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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刀口十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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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棋摊十年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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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4:02:03 |显示全部楼层
当天晚上,我们就基本弄清楚了是什么人暗算偷袭。第二天,我还躺在医院里,肖红兵、老三等人组织了六十多人的庞大队伍前去寻仇。对方知道闯了大祸,早已一古脑地跑路避风去了。

  我在医院里躺了半个多月,良好的身体素质使得伤势恢复很快。在这期间,每天都有许多朋友前来探望。病房里川流不息,热闹非凡。我住的是三人病房,另外两位病友吃不消这阵势,隔天就转出去了,这样我就变成了住单人病房,而且还有两张床位可以供朋友们休息。

  在这家医院,有我一个棋友,名叫胡德章,他是门诊部的内科大夫。听说我差点丢了小命,胡医生第二天就过来探望了我,并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棋界的朋友。

  闻讯赶来的是向德鸣老先生和刘正信两位。

那天,我躺在床上输液,房间里坐了七、八个朋友,大家刚刚在楼下的一家餐馆喝完酒,在那里胡吹乱侃。我有些疲倦,微合着双眼在打瞌睡。忽听一个朋友叫道:“老五,有两个年纪大的人来看你。”

我怕老向和老刘见了我那帮朋友不高兴,或者话不投机,弄得大家尴尬,便对那几个哥们淡淡说道:“这两位是我们棋界的前辈,你们出去一下吧。”

  房间里就剩下了我们三人,老向指了指我,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只是“唉”的一声,长长叹了一口气。老刘问道:“这是什么人干的?怎么和人家结下这么深的仇?他们这不是想要人的命吗?”

  我故作轻松地笑道:“好打架的狗儿没有一张好皮,嘿嘿。”

  老向道:“你呀!平时我每常跟你怎么嘱咐来的?这一拨年轻人当中,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哪有这样成天打打杀杀的?也不规规矩矩上班,又不规规矩矩下棋,你想就这么混下去呀?你再有本事,还能够斗得过政府吗?你现在还没有成什么气候,政府不找你,等你真的到了那一步,政府找你的时候你就麻烦大了!”

我不服气:“他们偷袭我,不是男子汉。”

老刘问道:“你们报案了没有啊?自然有人收拾他们。”

我笑道:“报什么案啊?昨天晚上我们的人就复过去了。”

老向和老刘面面相觑,半晌没有出声。良久,老刘看着我头缠绷带的狼狈样子,道:“这么热的天,脸也没有擦一擦,脏死了!我帮你擦一下吧!脸盆在哪里?”

  我们那帮人虽然给我送吃喝、交药费,可那都是些平时要人伺候的,哪里会伺候病人?我住进来这是第三天了,到现在也没有洗过脸,擦过身子。刘正信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觉得身上怪不舒服的,可又不好意思叫他动手,忙道:“没事没事,不用你费心了,等一会我叫他们帮我。”

  老向跺了跺脚,道:“那都是些什么人?尽是些少爷,还指望他们来伺候你?得了,今天我们两个老家伙来伺候伺候你吧!”说罢,拿了毛巾、脸盆,准备出去打水。刘正信慌忙一把拉住,道:“你老坐着吧,我去就行了。”

没多久,老刘打水回来,拧了个毛巾,准备帮我擦脸。老向伸手试了一下,道:“不行,得兑点热水。”

  我忙道:“不用不用,我就喜欢冷水。”

  老向道:“你知道什么?红伤病人怎么受得了冷水?落下了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说罢,拿起床头柜边的暖瓶,咕嘟倒了大半瓶热水进去,拿毛巾在里面摆了几下,趁热拧了起来,俯身过来帮我擦脸。他擦得很仔细,眉梢眼角、耳朵背后都清洗了一遍。老刘在一旁忍不住笑道:“这样擦一下,人可就清爽多了!刚才进来我都不敢认你,倒像个麻老虎!”

  老向把脏毛巾在盆里洗了洗,水立即变得浑浊不堪。老刘道:“你看看,还不肯洗呢!这水成什么色了?”

  老向对刘正信道:“去把水倒了,再换一盆干净水来,我把他身上擦擦。”

  老刘去了,老向俯身下来闻了闻我的汗衫,皱眉道:“什么味了?几天没换?家里没有给你拿衣服来换?”

  我苦笑道:“我哥那晚上就来了,我叫他别让我爸妈来。这件是昨天上午换的,是我哥拿来的。”

  老向道:“还有衣服吗?”

  我指了指旁边床上的一个袋子,老向从里面捡了一件棉汗衫出来,道:“来,把身上这件脱了。”

  在老向的帮助下,我费了好大劲才脱下身上的脏衣服。这时老刘也回来了,老向道:“刘正信你帮他把身上擦一擦,我到外面帮他把这件脏衣服洗洗。”

  我大为窘迫,忙道:“放那里吧!怎么能让您洗呢?真的不用!”

  老向仿佛没有听见,径自拿着衣服走出去了。老刘兑好了水,拿着毛巾帮我擦身子。擦完了,帮我换上干净衣服,又扶我躺下。

  经过这一番,我确实感到神清气爽,舒服了好多。躺在床上,心里却不平静,脑子乱糟糟的。  


老向和老刘又坐了一会,看我乏了,就起身道别。

  送走他们,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发了半天呆,想睡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

  晚上我哥过来看我,聊了一会,临走的时候我想起一件事,便叫住他道:“哥,明天你过来的时候,把我书桌上那两本棋书给带过来吧。”

  我哥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好吧。”

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我终于伤愈出院了。

  因为那次帮我讨公道,闹得动静太大,肖红兵遇到了麻烦,公安局一直在找他。没办法,他家一面找人说情,一面让他赶紧离开仙桃,到沙洋轮船站去避避风头。风声这么紧,对方也不露面,我只好暂时收起了报复的念头。伤刚刚好,也不愿意上班,就跟单位打了声招呼,说我要休息一段时间。车间里也只好同意。我跑到沙洋,在肖红兵那里玩了十来天。到了九月下旬,我们手头都没有钱了,我便提议回仙桃。这样,我和肖红兵便于国庆节的前夕回家了。

  当时,俱乐部已经更名叫文化宫了。这文化宫是社会上的年轻人聚集的一个重要场所,因为那时刚兴起的台球、电子游戏,还有早就流行的旱冰,这些玩意都在文化宫。我们自然也不能免俗,天天往那里跑。

  这天我正在文化宫看高手打台球,碰到了张金波,他刚从棋室出来,看到我,不禁吃了一惊:“好久没有看到你了,听说你前段时间出大事了?”

  我笑笑:“出什么大事?”

