有余钱。这段时间,每当疼痛袭来,大圣都是采取最简单的方法:吃两粒去痛片解决问题。至于这样是否会对身体(尤其是脑细胞)有所损害,那也暂时顾不上了。

随着春节日益临近,八卦岭出现了一幕奇景:每天都有人带上行李奔往火车站,心情各异地踏上回故乡之路。这些人走了以后会不会回来倒无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嘛!来年春天这里照样会人满为患。但摆在面前的问题是:各个店子里的租客越来越少了,而且每天都有人离去,红红火火的八卦岭一天比一天冷清。

孟老板也快回家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过完年仍然会回来继续做他的生意。只是房客稀少,生意日益冷清,倒是个现实的问题。八卦岭这么多的十元店,并不是每个老板都有闲情逸志回家过年的。等到孟老板从哈尔滨回来,恐怕房客都被人家抢跑了。于是,在腊月二十二这天,孟老板搞了一个小型聚餐。

参加聚餐的除了孟老板,还有大圣、小丽、阿琼、勇刚、黄贵品、张伟(405房间唯一一个有正当职业的),参加聚餐的还有一位二十多岁的女性,满口的东北话,看样子是孟老板的老乡,以前大圣没见过。菜肴并不丰盛,就一个热气腾腾的电火锅,但老孟邀请大家聚餐的目的当然不是品尝美味佳肴,就是想听听他们的建议,看春节期间招待所该怎么经营。

“阿华,你有啥建议?”

孟老板问那位东北大妞。

阿华点上一根烟,深吸了一口:“我看你得降价。”

孟老板并不惊讶,平静地问道:“怎么个降法?”

“降到七块钱。”

孟老板问:“你们看呢?”

大家都是房客,当然希望趁此机会降价了,于是纷纷附和,并讲了一大通必须降价的理由,好像如果不按照阿华的建议立即降低房租的话,这个招待所就会关门大吉似的。小丽和阿琼是服务员,自然希望老板的生意继续红火下去,而降低房租似乎成了不二的选择,于是也表示同意。

众口一辞,老孟也笑了:“行,管他七块八块的,总比没有强。那就依你的,你们什么时候搬过来?”

阿华道:“明天就可以过来,我们一共七个人。”

“行,我后天走。这里的事情,就要麻烦你和小丽了。”

勇刚一直没有吭气,这时突然道:“我今年不回去了,就在这里陪小丽。”

小丽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阿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俩,笑道:“就在这里洞房了算了。”

孟老板呵呵笑了:“舍不得我们小丽是吧?行,我批准了,就让你俩住402吧!可有一样:对小丽可得真心实意的,不许有花花肠子。”

小丽架不住了,粉面含春地站了起来:“你们这些人,说的什么呀?”一跺脚跑掉了。

其余众人都大笑起来,大圣却笑不出来,闷头喝了一口酒,心情有些沉重。

老黄道:“勇刚你不是说要回去的吗?怎么又不走了?”

勇刚微笑:“过段时间回去也一样,不凑这个热闹。”

这几位当中,老黄已经买了票,明天就要回湖北去了;阿琼也是近期回广西。除此以外,张伟是初次出门闯荡的年轻人,对深圳充满了新鲜感,加上没赚到什么钱,不愿回西安;勇刚和小丽决定留下过二人世界。大圣看众人各有各的喜悦:要回家的自不必说,就是留下的人也未见丝毫的沮丧,倒反而有一种憧憬,巴不得春节快点到来。唯独自己孑然一身,春节不春节的对他来说并无任何特殊意义,反多了几分有家不能回的惆怅。于是并不多言,只是拼命灌酒。那位东北大妞阿华本是个不让须眉的,烟酒都来,偏偏这几位当中除了孟老板酒量稍好些以外,其他人都不怎么样,弄得阿华颇觉扫兴。见大圣默默无言喝着闷酒,一下来了精神,频频举杯相邀。大圣心事重重,来者不拒,不知不觉就喝得有些高了,眼前众人都有些模糊。阿华却是愈喝愈精神,眸子发亮,脱了外套,只穿一件套头羊毛衫,越发显得曲线玲珑,妩媚动人。到了后来,众人都饱了,停下筷子,惟有阿华兴致不减,拿起筷子,要与大圣玩“杠子老虎鸡”的酒令。大圣已是有八分醉了,哪里顾得许多?遂与阿华敲着筷子大声行起了酒令。孟老板见二人都有了醉意,笑道:“大妹子,喝高了啊?”

