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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刀口十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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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棋摊十年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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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09:58:26 |只看该作者
但见发话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大约二十六七岁年纪,浓眉大眼,高而挺直的鼻梁显得阳刚之气十足,而薄薄的嘴唇让他神情坚毅,略带一丝冷酷。假如穿上一套名牌时装,那绝对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不过这小伙子好像并不怎么注意打扮,穿得很随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点辜负了他那俊朗的外表。此人就是昨天晚上给小丽带烧鹅回去的帅哥杨勇刚了,与黄贵品、小胡子他们(当然现在也包括大圣)同住一间宿舍的江西棋手。昨晚查暂住证,他得到小丽的警示,约了人在避风塘茶楼下棋,通宵达旦,一直下到中午,陪客户吃了饭,顺便到附近的荔枝公园来逛一逛,没想到碰上了大圣。

大圣友好地朝他点头微笑:“你好。”

老兵这时凑过来:“怎么样?和我老乡下两盘?”说罢亲热地揽住杨勇刚的肩。

勇刚皱皱眉,有点厌恶地挣开老兵:“那么亲热干嘛?”

大圣刚想说话,被酒鬼抢去话头:“小杨你来得好,我下不过这位,高手啊!你来和他玩!”

勇刚道:“哪里有精力下棋啊?昨天晚上和刘律师下了一个通宵,一直到中午,刚刚才分手。”

老兵羡慕地咧嘴笑道:“那一定收获不少吧?”

“赢了他三盘,一百一盘的。”

大圣听了,又在心里叹息一声。

酒鬼道:“不会吧?下了一个通宵才赢他三盘棋?他长棋了?”

勇刚不屑地斜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没有吭气。老兵有些谄媚地对勇刚挑出大拇指:“高明!你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啊。。。。。。应该请老乡喝酒吧?”

勇刚更加不屑地斜他一眼,道:“谁和你是老乡啊?凭什么我赢钱要请你们这帮人喝酒啊?你是老大?靠!”

老兵脸有些发红了:“不请就不请,说那么多废话干嘛?靠!”

勇刚鄙夷地看了看他们,道:“有本事自己赚钱买酒喝,靠。”说罢,迈开两条长腿,扬长而去。

酒鬼嘟囔道:“老兵你他妈的真是贱骨头,靠。”

老兵恨恨地望着勇刚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牛逼个啥?刚来深圳的时候还不是睡公园?老子还请他吃过快餐呢!什么东西,靠!”

大圣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悲凉,银子失窃的事情又开始折磨他的神经,便站起身来准备走人。

老兵道:“朋友,给棋盘费。”

“哦,多少?”

“两块。”

“不是一块吗?”

“下着玩是一块,你们下彩的,那是两块。”

大圣摸出两个硬币递给老兵,想着自己以后会不会也睡到公园里来,郁郁寡欢地离开了。

在路上独自走着,望着路旁的高楼大厦和川流不息的人群,大圣的心情与早上相比真是判若云泥。早晨与老黄走在路上,大圣满眼新奇,心里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憧憬;现在太阳尚未下山,但大圣内心一片黑暗。想到昨天晚上老黄曾经给自己讲过深圳的小偷是如何的猖獗,偷光了小丽兄妹俩的活命钱—-当时还不以为然—-可今天就轮到自己头上了,怪就怪自己太大意了。大圣从裤兜里掏出那本《棋艺》杂志,翻到印有自己名字的那一页,苦涩地笑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赚钱活命,这些让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文字此刻看起来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大圣 慢慢走回八卦岭,顺着八卦二路走到八卦七街,穿过这条小街就到住地了。大圣加快步伐,想回宿舍去躺一躺—–现在的他思绪纷乱,甚至于有一刹那脑海里闪出回家的念头来,但很快就被自己坚决地否决了。走到这条街的中段,突然看见前面路边围着一堆人,还有几个人在大呼小叫的,似乎有人在下棋。大圣凑过去一看,见小胡子正与人下棋呢!但见他嘴角叼着一根烟,摇头晃脑地调侃着对手,那一头艺术家的长发在午后的阳光下明显看到许多的头皮屑和油腻。在他对面坐着一个年轻人,看来顶多二十四五岁,穿得很齐整,连脚上的皮鞋都是擦得闪闪发亮,斜挎着一个大皮包(大圣看不出是真皮还是人造革),脸色微微发红,鼻尖上竟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大圣看看盘面,刚开局不久,应该是小胡子让人家双马(小胡子手里捏着两颗棋子),年轻人可能不识套路,被小胡子的巡河炮打了个死车,神情尴尬。就听小胡子催促道:“快点走棋啊,再怎么看也是死车了啊!五块五块,动作要快!”

不远处也摆着一副棋,非常简陋的设备:两张塑料凳,一个塑料桶反过来扣在地上,上面摆着一个木制的棋盘,昨天大圣见过的那位林老板落寞地坐在那里—没有对手,斜着眼很生气地看着这边。大圣再看小胡子这边,见他们的设备如出一辙,也是两个小塑料凳、一个新的塑料桶,一块木板,板上用透明胶贴着一个纸棋盘,虽然简陋,却也簇新。看来,小胡子昨天晚上听了老黄的话,彻底与林老板决裂,今天就另起炉灶了—这个棋摊的成本也要花个四五十块呢!而看样子林老板还真没有想到小胡子使出这一招,坐在那里干瞪眼,却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大圣看了一会,知道那个年轻人根本没有还手能力,肯定是小胡子的一盘菜了,便移步走开。刚走了两步,却听得林老板瓮声瓮气地搭讪:“老板,下不下棋?”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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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09:58:47 |只看该作者
大圣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确信林老板是和自己打招呼,感到有点奇怪:昨天明明和老黄一起与林老板碰过面的啊?难道他忘记了自己是老黄的朋友?这记性和眼力劲也太差了吧?

林老板见大圣停步不前,来了精神:“来来,坐下来下两盘。”

大圣见林老板确实没有认出自己来,感到好笑:这是你自己眼力不行,可怨不得我!便忍着笑点了点头,坐到了林老板对面。

林老板指了指小胡子他们那边,道:“我们也和他们一样,下个五块钱玩玩。”

大圣听了,内心虽然不情愿,但又不好说嫌小,免得打草惊蛇。想到林老板此人德性差,连小胡子、老马他们那么贫困的人也要榨点油水,便决心教训教训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笑道:“无所谓啊!”

林老板也不客气,“啪”的一声就摆上了当头炮。大圣暗暗好笑,看来林老板也是深得彩棋抢先手的精髓的。为了钓老林的鱼,大圣有意走了个很落后的单提马开局,而且双车不动,只顾搭架子,完全是防守的架势。老林双车俱明,快马加鞭夺取中卒,有了镇顶的中炮,形势大优。起先林老板还比较慎重,似乎要观察一下大圣的棋路,但开局结束后,见对手着法平庸,被动挨打,便彻底放松了警惕,走棋的速度也变得飞快,每走一步都是高高举起棋子,重重地砸在棋盘上。又过了几个回合,很明显老林急调双车占肋,准备补仕出帅做成“铁门栓、三把手”的绝杀了,奈何大圣有担子炮可以防守,老林一时不能够入局。大圣此时非常配合地走了一步炮取边兵,主动露出破绽,拆散了担子炮的防御。老林一见,喜上眉梢,道:“你这步棋不好啊!怎么能够把炮打出来呢?我一出帅你还怎么救?”说罢,得意地走了步“帅五平六”,然后偏头打量着大圣。

大圣见老林走出这一手,装出如梦方醒的样子,拍了拍脑袋,道:“哎呀!忘记了,刚才还注意你这个杀着了的—–我看你多我的兵,光顾着吃你的兵了!悔一步吧,这是漏着。”

“不能够悔,我们是下彩棋啊,怎么能够悔棋呢?举手无悔大丈夫嘛!”

“那我不是输了?”

“那没办法,谁让你这么不小心。”

“嗯,下得太快了。”大圣流露出懊悔的神情。

林老板飞快地摆好棋,道:“这盘该你先走了。”

大圣点头道:“嗯!”也摆上一个中炮。

老林却不走棋,道:“先埋单吧!”说着伸出三个手指,做了一个数钞票的动作。

大圣装傻道:“买啥单?”

