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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刀口十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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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棋摊十年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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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4:29:13 |只看该作者
吃过中午饭,老张叮嘱我们一定要睡一会儿,哪怕是半个小时也行。否则,下午比赛的时候一旦精神不济,就难免会影响棋的质量。

  我知道老人家身经百战,这乃是经验之谈。可由于是第一次出门亲自打这么高规格的比赛,心里那股兴奋劲怎么也缓不过来,想到前不久刚刚在市里以不败战绩独占鳌头,这次不免存了一点雄心壮志,至少要碰一碰省队的高手,或者跟监利的两大高手较量较量——说不定一战成名,以后咱仙桃也可扬眉吐气了!想到这儿,嘴角不禁露出了笑容。

辗转反侧了好久,总是难以入眠。但为了不影响他们俩休息,我强迫自己不再发出任何响动。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幻想着能够过关斩将,初试身手。

  比赛时间快到了,外面走廊上开始有了杂乱的脚步声。我下了床,准备叫醒老张和老刘,谁知他们也并没有睡得很沉,很快就惊醒了。三人起来以后,老张道:“都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我洗完脸,觉得精神焕发,见他俩还在磨磨蹭蹭,忍不住独自一人先去赛场了。

  赛场就设在稻香饭店的三楼,我们住在二楼,方便得很。参赛人员基本上都已经到了,三三两两地聊着天。我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这一轮我是后手,我把面前的棋子一个一个摆正,这也是我的一个习惯,看起来更顺眼一点。

  不一会,程明富来到我对面入了座。他笑吟吟地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一下,道:“向你学习啊!”

  我随口应道:“哪里哪里,互相学习。”

  等到运动员全部就座,杨炎斌抬腕看了看手表,咳嗽一声,用洪亮的声音宣布比赛开始。

  程明富拿起棋子,走了炮二平五。

  我走马8进7,他马二进三,我抢先挺起7路卒,他车一平二,我车9平8,他车二进六,我马2进3,他兵七进一,我炮8平9,他车二平三,我炮9退1。

  这些都是平时下得烂熟的布局定式,所以我俩都没有怎么花时间考虑,走子如飞。走到这里,程明富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走了一步出乎我意料的棋:炮八平七。落子以后,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起身去倒茶去了。

我心里“格登”一下,意识到有点麻烦了。为什么呢?因为平时在仙桃,老棋手都不走流行布局,我很难有练习布局的机会。跟文军练棋的时候,他在这个盘面几乎清一色的选择马八进七的变化,或者有时冲中兵急攻。而炮八平七的下法,棋谱上是有介绍,但我读谱是分轻重的,平时不怎么遇到的布局呢,就走马观花地看一看,过后由于没有通过实战来加深理解和认识,时间一长也就基本上忘了。这步平炮,我以前还真没有跟人练过,一下子进入了盲区。

  我感觉如果平炮打车以后再飞象防御的话,未免消极,同时也怕被对手准备上。想来想去,还真被我想到了此时的最佳走法:马3退5!

  俗话说:“马入窝心,老将发昏”,但也不能一概而论。此时回马,既可避开红方七路炮的锋芒,也顺势伏下炮9平7打车的后续手段,逼红方表态,确实可以说是一步化腐朽为神奇的好手。顺便说一下,此手为特级大师王嘉良先生所创,从此开始了屏风马的“平炮兑车”时代。因为在此之前,马方为了避免红平七路炮的厉害攻法,大多选择“左马盘河”的套路,这手马3退5是王的首创,对丰富屏风马的攻防体系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当然了,这些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我心里“格登”一下,意识到有点麻烦了。为什么呢?因为平时在仙桃,老棋手都不走流行布局,我很难有练习布局的机会。跟文军练棋的时候,他在这个盘面几乎清一色的选择马八进七的变化,或者有时冲中兵急攻。而炮八平七的下法,棋谱上是有介绍,但我读谱是分轻重的,平时不怎么遇到的布局呢,就走马观花地看一看,过后由于没有通过实战来加深理解和认识,时间一长也就基本上忘了。这步平炮,我以前还真没有跟人练过,一下子进入了盲区。

  我感觉如果平炮打车以后再飞象防御的话,未免消极,同时也怕被对手准备上。想来想去,还真被我想到了此时的最佳走法:马3退5!

  俗话说:“马入窝心,老将发昏”,但也不能一概而论。此时回马,既可避开红方七路炮的锋芒,也顺势伏下炮9平7打车的后续手段,逼红方表态,确实可以说是一步化腐朽为神奇的好手。顺便说一下,此手为特级大师王嘉良先生所创,从此开始了屏风马的“平炮兑车”时代。因为在此之前,马方为了避免红平七路炮的厉害攻法,大多选择“左马盘河”的套路,这手马3退5是王的首创,对丰富屏风马的攻防体系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当然了,这些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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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4:33:16 |只看该作者
程明富既然选择这路变化,自是有备而来.待我刚一落子,他便毫不犹豫地走了炮五进四砸中卒,既解过河车之围,又顺手打通我的卒林线,获得多兵之势.此时的局面,黑方应该走车1平2,然后视红方的应手再选择车8进8或者炮2平7,炮2进5之类,足可抗衡.但这手车1平2乃是1991年全国团体赛上,贵州大师高明海勇斗东北虎赵国荣的杰作,1988年的我哪里能够得知?正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我后悔平时没有仔细研究此路变化,这时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了.

  其实就棋而论,目前黑方并不处于下风.只是我心理上患得患失,总认为被对手给准备上了.一会儿想进攻,一会儿又颇为忌惮窝心马的弱点被他抓住.总之呢,走出来的棋是前后矛盾,大失水准,没有几个回合,已经被程明富完全控制了局势.但见他又多兵,且占势,一步比一步狠,一招比一招恶,反观我方,却是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更让人难受的是天门的几位老前辈站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不时地为程明富走出的好手而点头赞许.又抵抗了一阵,我见大势已去,再走下去只不过是自取其辱,便爽快地认输了.

  这盘棋满打满算也没走够三十回合,双方累计时间刚刚一个小时,是全场结束得最早的一盘棋.

  我心中无比郁闷,起身去看高手们的棋局.

当时,由于条件还很落后,一般的比赛都没有计时钟,而是采用两个小时的公用时间,然后读秒,一分钟一步棋.因此,有些棋手在前半盘下得非常慢,力求完美---当然了,也有些棋手确实是性子比较慢.这不?彭国汉对李智屏这一盘就是如此.

  彭先手以稳健的士角炮开局,李智屏还以右中炮.布局一结束,专业出身的果然是身手不凡,但见小李已经取得反先之势.说来有趣,老彭苦思冥想,稀疏的几根头发被他抓得乱糟糟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潮;而李智屏呢?当年才十五六岁,稚气未脱,也许是过于兴奋,光滑的脸蛋上也是红扑扑的,两人相映成趣.棋至中局,李智屏毕竟年轻,经验不足,一心想给彭国汉灌点辣汤辣水,却不料用力过猛,中了彭国汉的拖刀计,眼看就要丢子成败势.

  老彭一招得手,连连吐了几口长气,虽然不能发言,分明听得出他那潜台词:"好险,好险!"

  李智屏发觉中了敌人的诡计,一下子血往上涌,连耳根和脖子都红了,表情甚为气恼.他抖擞精神,卷起袖子,身体前倾,仔细盯着棋盘,想要找到一条生路.无奈彭国汉的拖刀计既阴且毒,简直就是追魂夺命,大家看来看去,都难以为黑方找到一条全身而退的路,估计李智屏要折头阵了.