  金波笑道:“那都是别人瞎传的,嘿嘿!没事就好。”

  我问道:“你下棋了吗?都有谁在棋室里面啊?”

  金波道:“你不知道吗?国庆节有比赛呀!后天开始,这次叫‘首届职工象棋大奖赛’,听说冠军有一百块的现金奖励呢!”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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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4:03:35 |显示全部楼层
那时候报名是不收费的,参加比赛的人也多.我听了张金波的一番话,连忙跑去棋室报了名,顺便看了看花名册.呵!好家伙!现在已经报了名的人就有80多人,而且就在我报名的时候还有人陆续前来.看样子,这次的比赛动静还真是挺大的.名手当中,张均安,张金波,胡元发,胡德章,刘正信,严小毛刘文军,廖启元,尹业勇,谢润生,王生祥等人的名字都赫然在册,这回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大场面了.

  我问了问文化宫主管群体的王科长,比赛会采用什么赛制?王告诉我:初步决定分四个组,通过小组循环,每组前两名出线,然后8个人再打一次大循环,决出最终的名次.这个方法我是比较赞同的,减少了偶然性,完全凭实力说话,唯一的缺点是时间会拖得长一些.王科长笑着打趣道:"这次看你能不能拿冠军?"我摆手道:"老王啊,前不久我刚刚受了伤,参加比赛完全是想看看脑袋有没有被别人打坏!冠军就别想啦."

  9月28日,比赛打响了.赛场设在文化宫的旱冰场,十分宽敞,几十张桌子排得整整齐齐,近百人端坐桌前,新朋老友欢聚一堂,笑语欢声,其乐融融.我被分在第四大组,同组的主要竞争对手有张金波和韩华.我第一轮的对手名叫熊振汉,五年前我就是在比赛的第一轮输了给他,其后此人一直很少出来参加比赛,使得我无法报仇.这次狭路相逢,我内心暗暗憋着一股劲,一定要拿下对手.

时隔五年,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愣小子,棋艺水平和心理素质\比赛经验等方面都大有进步,而熊振汉近年基本没有参赛,水平仍然停滞不前,此消彼长,已经不是一个档次了.那盘棋我布局非常成功,反先之后走得很紧凑,正常发挥了自己的水平,赢得比较顺利.其实我在比赛前真的是有一点担心,害怕通过这次严重受伤以后,记忆力和反应有所下降.首盘获胜,让我重新捡回了信心,感到自己状态还不错,这使得我对后面的比赛充满了渴望.

  头一天,我八战全胜,而且棋局的质量还都不错,我自己挺满意的.根据对局次序表,我和张金波应该在第6轮就相遇,可金波有意回避.我找他下,他摇头道:"我们不慌,不慌."这样我在心理上就占了上风,内心暗自得意.

  第二天,我跟一位老棋手杨伯全比赛的时候,布局吃了点亏,好不容易才苦战成和,心里有点恼火.刚刚签了字,韩华来到我旁边,碰了碰我的肩,道:"到我们了!"

  这是很关键的一局.在我们这个组,主要就是我和他还有张金波三人争夺两个出线名额.他们俩目前都是连战连捷,而我却和了一盘,处于不利的地位.如果输给韩华,那后果可就严重了.所幸的是我以前有过痛宰他的经历,心理上处于优势.但我也知道韩华是个比赛型的选手,平时可以输得一塌糊涂,但比赛却很出色.因此,我也不敢稍有懈怠,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小心应战.

韩华以稳健的五八炮进三兵开局,我以屏风马相应.由开局到中局,大家走棋都很平稳,谁也不敢弄险.可到了残局的时候,喜欢攻杀的韩华终于按捺不住,主动出击了.其实当时的盘面他并没有任何优势,正常发展下去很可能是一盘和棋.韩华还是比赛经验不够,选择了冒险对杀,给了我机会.其实,他如果老虎不出洞,我还不定有多着急呢!我看清他对我的攻势只是虚有其表,不由得精神大振,果断反扑,最后反而让我抢攻得手.输了棋的韩华既恼且悔,突然给自己脸上来了一记清脆的耳光.我不由得吃了一惊,顽皮劲一上来,正想调侃他几句,一抬眼见韩华满脸通红,眼中似有泪光,便心中一软,那些刁钻刻薄的话语硬生生地从嘴巴边上咽回了肚子里.

此时从棋盘外伸过来一只大手,对着棋局指指点点,同时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说道:“韩华你下的什么棋?你这样走的话,他怎么能赢?”

我一见那手上戴着的一只硕大的金戒指,不用听他讲话便知道是张金波了。当下我抬头盯住他,哈哈一笑道:“怎么?好像我赢了你有点不高兴?跟我有意见?”

  金波憨笑道:“那当然了!大家都巴不得你不能出线,你要是出了线,我们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我抓住他话里的把柄,道:“慢着!你说这话,好像你已经出线了似的!还挺自信的呢?脖子洗干净了没有?吃我一刀再说。”

金波听了此言,笑模笑样地看着我,道:“我们不慌,不慌。你先跟别人下吧,我和韩华还没下呢!”

  我一看韩华那沮丧的样子,明显还没缓过劲来呢,金波此时要跟韩华下,不是有些乘人之危吗?便摆了摆手,道:“不行!我俩本来早就应该下了,你一拖再拖。韩华跟你那不是最后一轮才下的吗?人家又刚刚输了棋,你这家伙有点不厚道,落井下石!”

金波有些尴尬,欲待辩白,却因为我说的是事实而无言以对,只是搓着手在那里“呵呵”地干笑。我有点明白他的心事:先跟韩华下,如果赢了,最后跟我不必拼命,大家可以握手言和,皆大欢喜,两人一起携手出线。本来嘛,作为一个棋人,有点自己的小算盘是不可避免的,谁不自私?但年少的我骨子里不大喜欢这种心照不宣的猫腻。同时,我也很害怕别人来跟我商量这些事,因为我的性格是不大容易拒绝别人的。要是有人跟我开了口,不拒绝吧,对其他人不够公平;拒绝吧,能跟你开口的人必定是有些交情的,又显得不够朋友。因此,我尽量避免发生这些情况,免得到时候大家都难堪。所以,虽然金波不愿跟我过早交手,我却希望越早交手越好,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挤兑他,让他不得不和我先比了再说。

  金波哪里会想到我的这一番心事?只道我年少轻狂、不识眼色。再加上旁边有人看戏不怕台高,说好说歹,金波也不好丢了面子,只得万般不情愿地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嘴里咕咕哝哝道:“唉,真是。。。。。。”

这盘棋由我执先手,“啪”地一声架起了当头炮。

  金波歪着头想了想,跳了个马。

  然后我跳马,他出车,我再出车,他毫不犹豫地将左炮伸过河来。

  好家伙,跟我玩后补列炮?我心里一阵狂喜。你道是何缘故?原来前段时间偶逛书店,有幸在书架上发现了一本黄少龙的新作——《列炮纵横谈》。此书高屋建瓴,纵横捭阖,详细地描述了后补列炮的发展过程,精辟地演绎了其中诸多变例,让人大开眼界,受益非浅。特别是其中一些布局陷阱更是精彩绝伦。我每晚睡觉前必定要捧读一个小时以上方能安然入睡,被视为武林秘籍,不肯轻易示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自信已得个中精髓。而张金波素来并不好研究布局,奉行的政策一向都是“拿来主义”,别人怎么下,我也怎么下。只此一条,我便大占便宜,岂有不喜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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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4:05:18 |显示全部楼层
张金波见我眉开眼笑,有些疑惑,抬头看了看我,嘴里嘀咕道:“你笑什么?”