老林道:“咱们说好了的,五块一盘。哈哈,小意思。”

大圣道:“每盘给?”

“嗯,每盘给。”

“哎呀,下得这么小,还值得每盘给呀?多不好意思。”

老林道:“规矩不能坏,这里都是每盘给的。怎么,你嫌小啊?”

大圣道:“我觉得你的棋厉害啊,下不过你—-你看,我这盘棋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子过河,刚一过河就被你绝杀了!怎么敢和你涨价啊?这样吧,我这盘先走,要是赢了你,我们就涨价,好不?”

林老板眼神里闪动着狡黠,笑道:“好啊!”

大圣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十块的票子递过去,林老板忙接在手中,要找回五块给大圣。大圣摆手道:“先存在你那里吧,说不定我这盘又要输呢!免得递过来递过去的麻烦。”

老林见大圣爽快,心下暗喜,道:“好吧!”摆上了顺炮。

大圣毫不犹豫,提起中炮就砸掉了对方中兵,说道:“将军!”

老林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么猛?”补了个仕。

大圣道:“你让我打我还不打呀?不管是谁和我对着架当头炮,我是一点要打的。”

老林道:“我看你这盘又不好啊!”

大圣跳了个马,道:“怎么会不好?白吃你一个中兵,当头炮也给你钉死了。”

老林跟着跳马,道:“我吃你炮。”

大圣把中炮往后退了一步,道:“那能够吃得到吗?我又不是不能够退的。”

老林抢先把车开了出来,道:“我的车先开出来了,呵呵。”

大圣道:“那也无所谓啊!”说罢又摆上一个中炮,与前方的炮形成纵向的担子炮。此后双方再不作语言交流,落子如飞,渐渐进入中局。

要知道大圣这盘也是故意走的一路吃亏变化,正如老林说的那样,先手方贪吃一兵,出子速度却跟不上,作为后手的一方是足可满意的。但后面的变化却还是很多,比如大圣走的这种中路铁炮加上盘头马,就让很多棋力低的人颇不适应。老林的棋至少差一马以上,中盘明显抓不住重点,走来走去不仅没有能够利用出子速度快的优势抢得先手,反而让大圣稳住阵脚,多出的那枚中兵威力就很大了。老林开始十分得意,但走着走着发现情况并不那么乐观,就有些着急了。低手一着急,就难免犯下低级错误,老林随手一步杀卒,被大圣拍马上前

踏双,丢失一子。

林老板虽然有些着忙,倒也并没有十分沮丧,因为在他看来对手水平很臭,即使少一个子,关系也不是很大,只要自己后面尽力抢攻,对方不一定就挡得住。他的棋风属于那种硬性做杀的,不管条件成熟与否,也不管别人是否有对攻,只顾自己埋头组织攻势。大圣见他硬桥硬马地杀了过来,不由暗暗好笑,算准弃掉士象有惊无险,便让老林放手杀了个痛快。但见老林追着大圣的老将作了一番干打雷不下雨的攻击,却怎么也杀不死,欲调动后续部队参加战斗时,后方出现重大漏洞,被大圣反击得手。

老林见强攻未果反遭暗算,气得面皮涨红,将那张十元票扔回给大圣,道:“丢!赢定的棋,被你捡个便宜。”

大圣接过钱,装模作样笑道:“好险好险,你攻得太急了,不然又是我输。”

老林忿忿不平地摆棋,道:“涨价!下十块一盘吧。”

大圣道:“哎呀,你先走我挡不住啊!”

老林道:“那下一盘不又是你先手了?大家一人先走一盘嘛,公平得很。”

大圣道:“也是,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那就十块吧!”

老林依然摆上当头炮,大圣也是沿用了第一盘的招数—单提马。但这次略有改进,没有狂补士象,而是抢先出动横车,占据要道—–这样可以抗衡。下了十来步棋,老林双车气势汹汹杀过河界,大圣平炮士角以逸待劳。老林可能对此局面比较陌生,随手走了车八平七吃卒压马,正好落入陷阱。大圣一手炮6进1,所谓“鞭打二怪”,老林的双车同时遭到炮火轰击,必失其一。

“啊?这样不行,不行。”老林准备把吃了黑卒的车退回八路,并且将吃掉了的黑卒迅速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大圣微笑道:“悔棋可不好啊,举手无悔大丈夫嘛!”

“举手无悔,落地生根。我这个还没落地呢,不算,不算。”

大圣道:“把我的卒子都吃掉了还算没有落地?我进炮打车的棋都走出来了!你不落地,我能够走棋吗?”

老林本想赖过去的,见大圣不卑不亢,同时主要是觉得对方水平不行,自己有翻本的机会,便假装大度地一挥手,道:“可以,让你打双车,就让你打!”说罢,将棋子重新又放了回去。审视了一下局面,见失车以后换不来半点攻势,不由心痛得龇牙咧嘴,无奈何只好进车砍马。大圣当仁不让,挥炮轰去老林的右车,弄得老林眼睛直眨巴。

两人交手了两盘,周围早已经围上了一堆观众,其中不乏在八卦八街做生意的街坊和一些住在附近十元店里找工作的人。老林也是在这里租了个门面卖些日杂品,他店子旁边是个手机店,店主是个矮小的中年人,此刻不禁调侃老林:“林老板你也是我们八卦岭的高手,怎么会被人家打双车呢?这样怎么找吃啊?哈哈。”

老林脸上有些挂不住:“丢,你那个臭棋也在一边插嘴?来呀,我让你双马?”

手机店老板摇头道:“我是不下棋的,只看,不下。”

“那你就少说话。丢,这盘不行了,再来!”老林见这局棋确实没什么指望了,省得浪费时间,又想快点翻本,干脆推枰认输了。这倒颇让大圣感到意外,却也发现老林是个急性子,巴不得快点翻本呢!大圣心想:对不住了,今天恐怕要让你破破财。

老林掏出十块钱递给大圣,大圣接了过来,漫不经心地往棋盘边上一撂,笑道:“这盘应该是该我先走了吧?”

老林性子急,不耐烦地挥挥手,意思是少废话,快点出招—他急于翻本呢。

大圣心里有些激动,看来对面坐着的这一位确实是个水鱼,棋臭,瘾大,性子急躁,走棋又快而且盲目自信,符合所有水鱼应该具备的条件。问题是挂的彩头太小,即使砍他个十盘八盘的,收入也是极其有限。最大的问题还不在此,假如对手是个打不死的程咬金,输再多盘也不怕,继续死缠烂打,那倒正合了心意;假如对方输一次就怕了,也就等于是自己断了这条财路。犹豫不决中,大圣起手飞了个象,象三进五。

老林根本不管那些,恶狠狠地走了个炮二平五,当头炮。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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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09:59:10 |只看该作者
说实在的,对付飞象局有多种走法,唯独摆右中炮这种下法是明显吃亏的—-先手方只要用正规的屏风马应对,不管怎么说多飞一步象还是很有便宜的。大圣布局理论一套一套的,对此岂能不知?只不过大圣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痛下杀手。想了一会,他还是选择了单提马。原因有二:前面两局后手都是走的这个变化,大圣不想让对手知道自己的底细,以不变应万变,再一个就是大圣不太愿意布局阶段就占据压倒性优势而让对手胆寒。往往你的棋走得十分漂亮,赢得荡气回肠,可这样就把你的对手吓跑了,等于断了财路。大圣以往在家乡下棋就是这样的风格,不仅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最好是整盘棋不给对手一点机会。因此,名气是打出来了,但本地棋手没有一个愿意跟他下彩–这也是袁自立不看好大圣能够在深圳立足的一个重要原因。如今换了环境,大圣也多少受了自立、少波们的一些熏陶,本来也不蠢,放长线钓大鱼还是懂的。因此,大圣把布局走得十分平庸,但吃亏也不明显,保持着可战可和的态势。若想赢棋呢,一个是拣对方的漏,还有就是后半盘设点小陷阱;若是想放水,这种局面也不会令人生疑。

两人落子如飞,很快就进入到中盘战斗,局势混沌不清,看上去是互有机会,其实一切都在大圣的掌控之中。就在此时,黄贵品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棋盘边上。

老黄看上去心情不错,笑嘻嘻地和林老板打招呼:“老林,怎么有兴趣和我老乡下棋啊?是不是想学点手艺?”