  天门棋手捷报频传,老程和裁判长老杨乐得合不拢嘴.我见这一台胜负已见端倪,便转身走开.

忽然有人从背后搭住我的肩,就听刘正信熟悉的声音问道:"怎么这么快?赢了没有?"

  我转过头,苦笑道:"唉!输了!你呢?"

  老刘道:"我和了.喂,你看了潘尚煜那盘没有?杀得很凶啊,我看老潘要输了."

  我闻言大惊,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捋老潘的虎须呀?当下连忙问道:"在哪里呀?"

  老刘一指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道:"那不是吗?"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哪里看得到下棋的人?只见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观棋者,就连胡远茂大师也挤不进去,站在人群外面探头探脑地想看个究竟.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去,仗着海拔优势,踮起脚来一看---却也难怪,原来老潘第一轮碰到了省队的刘振文!怪不得胡大师也甚为关心此局呢.

  但见老潘一头白发微微被风掠过,目光如电,让人感觉此老便是<倚天屠龙记>里的白眉鹰王.此时虽处下风,但依旧威风凛凛.他对面坐的帅小伙便是刘振文了,小伙子怎么看也就是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却显得十分沉稳老练,目不斜视,专心看着棋盘,仿佛老僧入定.

  围观的人太多,我踮着脚又太费力,时间稍长就坚持不住了,只好退出.刘正信个子矮,眼巴巴地等着我的消息,我摇头道:"对杀,看不清楚.好像是红棋厉害一些."

  刘正信道:"是省队的那小伙子拿红棋吧?"

  我点点头,忽然记起来,道:"老张形势怎么样?"  

听我此言,老刘眨了眨眼,道:"唉!对涂经纬的一盘,本来占优的棋,走了个大漏着,和了!"

  我不免为老张感到惋惜,同时也为团体有点担忧.我们赛前就认定:要想进团体前三名,主要是和天门争,而天门一队的实力自然要比二队强.所以,碰到天门一队的棋手,一定要尽量拿下.涂经纬就是一队的,让他死里逃生,显然对我们是大大的不利.我和刘正信走到老张那里,见老张和涂经纬两位还在那里没完没了的复盘.老张颇为不满自己的状态,在棋盘上指指点点,为自己多次的软手而懊悔不已.涂经纬是个小老头,身躯微胖,秃了顶,留着小山羊胡子,态度很谦虚地点着头,似乎对老张的意见深表赞同.

  老张见我过去了,问道:"你怎么样啊?"

  我不好意思地摇头道:"输了.他走的那个布局我不熟......"突然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便停住了,没有说下去.

老张道:"输就输了,不要受影响!你来看看,我居然连这样的棋都能够下出来,糊涂到了什么程度?"说罢,飞快地摆出一个中局图形.然后对我笑道:"你说说看,这棋轮到我走,怎么走都是赢棋呀!可我偏偏走了这一步."

  我一看,还没回过神来,就见老张拿起对方的棋走了一手,道:"被他这样一走,一下子全部的优势都没有了."

  涂经纬抿着嘴,呵呵地乐了,显得颇为自得.

  我这才明白过来,看了涂经纬一眼,不禁对这其貌不扬的小老头产生了几分敬畏之心.

这时,大部分棋局都已经结束,两小时的公用时间也接近尾声了.裁判长老杨看了看钟,大声宣布:"运动员注意了,还有三分钟就开始读秒了啊!裁判员各就各位!"

此时,全场唯一的女棋手柳静与天门二队的马和平下成了和局.小女孩挺高兴的,笑嘻嘻地在成绩单上签完了字,就一蹦一跳地跑去看队友的棋局去了.剩下马和平一人,郁闷地坐在桌前,皱着眉出神.旁边还有相熟的棋友在打趣他:"和平,你连个小女孩都下不赢,你还能赢谁呀?哈哈."





  且不表马和平如何郁闷不堪,单说那李智屏与彭国汉一战,端的是精彩非常.本来呢,彭国汉早就在中局谋子成功,奠定了胜利的基础.可是李智屏硬是在下风中顽强苦战,逼得多子一方反而要丢相受攻.旁边观棋的一帮天门棋手个个面色凝重,为彭国汉捏了一把汗.好个老彭,临危不乱,将小李的来势一一化解,并利用多子的优势强行逼兑掉黑方凶恶无比的大车,为此付出了又丢掉一仕一相的代价.兑车以后,彭剩下双炮双兵单仕;李还有一炮三卒士象全.如果给李智屏的小卒肆无忌惮地冲下来,红棋还是很危险的.彭国汉心知肚明,双炮固守阵地,令黑卒不敢越雷池半步,自己的小兵却经过长途跋涉,逐渐向凤凰山靠拢.至此局面,李智屏已经是回天乏术了.但他仍然心有不甘,盯着棋盘,看能不能够起死回生.此时,读秒声甚是紧迫,小李唯一的希望就是彭国汉忙中出错;怎奈彭在胜势之下走得滴水不漏,双兵已成合围之势,小李只得无比懊恼地示意认输.

  李智屏认输之时,师兄刘振文那边却敲起了得胜鼓.两台棋差不多同时结束.胡远茂大师一面安慰李智屏,一面叫刘振文\柳静他们快点下楼去吃饭.李智屏意犹未尽,拉着彭国汉在那里复盘.我等众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学习的好机会,在一旁仔细观摩,暗自咀嚼.眼见晚饭时间已到,杨裁判长大声催促,要大家赶快下楼,晚上还有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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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4:35:24 |只看该作者
晚餐时的气氛比午餐的时候活跃了许多.大凡比赛前的第一顿饭,基本上应该算是比较沉闷的,因为总会有些陌生的面孔,大家交流起来没有那么畅快.还有就是棋手们对首轮比赛特别重视,因此不同程度地显得有些心事.但一旦第一轮过了以后,那餐桌上的气氛就会非常热闹了.以前不认识的,通过交手,不管谁输谁赢,那就已经算是朋友了,可以畅谈棋局,还可互相关注一下下轮的对手.当然了,赢了棋的人肯定会话多一些,输棋的人相对就沉默一点了.

  我们队三个人,和监利队的三位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王平风与金建平第一轮都赢了.王还是那种从容淡定的样子,似乎早已习惯了胜利的感觉.金建平则颇为兴奋,不停地和潘尚煜说着什么.他俩都是浓重的监利口音,讲快了让人听得云山雾罩.

老张与王\潘两位是老朋友,少不得要聊几句.我与刘正信却是初次出门比赛,跟他们没有什么交情,也插不上嘴,只好闷头吃饭.邻桌上传来天门棋友们的欢声笑语,我偷眼看去,见彭国汉与程明富\涂经纬等人笑容满面,甚是轻松.也难怪,只要摊上了赢棋这档子事,想装深沉也不容易啊.我感觉自己在这个比赛中其实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配角,那么多的高手还没碰上,就稀里糊涂栽了个跟头.想到这儿,本来因为能与地区和省队高手过招而亢奋的情绪不由得有点低落.

  匆匆忙忙吃完了饭,我打了声招呼,起身准备回房间休息一会.在饭堂门口碰到了刚刚编排完毕,赶来吃饭的杨炎斌.他手里拿着一张纸,边走边看,碰到我,笑着点头道:"这么快就吃完了?"我点头道:"是不是下一轮的编排结果出来了?"