我正在暗自得意,听他冷不防这么一问,还真被他给问住了。我想克制一下,却怎么也忍不住,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高声一笑,自然是颇有些不礼貌,弄得旁边一些棋友不明就里,纷纷围了过来。金波固然是摸不着头脑,连旁边看棋的人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不过,大家知道我比较怪异,平时就有点神经兮兮的,古灵精怪,花样很多,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倒是尹业勇有点钻牛角尖,仔细看了一会,道:“刚刚开局嘛,又没有什么优势,你笑什么?”我望他一眼,坏笑道:“老尹啦,这么大的优势您还看不出来?”老尹凝神细看了一眼,狐疑地道:“哪里就有什么优势了?你在吓唬张金波不是?”

  金波为人憨厚,生怕着了我的道,歪着脑袋,上下左右地打量着棋盘,似乎看出我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声如洪钟地说道:“我还以为哪里杀过来了呢?好像没什么事嘛!杂灰油石灰的,倒把我吓了一跳!”

老尹摇摇头,道:“金波你小心点,不要上了他的当!”说罢笑着离开了。金波捋起袖子,自言自语道:“怕个鬼!又不是吓大的呢!”说罢跳了一步马。

  此局势本来没事,但他一跳马可就真的有事了。正确的走法应该是炮8平7,逼我躲车之后再走前车进3巡河。他一进马,我立即走炮八进一邀兑,嘴里还念叨着:“唉呀!这个炮太厉害了,必须给你兑掉!不然的话哪里有好日子过?”

  金波不知已经中了布局飞刀,坦然接受了兑炮。双方换掉一车一炮之后,我两头蛇威力尽显,大占先手。

金波进车巡河,准备兑掉我的两头蛇。无奈缓不济急,被我抢先进车卒林线攻击他的右马,局面一下子急转直下,难办了。

  此局势在《列炮纵横谈》里面已经演绎得十分详尽,我心里有底,便不再与他打嘴仗,绷着脸等他走棋。金波举棋不定,大脑袋晃来晃去,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局势不妙,嘴里不由得发出了“啧啧”之声。我们称这种声音为“吮鱼刺”。我顽皮之心大起,端详了他一阵,道:“哪里来的这么大一只猫?”

  金波正在苦思对策,无暇与我斗嘴皮子,只是“恩?”了一声。

  见他不接招,我顿感无趣,觉得捉弄老实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便打了个呵欠,不做声了。  


我四下一望,见第一大组那里正上演一场重头戏:刘文军酣战王生祥。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文军是好兄弟,理当关心关心。我起身走到他们那桌,仔细观察了一会,见局面甚是凶险,双方都是喜欢提着脑袋玩的人,棋盘上杀得乌烟瘴气,一时还真的看不清谁优谁劣。所谓“关心则乱”,我不禁在一旁为文军想起了对策。

老王可能认为自己形势不错,点上一只烟,美滋滋地吸了一口。猛抬头发现我站在对面,脸上笑开了花:“怎么样?是不是把金波摁住了?”

  我点点头,道:“我已经把他捉到派出所去了。”

  老王呵呵一乐,道:“红尖刀这回要是出不了线的话,那就过瘾了,呵呵。你们这帮年轻人现在都厉害了!”

我见文军皱紧眉头苦思,便笑着对老王道:“老王你也要小心啊!文军要给点辣汤辣水你喝呢。”

老王道:“那没关系!老王一生就喜欢乱杀乱砍,那才有意思!若是像胡元发、刘正信他们那样,一大早就把仕相上得整整齐齐,靠个把卒子把别人慢慢磨死,那有什么劲?”

他形势好了就爱乱吹,还要搭上别人,我不禁乐了。却听胡元发在远处接口道:“王鬼胡!我又惹了你?又在那里嚼什么?”

王生祥还没答言,却见文军突出妙手,一步献炮帅底,借老王的帅做炮架,轰击王的四路恶车。这步棋端的是妙到毫巅,令老王脸色为之一变!

  我细看之下,不由得暗暗为文军叫好!双方在抢时间、争速度的对杀当中,文军有此一步神来之笔,抢到了生死攸关的一步先手,太重要了!如此一来,老王大事不妙。

忽听金波在座位上瓮声瓮气地叫道:“人呢?人到哪里去了!走棋!”

我回头一看,见金波正伸长了脖子找我呢,神情有点不耐烦了。我连忙应道:“来了来了!”一溜烟地跑回座位。

坐定之后,我定睛一看,见金波无奈之下卸掉了中炮准备起象保马——这也是我预料中的事。我随即吃卒压马,他飞象护住。接着,我略一思忖,果断地冲起了中兵,盘面上棋势甚为雄壮。金波可能最为顾忌的就是这一手,见我硬桥硬马地攻击,不由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声。

  这时,韩华在百忙中跑过来观战。看了一会,也不见他有什么表情,只是抽了抽鼻子,就匆匆走开了。可能他也是希望我能够赢下张金波吧!这样他和金波又可以回到同一起跑线,双方还有对决的机会。

金波的心理素质严格说来不算好,容易大起大落。他下得顺手时,遇佛杀佛;若是不顺了,意志就不够顽强,时常会一蹶不振。这盘棋也是如此——见局面已经落后许多,他就走得比较随意,没有让我太费周折,就顺利地拿下了此局。

  连克两位劲敌,使我几乎已经铁定占据了一个出线名额,自然是心花怒放。此时整个预赛阶段已近尾声,张均安、胡元发、刘正信和我已经基本出线,而剩下的四个决赛名额却有众多人在苦苦相拼。张金波、韩华、刘文军、尹业勇、王生祥、廖启元、胡德章、严小毛等人都还没有上岸,最后的争夺必将异常悲壮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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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30号,预赛进入最后的阶段。那时候的比赛,采用一局制大循环,没有计时钟,因此也没有时间规定,大家基本上都走得比较快。碰到特别慢的棋手,就需要读秒了。好在我们这个组没有很慢的棋手,所以进程相对快一些。上午的比赛我还剩下三盘棋,可是其中有两个人因为成绩太差而弃权了。这样我只需跟最后一名棋手下和棋,就能以小组第一名的身份出线。其实,小组拿第一和拿第二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反正出线以后也是大循环。但我就是比较在乎,非得拿下这个小组冠军。