虽然大圣脸皮比较厚,平时基本不会红脸的,但此刻也感到脸上有些发烧了。你这个老黄,什么时候不好来?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来就来了吧,你就装没事人一样不吭气或者干脆躲开也行啊!干嘛非要上来打招呼?你这不是明摆着提醒林老板吗?这个糊涂虫根本就不记得你有这么个老乡啊!大圣当时简直抓狂得很,但转念一想:这也不能够怪人家老黄,他哪知道林老板居然没有认出自己呢?还以为两个人在切磋棋艺,增进友谊呢!

林老板一经老黄的提醒,终于回忆起大圣就是昨天和老黄一起到八卦岭的那个人,恍然大悟,道:“哦!他是你老乡,我还真的忘记了,难怪有点眼熟。”

老黄一听这话,惊讶之余又颇感后悔,歉疚地看了大圣一眼,同时看见了大圣撂在棋盘边上的那十元钱,明白大圣是在杀老林的水鱼,忙打圆场道:“你们两个水平差不多,可以玩玩。”说罢对大圣使了个眼色。

大圣见事已至此,不好搞老林的银子了,便笑道:“林老板的棋厉害呢,我们下了好几盘都不分胜负–他有一盘是冤枉输的!哎呀,这一局我的形势又不妥啊!”

老林倒没有什么心机,见大圣这般抬举自己,感觉很受用,问老黄:“你这个老乡的水平比你可是差远了啊!你看我这盘有没有希望赢?”

老黄瞄了一眼大圣,道:“嗯,你这一盘形势大好啊!来,我帮你走一步,进车捉炮!”说着,拿起棋子,竟然帮老林走了一步。

大圣假意道:“老黄你怎么支招啊?我们挂了彩的呢!”

老林哈哈一笑道:“我也正准备走这步棋的!老黄你不要出声了,看我这盘赢你老乡!”

大圣看了一看,这步棋他有办法解脱,但其中的变化太精妙了,不能够走出来,否则就露底了。看来老黄的意思也是要自己不要赢林老板的钱,说不定和老林搞好关系以后,可以有更大的好处呢!想到此节,大圣便胡乱应付了几招,局势渐渐的就不行了。老林意气风发,一路顺风地全面出击(当然老黄也在旁边偶尔提醒一下),大圣假意支撑了几步,不想浪费时间,便哈哈一笑,把那张十元票递了给老林,道:“不行了,先手都顶不住了!改天再下吧。”

老林心满意足地收起钞票,表扬道:“其实你的棋还是不错的,就是进攻不行,太软。哈哈!”

大圣哭笑不得,但还是连连点头,站起身和老黄离开了棋摊。

两人刚一走远,老黄就满怀歉意地对大圣赔罪:“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你在钓他的鱼,我以为他应该认识你的。”

大圣道:“没事啊!唉,我今天倒了大霉啦,钱给人偷走了!”

老黄大吃一惊:“啥时候的事情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大圣更是郁闷:“咳,别提了!可能是在书城看棋谱的时候被扒走了—奇怪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呢?”

“跟你说过,深圳的小偷厉害得很。唉,你这可怎么办啊?身上还有钱吗?”

“嗯,没关系,我身上还有。”

两人说着话,慢慢上了四楼,回到405房间。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杨勇刚一个人蒙着被子在睡觉。老黄给大圣讲述了自己今天的战绩:在罗湖的布心花园碰到一个小水鱼,赢了60块钱,并说明天可以带大圣一起去,介绍那个水鱼跟大圣下。大圣听了自然欢喜,心里又非常羡慕老黄可以赚到钱,毕竟60块钱基本上可以过两天的生活了。老黄讲话的声音比较大,吵醒了睡觉的勇刚,他掀开被子不耐烦地看了老黄一眼,嘟囔道:“讲话能不能小点声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老黄有点不好意思:“哦,吵醒你了?对不起啊!”

勇刚抬起头看了看大圣,道:“这是你朋友?”

老黄道:“是啊,是我老乡,昨天来的。”

勇刚道:“我今天见他在荔枝公园下棋了,和酒鬼下个什么劲啊?”

大圣尴尬地笑了:“我也是去探探路,他非得拉我下。”

勇刚道:“老黄,你这个朋友的棋不错的,跟你比怎么样?”

老黄道:“他比我厉害。”

大圣忙谦虚道:“差不多,差不多。”

勇刚坐起身道:“既然你能有老黄这水平,那不如明天去莲塘吧!那里有个搞工程的福建老板,平下的话我和他差不多,可能还略亏点。但是他不怕下大,五十一百都可以,要求就是平下。明天我们去莲塘,和他下一百的。”

大圣听了很兴奋,探询地看看老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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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刚接着讲道:“第二盘他拿先手,用的是中炮急进中兵的套路,攻得非常凶,看来他对这路棋研究得比较深。我平时只是简单地看了一下变化,没那么用功去钻研,这下可是吃足了苦头。嘿嘿,整盘被他压制,一点机会都没有,完败。”

大圣点头道:“看样子他攻杀还是满厉害的啊!”

勇刚道:“确实这样,中炮的攻势凶猛极了,招法又老练,简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黄道:“那你还继续下了没有?”

勇刚道:“本来呢,我这盘已经摸到他的底细了,按说明智的选择是撤退,继续玩下去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但那时有点冲动,想再和他玩玩,就接着走下去了。这盘我提出涨价,下五十块一盘。”

小丽吃惊道:“既然人家这么厉害,你还敢涨价?”

勇刚道:“有时候要搏一搏嘛!你没听人家说: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吗?”

大圣道:“第三盘你走的什么开局?”

勇刚道:“我走中炮啊!跟第一盘是一样的。他仍然是和我斗顺炮,这人棋风属于刚猛的路子。”

老黄道:“这盘你赢了没有?”

勇刚道:“没有,和棋了。接下来我们下第四盘,他还是当头炮。这回我可不敢跟他走屏风马了,我走了个左炮封车转后补列炮,他可能不大熟悉,所以走得比较稳,后来也和棋了。”

大圣边听边思忖,默默地想着对手的弱点。就听勇刚继续说道:“第五盘我有意求变,没走中炮,来了个过宫炮。他还是补中炮进攻,横车盘头马,气势汹汹的,呵呵。不过这盘我没吃亏,平时下这路棋还是挺多的,有点心得。”

大圣道:“赢了没有?”

勇刚摇头:“赢不了他,最后还是和了。”

老黄道:“那第六盘呢?”

勇刚笑道:“我哪里还敢下第六盘?明知道大家水平差不多,他可能功夫还比我扎实一些,我胜在布局花样比他多点,走下去是绝对没有便宜的。我就说时间不早了,改天再下,他也没说啥。”

大圣笑道:“那你不是多走了一盘先手?呵呵。”

勇刚微笑道:“没办法,那家伙的先手中炮太猛,我只好投机取巧了。反正他最后说这段时间都在莲塘做工程,每天下午都有时间,随时可以去找他下棋,五十一百都无所谓。”

老黄道:“那你们俩就是打平了啊!对了,你有没有留他的电话?”

勇刚有些生气:“靠!我是问他要电话号码了,可这家伙不给,说没有必要,想下棋直接去莲塘找他就可以了。”

大圣笑道:“呵呵,生意人精明啊,不留电话。”

勇刚道:“本来第二天我准备要我老乡去莲塘宰他的,可我老乡没空。”

老黄道:“你老乡?江东流?”

勇刚笑道:“是啊!在深圳我的老乡里面,也只有江东流的棋在我之上了!我赢不了那个福建,江东流是绝对能够赢的。”

老黄道:“他怎么不去呢?”

勇刚摇头道:“这家伙不是长期坐镇黄木岗吗?最近黄木岗有个水鱼,夸口说天下没有人能够让他双马,老江就和他接上火了,呵呵。”

老黄道:“战绩怎么样?是不是没有人能够让他双马呢?”

勇刚不屑地摇摇头:“井底之蛙,胡吹大气。我老乡杀得他屁滚尿流,估计过不了两天他就会挂免战牌了。”

听他这样一说,老黄和大圣一起笑出了声。

这时,房门推开,小胡子、老马、小陕西三人走了进来。

小胡子手里拿着一瓶“尖庄”酒,也是提着几个打包的饭盒,满面春风;身后老马提着那个新塑料桶,小陕西则拿着塑料凳和象棋盘,三个人乐呵呵的,挺像是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战士。见大圣和勇刚们在房间里推杯换盏,小胡子略感意外:“这么早就开饭了?哦,小丽也在,你还不去接班?”