  老杨道:"对呀,我来看看你对谁."

  我凑过去,见那张纸上的最后一行写着:程华斌---贺进

  首轮输棋,坐到了最后一台,这个倒不意外,毕竟只有十六个人比赛嘛!我还挺担心会不会遇上同样输了棋的老潘呢!看到是对程华斌,我心里稍微平静了一点----去年在仙桃,我曾经战胜过他,感觉其布局比较欠缺.但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怎么我上一轮是后手,这一轮又是后手呢?我不解地询问老杨,老杨看了我一眼,笑道:"这个正常得很!积分编排制的比赛,连先连后是不可避免的,但有个前提是不管什么情况都不可以三连先或者三连后!你下一盘铁定是拿先手啦!"

  我这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笑着离开了.

  回到房间,我一直琢磨着后手怎么对付程华斌.第一轮已经输了,若是第二轮再输,恐怕真的没机会碰上我心目中的高手了.

晚上七点,第二轮比赛开始.本轮的重头戏是第一台上王平风执先手迎战省队的小将刘振文.不知是老王为队友老潘报仇呢?还是小刘降龙伏虎?这场焦点之战吸引了不少眼球,裁判长老杨,还有老程等人都干脆从一开始就搬把椅子坐在旁边观战.胡远茂大师虽然也颇为牵挂弟子的情况,但李智屏与柳静的战况也让他分心,所以他在几台棋之间不停地走来走去,并没有厚此薄彼.

  赛场上八张大办公桌分两排摆开,我所在的最后一台正好与第一台遥遥相对.望着那边热闹的情景,再看看我们这里冷清的气氛,正好形成一个强烈的反差.可能程华斌与我也有同感吧?他看着我微微一笑,我也对他报以苦笑.

  战幕拉开,程华斌架起中炮,我以屏风马相迎.双方你来我往,不久就形成了中炮过河车对屏风马平炮兑车的常见套路.当程华斌走了马八进七后,我立即走了车1进1.这也是我赛前就准备好的变化,意在避免上士的熟套,刻意寻求对攻.还有个原因是:此路变化相对来说比较少见,我以前与之交过手,发现他的布局不是很好,因此也希望他在开局犯错误.

  果不其然,程华斌对此变不太熟悉,他仍然套用针对黑方补士的攻法,走马七进六盘河___这在当前局面下是不合时宜的.我心下一喜,马上走车1平4捉马反击.程华斌考虑了一会,走炮八进二保住.我立即轻轻地推动三路卒,走:卒3进1.

  这时,正好胡远茂大师从我们这里走过,也许是这个棋型似曾相识,让他来了兴趣,便驻足观战.待得看清盘面之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你道为何?却原来这里有一段故事:那是在1981年温州全国个人赛上,胡大师第一轮执先手,遇上了江东名将言穆江.言大师就是用此阵法一举反先,最终攻破了胡大师的城池.后来言大师曾经在<北方棋艺>上撰写了自战解说,精辟地论述了此种布局的攻防要点.从那以后,专业棋手遇到此局面时,均无一例外地选择炮八平九的变化,而马七进六的走法则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了.

晚上七点,第二轮比赛开始.本轮的重头戏是第一台上王平风执先手迎战省队的小将刘振文.不知是老王为队友老潘报仇呢?还是小刘降龙伏虎?这场焦点之战吸引了不少眼球,裁判长老杨,还有老程等人都干脆从一开始就搬把椅子坐在旁边观战.胡远茂大师虽然也颇为牵挂弟子的情况,但李智屏与柳静的战况也让他分心,所以他在几台棋之间不停地走来走去,并没有厚此薄彼.

  赛场上八张大办公桌分两排摆开,我所在的最后一台正好与第一台遥遥相对.望着那边热闹的情景,再看看我们这里冷清的气氛,正好形成一个强烈的反差.可能程华斌与我也有同感吧?他看着我微微一笑,我也对他报以苦笑.

  战幕拉开,程华斌架起中炮,我以屏风马相迎.双方你来我往,不久就形成了中炮过河车对屏风马平炮兑车的常见套路.当程华斌走了马八进七后,我立即走了车1进1.这也是我赛前就准备好的变化,意在避免上士的熟套,刻意寻求对攻.还有个原因是:此路变化相对来说比较少见,我以前与之交过手,发现他的布局不是很好,因此也希望他在开局犯错误.

  果不其然,程华斌对此变不太熟悉,他仍然套用针对黑方补士的攻法,走马七进六盘河___这在当前局面下是不合时宜的.我心下一喜,马上走车1平4捉马反击.程华斌考虑了一会,走炮八进二保住.我立即轻轻地推动三路卒,走:卒3进1.

  这时,正好胡远茂大师从我们这里走过,也许是这个棋型似曾相识,让他来了兴趣,便驻足观战.待得看清盘面之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你道为何?却原来这里有一段故事:那是在1981年温州全国个人赛上,胡大师第一轮执先手,遇上了江东名将言穆江.言大师就是用此阵法一举反先,最终攻破了胡大师的城池.后来言大师曾经在<北方棋艺>上撰写了自战解说,精辟地论述了此种布局的攻防要点.从那以后,专业棋手遇到此局面时,均无一例外地选择炮八平九的变化,而马七进六的走法则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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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华斌可能有点猝不及防,怎么黑方对红的炮五平六视而不见呢?细看之下,发现黑可车4平6,威胁打死红车.由于心里没有底,恐怕中了飞刀,于是没有仔细地计算下去,走了个相七进九.这步棋应该算是很严重的软着,由此导致被动局面.其实,他如果冷静地思考一下,就会发现炮五平六还是应该走.等到黑走车4平6的时候,车三退一可以解围.虽然黑有很多手段,但红如谨慎应对,当可获得平稳的局面---即使已经失去先行之利,但并无大碍,比实战的下法要强很多.

  我当然乐得先手冲卒过河,他飞高相吃掉;然后我炮9平7打车,逼他车三平四,我再马3进4,跃马河口,踩车咬炮.程华斌为避免丢子,不得不炮五平六来个丝线牵牛.走完这一步,他似乎也知道后果严重,不由抱头长叹一声,表情甚为痛苦.

  我心里那个高兴啊,就别提了___走到这里,跟1981年胡远茂先负言穆江的对局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而我平时后手就喜欢走这个布局,当然是对以后的变化心知肚明.我毫不犹豫地走马4退6吃车,程也别无选择,只好炮六进六打车.至此,红方大车晚出,棋形散乱,隐约已露出了败象.我抓住战机,随即走卒7进1弃卒,给红的三路线施加压力.此手也是借鉴言大师的攻击手法,黑方由此吹响了大举进攻的号角.

  程华斌由于布局的失误,在前中局就呈现败势.再加上他去年曾经输给了我,心理上难免有些阴影.以下实战的进程我已记得不大准确,总之不过20多个回合,他已经失子失势,很快就败下阵来.

  赛后复盘,程华斌感慨地说道:"你的布局太好了,我这盘简直没有任何机会啊!"

  其实他哪里知道,我只所以能够这么轻松地赢下此局,完全在于平时的拿手布局刚巧派上了用场,也可说是比赛时的一种运气吧!

第一台上,王平风与刘振文鏖战正酣,吸引了众多眼球.王以飞相局起手,很明显是要避开套路,与小将全面较量.应该说他的策略还是十分明智的--首轮潘尚煜输给刘振文,就是因为后手中了刘的大套,一直缓不过劲来.有此前车之鉴,身经百战的老王岂会重蹈覆辙?