  最后一位对手是税务局的许亚平,他的水平不高,各方面都差一些。因此,我比较轻松地赢了下来,整个过程用了不到半个小时。这样,我便以仅和一局的好成绩顺利地拿到了小组第一名,率先闯进了决赛。

其他人还在为出线而努力。直接对话决定出线的就有两对棋手:张金波对韩华、尹业勇对廖启元。另外,还有刘文军要和王生祥争夺一个出线名额——他俩大分一样,而文军由于战胜了老王,小分处于领先地位,最后一盘棋只要获胜就可以出线。对文军形势比较有利的是,他最后的对手是老将谢润生,老谢已经基本上出线无望;而王生祥要跟已经出线的严小毛对话,严胡子为人正直,绝不会有意放水。所以,我对文军出线抱有乐观的态度。

  谁知赛场上真的是风云变幻,令人大跌眼镜。刘文军平时从来没有输过老谢,未免有些对困难估计不足,导致局面一开始就落入了下风,非常困难。而王生祥先手布下大夹马的阵势,稳步攻击,逐渐扩先,小毛举步唯艰,频频长考。

  我不禁为刘文军捏了一把汗。

再看另外一组,尹业勇和廖启元两位老朋友也为了出线而作殊死一搏。老廖先手,轻易不摆中炮的人如今也顾不得矜持,架起了当头炮;老尹更不含糊,大列手炮应对。老廖笑道:“伙计,搞的蛮吓人呢!”老尹也笑道:“就是要跟你拼命么!还跟你客气?”两人交流了这一句后,便不再出声,只是拼命抽烟。

  张金波对韩华一战,金波还是摆上过宫炮,韩华随即摆中炮,也是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过了不久,张均安、胡元发均已早早结束战斗,加入了悠闲观战的行列。坐山观虎斗的感觉真是惬意得很,这里逛逛,那里站一站,几个人免不了还要对关键棋局评说一番。而正在苦斗的棋手们就没有这样舒服了,谁都想战胜对手,挤上末班车。  

严小毛在极为不利的局面下,利用王生祥骄兵轻进的冒失,设下了拖刀计,弃子后形成了车单缺象守和车马的和棋定式。但“有杀对无杀”,老王当然不肯就此罢手,依然苦苦纠缠。严小毛立即提出数步。当时的副裁判长是叶泽发,他提出以四十回合为限,如果不吃子就判和。但老王立即反对,理由是全国赛规定六十回合为自然限着。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最后还是裁判长老向和张均安商量了以后,决定以五十回合为限。这时候老王虽然不再坚持,但显然并不高兴。谁知严小毛突然道:“好吧,那就以六十回合为限吧!反正这棋是和棋,你就走一百个回合,也还是个和棋。”

  既然当事人没有异议,裁判也就顺水推舟,决定按照六十回合来定,并派了专人坐在一边数步。结果,两人游斗了许久,老王始终没有攻下严小毛的城池,只得长叹一声,道:“你这个伙计,太认真了一点!”言下颇有埋怨之意。

  小毛涨红了脸,道:“那怎么办?难道要我让棋不成?那不是对人家刘文军不公平吗?”

老王“呵呵”笑道:“你不说那个话!我老王要你让还不丑啊?”

小毛道:“你还知道丑?哈哈!”

大家这时全部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刘文军与老谢的战局当中。如果老谢获胜,则文军就会被淘汰出局;否则老王就要回家了。

此时,其他的棋局均已经结束:张金波胜了韩华;廖启元赢了尹业勇,两名胜者包括严小毛、刘正信,都已经拿到了决赛的门票,八强席位已经决出了七个。最后的这一个席位,将在刘文军与王生祥当中产生。而刘文军此刻却是凶多吉少:他只剩下炮、单缺象,而老谢却还有炮双兵仕相全,而且兵临城下,破城在即。文军紧锁眉头,鼻子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老谢却是笑容满面,意气风发。

  围观的人群把这一桌围了个水泄不通,棋手被挤得难以动弹。老向维持了几次秩序,也不见效果。王生祥踮起脚来看了看形势,立刻眉开眼笑:“老谢还有两把刷子啊!”

  老谢听到他的声音,乐呵呵地乘机敲诈道:“生祥,赶快上烟啊!”

老王忙不迭地摸出香烟递上前去:“那是那是,给您上烟!”

众目睽睽之下,却发生了一件极为匪夷所思的事情。老谢撑起两个高仕,再退炮归家,把老帅坐上三楼,有条不紊地做着攻城之前最后的准备工作。文军见此,也只能够走闲着渡日。眼看老谢就胜利在望了,却不料他一不小心把中路的过河兵给摸了一下,准备平兵到肋道,再冲入九宫。孰料这个兵是动不得的:若平开的话,刘文军可平炮一将军,红帅左右无路,要避免闷杀的话就只能够送兵才可解围,问题是白丢一兵后红棋根本就不够赢棋了。若是不平兵,就只能够往下冲,可那里却是龙潭虎穴,黑象可以吃掉兵。刘文军绝处逢生,怎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伸手一指,喝道:“摸子走子!”

  这一下就像炸了锅一样,众人哗然。胡元发道:“老谢你这是怎么搞的?”老王因关系到自己出线的命运,下意识地嚷道:“哪里摸了棋子?没有摸到啊!”其余的人则议论纷纷,有为老谢惋惜的——也是为老王惋惜,有幸灾乐祸的,还有看戏不怕台高的,不一而足。

  文军腾地站了起来,怒视着老王,道:“怎么没有摸?这么多双眼睛在这里看着!你问问大家?”

  裁判长老向闻声跑了过来,看了看形势,问道:“怎么回事?”  


老谢还没有吭声,文军道:“这里大家都看见了,老谢摸了中兵。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

  老向抬头问道:“怎么样?大家有没有看见?”

  众人面面相觑,不发一言。

  老向看见张金波挤在人群中,离棋桌较近,便问道:“金波,你看清楚没有?”

金波见老向问他,似乎吃了一惊,人好像要往回缩一样,嘴里小声嘀咕道:“我?我没看清楚。。。。。。”

  我气往上撞,正待说话,却听老谢平静地说道:“我是摸了棋子了!”