小丽被他提醒,忙起身道:“是,我吃完了,正要去呢!你们大家慢慢吃吧,我先走了!”说罢,忙着收拾茶几上的空饭盒、塑料袋。

老黄道:“小丽你放着吧,我们吃完了一起清理。”

小丽道:“没事,我给你们腾点地方出来啊!”

小胡子嘀咕道:“什么时候跟老孟说说,给我们房间再多放一个床头柜吧!”

小丽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回头道:“要不我把我们房间的床头柜给你们搬过来吧!”

勇刚道:“行啊,快去吧!”

小陕西放下手里的东西,道:“小丽我跟你去,哪能让你搬呢?”

小胡子把饭菜和酒往茶几上一放,凑过来对大圣笑眯眯问道:“老乡,你今天宰了那个姓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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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圣微微一笑,正待开口,老黄道:“没有没有,是我坏了他的事。不过,也无所谓,今后说不定有指望他的地方。”

小胡子冷笑道:“指望他?那个老家伙心比谁都毒!我们今天跟他唱了对台戏,他气得直翻白眼,哈哈。”

大圣笑问:“你今天让人家双马?”

小胡子道:“哦,你说那个卖保险的小伙子啊?赢了他十几盘呢!今天赢了好几个小水鱼,总共收入了一百八啊,初战告捷,哈哈!”

这时小陕西搬了个床头柜进来,大家忙着把东西摆好。小胡子晃晃酒瓶,道:“你们喝啤酒?来不来点白的?”

勇刚道:“不喝那个,白酒劲大,喝了犯迷糊。”

大圣摇头:“算了,改天再喝吧,今天我们已经喝得差不多了,都饱了。”

小胡子也不再劝,自个打开瓶盖,倒了一杯:“那我就不客气了!老马,你呢?来点?”

老马犹豫了一下,道:“小半杯。”

小陕西不喝酒,自己吃饭:“你们喝,你们喝。”

类似这样的室内小型聚餐后来还有过不少次,但在大圣的记忆里,这一顿饭印象特别深刻。很多时候,这一房间的人们都是各自在外面随便吃一点,填饱了肚子就行,买了酒上来庆贺的事情发生的几率不高—一般都是有人赢了钱,心情很高兴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简陋的条件,粗劣的饮食,最廉价的白酒,这些人却兴高采烈,因为他们对生活的要求仅仅剩下了最为基本的东西—吃饱。口腹之欲如果偶尔有一次得到额外的满足,无论如何也算是一种享受了。也许,这种味蕾的快感带给他们的更多是精神层面的愉悦而已,每个人在酒酣耳热之余,恐怕更多的是回想起往事。毕竟,他们都有着不同的回忆,而那些回忆至少能够支撑他们在如此艰难的环境里咬牙坚持下去。多年以后,大圣想起在八卦岭哈尔滨招待所405房间的这些聚餐,仍然是百感交集。

吃罢晚饭,大家有的看电视,有的闲聊。大圣默默地爬上自己的铺位,拿出那本《2000年全国个人赛对局集》,仔细地寻找了几局斗顺炮的棋谱,在脑海里开始复盘打谱。遇到有不太明白的地方,就闭上眼睛,暗自在心里琢磨一番。直到夜深人静,大圣确定自己对顺炮的最新攻防手段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这才丢开棋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老黄很早就起了床,这也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了,他信奉的格言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见大圣仍然酣睡未醒,便走到床边要大圣起床。大圣睁开朦胧的睡眼,问:“几点了?”老黄道:“八点过了。”大圣不情愿地伸个懒腰道:“莲塘不是吃过中午饭才去吗?你这么早起床干什么?让我再睡会儿。”老黄道:“你下午去莲塘,上午难道就不想赚点钱?现在老林的棋摊都已经摆出来啦!”大圣想到那个简陋的棋摊,觉得实在没啥意思,道:“要不你下去吧,我养足精神下午杀那个福建。”老黄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点头道:“那也行,你就再睡会吧!”说罢出了门。大圣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大约十点左右大圣才醒来,见房间里已经是空无一人。大圣匆匆洗漱了,便走下楼去,到八卦八街看看究竟。

依然是昨天的格局,林老板的棋摊与小胡子他们的棋摊相距不远,但今天却没有主顾。老黄蹲在林老板身边闲聊,小胡子坐在塑料凳上,手里拿着两枚棋子,敲击得“铿铿”有声,大声招徕生意:“两个马,两个马啊!有没有哪位要尝试一下的?五块钱一局,小意思。”旁边蹲着的是老马和小陕西,眼睛滴溜溜乱转,在目测潜在的主顾。棋摊边上稀稀拉拉站着几个路人,有的是看热闹,有的明显是想一试身手,却又犹豫不决。老马和小陕西不失时机地撺掇:“下两盘?”其中有的人似乎受了惊吓,忙摇头走开;有的下不了决心,还在观望中。如此这般反复几次,小胡子有点不耐烦了,嘴里骂骂咧咧道:“靠,今天没有生意啊!怎么都是些胆小鬼。”

老黄道:“你不要动不动就让人家两个马啊!都把人吓跑了。”

小胡子道:“让两个马都不敢下,平下就更加没有人了。八卦岭这地方都是些没有钱的,五块一盘都没有人敢下。”

林老板看见大圣,好像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招手道:“喂,过来一下。”

大圣听他这样招呼,心下愠怒,假装没听见,眼睛转向别处。

老黄见大圣貌似没有听见,便又叫了一声。大圣这才无可奈何地望了过去,老黄招手道:“过来坐会啊!”

大圣踱了过去,在林老板对面坐下,微笑道:“怎么?林老板还要和我切磋切磋?”

老林笑笑道:“听老黄说你是高手啊!”

大圣道:“不高不高,才一米七八。”

老林也不理会他的调侃,欠身过来,压低了声音:“你肯定能够搞定那边那个小胡子吧?”

大圣心里好笑,懒洋洋答道:“不知道,没下过。”

老林道:“你去和他平下,下大一点,我来出钱。赢了归你,输了我买单。”

大圣笑道:“输了你不后悔?”

老林道:“他的棋臭得很,比我才高出那么一点点。”伸出右手小拇指,用大拇指在小拇指上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要把这“一点点”形象地展示给大圣看看以鼓舞士气,“你绝对能够赢他。”

老黄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继而哑然失笑。大圣道:“我们俩不能下啊,我和他是老乡。我要是赢他的钱,会被人骂的。”

老林有些抓狂:“这。。。。。。”忽然看到对面走过来一个人,立即眉开眼笑,招手道:“喂!”

大圣扭头看去,见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慢慢吞吞地左右晃悠着朝这边走了过来。这人大约三十岁出头,一头柔软的长发乱蓬蓬的,身材出奇的瘦,一米七三的个头,但体重恐怕不到一百斤,令人担心他会不会随时被风刮走,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吓人。若是仔细观察,发现他的五官还是长得比较英俊的。这人听到老林的叫唤,厌恶地皱紧了眉头,紧闭双唇,爱理不理地走了过来,斜着眼看看大圣,又看看老黄。

老林道:“你跟他下两盘?”说罢朝大圣一指。

瘦子大大咧咧道:“无所谓啊,靠!随便是谁我都奉陪。”嘴里说着,脚下却不挪窝,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鼻子抽搐了几下,似乎在空气中嗅出了什么危险的味道。“老黄呢?你怎么不下?”

老黄连忙摆手道:“我们下过了,他下不过我。”可能老黄不善于撒谎,说完这话以后脸色有些微微发红,目光闪烁,不敢与瘦子对视。

大圣看老黄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心里暗暗叹息一声:老实人就是老实人,撒谎都能够被人一眼识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骗得贾大师让了双马的。

瘦子见大圣神情淡定地坐在那儿不置可否,又看看老黄,再审视一下老林,从老林的脸上看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皱紧眉头,提高了音调,挑衅道:“可以啊,让我两先啰!随便你是什么高手都行。”

小胡子远远地飘过来一句:“小重庆,你也是个高手,怎么说话这么没格?认都不认识,凭什么叫人家让你两先?”