  其实,专业队的棋手可说是什么布局都会,而且对一些非中炮类的开局研究得很细致,至少比业余棋手的认识要深刻得多.刘振文对老王的飞相局似乎早有准备,他选择左炮过宫的套路,开局并没有吃半点亏.眼看进入中局,双方子力隔河对峙,形势是外松内紧.王平风开始慎重地长考了.但见他目不斜视,双眉紧锁,大口大口地抽着烟,另一只手在桌子上令人难以察觉地轻轻敲击着,脸上神色十分坚毅.

   趁此机会,我饶有兴致地近距离观察着他,望着他瘦小的身躯,和头上的斑斑白发,想起平时听到的有关这个人的传奇经历,想到他年纪轻轻就遭受了那么沉重的打击,曾经一度沦为放牛倌,却又在逆境中自强不息,雄霸荆州棋坛二十年之久,奠定了监利县在荆州地区的霸主地位,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又想到两年前自己在体委何正华面前立下的誓言,不觉感到任重道远.王潘两位都才五十多岁,宝刀未老,而他们的弟子金建平又已脱颖而出,气势咄咄逼人.我要想凭一己之力击败他们,希望何其渺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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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前来观看这盘棋的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有如铁桶.按理说这时候轮到裁判长来维持秩序了,可老杨坐在最佳位置,半张着嘴巴看得出神,浑然不觉.胡远茂一看这阵势,可有点着急上火了,生怕影响了两位棋手的正常发挥,连忙上前提醒大家退后一点.老杨这才反应过来,冲着胡大师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站起身来大声吆喝道:"大家让开一点,让开一点!"他一扭头发现了站在其身后的我,一把抓住我的肩膀,道:"我说是谁贴在我背后呢!压得我都直不起腰了,原来是你这家伙!"我呵呵一乐,闪身避开他的大手,略微往后退了一小步,却并不走远,继续关注着棋局的发展.

  但见王平风经过长考以后,轻轻地退了一步马.

  此手一出,刘振文条件反射一般连连点头,挺直了腰杆,认真地看着棋盘,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胡远茂就站在我边上,伸长了脖子看着棋局,脸上神色甚是凝重.

  老程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十分困惑地问胡大师:"王平风回马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大明白啊?"

  胡远茂小声说道:"这步棋蛮厉害!小刘本来是准备打他边兵的嘛,现在就不敢打了.而且,王平风下一手车八退一,要威胁黑棋的车,黑的不好应付."

  他俩说话非常小声,但我倒是听得很清楚.经胡大师这么一点拨,我心头疑云顿消,再看棋盘,越想越觉得这步棋厉害.黑棋现在粗看起来有好几种应法,但仔细品味,却没有一个方案能够令人满意,怎么都是下风的局面.

此时,前来观看这盘棋的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有如铁桶.按理说这时候轮到裁判长来维持秩序了,可老杨坐在最佳位置,半张着嘴巴看得出神,浑然不觉.胡远茂一看这阵势,可有点着急上火了,生怕影响了两位棋手的正常发挥,连忙上前提醒大家退后一点.老杨这才反应过来,冲着胡大师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站起身来大声吆喝道:"大家让开一点,让开一点!"他一扭头发现了站在其身后的我,一把抓住我的肩膀,道:"我说是谁贴在我背后呢!压得我都直不起腰了,原来是你这家伙!"我呵呵一乐,闪身避开他的大手,略微往后退了一小步,却并不走远,继续关注着棋局的发展.

  但见王平风经过长考以后,轻轻地退了一步马.

  此手一出,刘振文条件反射一般连连点头,挺直了腰杆,认真地看着棋盘,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胡远茂就站在我边上,伸长了脖子看着棋局,脸上神色甚是凝重.

  老程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十分困惑地问胡大师:"王平风回马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大明白啊?"

  胡远茂小声说道:"这步棋蛮厉害!小刘本来是准备打他边兵的嘛,现在就不敢打了.而且,王平风下一手车八退一,要威胁黑棋的车,黑的不好应付."

  他俩说话非常小声,但我倒是听得很清楚.经胡大师这么一点拨,我心头疑云顿消,再看棋盘,越想越觉得这步棋厉害.黑棋现在粗看起来有好几种应法,但仔细品味,却没有一个方案能够令人满意,怎么都是下风的局面.  

刘振文这步棋考虑了足有十几分钟,眼看就要读秒了,才终于下定决心挺卒邀兑.

  胡大师有点吃惊,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颓然退后,找了把椅子坐下.此时李智屏已经获胜了,跑来问胡远茂:"刘振文情况怎么样?"

  胡大师摇头道:"不乐观!看王平风下一步怎么走.如果王平风胆子大的话,放他卒子过河,就要破刘振文的双士."

  李智屏有些吃惊,急忙跑到第一台看了一会,又回来对胡大师道:"就给他破士也是对杀的棋啊!感觉黑的也不是蛮差."

  胡大师摇头道:"差一些!到时候红棋把你的车绑死在中路了,你还怎么对杀?"

  李智屏歪着头想了一想,点头道:"是哦!"

  胡大师又道:"本来他的形势都已经很不错了,大家都互相顶住在那里.顶住就顶住嘛,他想赢,结果没有走好.都是差不多的水平,你后手哪里有那么好赢别人呢?人家又不差,以前年轻的时候就是武昌区的冠军!现在他的棋又没有退!"

李智屏有点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道:"那这回岂不是坏了?我一上来就输一盘,他这盘再一输,那还有么事搞头呢?"

  胡远茂道:"那说不好的!他就能够保证后面不输棋?也不见得吧!还有你这一关要过嘛!"

高手对局,而且又有大师在一边讲解其中的玄妙之处,当真令人受益非浅.我再去观望棋局的进程,真是毫厘不爽.只见王平风断然放黑卒渡河,通过兑子而破去黑方的双士,形成车双炮对车马炮的对杀局面,但黑缺少双士,门户洞开,被红中炮当头棒喝,黑车只好无可奈何地垫在中路,潜在的反扑之势立刻化为乌有.王平风战车威风八面,连续追击黑方的马炮卒,在另一门大炮的协同之下,将黑棋的位置搅得七零八落.最后,一手退车欺车,再接着主帅出城助战,眼看下一步要平炮打死黑车.刘振文要解大车之围则势必丢子,然而也是杯水车薪,难免一败.有鉴于此,他只得苦笑着认输了.

  胡远茂担心徒弟的情绪,忙上前叫刘振文回房间休息.李智屏和刘振文边走边热烈地讨论着刚才的棋局,朝门外走去.只有柳静瞪着眼睛愕然地看着王平风,似乎不太相信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居然赢了自己的师兄.胡大师走到门口,回头见柳静还没动,叫了一声,她才猛然警醒,快步离开了赛场.

  一般人赢了棋总是很兴奋,特别是战胜强手以后更是如此.金建平见师父赢了刘振文,比自己赢了还要高兴,立即加入讨论的行列,与一帮天门的棋友开始复盘研究.王平风虽然高兴,但他毕竟是百炼成钢,并没有滔滔不绝地发表意见,只是淡淡一笑,拿起桌上的茶杯,飘然而去.