  文军本来已经气得面色铁青,听老谢这样一说,才慢慢坐回了椅子上,但仍是满脸鄙夷的神色,用不满的眼神看着金波。

  老向果断地道:“既然摸了棋子,那没有什么好说的,摸子走子!”

  老谢点点头:“算了吧,还有什么好走的?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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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戏剧性的结果,自然是让人始料未及。众人轰然散开。老王知道自己刚才做得不够漂亮,想跟文军解释两句,但看见文军黑着个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便黯然叹了口气。金波对文军道:“我刚才是没有看清楚他有没有摸到棋子嘛。。。。。。”文军斜了他一眼,冷笑道:“算了吧!就你挤得最近,你还好意思说那个话?”说完,扔下他,往裁判组那边看计算小分去了。

  刘正信东张西望的,突然看到了我,我们四目相对,老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调侃道:“你刚才怎么没有站出来主持公道啊?”

  老刘道:“唉!怎么说?怎么说都要得罪人啊!都是这么好的关系,你说让我怎么讲呢?幸亏老谢自己承认了,不然的话,呵呵。”

  我点头道:“那是,老谢还真不愧是条汉子。不然的话,呵呵。”

  大家都只说了半截话,但潜台词却各不相同。老刘的意思是那样就难免扯皮,会闹得十分尴尬;而我的意思是将会仗义直言,要为文军讨个公道。

经过查小分,很快结果就出来了:文军的小分高,王生祥被淘汰出局。

  最后进入决赛的人员是:张均安、张金波、刘正信、刘文军、胡元发、严小毛、廖启元和我。我们八人随后进行了抽签,我抽到了4号,这样将会在七轮比赛中多拿一次先手,比较有利。根据规则,我下午第一轮会先手对5号。我忙高声问道:“谁是5号啊?”

  金波看看我,道:“我是5号。怎么,你是4号?”

  我乐了:“怎么跟你这么有缘呢?”

  金波闷闷不乐,道:“总不是又输给你?”

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我心里自然是得意得很,盘算着这两分基本上是装进了口袋。

下午一点钟,决赛开始了。

  由于只剩下了八个人,再占用溜冰场可就显得浪费资源了。所以,比赛场地改为了文化宫棋室,也就是平时我们经常下棋的地方。房子虽然不大,但也有三十平米左右,举办小型比赛还是满宽敞的。那些被淘汰了的选手走得差不多了,但也仍然有一些铁杆棋迷前来捧场,棋室里还是挺热闹。老向由于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有意培养接班人,因此把一些具体的事情都交给副裁判长叶泽发去办。他老人家自己悠闲地泡了一杯茶,跟这个聊聊天,跟那个开开玩笑,倒也十分惬意。那个年代不像现在,什么都依靠电脑,那时全凭一张纸、一枝笔,对局秩序表、成绩表什么的,都要裁判长一手画出来。这工作可不那么简单,既要业务熟悉,还得有一手漂亮的毛笔字,那才拿得出手。历来这些事都是老向亲力亲为,我们大家也都习惯了他那手秀丽的隶书,看了心里舒坦。这次换了叶泽发,虽然老叶那手楷书也颇为不俗,但左看右看总有点别扭。棋手们在赛前还是比较放松——毕竟是从小组里经过千难万险杀出来的,已经不容易了。大家伙围在那里看叶泽发写字,老叶一紧张,加上经验也不够,把老廖的“廖”字给写错了。怎么错的呢?那廖字是个“广”字头,他一紧张给写成了个“病”字头。待发现不对劲,已经给老张抓住了把柄:“廖胡子,你来看看,叶泽发把你的姓都改了!”

  老廖跑过来一看,脸涨得通红,道:“你这个叶泽发,会不会写字啊?这是个啥字?”

  叶泽发忙不迭地赔礼,道:“不小心!见谅了。”

刘正信道:“人家老廖好多年没有进名次,这回好不容易进了决赛,你又把他搞成了‘病’胡子,这个兆头可不太好。”

老廖“哈哈”一笑,道:“我本来就没有指望能够进前八名,这回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的,还让我这铁树开了花。没关系,我也就是陪你们玩玩,那第八名我是已经包了。你们有武艺头,就去争冠军吧!”

这么一聊,自然话题就谈到了谁能夺冠这个问题上。大家七嘴八舌,意见不一。有不少人认为老张依然是最大的热门人选,老张却不以为然,连连摆手道:“现在棋还没开始下,谁知道结果?我老了,不行了,我看还是元发、刘正信和金波希望大。”

  被老张提到名字的几位自然是满面红光,但却一起否认:“我那个棋怎么能拿冠军?”

  严小毛笑道:“你们都不想拿?那好,就让我来拿一回吧!我还没有拿过冠军呢。”

  这么一说,大家又谈起哪些人得过冠军,哪些人没有得过。算来算去,还是张均安、张金波、胡元发、刘正信四个人。我想起去年元宵节,自己也拿过一次冠军,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次没有几个高手参加,说出来也没啥意思。文军碰了碰我,小声道:“你看,他们在打如意算盘呢!好像冠军就非得让他们拿似的——为啥我们就不能拿啊?”

  我点了点头,道:“我们就好好的给他们当一回绊脚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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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4:09:32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轮比赛正式开始了。刚好,我先手对张金波,刘文军后手对张均安。前面说过,最近这一段时间我跟张金波交手是优势明显,昨天又赢了他一次,心里自然是踌躇满志。而文军对老张那一盘,说句实话,我对文军还是挺悲观的,感觉他目前还是很难过这一关。另外两盘棋是严小毛对廖启元,胡元发对刘正信。

  我对金波,还是摆下中炮。金波进了决赛,那态度可不像平时那么随意了。第一步棋,他就想了好一阵,似乎在琢磨究竟用什么布局来出奇制胜。想了好一会,他不紧不慢地跳起了右马。我不以为意,马上也跳马;金波有些举棋不定,眼睛眨了几下,才下定决心走了步炮2平1,形成右三步虎的阵型。

  坦率地说,金波的布局心理战还是非常成功的。这是因为高手善变,他跟我走过屏风马、列手炮什么的,都没占到便宜,所以临场选择了相对要冷门一些的三步虎。我心里有些不爽,暗骂这家伙狡猾狡猾的,把局面引入双方都比较陌生的盘面,对我这种喜欢靠布局拿住对手的懒汉来说,总是会觉得小小地受到了一点挫折。话虽如此,但毕竟我也成熟了许多,遂静下心来,耐心与之周旋。