老黄羞答答地附和道:“是啊,都跟你说了他下不过我,你和我水平差不多,怎么还要人家让你呢?”

小重庆不屑地冷笑道:“不要搞这些名堂!认都不认识,凭什么拉我下棋?下棋可以啊,让我两先啰,随便下多大都可以。靠!”

大圣有些恼火,但事情的发端不是由自己而起,与之理论师出无名,可是这小重庆夹枪带棒的连自己也一块捎带进去了,委实有点嘴臭,便硬梆梆地绷出一句:“谁拉你下棋了?”偏头斜睨着小重庆,满脸不屑。

小重庆眼光与之交接,似乎受了惊吓,连连点头道:“没事,没事!你们要下棋是吧?好的,我找个人来和你们下啰?他不要你们让,平下。一百两百都可以,敢不敢下啊?”

大圣被他一下子将胸中豪气激发出来了,没有考虑便接住话茬:“好啊!你去叫,我就在这里等着。”

小重庆冷笑两声,道:“别缩头!等着。”说罢扭头就走。

老黄忧虑地说道:“坏了,他去找江东流了。”

大圣闻言有些紧张,道:“你怎么知道?”

老黄道:“小重庆和江东流是住在一起的,都住春盛招待所,还住一个房间呢。平时一般水平的小重庆就自己收拾了,如果碰上硬手,那就会去搬救兵。不过,江东流这人也是很怪的,虽然住在一起,但他不怎么搭理小重庆,基本上是独来独往的—小重庆这人嘴巴臭,没有什么人缘,江又寡言少语,他们俩不太对点。”

大圣道:“那江东流要是来了的话,你看我跟不跟他下?”

老黄有些犹豫:“这个。。。。。。还是不要下吧,下也占不到便宜,没意义。当然,他的棋也不一定比你高,但是这样的棋下得又费神又不讨好,一不小心还可能输钱,还是别和他下。”

大圣自然知道老黄说的都是实话,虽然心里跃跃欲试,颇有和深圳几大著名高手一较短长的冲动,但现在囊中羞涩,连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有问题,又哪有闲情去捋虎须?而且,即使人家江东流想和自己下,无奈手里没钱,看样子老黄也是不可能借钱的,谁愿意趟这浑水?因此,大圣暂时放下争胜的念头,同时心里暗想:今天下午如果能够赢多一点钱,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风一吹就倒的小重庆。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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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01:25 |只看该作者
一转眼的功夫,小重庆又回来了,嘴里骂骂咧咧:“靠,这个老江,一大早就出门了,肯定又去黄木岗杀那条水鱼去了!你们去不去啊?想下的话我带你们去黄木岗,很近的,就两站路。”

老黄道:“算了,小重庆!你自己爱下不下,怎么动不动就找江东流?再说我们也没说要和他下。我们下午还有事情呢,要去莲塘跟别人下棋。”

小重庆笑道:“不是你们点着我要和我下棋吗?那肯定是高手咯,肯定吃定我的嘛!莲塘有什么棋下?不如去富丽华啊?那里高手多得很。要不去京鹏酒店也可以啊!”

老黄可能有些后悔自己说漏了嘴,闭口不言语了。大圣感到无聊,便对老黄道:“杨勇刚呢?怎么没见他人?”

老黄笑道:“他可能去找画家去了,中午肯定会回来的。”

林老板感兴趣地问老黄:“画家又回深圳了?”

老黄道:“今天不是周末吗?他平时都在广州总公司上班,周末回来两天。”

“哦!他回深圳了怎么不到我棋摊上来找我?”

老黄道:“杨勇刚和他挂上钩了,他们的条件是杨让他一马一先,下了两个星期了。”

老林有些意外:“小杨的棋这么厉害?让画家马先?”

“刚开始是让单马的,后来画家吃亏一点,就要求让马先了。”

小重庆道:“让马先够呛啊!画家的棋不错的,比老林还要好一点。”

老林不高兴了:“他凭什么比我好?我们一直都是差不多的,他总数还略亏给我。”

小重庆哈哈一笑:“你悔棋,人家从来不悔。再说,他跟你下也纯粹是找点乐子打发时间,谁像你那么认真。”

老林被他说得也不禁笑了:“谁认真了?丢。”

大圣觉得坐在这里没什么意思,便对老黄道:“我上去休息一下。”

老黄点点头道:“也好。你先上去吧,我一会就来。”

大圣回了房间,打开电视调着频道,当调到深圳公共频道时,见是一位靓丽的警花正在主持节目,讲的是让市民如何防范小偷,并且还介绍了小偷们在深圳最常见的几种犯罪手法。大圣因为有切肤之痛,顿时有了兴趣,认真地看了起来。见电视上讲了用刀片、镊子等作案工具实施犯罪的手段,不禁叹为观止:自己昨天很有可能是被人用镊子把钱偷去了,难怪一点反应都没有!

正在那儿郁闷之时,老黄回了房间,掏出一百块递给大圣,道:“亲兄弟明算账,说好我们入股的,你先收着。”

大圣接了过来,问:“这个小重庆是什么水平?嘴巴很讨厌啊,你觉得我能不能让他两先?”

老黄道:“小重庆的棋可能你正好让他两先,但是没有便宜,顶多就是个五五波。说起来这人也是挺可怜的。。。。。。”

大圣诧异道:“怎么说?”

老黄道:“他本来家庭条件还是不错,在国营大企业上班,旱涝保收。结婚的第二年得了严重的胃溃疡,到当地医院开刀,结果手术出了问题,一个星期以后开始胃出血,重新又挨了一刀,元气大伤啊!从那以后,身体就再也缓不过劲来了。酒不能喝,烟不能抽,辣的不能吃,甚至稍微刺激一点的东西都是不能碰—-经常胃出血。后来父亲去世了,家里更是雪上加霜,他本人一年到头也不能上班,简直就成了一个药罐子,老婆年轻,哪愿意一天到晚伺候你呀?后来跟人跑了。小重庆觉得没脸见人,病情好转一些了就跑到深圳来了。棋不错,让子的功夫也还说得过去,就这么在八卦岭长住下来了,说起来也有两三年啦!”

大圣道:“难怪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样子,恐怕严重贫血吧!”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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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01:41 |只看该作者
老黄叹息道:“他的性命可以说是有一半捏在阎王爷手里的,过一天算一天吧!当初也曾经准备在这里住的,孟老板见他那副模样,以为他是抽白粉的,坚决不收,后来就搬到春盛去了。”

大圣道:“嗯,真够不幸的,怨不得那么愤世嫉俗。”

老黄道:“都是下棋的,谁也不跟他一般见识。不过他那性格也确实不好,所以没有朋友。”

大圣心有余悸地笑道:“我还真怕他把江东流叫来,碍着面子不下又不好。”

老黄道:“江东流的棋也不一定在你之上的,可能差不多。我跟你说,深圳你有几个人是绝对不能够下的,你记住。”

“嗯,你说。”

“头一个就是安徽。”

“安辉?是哪里人?我听好多人提起过。”

“就是安徽人呀!你以为是姓安的?他姓吴,具体叫什么名字我还不大清楚。这人在深圳已经呆了快有十年了,水平刚开始的时候还一般,后来进步了,目前是深圳的顶尖棋手,厉害!快棋功夫和让子棋尤其厉害,你是肯定下不过的。”

“嗯,我记住了。还有呢?”

“还有就是阿广啊,湛江棋王龙阿广,以前是深圳第一高手,现在估计跟安徽有一拼。”

大圣点头道:“这人我听说过。”

“梁立峰也是跟他们一个档次的,不过最近没有看到他在深圳了。这三个人你任何时候碰到了,都不要意气用事,避开为妙。”

“都听说过。深圳六大高手,朋友们提起来总是把这三个排在最前面。”

老黄道:“说良心话,六大高手里这三个是最厉害的,然后鲁航跟他们实力最为接近。其实,厨师跟江东流的棋不一定好过你。”

大圣听了还是很受用,嘴里谦虚道:“老黄你太抬举我了,我是个井底之蛙,没有见过世面的,怎么能跟他们相提并论?”

老黄道:“我跟江东流下过的,他也才赢了我一盘棋而已。”

“平下?”