  比赛刚刚过去两轮就好戏连台,令人感到十分刺激.首轮是天门队来了个开门红,次轮则是监利队发威.赛前被特别看好的省队两小将却均为一胜一负,刚好保本.我心里不禁犯了嘀咕:下一轮我会不会碰上他们当中的一个呢?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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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4:39:13 |只看该作者
本轮刘正信碰上了柳静,结果呢,也没有能够赢下小姑娘,又下和了.老刘自然是颇有些遗憾,不过他还是实事求是地承认:小女孩的布局就是下得好,这盘棋老刘能够和下来还算是不错的.幸亏柳静的后半盘实力还是弱了点,不然的话老刘还挺危险的.我和老刘相对苦笑:本想来天门一显身手,可现在看来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我俩好歹两轮下来打平了,更郁闷的人是老张.他跟天门一队的王新贝交手,在大好形势下被翻了盘,赢棋变输棋,气得嘴唇直哆嗦.回到房间,一直长吁短叹.摆开棋盘和我们研究了好半天,怎么走都是赢棋,偏偏一时大意出了漏洞.我心里不由得想道:老张毕竟年纪大了,状态不好,以往的辉煌已经成为过去,现在再指望他老人家冲锋陷阵,恐怕有些勉为其难了.看样子,争取拿团体名次的责任要落在我和刘正信的身上了.可是,老刘太稳,在这种比赛里赚分太困难,下面的比赛,我可要咬紧牙关,好好的拼搏一下,特别是碰到天门的棋手,说什么也要拼命拿下.

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容易到了后半夜,才迷糊了一会.早晨起床,感觉眼睛酸涩,脑袋发晕.洗脸的时候看见镜子里的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眼睛里布满血丝,眼圈发青,嘴唇干裂,满脸晦气.我知道这两天抽烟太多,晚上又没有睡好,便用热毛巾狠命地敷了敷眼睛,摆摆头,似乎这样就可驱走疲乏.洗完脸,还没吃东西呢,就下意识地摸出一根烟来点燃了--其实舌头早就是麻木的,抽烟也没什么味道--这个坏习惯早年就已养成,虽然明知道对身体不利,这么多年却也一直没能改掉.

  早餐后,棋手们有说有笑地步入比赛大厅,争先恐后地去看墙上的对阵表.第一台是金建平对王平风,师徒大战,可谓风光无限.第二台程明富对王新贝;第三台刘振文对刘正信---我的天!我看了之后心里一凉:老刘算是见了鬼!第四台我先手对天门二队马和平-----还好!若是碰上李智屏可就惨了.第五台潘尚煜对李智屏,第六台杨新玉对彭国汉;第七台涂经纬对柳静,最后一台是老张对程华斌.

  我的对手马和平是个中年汉子,头发蓬乱,胡子拉碴,显得不修边幅.这位也是杆老烟枪,从比赛开始就没有停过火,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加上我也是个烟鬼,我们这桌真是五色祥云缭绕,云山雾罩.棋局的发展也始终混沌不明.马和平是我碰到的第一位真正的慢棋手,出招谨慎,着法绵密,稳中带恶.我平素其实也算是个慢棋手了,曾经把多少人磨得不耐烦,今天算是碰上对头了.我先手使出的是中炮横车七路马的套路,这路变化平时在家里还挺好用,可不知怎么的对马和平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布局结束以后我就感觉情况不妙:黑棋简直就如铜墙铁壁一般,我想进取却无从着手,想兑子收兵吧,又有些不甘心.坐在那里胡思乱想,不知不觉过了好久.  

不知不觉中,时间一点点地流逝,马上就要开始读秒了.也许是前面两轮下得太快,让我没有机会感受读秒的紧张.现在终于要亲身体验一下了.最让我紧张的是:目前局势非常复杂,双方子力众多,稍不小心就有覆舟之虞.再加上有些下完了棋的运动员纷纷过来关注这盘棋,使得气氛更是令人感到窒息.


  读秒一开始,再慢的棋手也得加快行棋的节奏了.我的反应还不是太慢,虽然在读秒的催促下走得并不那么精确,却也并无大错.马和平本来就比较慢,现在有点手忙脚乱了.说句实话,我总是感觉到读秒的裁判有点偏袒他,我的一分钟怎么那么快,他的一分钟却好像要长得多?呵呵,全是心理作用.

  平时不练快棋的人,在这种时候要想走得很准确,就显得勉为其难了.就算占了点小优势,也难扩大.因为在时间的逼迫下,往往只是凭感觉去走,这样就很可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了.马和平有点优势,但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也因为我发现了他的弱点所在,所以只要他一落子,我就立即走子,打乱他的节奏,使他长期处在时间恐慌之中.在我连续的逼迫下,马和平越走越软,最后专门来找我兑子谋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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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4:42:01 |只看该作者
我本来最好的结果就是和棋,此时面对马和平伸过来的橄榄枝,却又有些犹豫不决了.见他的快棋简直全无章法,我当然产生了战而胜之的欲望.于是,我避免了兑子,准备跟他继续游斗下去.马和平见我竟然敢求变,一张黑脸气得通红,走棋的手也在微微颤抖.这盘棋下得是全无质量,我俩一直纠缠了近三个小时,最后还是握手言和了.

  棋局结束,马和平长吁一口气,第一句话就冲我说道:"你的快棋下得太有经验了!硬是把我弄得险些超时."我哑然失笑:"我哪里有什么经验,平时根本都没练过呀!瞎走呗."旁边有人指出我俩在读秒过程中犯下的错误,我和马和平此时才如梦方醒,懊悔之余,又颇为庆幸没有为对手所乘.

  我们这盘棋是最后结束的.赛后一打听,第一台王平风与金建平没走多少步就和棋了.这里还有个小插曲:一开赛老王见要碰金建平,心里是一百个不高兴,找到杨炎斌:"为啥团体赛还会本队相碰呢?"老杨解释是计算名次之和来比团体,所以本队棋手该碰还得碰,而且如果同分的情况下还要尽量早碰.现在全场只有你俩的分最高,那只好先让你们自相残杀了.老王听了,虽然依旧不爽,却也颇有风度地不再说什么.金建平嘴里嘀咕着,老大不高兴,意思是东道主有点针对他们监利队.被王平风严厉地盯了一眼,方才鼓着嘴不吭声了.

第一台师徒二人默契地和棋,第二台程明富与王新贝却是大打出手.两人前面都是一胜一和,此轮甚为关键.更何况,在赛前天门内部选拔的时候,就是王新贝在最后一轮力擒程明富,使之差点就失去了参赛的资格.此番相遇,程明富拿先手,憋足了劲要报一箭之仇.两人激斗之中,程明富抓住王新贝的一个破绽,攻击得手,进入了第一集团.

  第三台刘振文没费多大气力,二十多个回合就将刘正信斩于马下.这个结果也在我们预料之中,因此老刘虽然输了棋,也并不十分沮丧,反而一个劲地称赞刘振文走得好.

  第五台,老潘流年不利,又输给了李智屏,三轮过后仅积一分,早早退出了争冠的行列.第六台,杨新玉与彭国汉酣战许久,终于化干戈为玉帛,各取半分.第七台涂经纬胜了柳静,让小女孩首遭败绩.第八台老张胜了程华斌,后者三连败.

  三轮过后,金建平\王平风\程明富三人同为两胜一和领跑;刘振文\李智屏\涂经纬同积两分,保本的队伍庞大,计有王新贝\马和平\彭国汉\杨新玉\张均安和我.刘正信\潘尚煜\柳静均亏一盘,程华斌三战皆北,叨陪末席.