阿华撸起袖子:“你这是啥酒啊?破尖庄!能把我喝高?五十二度的北大仓我整过一瓶!”

孟老板道:“等会回去,阿东该不高兴了,得怨我这个当哥的。”

阿华听见他说出阿东这个名字,一下收敛了笑容,意兴索然。顿了顿,对大圣道:“下次再和你喝!”

大圣见孟老板出面阻拦,心知这个女的一定有些来历,虽然醉眼朦胧却不糊涂,点头笑道:“一定奉陪。”

阿华见他咧嘴一笑,露出嘴里一个黑洞,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一言为定。”说罢站起身来,披上外套,“我先回去了,明天带他们过来!”

孟老板道:“妹子,我帮你叫个的士。”

“不用,我自己能行!又没喝多。”

等阿华走了以后,孟老板吁了一口气,道:“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明天我有几个老乡搬过来住,都是我的小兄弟,人是不错的,就是火气大点,说话有点冲。你们都是本分人,没事别去惹他们。”说罢,特意盯了大圣一眼。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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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15:04 |只看该作者
大圣听得血脉喷张:“果然是大哥,办事痛快。”

“你不知道,深圳的杀手们只要听说洪哥到了哪里,就会像苍蝇一样围过去,都想讨点救济呢。”

“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咳!这位大佬有个好酒的毛病,每天都要喝,不醉不归的。酒喝高了就开始大把派钱,这个三百那个五百的,无缘无故就给—他说下棋的人挺艰难的,他要表示一点心意。有时候刚好有两个够级别的高手在,他就悬红挂彩,赢了的得七,输了的得三。”

大圣道:“当年扬州有个‘棋孟尝’,不也是这样吗?”

老叶道:“你说的是解放前二三十年代的张毓英吧?那个人的做派跟洪哥比起来还是不同的,张毓英可能儒雅一些,洪哥却是大刀阔斧,狂放不羁的。”

大圣听得神往:“这样的人值得结交啊!”

“你放心好了,以你的水平,只要还在深圳,迟早有一天会和洪哥认识的。”

送走了老叶,大圣的心情难得的好了起来。第一:赚了钱,并且还有得赚,估计这样下去春节前夕可以还清少波的那五百块;第二,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害怕老叶那里出什么纰漏,这下总算放心了—就连孟老板也没挑出什么毛病来;第三,听老叶讲了一些深圳棋界的奇人逸事,心中莫名的兴奋。

余下的日子,大圣除了认真地履行自己黄牛党的任务以外,就是一门心思地想着去京鹏或者富丽华这样的地方,结识高手牛人。无奈嘴唇受了伤,门牙也掉了,形象确实不佳,弄得大圣很没有自信,不敢出门。另外还有一桩:门牙旁边的几位邻居也不安分,经常隐隐作痛。俗话说的好: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的命。虽然勇刚付了医药费,但后续治疗却没了下文—当然大圣也不好意思让勇刚再破费了,毕竟都不容易,谁的钱也不是浪打来的。好在大圣的黄牛党业务逐渐精熟,生意竟然做到了其他的十元店,经济状况也慢慢好转了。在腊月二十那天,终于还清了欠少波的五百块,口袋里还有余钱。这段时间,每当疼痛袭来,大圣都是采取最简单的方法:吃两粒去痛片解决问题。至于这样是否会对身体(尤其是脑细胞)有所损害,那也暂时顾不上了。

随着春节日益临近,八卦岭出现了一幕奇景:每天都有人带上行李奔往火车站,心情各异地踏上回故乡之路。这些人走了以后会不会回来倒无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嘛!来年春天这里照样会人满为患。但摆在面前的问题是:各个店子里的租客越来越少了,而且每天都有人离去,红红火火的八卦岭一天比一天冷清。

孟老板也快回家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过完年仍然会回来继续做他的生意。只是房客稀少,生意日益冷清,倒是个现实的问题。八卦岭这么多的十元店,并不是每个老板都有闲情逸志回家过年的。等到孟老板从哈尔滨回来,恐怕房客都被人家抢跑了。于是,在腊月二十二这天,孟老板搞了一个小型聚餐。

参加聚餐的除了孟老板,还有大圣、小丽、阿琼、勇刚、黄贵品、张伟(405房间唯一一个有正当职业的),参加聚餐的还有一位二十多岁的女性,满口的东北话,看样子是孟老板的老乡,以前大圣没见过。菜肴并不丰盛,就一个热气腾腾的电火锅,但老孟邀请大家聚餐的目的当然不是品尝美味佳肴,就是想听听他们的建议,看春节期间招待所该怎么经营。

“阿华,你有啥建议?”