没走几个回合,双方便兑掉了一车。金波虽然大子出动得慢一些,但也没有很明显的弱点给我抓住。我想来想去,进攻无门,只得先吃掉他的中卒,多个兵再作打算。如此一来,局面又进一步简化,金波的各大子显得比较活跃,已经形成了两分局势。我见状还不肯轻易收兵,走了步软手,被金波车占兵线压住了我的马,形势一下子变为对他有利了。

  前面十多个回合,金波走子非常小心,可说是瞻前顾后,绝不草率出手,态度很是认真。此刻走完这步棋,他不由出了一口长气,一直伏在棋盘上的身体也抬了起来,眉毛一扬,有些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自知此局的重要性非同小可,前面已经因为太过勉强而落入下风,但阵脚未乱,若不再出差错,应该能够守住。因此,心里告诫自己切不可再大意了。见金波神态轻松,不如索性麻痹他一下,便装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其音悲凉。偷眼一看金波,见他果然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意归得意,金波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油条了,岂能因为我的一点小小盘外招而轻易上当?相反,由于此前输给我多次,此番难得有优势局面,金波是决意一雪前耻,弈来更为小心谨慎。

  我见金波不为所动,心下暗暗着急。但棋不好下,急也没用。只好平心静气,死马当活马医。端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几次金波欲一举破城,都被我一一化解。久攻不下,金波也显得信心不足了。他稍有疏漏,被我瞅准机会弃车换双,再舍马啃卒,形成我炮仕相全对他车卒的官和局面。这个残局我是比较有心得的,对如何攻防还是很清楚。走到这里,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守和,方才松了一口气。

金波也知道这是个和棋,但大好形势付诸东流,心里难免有些不甘。又纠缠了几十个回合,终于无法破门,而不得不长叹一声,接受和棋的结果。

我这一局是最晚结束的。在此之前,严小毛与廖启元、胡元发与刘正信两局皆和,而刘文军后手大发神威,以凌厉的攻杀迫使老将张均安俯首称臣。这样,在首轮比赛后,刘文军便独自领先了。而赛前最被大家看好的老张,却不得不暂时尝一尝当副班长的滋味。

  休息片刻,继续进行第二轮的厮杀。

  我第二轮后手对上了老廖。按实力来说,确实他要弱一些。但比赛就是一盘棋,谁敢保证一定能赢?何况有了第一局苦战张金波,最后下风求和的教训,我再也不敢托大。幸运的是,老廖的仙人指路布局过于呆板,没走几个回合就严重亏损了。我反先以后下得顺利,正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刚刚20回合过去,就大功告成,老廖面红耳赤,苦笑着递上降表。

  这一局我又成了结束得最早的,加上后手获胜,自然是心情大好,便饶有兴致地观看其他几台的战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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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4:11:38 |显示全部楼层
另外几台的对阵形势是:刘正信对张均安,刘文军对严小毛,胡元发对张金波。


   刘正信先手对张均安,先手飞相,稳扎稳打,看起来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指导思想。而老张呢,虽然年纪大了,但每次参加比赛仍旧是雄心万丈,不愿居他人之下。第一轮遭到刘文军的当头棒喝,老张心情自然是十分不爽,这一轮虽然是后手,哪里愿意轻易跟刘正信和棋呢?他绞尽脑汁,故露破绽,千方百计地引诱刘正信搏杀。岂料老刘却是个立场坚定之人,任你百般利诱,我自坚如磐石,有如老僧入定,牢牢守住门户,就是不肯出击。这样一来,老张大为失望,不停地摇头,脸色更是阴沉。

  我看着老刘那坚定的样子,感到有点好笑。老刘的棋风太过稳健,不会轻易输棋,但赢棋也困难,往往该出手时不出手,错过许多机会。这也是他只在八十年代初期拿过一次冠军的原因。

看到老刘这样不思进取,我心里是大大的不以为然:拿个先手还要如此小心翼翼?老张固然是厉害角色,我们也很尊重他老人家,但在棋盘上却是没有必要必恭必敬啊!也许这是性格上的差异吧?老张有霸气,敢于冒险求胜,因此近年来输的棋也多了些,但他一旦下得顺了,却是人人都不敢小觑的。老刘虽然成绩非常稳定,每次比赛都不会跑出前六名以外去,但总让人觉得他的棋没有什么杀伤力,靠磨功、捡漏取胜。他的棋局很少出现那种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对杀场面,经常是在残局才分出胜负。

  我看老张在那里苦苦思索,不禁为之担心:刚则易折啊!如果老张勉强求胜,很有可能反而被老刘所乘呢。见他还没有走棋的动向,我便暂时离开,去看另外两盘。

胡元发对张金波一盘,却是杀得硝烟四起,局势复杂,令人看得头晕目眩。由于此时的局面已经是乱七八糟,所以我也无从知道是从什么布局演变而来。但见盘面上胡元发多了两个大子,老帅却在绕城逃难,仕相零落,多出来的马炮被张金波的过河卒死死地压制在边角地带,动弹不得。胡元发面色微红,嘴里不时发出叹息之声,似乎为这得子受攻的尴尬局面而感到窘迫。而张金波也是一脸紧张,大脑门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走棋一步三看——因为此时大家都被逼上了绝境,不是输就是赢,要想和平收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金波虽然占据绝对主动,可一时也难以做成绝杀,还要不了老胡的命。老胡也深知:只要顶住金波的这一波进攻,那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所以,一个是处心积虑地要做杀;一个是挖空心思地解围。两人输攻墨守,倒也下得非常精彩紧凑,只可惜走棋的速度太慢了些,让人看得着急。

  趁他俩交替长考的时间,我走到刘文军身边,看他与严小毛是何种状况。

文军正伏案思索,见我过去,好奇地抬头问道:“这么快就赢了?”

  我微笑点头。小毛闻声回头一看,见是我站在他身后,不由得眉开眼笑,道:“把廖胡子剁了?”

  我有意调侃他:“那是,哪像你呀,弄了半天还是个下风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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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4:12:43 |显示全部楼层
小毛是不愿意听这样的冤枉话的,立即涨红了脸道:“胡说!我怎么就下风求和了?我是攻得太急了,没有注意他的冷着,才下和了的。开完局已经大优了,反而不冷静了,唉!”

  我连忙陪笑道:“好好好,这下我帮你报了仇了,你好好下棋吧!形势怎么样?”

  小毛道:“形势怎么样你不会自己看吗?”