吃完午饭,我找老杨去打听下一轮的对阵.老杨呵呵乐道:"你对张均安呀!"我一听急坏了,怎么那么多同分的人,却偏偏安排我对老张呢?我跟老张什么时候不能下呀?好不容易出来了,就多和外地的棋友交流交流呗!老杨见我张口结舌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道:"骗你的!下一轮你对国汉!"我也乐了:"你倒是早点说呀!我和老张对什么呀?"老杨随口问道:"你现在和老张下的话,谁好一点?你恐怕不比他弱了吧?"我连忙摇头道:"哪里的话?我差得远呢!"老杨狐疑地看着我,似乎想弄清楚我这话到底有多少水分.我懒得跟他多说,一溜烟地逃回房间去了.

  下午第四轮开赛,我果然是后手碰上了彭国汉.还没开始的时候,我在那里琢磨着,第一轮彭国汉用先手士角炮赢了李智屏,这一轮会不会如法炮制呢?如果他摆中炮的话,我用什么方法对付?目前正是迫切需要抢分的关键时刻,彭国汉主场作战,又拿红棋,可想而知他对这盘棋的策略肯定是想要赢我.我拿后手,和棋倒也是可以接受的.因此我决定先稳住阵脚,不轻易出击,假设他一定要硬吃我,那我的机会就来了.正在想着,彭国汉来了.他笑眯眯地坐到我对面,略一点头,道:"我们又碰上了!"我也微笑点头,心想:别看他笑容可掬,心里不知多想报去年的一箭之仇呢!我这回可要小心在意,争取在他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呵呵.想到此节,不禁心下大乐.

本轮前三台均有看点:第一台金建平对程明富,第二台李智屏对王平风,第三台涂经纬对刘振文.由于本轮是赛程的分水岭,因此前几台棋手为了巩固领先的优势,势必会倾力搏杀,只要获胜,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前六名的行列.我和彭国汉坐在第四台,两人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艳羡地看着前面的六位棋手.可能大家都在考虑怎么才能杀到前边去吧!

  比赛开始,彭国汉跟我热情地握了握手,面对棋盘沉吟了一会儿,拿起棋子,走:炮二平四.

  果然不出我所料!首轮的胜利可能让他对此布局有了更多的认识吧?李智屏应的是炮2平5反击.而我当时对这种下法缺乏认识,便选择了卒7进1.也算是有一定的针对性吧.因为红方如果走成先手反宫马的话,阵形比较优美,而且具备一定的攻击力.

  彭走:马二进一,我当然是走马8进7.

  彭国汉似乎漫不经心地走了一步炮八平五.而我则应马2进3.他再马八进七,我车1平2.彭国汉想了几秒钟,先走车一平二捉炮,我走车9平8保住.彭接着走车九平八.走完这步棋,他显得很轻松,飞快地瞟了我一眼.虽然他面部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我敏感地觉得是不是我哪里走错了,步入了他预想的轨道?

  想来想去,我终于发现了问题.

目前的盘面,等于是红方反方向的五六炮双直车对屏风马.但彭有意改变了走棋的次序,把我绕进了一个不利的变化当中.问题出在他马八进七的时候,我不应该想当然地走车1平2,而是应该富有针对性地走炮2进2封住他右车的出路.以下他出车九平八的时候,我再车1平2,就还原到了正常的布局,红略先,黑也可以接受.

  一步看似极其自然的棋,现在却招来痛苦的后果:我双炮欲前压,但却没有合适的位置,局势显得死气沉沉.看得出,彭国汉赛前是做足了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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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4:42:47 |只看该作者
以前在家里,从来没有在布局上中过人家的套,即使有布局吃亏的时候,也是自己没有把握好机会.可这次比赛先是首轮就挨了程明富的飞刀,输得不明不白;现在又被彭国汉给准备上了.何况这一盘棋是如此的重要,谁若是输了就别指望进前六名啦!我心里猝然遭此打击,一下子乱了方寸,只感觉这棋怎么下都不满意了.坐在那里怔怔地足有十几分钟没有走棋.本来还有几个天门的棋友坐在旁边看我俩的对局,见我开局就陷入长考,便不耐烦地纷纷起身离开,关注其他棋局去了.彭国汉是以修养好而著称的棋手,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神情也颇有几分无可奈何.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上了钩的鱼,陡然离开了水,暴露在空气之中,呼吸非常困难.思来想去,只得飞了一步左象,看他如何来进攻.彭国汉早有准备,立即伸右车过河,准备平车压马.我走炮2进4封他左车.彭车二平三,我车8平7保住--虽然被动,也只好如此了.

彭国汉略一思忖,走了兵七进一,活通马路.我一看,也没有办法,只好先炮2平3把他的马压上再说,不能够让他上马助攻.彭毫不犹豫地走车八进九吃掉我的车.我想了一会儿,实在是不敢贪吃他的底相,只得老老实实地马3退2吃车.

  可能此时彭感觉自己的优势比较大吧,所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炯炯地在棋盘上打量,寻找着突破口.既然我上一手棋并没有敢去贸然打相,他此刻自然也不会考虑飞相避让,否则太过于恶俗,高手所不为也.经过慎重考虑,彭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兵三进一.

  此手异常紧凑,不给我喘息的机会.如果改走其他着法,我将会逐步松透局势,红方优势难以体现.我内心赞叹着彭的着法犀利,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了.如果顺应他的步调走卒7进1?那接下来他炮四平三,我就有丢子的危险,即使不丢子,也难免被其空头炮折磨很久.看样子,只有不闻不问,眼看他的小兵过河了.既然我迟早要退马跟他兑车,那现在就暂且上右马护住中卒再说吧?于是我走马2进3.走完以后自己也觉得这局面太过委屈,不禁大摇其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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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4:45:13 |只看该作者
老彭自然是兵三进一吃卒渡河,至此红方大优.

  我心里一面在嘀咕为什么这平淡无奇的士角炮开局会有这么大的威力?一面在想着:这回可算是栽了,不仅让彭报了去年的仇,自己也一下子掉队了,还拿什么指望进前六名啊?自己进不了前六倒也罢了,关键是拖了团体后腿,真有点愧对老张和老刘.一时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好不难受.下棋最忌心有杂念,我胡思乱想,棋还怎么下得好?当下走了步马7退5邀兑车.彭国汉眼明手快,立即走炮四进六,塞象眼兼别马腿,好比是判官笔点中我的大穴,让人有半身不遂之感.我心下不由大怒,你道为何?原来我老是在考虑吃兵的变化,想着他必然走炮四平三,想着想着就犯了糊涂,以为他的炮已经在三路线上了.现在被他轻舒猿臂,走出这手恶着,那姿态和神情完全充满了一个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弄,令人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想我也是堂堂一个县级市的冠军,这棋也下得太没有水平了!棋可以输,但不能够这样窝囊地输掉!我要尽量拉长战线,即使是死,也要让他出一身汗.想到这里,我故意加快了行棋的速度,以此来麻痹对手,让他误以为我已经丧失了斗志.