孟老板问那位东北大妞。

阿华点上一根烟,深吸了一口:“我看你得降价。”

孟老板并不惊讶,平静地问道:“怎么个降法?”

“降到七块钱。”

孟老板问:“你们看呢?”

大家都是房客,当然希望趁此机会降价了,于是纷纷附和,并讲了一大通必须降价的理由,好像如果不按照阿华的建议立即降低房租的话,这个招待所就会关门大吉似的。小丽和阿琼是服务员,自然希望老板的生意继续红火下去,而降低房租似乎成了不二的选择,于是也表示同意。

众口一辞,老孟也笑了:“行,管他七块八块的,总比没有强。那就依你的,你们什么时候搬过来?”

阿华道:“明天就可以过来,我们一共七个人。”

“行,我后天走。这里的事情,就要麻烦你和小丽了。”

勇刚一直没有吭气,这时突然道:“我今年不回去了,就在这里陪小丽。”

小丽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阿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俩,笑道:“就在这里洞房了算了。”

孟老板呵呵笑了:“舍不得我们小丽是吧?行,我批准了,就让你俩住402吧!可有一样:对小丽可得真心实意的,不许有花花肠子。”

小丽架不住了,粉面含春地站了起来:“你们这些人,说的什么呀?”一跺脚跑掉了。

其余众人都大笑起来,大圣却笑不出来,闷头喝了一口酒,心情有些沉重。

老黄道:“勇刚你不是说要回去的吗?怎么又不走了?”

勇刚微笑:“过段时间回去也一样,不凑这个热闹。”

这几位当中,老黄已经买了票,明天就要回湖北去了;阿琼也是近期回广西。除此以外,张伟是初次出门闯荡的年轻人,对深圳充满了新鲜感,加上没赚到什么钱,不愿回西安;勇刚和小丽决定留下过二人世界。大圣看众人各有各的喜悦:要回家的自不必说,就是留下的人也未见丝毫的沮丧,倒反而有一种憧憬,巴不得春节快点到来。唯独自己孑然一身,春节不春节的对他来说并无任何特殊意义,反多了几分有家不能回的惆怅。于是并不多言,只是拼命灌酒。那位东北大妞阿华本是个不让须眉的,烟酒都来,偏偏这几位当中除了孟老板酒量稍好些以外,其他人都不怎么样,弄得阿华颇觉扫兴。见大圣默默无言喝着闷酒,一下来了精神,频频举杯相邀。大圣心事重重,来者不拒,不知不觉就喝得有些高了,眼前众人都有些模糊。阿华却是愈喝愈精神,眸子发亮,脱了外套,只穿一件套头羊毛衫,越发显得曲线玲珑,妩媚动人。到了后来,众人都饱了,停下筷子,惟有阿华兴致不减,拿起筷子,要与大圣玩“杠子老虎鸡”的酒令。大圣已是有八分醉了,哪里顾得许多?遂与阿华敲着筷子大声行起了酒令。孟老板见二人都有了醉意,笑道:“大妹子,喝高了啊?”

阿华撸起袖子:“你这是啥酒啊?破尖庄!能把我喝高?五十二度的北大仓我整过一瓶!”

孟老板道:“等会回去,阿东该不高兴了,得怨我这个当哥的。”

阿华听见他说出阿东这个名字,一下收敛了笑容,意兴索然。顿了顿,对大圣道:“下次再和你喝!”

大圣见孟老板出面阻拦,心知这个女的一定有些来历,虽然醉眼朦胧却不糊涂,点头笑道:“一定奉陪。”

阿华见他咧嘴一笑,露出嘴里一个黑洞,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一言为定。”说罢站起身来,披上外套,“我先回去了,明天带他们过来!”

孟老板道:“妹子,我帮你叫个的士。”

“不用,我自己能行!又没喝多。”

等阿华走了以后,孟老板吁了一口气,道:“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明天我有几个老乡搬过来住,都是我的小兄弟,人是不错的,就是火气大点,说话有点冲。你们都是本分人,没事别去惹他们。”说罢,特意盯了大圣一眼。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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