我看了看棋盘,见双方棋子纠缠在一起,重兵云集,大战在即,感到有点意思,便搬了一把椅子坐下,仔细观察。

  刘文军是个喜欢战斗的人,下棋总爱琢磨走出精妙的战术组合。而严小毛的棋风属于那种比较轻灵的,并不爱以力取胜,他的对局里面,随时都可以看到一些漂亮的先弃后取、腾挪转换,棋下得耐人寻味,有看头。文军首战后手杀败老元戎张均安,自然是心气甚高,想要利用先行之利,在严小毛身上再捞点便宜。可严小毛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他的棋比泥鳅还要滑,怎会轻易着了刘文军的道呢?何况有老张的前车之鉴,谁还敢小看文军?因此,小毛走得也比较谨慎,布局扎扎实实,中盘闪展腾挪,逐步化掉了文军的先手攻势。文军见闹了半天一无所获,也就暂且收起了争雄之念,不再勉强,一番兑子之后,形成平稳的和棋之势。

  我与这二人关系最好,当然不希望他俩鱼死网破,和了皆大欢喜。当下笑道:“这棋还有什么下头?”

  文军道:“和了吧?”抬眼望着小毛。

  严小毛爽快地一挥手,道:“和了和了!”

  叶泽发闻声过来,登记成绩。趁此机会,严小毛拉住文军,仔细复盘讨论了好半天。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觉得收获不小。

正看得起劲呢,忽听那边传来张金波的声音:“这哈看你像哪搞!”随即是一阵开心的笑声。我闻声立即跳了起来,一个箭步跨到金波身边。金波兴奋得满脸通红,喜笑颜开地望着对面的胡元发,大脑袋晃来晃去,似乎在找人分享自己胜利的喜悦。再看胡元发,倒抽了一口凉气,面部表情尴尬无比,不住摇头。你道为何?却原来,金波的车卒逼宫,趁老胡疏忽大意,演出了“老鼠偷油”的精妙杀着,无论老胡吃不吃卒,都要被金波闷杀。

  金波借此机会狠狠地刺激胡元发道:“你个胡怀货!连这基本的杀着都不知道,平时还老吹牛皮?”

  老胡倒也豁达,把棋一推示意认输了,但嘴上却不服:“伢儿,我老胡下棋的时候你还流鼻涕呢!不晓得你今天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偷鸡摸狗赢了一盘,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金波知道自己斗嘴皮子不是老胡的对手,反正已经赢了棋,也不与他多争执,只顾着咧着嘴乐,眼睛笑得成了一条缝,额头上的抬头纹更是挤成了一团。

  过了不久,刘正信与张均安的那盘棋也波澜不惊地以和棋而告终。

  两轮过后,我和刘文军、张金波均为一胜一和,同积三分领先;刘正信、严小毛两战两平;张均安、胡元发、廖启元三位都是一和一负,暂时落后。但比赛还有五轮,此时的排名根本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情况随时都会发生巨变。

  此时天已黄昏,众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各自回家吃饭,准备晚上继续第三轮的比赛。

晚上七点钟,第三轮比赛开始了。

  第三轮对阵形势:张均安对胡元发,严小毛对刘正信,我对刘文军,张金波对廖启元。

  赛前,我看了一下情况,感到本轮比赛至关重要。金波先手对老廖,多半要拿下,而我与刘文军一战,如果不能取胜的话,金波就要匹马领先了。关键是首轮我俩已经碰过,以后要追赶他可就难了。于是,我憋足了劲,决心不管怎样也要争取胜利。好在这一轮由我执先,而我平时堪称是文军的苦手,两人之间交手的纪录我占据绝对优势。因此,心中倒也不是那么紧张。

  战幕拉开,我以中炮起手,文军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他选择的是反宫马——首轮他就是用此布局战胜老张的。

我看过他们复盘,那盘棋老张用进七兵的攻法,没有讨到便宜。我扬长避短,采用进三兵的套路。双方你来我往,很快布阵完毕。

  我本来准备走成“双弃兵”的流行套路,可是文军也够狡猾的,他抢先求变,没有走右车保炮,而是来了一招怪异的炮2平1,似乎是有意要避开大路棋,展开全面较量。


  他这么走肯定是有问题的——哪本棋书上也没有介绍这样的走法,那显然是有其不妥之处。可是,他这么一变,我倒是真的不会下了。坐在那里端详了半天,还作了一番形势判断:我军双车已明,而对方双车还未曾开动,无疑我方先手已经有扩大的趋势。可怎么去扩大呢?还真的让我犯了难。如果匹马闯营,又害怕他边炮发出瞄我中兵;如果进车过河,怕他顺势邀兑,借力打力。


  思来想去,我最后还是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走了车二进六。

  文军顺势出车邀兑,我哪里肯兑?便走车杀7路卒压马,文军立即拈起士角炮,走了步炮6进4。

  这步确是好棋,暗伏打车打相的凶着,使我不敢吃他的弃马。走到这里,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此车走动步数太多,无形中影响了其他子力出动的速度,而且还有被对手利用的嫌疑。不是吗?刚才他的左车还在原位没动,现在却已经占据了重要的8路线,而我的车还要仓惶逃命,在此过程中还顺带帮敌人把左马给走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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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4:13:48 |显示全部楼层
我可不愿意被他把马给压住,于是就跳了一步马三进四。本来此时文军应该平炮打车后再走车8进4防兵的,谁知这位老兄似乎刻意要玩邪的,没有走进车巡河,却在打车之后走了个车8进5。

  说句实话,我被他真的搞晕了。一方面是走到了前所未见的局势,需要仔细斟酌;还有个原因是觉得这家伙在亵渎象棋艺术,不知道走的是些什么旁门左道的玩意,内心颇为不屑。你既然敢放我的三路兵过河,那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于是我的三路兵便大摇大摆地冲了过去。

  刘文军跟我玩起了空城计,他平车抓兵,我也不以为意,继续冲兵,他突然炮7平6兜在我的河口马后面一打,打得我头都大了。

  我的车处在夹缝之中,左右都无去路,那只有走马了。可问题是这河口马也没有啥地方好去,真是让人难受。

  由于这盘棋对我俩来说都是十分关键的,因此双方都下得很认真,进展缓慢。走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而我深知此时如何选择将会极大地影响到这盘棋的结果,所以克制住烦躁不安,点上一根烟,想让心情平静一些,再慢慢考虑对策。

  就在我长考的时候,棋室的门口忽然走进来了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郎。但见她化着八十年代流行的浓妆——眼圈青紫,好像被人打了两拳;嘴唇涂得血红,仿佛刚刚吃过人;脸上搽过粉,白得有点糁人。烫着一个“鸡窝头”,穿着花里胡哨的套装裙子,腰间系着一条细细的皮带,更显得身材曼妙。那女郎手拿一袋瓜子,边走边吃,一面吐着瓜子壳,一面四下打量。棋室里是几乎没有女性进来的,何况是这样一位妖娆的女郎?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了。

  但见这女郎四下一望,看到我正在与文军下棋,立即笑容满面,快步走到我身边,不声不响地紧挨着我坐了下来。

  这位便是我当时刚结识了一个月不到的女朋友——阿罗。

我马踩中卒,刘文军马7进5吃掉,我炮五进四打过去。

  阿罗笑眯眯地拐了拐我,将瓜子袋递了过来。我看了看,摇头道:“吃得太麻烦了,不吃不吃。”

  文军贼眉鼠眼地看着阿罗,朝我挤了挤眼,问道:“怎么又换了一个?昨天晚上不是一个长头发吗?”