  彭国汉果然有点麻痹大意了,他见我走子飞快,以为我很快就会缴枪,心情一放松,也跟着我快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我气急败坏的样子和飞快的行棋速度让彭国汉产生了错觉,他一定是以为我已经濒临崩溃,现在的抵抗只是出于一种惯性,而不久就会投子认输。所以,在那个本该痛打落水狗的重要阶段,他连着犯了好几个小错。这样一来,我的小小伎俩起到了作用,本已十分危险的局面竟然逐渐变得不是那么令人绝望了。虽然彭的局势仍然远远好过我,但当时我的心情就好比是一个已经被判了死刑的犯人,通过自己的努力上诉而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法外开恩---尽管只不过是从立即执行变成了缓期执行,但毕竟是暂时保住了小命。通过我的一番顽强奋战,彭国汉不得不与我先后几次交换子力。每一次的交换,都要让他痛苦地摇头,在我来说,却是又增添了一分和棋的希望。最后,我俩形成了这样一个残局:彭是炮双兵仕相全,而我是单炮、一个过河卒、单缺象。这已经是我能够走成的最佳结果了,但能否谋和却还需要艰苦的努力。
    这时候,令人恐惧的读秒又开始了。
    说句老实话,对于这类残局能否守和,我心里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再加上读秒声的催促,更是对棋手意志的严峻考验。以我的个性,本来是很难忍受这种折磨的,但由于这是第一次代表仙桃参加这么高规格的比赛,而这盘棋我又好不容易历尽艰辛取得了有望谋和的局面,因此我的斗志格外的旺盛——虽然根本没有可能赢棋了,但我也竭尽全力不让彭国汉赢我。彭也没有想到这盘棋会下得如此艰苦,如果赢不下来,他一定也会无比懊恼的。有好几次,裁判读到58秒的时候他才匆忙落子,拿棋的手也忍不住地颤抖着,显然心理压力非常沉重。

看到彭国汉的过河双兵迟迟不愿意冲下来,我乐得跟他走闲着,同时不失时机地向当值裁判提出限

着的要求。裁判见我提出了这个问题,表示这是我的权利,并且完全正当。说罢就用棋子开始计算回合

。这样一来,彭国汉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把两个兵分头冲了下来,毕竟兵不进入九宫是赢不

了棋的。
    我心中暗喜:兵冲低了就失去了联系,我的炮就大有用武之地了。你要么就用炮守住兵,要么就拿

兵换双士。选择前者,难免掣肘;选择后者,不够赢棋条件。看起来,前面的一番苦我是没有白受啊!
    人往往就是这样,在危险的时候,眼睛睁得比平时大,嗅觉比平时敏锐,似乎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

让你下意识地浑身一激灵。可是当你度过了难熬的日子,过上了舒适安逸的生活,感官便会慢慢地变得

麻木迟钝,甚至致命的打击即将到来时仍浑然不觉。可悲的是,我在和局有望的情况下,居然放松了警

惕,走出了一步让我痛悔多年的超级漏着!我居然忘记了自己的老将在六路线上而不是在中路,贸然退

炮打兵,却被彭国汉顺势平兵叫将!原来他的炮在自己的四路线。我只得将6平5,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走兵四平五吃掉了我中路的孤象。

    理论上讲,这只孤象决定着这盘棋的胜与和。有象,则红棋想赢势比登天;无象,则易如反掌。至

此,形成了炮双兵仕相全对炮卒双士的必胜残局。
   我长叹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棋盘,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大脑短路。羞愧、懊悔、迷茫、伤心、委屈

一下子让我几乎崩溃,差一点就当场掉下泪来。而彭国汉本来几乎已经绝望了,没想到天上突然掉下了

这么大的一个馅饼,简直让他喜出望外。要不是看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发愣,恐怕他已经要纵声大笑了。

虽然出于礼貌他没有做出这种唐突的举动,但眉梢眼角却已忍不住笑意盈盈。裁判员见此变故,吃了一

惊,张大了嘴合不拢来,一时忘了读秒。直到彭国汉醒悟过来,示意他别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他才如

梦初醒,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探询地问我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
   丢脸的是,我坐在那里发呆,竟然丝毫没有听清他说什么。见此情形,裁判不得不再次提醒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有那么大的一股怒气,没好气地表示当然要继续走下去,而且我又没有输,怎

么会不走呢?
   裁判见我表了这样的态,便不再说什么,继续他的工作。只不过,从他的眼神里我分明看到了掩饰不

住的嘲讽之意。
  虽然我知道这棋要输了,但说句实话,在此之前我还确实不知道正确的取胜之道。我以为彭要用炮双

兵的力量来攻杀,便迅速调炮轰击他另一只已经冲到我下二路的兵。彭似乎对这类残局胸有成竹,毫不

犹豫地兵换双士,并且小兵坐了花心,把我的老将重新禁锢在了六路线上。
  这么一来,我反而有点迷惑了:这棋能够赢吗?可是看彭国汉果断的行棋步调和平静的表情,似乎已

经把绞索套上了我的脖子。这倒引发了我强烈的兴趣,把刚才的不快都冲淡了许多。
  我分析:敌人已经把我的老将控制住了,最后一击必然是来自肋道。但是我有过河卒,而且正好是在

他的兵线,我只需把卒平到7路,再将炮伸到与卒平行的一条线上,在他用炮将军的时候就可平炮邀兑,

如果他不将军,我也可以用炮走闲着,能奈我何?虽然是在读秒声中,但我也算得很清楚,确信自己的

判断是没有错的。可为什么彭的样子那么镇定呢?难道他是虚张声势?
   彭国汉飞快地调整好仕相的位置,然后开始对我的最后一击。他退炮到下二路,锁住肋道,再轻轻地

把自己的老帅坐出来,躲在了红炮的后面。此刻,我已隐隐感到不妙,眼前的红帅似乎朝我露出了狰狞

的笑容。没容我多想,读秒声逼得我只能够平炮,彭国汉撑仕一将,我自然平炮邀兑。彭拿起红炮就打

掉了我的黑炮。
   哦!奥妙原来在这里!我只能卒7平6吃炮,他再仕四退五,我惨遭困毙了。
  如此具有戏剧性的残局实在是太精彩了,甚至让我忘记了输棋的烦恼。我像个傻子一样,吃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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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4:45:53 |只看该作者
本轮重要的几盘棋,金建平与程明富战和,李智屏以极其灵活的开局战术取得优势,并一路雄风地战胜了老将王平风,涂经纬不敌刘振文。这样一来,金建平、程明富、李智屏

、刘振文四人并驾齐驱,组成了争冠的第一集团;以下是王平风、彭国汉紧追不舍。监利县的另一位猛将潘尚煜,本轮表现不佳,把一盘优势棋走和了,丧失了追赶大部队的好机

会,令他十分不爽。
   晚饭时,我们仍然是与监利队坐在一桌。刘正信这一轮终于赢了棋,老张下和了,我却输了,形势不容乐观。因此,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没有什么食欲。基于同样的原因,监利队

的几位队员也是异常的沉默。稻香饭店的伙食倒是没话说,色香味俱佳,可惜我们都没有什么胃口。东道主想得挺周到,怕我们拘束,因此特地安排了老程和王新贝跟我们同桌吃

饭。老程仍然是一脸慈祥的微笑,不停地劝大家吃菜,并询问菜式是否合适,菜的味道如何。主人的殷勤多少驱除了大家的不快,于是餐桌上渐渐热闹起来。
   王新贝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红红的脸膛,一脸又粗又硬的胡茬子,和蔼可亲。我注意到他拎着一瓶“陆羽”酒,这是天门的特产。他拿了一个小碗,将酒仔细地倒了半碗,

然后抬头望了一望,笑道:“有谁要喝酒的?我这里还有。”
   我吃了一惊,问:“晚上不要比赛吗?你现在还喝酒?”
   王新贝道:“今天晚上不比赛,你问老程。”
  老程笑道:“对了,我还忘了告诉大家了,今天晚上确实不比赛。”
  这样一来,大家感到好奇,纷纷询问出了什么变故?老程解释,即使今天晚上比赛,明天还有两轮,等棋下完的时候也很晚了,再加上颁奖仪式,大家连夜赶回去也太辛苦啦。