“当然是平下,那时又不认识他。就在黄木岗下的,总共下了四盘。呵呵,不过我是没有开张,三和一负。”

大圣一听,暗自思忖自己和老黄如果分先四盘的话,应该也能够达到这个效果,不禁又有些意气风发了。

两人说着闲话的功夫,勇刚回来了,惊讶地问道:“你们吃饭没有?我已经吃过了!”

老黄一看手表,原来已经十一点多了,便笑道:“我们听说你去和画家下棋去了,在等你呢!你已经吃了?”

勇刚道:“咳!早上下去准备吃早餐呢,就碰到画家了,硬要拉我到他家下棋,结果连早餐都没有顾得上吃。下到刚才,肚子饿得咕咕叫,这家伙的条件又苛刻,赢不到他,懒得和他下了,就先吃了点。你们快去吃吧,吃了咱们早点出发。”

大圣道:“行啊,我们下去吃吧。”

老黄道:“嗯,走吧。”

二人起身下楼,勇刚追出来给了大圣一百块钱,道:“这是入股的股金,呵呵,先拿着。”

吃过午饭之后,三人一起下楼,他们要去的莲塘在罗湖区的最东边,梧桐山脚下。从八卦岭有很多的车可以抵达那里,但最方便的莫过于在八卦三路直接坐458路中巴或者218路大巴,不需要步行到园岭天桥。略微等了几分钟,就见一辆458路中巴呼啸而来,三人鱼贯上车,结果只有两个空座。老黄执意要让大圣和勇刚,自己坚持站着。中巴车疾驶过梅园路、彩虹桥,然后经过田贝四路、康宁医院,再由怡景花园转到黄贝岭,渐渐地便发现车流稀少,周围的高楼大厦也不如刚才那样多了。大圣在车里放眼望去,见两旁均是些小丘陵,虽是冬季,却郁郁葱葱生机无限;再抬头望天,见长空湛蓝如洗,万里无云,令人心旷神怡。不久,车内的乘客所剩无几,老黄也找了个空座坐了下来,微笑着对大圣道:“快到了!”

大圣精神一振,同时也有几分莫名的紧张。车子绕了一个很大的圈,最后拐进一条小路,行不多远便停了下来。只听售票员报站道:“莲塘的下车啦!”

三人下了车,勇刚道:“你们到后面走,我先去棋摊看看福建佬来了没有。老黄你知道棋摊在哪里吧?”

老黄道:“知道,这地方我来过好几次呢!”

勇刚率先晃动着两条长腿在前面走了,老黄对大圣道:“我们走慢一点,去了之后最好不要和勇刚讲话。”

大圣点头答应,两人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此时,老黄腰里的呼机突然鸣叫了起来。老黄低头看了看号码,道:“呵呵,我的一个客户。我们找个地方给他回个电话,可能是找我下棋呢!”

大圣羡慕地道:“老黄你的客户不少啊,还主动给你打传呼。”

老黄笑道:“唉!这也是碰运气的事,有时候天天都有钱赚,有时候几天都不开张。”说罢四下一望,见右侧有个报刊亭,便疾步走了过去,拿起电话,看着呼机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崔总你好!是吗?好啊好啊!什么地方?京鹏酒店是吧?嗯,我很快的,最多半个小时。好的,一会见!嗯,拜拜!”撂下电话付了钱,转头对大圣道:“是电话公司的老总,约我到京鹏酒店下棋。这样,我现在过去,你等会下完了就和勇刚到京鹏找我,离这里不算远,坐车很方便的。”

大圣道:“你现在就过去啊?那我怎么找勇刚啊?他人都不见了!”

老黄伸手一指:“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十字路口左转,看见一颗大榕树,就到地方了!我先走了,这个崔总有点怪的,不愿意等人。”

大圣点头:“嗯!那你去吧。”

老黄见来了一辆大巴车,匆匆忙忙就跑:“好的,咱们等会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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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02:31 |只看该作者
大圣目送老黄上了车,自己买了一瓶矿泉水,慢慢往前走去。走不多远,果然是个十字路口,大圣往左边一看,前面大约五十米开外赫然一颗大树映入眼帘,其树冠覆盖了好大一片地方。树下摆着两张狭长的条桌,但那桌子很矮,与一般人的膝盖差不多高,条桌两边放了许多小塑料凳,与大圣家乡的棋摊几乎一模一样。大圣看了这个格局,才算是真正看到了比较正规的棋摊,不由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棋摊上散坐着七八个人,但下棋的只有两对。勇刚坐在靠边的位置,见大圣过来,使了个眼色,摇摇头,那意思是告诉大圣目标还没有出现。大圣心领神会,不与勇刚打招呼,径直走到另外一头,找个空位坐了下来。

下棋的人当中,有一对是两位老者,都上了年纪,一看就是下卫生棋的;另一对倒有点意思,引起了大圣的兴趣。靠大圣旁边的是一个年轻人,斯斯文文,戴着一副眼镜,看来不过二十出头;对面那位年纪大约有三十五六的样子,生得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英气勃勃,坐姿甚是笔挺,估计是当过兵的,一双眸子炯炯有神,长相颇似香港影星甄子丹,只不过皮肤略黑一些。大圣坐下来的时候,“甄子丹”很随意地扫了他一眼,但目光犀利。大圣凭直觉感到这人不简单,便垂下眼帘,偷偷打量棋盘上的局势。

但见棋盘上年轻人是单车士象全,“甄子丹”的红棋是车双兵仕相全,且双兵均已攻入黑方的下二路,眼看就要形成“三车闹士”,那样黑方就非常危险了。只不过现在刚好轮到黑方走棋,年轻人还是可以防守的。大圣心里默默筹算一番,红棋暗伏多种攻杀手段,黑棋必须守得滴水不漏才能够度过难关。

见年轻人踌躇不定,“甄子丹”发话了:“这棋用不着考虑了,这是个必胜残棋,许银川来了都没办法了!”说的是一口非常地道的普通话。

年轻人扶了扶眼镜,细声细气道:“不是吧?这棋怎么是必胜残棋了?书上说是和棋啊!”

“甄子丹”不由莞尔一笑:“书上说的是和棋,但是那书不是你写的啊!我车卒赢人家的炮仕相全不知道赢了多少次,呵呵。”

大圣听了“甄子丹”的话,内心暗暗好笑:原来是个杀手啊!

说话间,就见那年轻人防守走了一步错着,大圣不由为他揪心起来。原来,年轻人的这手棋看似稳固,却忽略了红方有弃兵换士然后巧妙获胜的手段,正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大圣偷眼看看“甄子丹”,心想: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级别的杀手?年轻人的错误如果被抓住而且一气呵成地取胜,说明此人绝对不简单,水平至少是县级前三名。

“甄子丹”看了年轻人一眼,不动声色地凝视着棋盘。

年轻人又细声细气地说道:“我看你这盘是赢不到我了吧?”

“甄子丹”似乎非常为难的样子:“嗯,真的是不好杀呀!你的残棋水平进步了。”

年轻人羞涩地笑了起来:“交给你的学费也不少。”

“甄子丹”吸了一口气,歪着头重新审视一番,道:“这样吧,如果你这盘棋下和了,我输钱给你。但是我要赢了的话你要加倍付账,怎么样?”

年轻人看看棋盘,又看看“甄子丹”,笑道:“和棋算我赢?你说的?”

“甄子丹”斩钉截铁道:“对!你输了加倍。”

“那我太不划算了,这是有杀对无杀的棋,你磨来磨去的我总有可能犯错的。”

“甄子丹”道:“这样好了,二十步之内,我要是杀不死你就算我输。”

大圣见了“甄子丹”的这一番做派,内心雪亮了:高人啊!看样子此人早就看出有弃兵破士的攻击手段,而且算好了在二十步之内必能形成“二鬼拍门”的绝杀。这还不算,这位仁兄还不放过任何一个把利益最大化的机会,利诱对手上当,顶尖的彩棋杀手啊!