  我开心一笑,尚未答言,阿罗看看我,又转向刘文军,一双妙目在文军的脸上来回打量了一番,道:“哼!昨天晚上?你骗人!我昨天和他在一起。”

  文军得意地笑了。我对阿罗一撇嘴,道:“傻瓜。。。。。。”

  阿罗似有所悟,伸手一指文军,道:“你好狡猾。。。。。。”说罢,脸却一下子变得飞红。

文军嘿嘿地奸笑起来。

我俩这时又走了几步棋,我一着随手,被文军候个正着,拍马咬双,我立即就要丢子了。

我拍了一下大腿,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只觉得血往上涌,心头痛悔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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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6 04:16:29 |显示全部楼层
阿罗见状,关心之情溢于言表,她紧张地看了看我,又看看文军,小声附在我耳边问道:“怎么了?”

  我懊恼地摇摇头,道:“怎么了?错了拐!”

  阿罗很惊讶地盯着文军看了一阵,道:“呀!看不出来你还蛮厉害的呢。”

  文军想保持矜持,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也隐约泛起了红潮。

  看着我坐在那里一筹莫展的样子,阿罗问道:“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去买。”

  我点了点头,阿罗站起身,问文军:“你要喝吗?我顺便帮你也买回来?”

  文军猛摇头道:“我不要,不要。”脸更红了。

  我对阿罗道:“哪有你这样的?还问人家要不要?你直接买回来不就完了吗?“

待阿罗出去,我仔细看着棋盘,想怎么才能让损失减少到最低程度?你还别说,这么认真一琢磨,还真让我发现了一步最顽强的走法——虽然同样要丢子,但我能够保留双车炮的长兵器,同时可以破去对方一象。而文军呢,吃了我一个子后剩下的是双车双马,但中象被破,双马只能蜷缩在家里连环互保。我的双车占位很好,后面又有大炮遥控,中兵整装待发,还是颇能与其纠缠一番的。当然,文军仍然是多子占优的,如果他走得非常细腻,我终究还是凶多吉少。但不管怎么说,这已经是我的一根救命稻草了,惟有紧紧抓住,才能有一线生机。

  交换子力以后,局势朝我预想的方向发展。我认为这个局面还不赖,起码他要赢棋的话真的是挺头痛的,他还得先防守一阵呢!

  这个时候,阿罗拎着个黑色的塑料袋进来了,走到我们这一桌,拿出几听“健力宝”,先给我,再给文军。文军也没再客气,接过去拉开盖子,喝了起来。

  阿罗见我俩凝神屏息,神情严肃,知道棋局正是到了紧要关头,便不敢出声,挽着我的胳膊,好奇地看着我们。过了好几分钟,见我们还没走棋,实在忍不住了,就小声问我:“到谁走棋了啊?”

  我朝文军努了努嘴:“到他走。要是该我走就好了啊!”

  阿罗笑道:“怎么你们年轻人下棋也是这么慢啊?搞得像我们街坊的老头子一样!”说罢,眼睛盯着文军,似笑非笑。

文军兄是个内向型的人,在此之前也没见他交过女朋友,这下被阿罗的调侃闹了个大红脸,连耳根和脖子都涨红了。他尴尬地笑了笑,似乎不好意思地赶快拿起棋子走了一步。

  说来真是惭愧无比,这么重要的一盘棋,竟然是一个女孩帮了我的大忙。阿罗自然是向着我的,但她也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居然对这盘棋产生了如此重大的影响。或许是当年的文军还未免青涩,爱面子的天性使他随手走出了那步坏棋,直接使局势发生了逆转。

  本来,由于我的子力占位太好,颇有反客为主之势。此时文军应该耐心地跟我兑子消势,再徐图进取。可能他对困难估计得不足,太想早点运子投入反击了,结果出了大漏,被我大车斩去了他另外一只孤象。棋谚有云:“缺象最怕车炮攻”,何况双象尽失?文军犯了这样一个错误,自己也马上发现走错了,不免心浮气燥起来,又接连犯晕,被我双车炮兵一阵猛攻,渐渐地露出了败象。


文军低头俯视着棋盘,眼皮再也没有抬起过。他面色很是难看,显然,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感觉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我无数次经历过这种痛苦,所以,心下也颇感不忍。但没有办法,胜负世界有时就是这么残酷。谁让我们都喜欢象棋呢?

我不喜欢嗑瓜子,因为嫌那样太麻烦,以前也曾经无意中跟阿罗聊过这个问题。记得当时我说:一颗一颗的瓜子嗑起来太罗嗦了,还不如一把一把地吃瓜子仁呢!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阿罗却记在心里了。她此时见我正在苦战,自己嗑着瓜子却并不吃,而是把瓜子仁一粒一粒地攒在手心里,等到有一定数量的时候,便轻轻地拐我一下,在桌子下面偷偷地将手递了过来。

我其时正集中精神对付文军,哪里知道她在做什么?见她表情神秘而羞怯,心下不免狐疑。待到我摊开手掌,接过她手中带着体温的瓜子仁,立即心神激荡,大为感动,一刹那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不知说什么好。阿罗冰雪聪明,眼睛并不与我对视,轻描淡写地说了声:“快吃啊!”

  我机械地将手中的瓜子仁一把倾入口中,顿觉齿舌生香,只感觉乃是天下第一美味。阿罗瞟了我一眼,悄悄地将身子贴我更近了些。我心下感动,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她的手,只觉此时此刻,真乃天下第一良辰美景,倚红偎翠之际,豪气顿生。再看棋盘,突然觉得神清气爽,心明眼亮。

我俩的小动作肯定被文军看在了眼里,但他局面困难,已经无心理会这些了。只见他把头低低地埋在胸前,面色阴沉,久久不能落子。良久,才迟疑地走了一步棋。我此时早已是胸有成竹,紧手迭发,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文军为了解围,被迫吐还一子以解燃眉之急。但挖肉补疮已是无济于事。又勉力支撑了几步,见无力回天,文军悲凉地仰天长叹一声,伸手抹乱了棋子,表示认输。
回首前尘自远,萍踪万虑俱忘。功名富贵霎时忙,走马花灯一样。美酒三杯沉醉,白云一枕清凉。何当蓬莱可翱翔,早渡洪波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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