所以决定今天只下两盘,明天也只下两盘,后天上午最后一轮,结束以后就发奖,大家吃完中午饭就离会。听了他这一番话,在座众人均感到安排得十分妥当,连连称赞东道主考

虑得太周到了。可一谈到喝酒的事,大家都是摇头拒绝。老张和老刘我知道,平时就是滴酒不沾的人;监利队的三位也不喝酒,我就感到有些扫兴了。王平风瘦小枯干,一脸病容

,我感觉他确实是不喝酒;老潘的形象不知怎的老让我觉得他就是《倚天屠龙记》里面的白眉鹰王殷天正,照我看来,拥有如此不俗的相貌肯定是能喝的,谁知老潘也表示自己不

好杯中物。最后剩下金建平了,王新贝也不跟他多客气,直接就倒了半碗要往金建平手里送,笑道:“两位老师都不喝,小金你总该喝一点吧?”
  金建平吓了一跳,以至于脸色都变了,连忙站起身来,极其郑重地说明自己历来就有肠胃方面的老毛病,对酒是敬而远之的。说罢,一脸歉意地看着王新贝,仿佛为自己不能喝

酒这事儿感到十二分的不好意思。
  王新贝有点扫兴,笑道:“难怪你们的棋下得那么好,搞了半天都是不沾酒的啊!”
  我见王新贝一个人喝酒太过孤单,便说了声:“我来陪你喝!”
  王新贝大喜过望,道:“哎呀!小贺原来是喝酒的,好好好!咱哥俩把这瓶酒分了怎么样?”
  我接过他原本要递给金建平的酒,毫不含糊地应道:“好,没问题!”
  王新贝把椅子一拖,跟刘正信换了个位置,凑到我身边,举起碗来:“来,先喝一大口!”说罢身先士卒,猛喝了一口。我自然凑趣,也是一口灌了大约一两多进去。
  王新贝拍拍我的肩,道:“兄弟,你现在几分?”
  我苦笑道:“不行了!才一分半,本都没有保。”
  王新贝大手一挥,爽朗地笑道:“我跟你一样!那算个啥?天塌下来了也是要喝酒的!来!”
  我被他的豪放豁达所感染,笑道:“那是!喝酒喝酒。”

虽然是初次结交,但有酒为媒,我俩聊得倒是挺投机的。餐桌上其他人虽不喝酒,但吃完饭以后也没有就此离开,毕竟很难得相聚一次,大家相谈甚欢。唯一情绪不高的恐怕就是老潘了。这也难怪,荆州地区的超一流棋手,平时到哪里去比赛都是威风八面,什么时候跌出过前三名去?可这一次连续输给省队的两员小将,不禁让人生出“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疑虑。王平风在这一点上倒是看得很开,他安慰老战友,别跟年轻人争雄了,他们正处在棋艺的上升阶段,而且又是受专业训练,心无旁骛;我们老家伙们已经是日薄西山,很快就要退出历史舞台了。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这个是自然规律。说到此处,老张深有感触地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倒回去十年----不要说十年了,就说退回去五年吧?我在我们那里要拿冠军还能说是十拿九稳。可现在,动不动就要为前六名拼老命呢!”  听他此言,老王和老潘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王平风问道:“你们这回来的是两个新面孔啊!以前那个王素祥呢?还有胡元发,这次怎么没有来?”  王平风提到的王素祥,便是我市毛嘴镇的第一高手,曾经获得过仙桃市冠军,多次与老张联袂代表仙桃在荆州征战,黄少华即是他的徒弟。见王平风问及,老张把脸一板,撇了撇嘴,道:“别提他了!五十出头的人了,也不知怎么的就鬼迷心窍,为一个女的把家庭都搞散了---离了婚,儿子女儿都不理他,在家里呆不下去,和后面那个女的到外地开照相馆去啦!”
  王平风笑道:“哦?老夫聊发少年狂啊!”
  老潘摇头道:“这是何苦?黄土埋了半截的人,怎么就想不开呀?”
  老张道:“你说他想不开?我看他才是想得开呢!我们多少老朋友去劝他?他怎么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已经尽到责任了。以后我两眼一闭,他们愿意为我办身后事就办,不愿办也由他们。呵呵,你们听,哪像是五十岁的人说的话?”
  大家不免叹息一回,话题由此又扯到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几位老前辈讨论以前虽然人穷一点,但都非常单纯,可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云云。王平风默不做声良久,终于发表意见:“你们都说过去如何如何好,我倒是要感谢邓小平呢!不然的话,我王平风到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说不定还在放牛呢!”  他一说话,众人顿时想起了他坎坷的一生,不由有些尴尬。我看着桌子对面的王平风,想起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有关此人的悲惨遭遇,和他在逆境中自强不息,终于在棋上有所成就的曲折过程,不由好生敬佩。当下也不多想,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端起酒碗,道:“王老师,我敬你!”说罢,喝了一大口。

王平风见我突然向他敬酒,有点猝不及防,连忙拿着茶杯站了起来,解释自己不能喝酒,就用茶水代

替了。喝了一口茶后,点头朝我示意,然后才重新落座。我站立着,等他坐下以后,自己再坐了下来。
  就见王平风微笑着朝老张扭过头问道:“这是你们仙桃的后起之秀吧?”
  老张笑着点点头:“是我们市这次国庆节比赛的新冠军!不过,比赛经验还差点,比不上你们的小金

啊!小金下得多好!”
  金建平见提到了自己,连忙摆手,十分谦虚地表示自己的棋还很差,平时都要被王老师让两先。话虽

如此,但受到称赞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他的眼神一下子就明亮起来,脸上也显出了红润。
  天门的老程听他此言,有点惊疑地问:“真的?真可以让两先?”
  王平风摇摇头,坐在他身旁的潘尚煜道:“以前是没问题,现在两先有点吃亏啦!别看我这回下得这

么差,但让他长先的话,他还是亏点。”
  金建平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王新贝有些惋惜地对老潘道:“潘老师这次没有下好!主要是碰了两个省队的小鬼——但不该跟我们

天门的队员下和棋呀!这次前六名恐怕危险了。”
  老潘大手一摆,道:“还提什么前六名?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争取把名次打得靠前一点,不要拖了

团体的后腿才好——至少要管住省队那个女孩子啊!”
  老程笑道:“你们的团体冠军还是希望满大的!”
  王平风道:“这谁敢说这个话?你别看小金现在冲在前面,他还有硬仗要打呢!刘振文和李智屏他一

个都还没有碰——总是要碰的呀!输一盘就垮到后面去了。难说,难说!我都不能保证自己能进前六名

呢。”
  大家都觉得他最后那句话过于谦虚了,齐声反对。王平风自己则面带笑容,并不争辩。
  我见大伙都吃完了饭,只是见我和王新贝还在喝酒,不便就此离去,尤其是金建平、刘正信两人面有

倦容,便提议加快进度。王新贝本就是爽快人,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于是两人几大口就将剩余的酒吞进

了胃里。又坐了一会,监利队的三位起身告辞,老张也站起来跟老程打个招呼,大家就纷纷起身散了。

王新贝用他有力的大手拍拍我的肩,道:“等比赛完了,我们再好好的喝一次!”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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