不料那年轻人不为所动,摇手道:“呵呵,你这家伙鬼得很,我不上你的当。”

“甄子丹”见计谋未能得逞,面不改色:“其实我也没把握啊!”说完盯着棋盘想了一会,终于冲兵破士叫将。

年轻人吃了一惊,看着棋盘良久未能动子。确实,如果用老将吃的话,红方退一步车捉黑方的羊角士,黑势必平车保护,如此一来就失去了肋道的保护,红可平车照将占肋,再走一步进车锁住咽喉要道不让黑士归中,以下出帅助攻绝杀;但假如用车吃兵,也会失掉对布置线的防御,红仍然可以退车叫杀,最终让黑方中路门户失守,坐以待毙。这种残棋黑方守和的关键在于用车防守布置线,并注意用车来回驱赶红兵,可以守和。这戴眼镜的年轻人本来已经走到了和棋局面,但明显对这类残棋的攻防要点不是很清楚,自己又主动让出了布置线,才给了红方妙手入局的机会。不过,经过这一局以后,恐怕这位年轻人对此就会有较深的认识了。

“甄子丹”摆弄着手里的棋子,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有石破天惊的感觉啊?这棋你怎么下都不行了,许银川来了也得交枪。”

年轻人最后还是用老将吃掉了兵,“甄子丹”立即退车捉士,同时说道:“就这一步,一锤定音!”

年轻人不说话,平车守住高士。“甄子丹”迅速平车一将,待黑棋老将回中路以后,非常潇洒地将红车推进一格,与另一枚红兵遥相呼应,得意地说道:“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啊!下一手出帅叫杀,你没办法了。”

年轻人见他说的都是实话,自己确实已经无力回天了,便抿嘴一笑,掏出十块钱递了过去。

“甄子丹”收了钱,感慨道:“小何啊,你的棋现在进步不小,赢你两盘棋这么费劲。”

年轻人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道“改天再下吧老叶,我要上班去了。”

“ok,ok!你去吧!”老叶挥挥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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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02:50 |只看该作者
小何起身,招呼道:“老板,收台费。”

旁边一个修自行车的摊位上,一位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答应一声,道:“好嘞,放到棋盘上吧!我补好这个车胎。”

小何放了三个硬币到棋盘上,礼貌地对老叶点点头:“我先走了!”

老叶微笑道:“好啊!拜拜。”

小何走了以后,老叶伸了个懒腰,眼睛四处扫了一遍,对大圣道:“朋友,下棋吗?”

大圣心想:你这位朋友拿我当水鱼收拾?那可是看走眼了!不过,大圣今天的目标是福建老板,当然没有心思与老叶这样的杀手过招。虽然他也不知道福建到底长什么模样,但一定不会是面前这位,否则勇刚肯定会暗示的,千万别因小失大。

大圣因此咧嘴笑道:“我不行的,只会看。”

谁知老叶并不气馁:“咳!哪有会看不会下的?会看就会下,光看不下哪里能够提高啊?咱们玩玩。”

“真不会。”大圣懒得跟他多费口舌。

“谦虚,谦虚!过分谦虚等于骄傲哦!”

大圣有点哭笑不得:“确实不会下,就是看个热闹。”

“真不会?”

“真的,刚会蹩腿马。”

“那就可以了,知道蹩腿马就是迈向全国冠军的第一步!要不我让你一个马?小玩玩,十块钱。”

“不不,我不要别人让。”

“那就平下?”

“下不过你。”

“呵呵,你怎么知道下不过我啊?都没有下过。”

“呵呵,肯定下不过你啊!”

“能够看出下不过我,那你的水平就很高了!朋友,你是高手吧?”

大圣吃了一惊,看样子自己江湖经验还是不够,言语之中露出了破绽,这方面以后真的还要注意了。不过,大圣也知道对方只不过用的是个激将法,终极目的还是要和自己下棋而已,倒不一定就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大圣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呵呵笑了一声,正准备如何搪塞过去,就见勇刚站起身来,装作刚看到老叶似的,夸张地笑道:“叶大侠什么时候到的?”

老叶还确实没发现勇刚,一则勇刚到了以后没有出声,而老叶一直低头下棋,二来勇刚也是刻意躲在一边,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时见勇刚主动打招呼,呵呵一笑:“哎呀!杨高手什么时候到的?来找福建老板吗?”

勇刚道:“老叶你不是一直在布吉活动吗?今天是哪阵风把你大驾吹过来啦?”

老叶一摊双手:“哈哈,你也看见了,小何是我的徒弟啊,他要我来下棋,我就来了呗!”

勇刚走了过来,冷笑道:“呵呵,徒弟?师父还骗徒弟的钱?”

老叶面不改色:“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下棋是骗吗?交点学费也是应该的嘛!那你不也是骗子?”

勇刚挨着大圣在老叶对面坐下,道:“你怎么知道我来找福建的?”

老叶矜持地微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我自然知道,起码也比你早到深圳几年啊!”

勇刚道:“是我和福建最先接上火的,他不会和你下的。”

老叶摇头道:“那也不见得。人家愿意跟谁下就跟谁下,难道你还要霸占他不成?呵呵。”

勇刚听他语气不善,很明显是想来分一杯羹,脸色随即阴沉下来:“福建的棋很厉害的,我占不到他便宜。”

老叶一拍大腿:“就是啊!你既然占不到便宜,就让别人来嘛!何必浪费资源呢?”

勇刚气得脸色发白:“呵呵!我知道你老叶是布吉棋王,水平很高!但我小杨就是喜欢跟高手学艺,不如咱们切磋一下吧?”

老叶寸土不让:“可以啊!切磋就切磋,是你说的哦!”

勇刚道:“这样,咱们下五十一盘吧!而且,另外有个附加条件,谁输了谁就半年不来莲塘!”

老叶哼了一声:“莲塘这破地方有啥好?不要说半年,永远不来都无所谓。就依你,五十一盘,下多少盘呢?总得双数吧?”

勇刚想了想,道:“就下两盘吧!如果没分输赢就再下两盘。”

“行啊!” 勇刚拿起两颗棋子,在背后交换了一下,伸出双手,手里各捏着一枚棋子,道:“猜到红子的先走。”

老叶不屑地随意一指:“就你左手的吧!”

勇刚摊开左手,乃是一枚黑卒。

老叶挥挥手:“行,你先走吧!”

勇刚有意无意地瞟了大圣一眼,用脚在大圣脚上踩了一下,然后架上中炮:“那就不客气了!”

老叶道:“客气啥啊?本来也没打算跟你客气。”将左马跳起来,保护中兵。

大圣不知道勇刚踩脚是啥意思,摸出一根烟点上,心里想道:原来这个姓叶的是布吉棋王,那水平应该不在老黄之下了,而勇刚的棋听说比老黄要稍差一些,肯定不会有啥好果子吃,怎么办呢?勇刚过来掩护自己,目的很明确:保护自己不要暴露,同时也有拼实力抢地盘的意思,看起来这彩棋行当里面的竞争也是激烈得很啊!那万一勇刚要是不敌老叶,自己该不该出手?勇刚踩脚的意思难道是叫我关键时刻支招?但观棋不语,又怎么能够帮得上忙呢?
哭,并不代表我屈服; 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 正如我微笑,并不意味着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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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0:03:35 |只看该作者
满腹狐疑之际,就见勇刚匆匆跳马,老叶出车,接着的几个回合双方走子如飞一般,很快形成著名的“中炮过河车对屏风马平炮兑车”变化。当勇刚选择了兵五进一“急进中兵”的变例时,老叶明显神情有些凝重,稳稳地上了一步士,道:“怎么,一上来就拼命啊?”

勇刚道:“充分发挥先手的威力嘛!我走棋不喜欢慢慢吞吞,就是喜欢杀个痛快。”

大圣见他俩背棋谱,虽然热闹好看,其实都是前人研究过的东西,看不出真实水平,便心不在焉地四下打量,不知道福建老板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老叶对此局面的凶险程度当然是心知肚明的,他似乎颇为忌惮此路变化,在勇刚气势磅礴地连续冲兵跃马发动攻势时,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冲卒对杀,而是走了一步平卒送吃的平稳下法。这样,勇刚必须退车吃回来,黑方卒林线的压力大大减轻,便有机会消灭掉红的过河兵了。如此一来,双方可以说是各退一步,使得惊涛骇浪的局面顿时平静了许多。不过,红方的攻势虽然有所减弱,但后顾之忧也随之消失于无形,仍然保持着先手之利。

勇刚似乎对老叶的“不配合”有些失望:“老叶,你也是一方诸侯啊!怎么走棋这么委琐的?”

老叶开心一笑:“呵呵,兄弟呀,你喜欢大砍大杀,我可是喜欢风平浪静啊!”

两人以后的进程显得比较缓慢,交替长考。勇刚多一个兵,位置又好,始终占据主动;但老叶的防守非常出色,城池固若金汤,如果正常发展下去,很大程度是一盘和棋了。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个子,戴一副很大的宽边眼镜,悄无声息地来到大圣的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勇刚与老叶的盘面,嘴角挂着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

大圣比较敏感,感觉身旁站了一个人,便侧头打量来人。那人见了大圣额头上的一道伤疤,上下打量了一会,目光闪烁,脸上神情阴晴不定,问道:“下棋?”口音比较重,明显的南方人。

大圣见他三十多岁年纪,一到就找人下棋,而且南方口音重,感觉自己的猎物到了,这位应该就是福建老板了吧?不过仍然不敢确定,随口应付一声:“好啊。”

眼镜微笑着走到大圣对面坐下,看了一眼勇刚,似乎愣了一下,但勇刚此时由于老叶刚好走了一步妙手,令得他有失子的危险,双手抱头,死死地盯着棋盘在苦思对策,并没有发现眼镜的到来。大圣试探性地问道:“我们下多少钱?”

眼镜道:“随便,你说吧!”

他一开口说话,旁边下棋的两人都听见了,老叶看到眼镜,似乎吃了一惊,但没有出声,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大圣一眼。那意思:你不是说不会下棋只会看棋的吗?哈哈!

勇刚抬头看到眼镜,更是吃了一惊,看看大圣,把手放到棋盘底下,朝大圣小幅度地摆了一摆。

大圣看到勇刚发出的信号,认为是让他说下五十块一盘,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来人一定就是福建老板了。当下故作轻松道:“那就小玩玩,五十块一盘吧?”

眼镜怔了怔,但很快就笑了:“无所谓,你走吧!”

大圣也不再啰嗦,走了一个当头炮。

眼镜不等他棋子落到棋盘上,毫不犹豫拿起同一侧的炮,也放到九宫顶上。

顺手炮!

大圣心里有点激动,昨天晚上的准备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接下来,双方跳马,大圣出直车,眼镜走了卒7进1—-这就形成现代的“顺炮缓开车”变例。大圣跳起左马,眼镜也相应跳起右马;大圣冲七路兵制马兼通活自己的马路,眼镜想都不想便伸右炮过河。这个地方红棋有两种选择,一是跃外马间接封车,一是跃里马快速发动攻势。大圣考虑到近期的对局以跃外马为多,而自己恰好研究过跃里马的一路冷僻变化,不妨避重就轻,于是就走了马七进六。

双方走棋的速度都挺快,似乎都不想在气势上输给对手。自从这两人一交手,旁边勇刚和老叶明显没有了兴致,胡乱走了几步,老叶提议和棋:“咱们别下了吧?还是看看棋怎么样?”

勇刚好不容易解脱了失子的危险,现在局面不占任何优势,同时他确实也没心情再走下去了,当然顺水推舟道:“老叶不愧是布吉棋王,功夫扎实得很。”

老叶笑笑:“看棋吧!难得一见哦!”

勇刚表情有些懊恼,苦笑道:“那是,那是。”

眼镜挥炮打去红方的三路兵,避开红冲兵胁炮的手段,同时也亮出右车的通道。大圣平炮至七路,伏冲兵过河;眼镜不予理睬,依然按照原计划出动了右车。这时候对红方是个考验,假如贪图小利而冲兵则正中黑方下怀,因黑有进车骑河捉马的凌厉一击,可顿时令红的泡沫攻势化为乌有。大圣熟读兵书,自然不会上当,于是进马吃卒,暗伏踩炮得子;眼镜会家不忙,轻轻一步炮5平4卸开中炮。至此,双方走的全是谱着,中规中矩。以往此刻红多数选择兵七进一渡河,黑车2进6反击,双方将激烈对攻,红方难以控制局面。这时,大圣别开生面地走了一步仕四进五,形成如下盘面:

这步补仕乃是由老东北虎王嘉良先生所创,稳中有凶,同时又避免了黑方的诸多对杀手段。大圣在阅读棋谱时偶尔发现此招,觉得颇为实用,便饶有兴趣地研究过一段时间,效果不错.

眼镜见大圣走出这一手,颇觉意外,不禁“咦”的一声,开始沉思起来。

上仕这一手,既可防黑棋炮4进5的骚扰,同时也避免了黑方强行出左车邀兑。一般情况下红方都是走兵七进一,而黑顺势车2进6,对攻局面黑方乐观。因为在黑车2进6以后,假如红炮七进二,黑有炮4进5(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参看1979年第四届全运会,胡荣华完成十连霸伟业的经典之作,后手战胜北京付光明的名局);又如相七进九(飞刀陷阱,初期效果不错,可以参看1989年全国团体赛四川曾东平先负广东许银川之局。虽然那一局是许银川最后获胜,但红方布局成功而且得子大优),黑棋有车9平8强行兑窝车的反飞刀!以下虽然对攻激烈,但黑方主力投入主战场,占据主动。一些喜欢攻杀的江湖棋手之所以钟情于顺炮缓开车布局,乃是因为里面陷阱众多,一般水平的爱好者极其容易上当。而能够避开这些暗礁另辟蹊径的,必定是身经百战、饱读兵书的高手。因此,眼镜此刻察觉碰到了劲敌,不得不慎重起来。考虑了大约五分钟,眼镜挥车过河,掩护三路线。

大圣胸有成竹,立即走了马七退六。这步去而复返看似浪费步数,其实乃是此局面下的最佳选择。黑方不敢马3进4,害怕丢掉底象,于是走车2平3牵制。红方这个时候走兵七进一(简明占优),这也是大圣悟出的朴实无华的走法。眼镜又有点猝不及防,掏出一根香烟点燃,平定一下情绪。

大圣看眼镜掏烟的时候,不禁心里产生了疑惑:难道这人不是福建老板?因为眼镜掏出来的居然是一盒两块五毛钱的“羊城”烟,这个烟差不多就是深圳的最低档次香烟了,除了小胡子常抽的那种两块一盒的大前门以外。难道一个堂堂的工程老板,平时就抽这种烟?大圣偷偷转过头去,看了勇刚一眼。勇刚这时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似乎沉醉其中,脸上表情复杂,嘴角带着笑意,但却眉头紧锁,又是欢喜又是担忧的样子。

老叶对大圣投来敬佩的眼光,小声嘟囔道:“高啊!我今天差点看走眼了。”

勇刚见老叶发表意见,附和道:“嗯,好棋!”

眼镜抽了几口烟,不敢退车吃兵而是选择了马3进4,强行交换。大圣平兵吃马,眼镜挥炮打马,大圣接着走车九进二保炮。走完这一步,大圣心里有底了:红棋达到了预期效果,白多一个过河兵占优。而且,这个过河兵接下来将在中炮的掩护下强行去吃黑方的中卒,必要时随时牺牲来破坏黑棋的防御,红方极其主动。

眼镜仔细审视了一会棋局,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一声。

大圣抬头盯了对手一眼,心中有几分得意。

如果说布局阶段大圣是仰仗了平时的研究,而眼镜又下得比较随意的话,接下来的中局战斗则是全凭本身的功力了。眼镜劣势下毫不气馁,发起绝地反击;大圣攻守兼备,招法沉雄。两人勾心斗角,绞杀了二十多个回合,枰上硝烟弥漫。双方先后互相弃马以争取对杀的速度,但大圣的中路攻势更为犀利。红黑双方都是双车炮兵(卒),而且各缺一相(象),但大圣始终掌控着局势,眼镜只能够亦步亦趋,架隔招拦。随着局势的深入发展,两人兑掉一车,黑方转入全面防守。大圣下此类一面倒的残棋基本上是不会失误的,因为自身基本功过硬,对杀棋是非常敏感的。走了几步,眼镜见大圣的小兵如入无人之境,眼看就要闯关破城了,于是轻描淡写地平了一步炮,以待大圣的“乌龙球”。因此刻大圣若是不察,黑方将存在偷杀。不过此等伎俩只能骗骗一般爱好者,对于大圣这样地区冠军级别的棋手是没有用的。大圣一手回炮将城池守得风雨不透,立即奠定胜局。眼镜见无论如何也是慢一步,点头示意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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